“怪我咯,现在我倒成了罪人了。”
“我就说这狗逼挑拨离间得很。”这话说得有些愤懑不平。
“得了,这话有本事你当着阿逍的面说。”傅翎翘起二郎腿,调侃她。
“我又不怕他,为什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许从音有些不服气。
“音音…”温慕寒淡声开口。
“好啦好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了。”许从音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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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翎送温慕寒他们回宿舍。
天气已经开始慢慢变热,洛城靠海,海风的气息咸湿,将风变稠,于是落日也变得分外好看。
洛城,唯一喜欢的也就是山顶之上的橘子日落了。
路上滑滑板的少男少女又多了起来,温慕寒看着他们,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见谢逍,也是这样的光景,浑身黑的少年穿着低调却格外的耀眼。
“我去,那画面也太吓人了吧。我都没仔细看。”
“嗯嗯,地上都是血,流了好多。”
“谁呀,这么歹毒,连小猫都下手。”
“咱们赶紧离得远一点,省得惹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对对对,赶紧走。”
第42章 霜雪
路过几个人脚步匆忙, 在聊着什么。
许从音心生好奇,踮起脚尖探头看去:“前面好像有事情发生,走, 咱们去看看。”
温慕寒跟上去, 几个学生都绕着前面走, 还等到走近一看,许从音惊叫一声。
闻声望去,地上正躺着一只浑身是血的小猫, 被车轮辗过, 压得内脏都出来了,看着着实让人害怕恶寒。
可温慕寒看着觉得熟悉,抬脚准备再靠近一点, 许从音拉住她, “慕宝,你别过去,太吓人了。”
“没事。”温慕寒轻声安抚她。
当猜想一步步被证实, 心像坠入寒渊,冻得浑身冰凉,温慕寒蜷缩起手指,慢慢捏紧,都没有力气, 只得松开。
躺在面前的,是Maggie。
心在不断下坠, 开始恐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绪。
傅翎自然也注意到了, 气得胸前强烈起伏着。“妈的,这群畜生, 连猫都不放过。”
温慕寒梗了梗嗓子,却发现那里被什么东西给糊住,连吞咽都做得艰难。
那谢逍呢。
谢逍还是知道Maggie不在了会怎么样,明明他已经竭力在拒绝与它建立亲密关系了。
她慢慢走过去,脱下外套,给猫盖上,随后给它抱到音乐楼那颗大橡树下埋了起来。
傅翎和许从音陪着她一起。
第二天,温慕寒又去宠物店挑了一只一样的小猫,也叫Maggie,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觉得一切似乎都快要结束,心中莫名升起不安。
她只知道,她希望谢逍能开心一点。
没过几天,谢逍问起Maggie,温慕寒避重就轻。
“可能是出去玩了,或者是被好心人抱养了。”
谢逍没有多怀疑。
在谢逍的日渐调理下,温慕寒的痛经已经好了很多了,现在基本上已经不怎么痛了,小猫也在长大,基本上长得和Maggie没有什么区别了,她会把谢逍的衣物给它闻,方便她识别出他的气息。
谢逍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曾经写下的那些散文诗,一百多首全部摘抄下来,铺满了整间卧室。
他说:“曾经我总觉得这些文字太过矫揉造作,拗口晦涩,明明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非要长篇大论的,还听不太懂。”
“但当我真正尝试去说这段话时,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似乎这一刻,那些隐晦的文字却也变成了纾解感情的缺口。”
谢逍越来越粘她,可是时间的推进却让温慕寒一点一点地清醒。
直到那日,她的电脑忘了关,《驾长街》的初稿就这么摊了开来,里面有江敛的人设背景和性格,步步对应谢逍。
