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慕寒甩了甩头,将脑中的思绪抛开。
车很快停在她面前, 她拉开车门上了车。
到了医院,她拎着包装袋进去,进入住院部二楼的转角处,远远地就瞧见病房前站着一个女生。
越走近,女生的模样就越来却清晰。
她穿着一件黑色丝绒短裙,脚踩细高跟,棕褐色的卷发梳着公主头,看着尤其柔顺,一看就是被温养宠爱的大小姐。
女生在打电话,她的声音不算太大,温慕寒隐约听到她提到了谢逍的名字。
“我投资这部剧不是让人把谢逍给弄伤的,要是再有下次吧,统统换人。”
投资?剧方投资人。
挂了电话,女生抬起头来,望向温慕寒。
她长得很漂亮,很张扬出众的漂亮,上扬的眼尾有种妩媚和青春碰撞的美,只一眼,似乎就能陷进去。
见到她,女生扬了扬眉,嘴角扬起兴味的笑,颇有兴趣地歪了歪头。
唇角的酒窝盛满了清酒,醉人。
“你是温慕寒?”
温慕寒没否认:“是。”
“哦?”她伸出手,白皙修长的手做着带钻的美甲,闪得晃眼,“我是包寒露。”
温慕寒在脑中搜寻了一遍,确认没听过这个名字,却微诧于她知晓自己的名字。
“你好。”
包寒露扑哧一声笑出来,虎牙露出来,显露几分调皮与娇俏。
“知道我是敌是友吗?就打招呼。”
“……”
“我是谢逍他妈给他找的未婚妻,”包寒露眉一扬,“不过…我对他哥比较感兴趣。”
她手摩挲着下巴,语气半真半假。
温慕寒不知道给什么反应。
未婚妻啊。
也对,谢家在京市也算是豪门,联姻也是正常的。
“我在谢逍的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包寒露走到她身边,狭长的狐狸眼紧锁着她,“今日见了,果然漂亮。”
她打量着温慕寒。
温慕寒穿着白色蛋糕长裙,披了件藏青色的毛衣针织衫,脖颈间坠着浅紫的细小珠链,她人清瘦,皮肤冷白,梳着个侧麻花垂在胸前,锁骨的线条微微鼓起,优美而明亮,像是素描本上碳铅笔看似随意却精致的一笔。
那双盈眸明澄澄的,安静又疏离。
指弯处勾着的塑料袋似乎坠着温慕寒,勒出勒痕,坠得紧。
热气在往冒,很快在袋子内侧铺满一层细小的水珠。
温慕寒嘴角弯起礼貌的弧度,浅声道:“你也很漂亮。”
“真可爱,”包寒露唇畔的漩涡更深,“逗你玩儿的,我有男朋友的,谢怀那个样子太无趣了,聊不到一块去,谢逍太野了,我管不住。”
话音刚落,她口袋的手机发出强烈震动,显示出电话那头的急迫。
包寒露拿出手机,滑开接听键。
“喂?”
“我在二楼。”
电话挂了没多久,就见电梯口出来一个男生。
他穿着黑色的潮牌卫衣,脚踩马丁靴,个子很高,正慢悠悠地走过来,棒球服外套被他拖下来松松地搭在肩头,眼睑懒懒耷拉着,神情闲散怠惰。
男生走过来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包寒露的肩,而她也很习惯性地倚在他怀里。
包寒露侧脸抬头问:“你怎么来了?”
沈摹闻肩自然垂下,手指勾起她的一缕头发把玩,嗓音磁沉:“等着急了,上来找找你,万一没看住被某人勾走了呢。”
这个某人自然指的是谢逍。
包寒露眸里浮出促狭,玩味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沈摹闻轻哼一声,没回应,掀开浅薄的眼皮,翻出很浅的折痕,视线落在面前的温慕寒身上。
是一张很邪魅的脸,五官立体冷沉,嘴角挂着的笑看似带着友好,实则下一秒就能把对方拖入自己的领地咬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那种。
温慕寒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应,仿佛带着戏谑的逗弄。
“这位是?”沈摹闻笑得有些懒。
“温慕寒。”包寒露提醒着。
“哦?”他来了兴趣般地揶揄,“就是某人念念不忘的那位?”