旁人或许看不出,但谢逍,一定看得出。
心中那个猜测像深渊巨口一样快吞了他,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相信,可是一切都在证实,所以心不断地在下坠。
天空轰隆隆作响,预示着暴雨的来临,房间里开始阴沉,墨色一点点降下来,明明才下午三四点钟,并未到黑天的时候。
窗玻璃被吹得震震响,先是地面上染上几滴神色的印记,很快,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敲在窗户上。
谢逍没有开灯,突然的手机光亮刺眼得很,白光仰照着脸,倒显得诡异。
他拨通温慕寒的电话,隔了大概几十秒,那边接通了。
“你…”嗓子突然地干涩沙哑,连话都说不完全,“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大概二十分钟。”
温慕寒临时被导师叫走,聊提前结业的事情,她本来申报的只有一年,她想回去多陪陪万君姝。
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温慕寒心中闪过狐疑,没继续细想。
“我先忙,挂了。”
谢逍的“好”字还没出口,电话就已经挂断。
他看着手机屏幕慢慢熄灭,站起身拿起一把伞走下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伞,明明温慕寒会打伞过来,只是觉得应该要带把伞。
雨势很大,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来到小区门口,他淋了一身的雨坐到了那颗大香樟树下,雨打树叶,青草,和土地。
等待的时光这此刻似乎变得格外漫长,谢逍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像是扒在身上的胶水一般,黏腻难受,水滴顺着发丝,衣摆,指尖流淌下来,带走他身体的温度。
谢逍佝偻着腰,垂着脖颈,落在眼睫上的那只“蝴蝶”也被打湿,承受不住雨水的重量轻颤着挥舞着翅膀。
终于,一阵刹车声响起,溅起水花,温慕寒打着一把伞从出租车上下来。
他抬起眼,握紧了手里的伞柄。
“谢逍,你怎么在外面淋雨?”温慕寒注意到长椅上的谢逍,有些微诧。
谢逍艰难地起身,执拗将手中的伞撑开递给她。
“?”温慕寒狐疑着,将自己的伞一并遮住了他的头顶,“我有伞了。”
她没接,谢逍松开了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到泛白的指尖颤抖着。
很快,那把伞被风卷走,伞骨四分五裂。
所有阴暗悲观的情绪在心头激荡又强制性地压制住,悲伤像被野兽撕扯着伤口般蔓延着痛意。
谢逍掀开浅薄的眼皮,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骤然漫起猩红。
温慕寒对上他的视线,心紧了下。
那种眼神,像一只被逼的走投无路的困兽,夹杂着怒火,隐忍,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张开獠牙进行撕咬报复反击。
“所以,你写完了江敛,是不是就打算放弃我了?”
她瞳孔放大,想起未关闭的电脑界面。
谢逍他全部都看见了!
那一瞬间,温慕寒倒没有多大的感觉,只觉得释然。
反正总归得知道,这段关系,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是,为什么心尖会渗出酸涩来,像是被强腐蚀性的液体给狠狠烧烂,有些疼。
这该是正常的吧?
毕竟朋友之间的离别,也会产生不舍和悲伤的情绪,这些只是大脑在控制着我的情绪而已。
见她不回答,谢逍冷冷地扯开嘴角,笑得讥诮。
嗓音沙哑,“所以你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也是为了从我身上找取灵感?”
又是沉默,因为,这是事实。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不懂。
昏暗浮沉中映照出谢逍僵硬到微颤的身影,谢逍咬紧牙关,几乎忍不了喉间哽咽般的震颤,忽地冷嗤一声,跟淬了冰的刀子一般,眼底染上阴寒,可嗓音却沙哑得凄惶。
“温慕寒,我和他,你分得清吗?”
温慕寒身子一僵,垂下眼,握着伞的指骨泛白到冰凉。
声音清冷且淡:“或许吧。”
或许,谢逍就是江敛,江敛就是谢逍。
少年的悲伤山崩海啸。
谢逍攥紧拳头,青筋叠起,浑身跟被冰水淋过一样,冷得直颤,他喉结微滚,再抬头的眼神淡漠,嘴上挂着冷峭的弧度。
“可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纸片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有多难受,”他咬着牙低吼,声线夹杂着难以抑制住的痛意,“所以我问你你喜欢我吗,你从来都不回答。”
“因为你他妈心里压根就没我。”
良好的教养让谢逍很少说脏话,但此时却也管不住心中的愤怒。
温慕寒只是低着头,轻抿起唇,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此刻任何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好,温慕寒,你够狠,玩我跟玩条狗一样。”
说完这句话就决绝地离开了。
她盯着谢逍离开的背影,心尖的那股不舍现出爪牙,但温慕寒没有去追,更不会去解释,因为她的确做了这样的事。
终于,结束了,连同着书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结束。
一本书代表着一段旅行,这段旅途结束了,她该去准备下一本了。
温慕寒,不会为此停留。
但,是真的吗?真的能做到毫不在意吗?
头顶的雨依旧很大,叫嚣得凶猛。
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铺在在水洼中的光影,被雨滴踩碎,又缝合,如此反复。
周围的雨水似乎渗进了鞋面,开始变湿,阴沉得冷。
温慕寒指尖泛白,忽然间被抽干了力气,手中的伞因为脱力而摔在地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身上一点一点被打湿,她毫无知觉,抬起头,任雨水打在脸颊上。
回去之后,温慕寒回去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天一夜之后开始处理《驾长街》的出版事宜,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还忙着收拾行李,准备学校的事情,以为未来的工作规划,将自己的每一天都排的满满的,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从那天开始,谢逍也没有再联系过她,许从音倒问起过,她只说了一句“性格不合,分手了”。
许从音倒是义愤填膺地叉腰:“是不是他提的,这个渣男!”
“我去找他算账去。”
温慕寒拉住她,解释,“是我一直在利用他,利用他帮我塑造江敛。”
“那也不是你的错,”是不是闺蜜间总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许从音冷哼一声,“慕宝能看上他也是他的福气?分了就分了,本来就是个渣男。”
“……”
“Maggie”在宿舍里待得很乖,时不时还要捣点乱。
离开的日子愈来愈近,温慕寒没想过,来找她的人会是温书庭。
他今年快五十了,依旧保养得很好,性格还是儒雅,可是说好听点是儒雅,说难听点就是懦弱无能。
温慕寒一秒钟也不想见到他,瞥了一眼就打算离开。
“点点。”温书庭轻声开口,用这个很久没喊过的名字将她砸住了去路。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过往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
温慕寒深吸一口气,当作没听见一般抬脚继续往前走。
“你妈她时日无多了。”
第43章 霜雪
“你妈她时日无多了。”
轻悄悄的几个字就跟榔头一样, 敲碎了骨头,撕心裂肺得疼,都呼吸都快暂停下来。
“你骗我, ”温慕寒眼睫颤动着, 扑簌簌抖落一颗泪珠, 无力地辨驳着,“我问过疗养院的医生,她说妈妈身体很好。”
温书庭喉结滚动着, 艰难开口, 带着悲恸,虽也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她有些事情并不想让你知道,她身子本就不好, 直到前天去了趟监狱, 李承蹊他……”说到这儿,他顿了几秒,眼底开始泛红, “他获得减刑,过一个月就要出狱了,你妈看完他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是我,”温书庭声音哽咽,“是我对不起你们。”
听到这个名字, 巨大的愤怒袭来。
温慕寒转过身,掀眸淡漠地看向他, 唇畔的弧度冷峭,对他这个人, 他说的这番话都鄙夷,厌恶和排斥。
蓦地, 她冷笑一声。
“您不觉得这句抱歉来得太晚了吗?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转身,每走一步,梦里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就越发清晰,每走一步,心就越来越冷,凉进了骨子里。
……
事情还要追溯到十年前。
从温书庭有眼不识人的愚昧开始,他那时公司正处在上升期,有很多想要合作共赢的人找上门来,温书庭独独选了他幼时的好兄弟李成蹊。
李成蹊这人,长相颇为帅气,倒有些霍建华那般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