“……”
温慕寒被他的语气搞得有些不舒服,像是她只是他们这群世家子弟眼中,视真心为粪土的可笑产物。
都是逢场作戏?哪来什么念念不忘?
就算有了来兴趣的人,最后也会为了家族利益而选择联姻,沈摹闻的意思更像是冷嘲。
她拧了拧眉,攥紧了手中的塑料袋。
冷淡抬眸,冷声开口:“麻烦让让。”
包寒露意识到他的话有些不妥,抬手掐了一把沈摹闻,“话那么多,走了。”
医院里仪器运转的声音在响。
沈摹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扇形眼皮轻轻撩起,下巴没骨头似的搁在包寒露肩上,笑着看她,“我瞎说的,别当真。”
可语气一点也不真诚,带着恶劣。
“……”
“对了,”经过温慕寒身边,他又蓦地停了下来,侧脸看过来,眼神恣睢,“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温慕寒:“?”
沈摹闻轻笑一声,腔调懒洋洋的,“毕竟谢逍这几年过得挺滋润的,美女环绕啊。”
“走了,”包寒露啧了一声,有些不满,“说那么多干嘛?”
这句话似乎坐实了他的话是真的。
谢逍这几年过的挺好的,不像表面上看的那般。
理智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话并不可信,可脑中还是会忍不住想。
两个人走出医院,包寒露轻笑一声,拉开车门:“你这招挺阴的,人小姑娘要是记心里去了,和谢逍吵了,他能跟你玩命儿。”
“那不挺有意思的嘛?”沈摹闻一挑眉,视线看着前方,嗓音散漫,“正好给他添点堵。”
“可别祸及到我就行。”
“……”
黑色大G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两人走了之后,温慕寒站门口站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进了病房。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谢逍从手机里抬出头来,一眼攫住她的视线。
“不早了。”
温慕寒走到他床前,将粥放在桌子上,“我买了粥,喝点吧。”
“好。”
她将勺子递给他,谢逍接过来慢慢喝着。
是小米粥,养胃。
床头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香水百合,似乎是刚采下,上面还挂着露珠,抽丝着香气,被阳光照射的挥发最大。
白色窗帘被吹起,卷进来窗外香樟花的气息,很小的花蕊,几乎不太会有人注意。
病房里很安静,温慕寒坐在椅子上,盯着地面在发呆,肩膀下沉,心中有种无名的烦躁,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她想,她没有办法去忽略那个男生说的话。
“毕竟谢逍这几年过得挺舒服的……”
他过得很好,没有她也很好,说明她不是很重要的一个。
她当然希望谢逍能过得很好,但也自私地想谢逍能想着她,或许这太过于主观意识,但温慕寒还是有些难受。
心中的酸胀感在四处冲撞着,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太矫情。
或许沈摹闻就拿捏住了这一点。
谢逍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从坐下开始她就一言不发,跟霜打过的青菜一样,蔫儿吧唧的。
阳光洒在温慕寒身上,她垂着头,头发在光里被浸润成了琥珀色,有几撮头发从后领口处冒出来,有些可爱。
“温慕寒。”他放下勺子,轻声喊。
“嗯?”温慕寒抬眸,嗓音闷闷的。
“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摇了摇头。
“不对,”谢逍直觉很灵,意识到可能是包寒露说了什么,唇线抿直,有些不爽,“是不是包寒露在面前说了什么。”
温慕寒依旧否认,不想说,“没有,是我自己可能没睡好。”
谢逍才不管那么多,拿出手机就要给包寒露打电话,“我来问她。”
她连忙拦住他的手,“不要,她没说什么。”
“那是为什么不开心?”
“真没有。”
电话已经拨了出去,那边很快接通。
“喂?”包寒露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谢逍开的扩音。
谢逍开门见山地问:“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谢逍…”温慕寒在一旁轻声提醒着,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诺,”包寒露一听挑了挑眉,将手机递给沈摹闻,“找你的。”
“喂?逍。”沈摹闻接过电话,嗓音依旧懒慢,语气混蛋且欠揍。
“你跟她说了什么?”谢逍拧着眉,唇角下压,“她不开心,就别怪我他妈找你不开心。”
那边传来漫不经心的笑声,“没说什么啊。”
“就说你这几年过得还挺滋润的。”
第63章 滚烫
谢逍冷嗤一声, 直且长的睫毛半遮住眸底的冰冷,下颌线紧绷,牙齿一下下轻咬着左颊的软肉, 声色微凉:“沈摹闻。”
沈摹闻在电话那头, 听到他的这句喊声, 明明没什么情绪,他却听得心一紧。
坐在副驾驶的包寒露敲着二郎腿,架着的那条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高跟鞋要掉不掉的,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关我的事,你惹的祸自己负责擦屁股。
谢逍抬眸看了眼温慕寒, 眼神裹着浓稠的阴郁, 接着说:“我劝你把尾巴收一收,否则别怪你给你找不痛快,老子不屑于玩你们那种把戏, 到时候我全给你捅出来,希望你还能笑出来。”
话一说完,谢逍懒得再废话,将电话挂断。
“挂了?”包寒露挑眉。
沈摹闻耸了耸肩,将手机摊给她看。
她鼓起了掌, 唇角勾起促狭的笑:“你说你惹他干嘛,那小姑娘对于他来说什么地位你能不知道?”
沈摹闻手撑着下巴, 指尖在脸颊弹了弹,懒洋洋地笑:“可现在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他估计得哄一会儿了。”
“……”
包寒露撇了撇嘴, 不想再管,背往后靠, 整个身体陷进座椅里。
“送我回家吧,累了。”
沈摹闻这人只是单纯地坏,跟谢逍的坏还不一样,谢逍只针对于那些不正义的人和事,而他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这一点在某些地方跟她有些像,所以两个人才会走到一起。
但像他们这种圈子里的人,都有着骨子里的劣根性,从小就在优越的家庭条件下长大,父母安排好一切,所以从来不会缺乏什么,更不会缺乏爱情。
爱情这东西,更像是闲暇之余的消遣。
他们完全不缺爱,因为周围环绕的异性实在是多,同阶层的,低阶层的前仆后继。
在周围人眼里令人艳羡的爱情是真的吗?
——并不是,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支撑这一切的自信源于他们优越的家庭,让人看起来他们的爱热烈且大方,有着对抗世界的勇气。
他们是家族产物中利己主义者,真心这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不重要。
他们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谢逍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包寒露曾以为他会和他们一样,收到的追捧太多,所以并不缺爱,更不会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
毕竟他们这种人,身上背负着都是家族的利益。
交换和合作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因为她的确亲眼目睹谢逍这几年的情况。
没有沈摹闻口中所说的“滋润”,事实上,真是糟透了。
谢逍,过得根本一点也不好,可以说是行尸走肉。
她才知道,谢逍打破了她对于他们这类人的固有印象。
他真真是,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掏了出去。
挂了电话,谢逍将手机随意地扔在桌上,跟锁住猎物般直白地盯着一旁坐着的温慕寒。
他抬了抬下颌:“温慕寒,我们把事情说开,我不想和你有误会。”
温慕寒鸦羽翩跹着,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紧,直到指甲陷进肉里,发出轻微的刺痛感,她抬眸,目光和谢逍对上。
他眉眼是极突出的精致,即使穿着病号服也遮不住他身上的矜贵气场。
窗外缱绻的风吹散少年周身的清冷,只留下他清澈眼眸中倒映着的自己,她轻叹一口气,唇线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我不喜欢包寒露,”谢逍滚动着喉结,绷紧腮颊,提起她平淡的语气就像在提及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跟她有没有任何关系,以前不会有,以后自然也不会有。”
温慕寒垂着眸,扣着自己的指甲。
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烦躁,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诗人写下的爱情诗,人一旦爱了,痛苦就会随之而来,会在意,会难过,不再是像她之前那样,维持着淡薄的关系。
无关紧要,毫不在乎。
“如果……”他停了几秒,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蜷了蜷,喉间发痒,突然想抽烟,压制住后接着说:“是因为沈摹闻的话,点点,你走之后我就想如果身边不是你,那么所有人都无所谓了。”
“可是,”谢逍眼睫轻颤着,忍不住喉间哽咽般的震动,“我跟个行尸走肉一般,心里祈求着你会回来找我。”
手指的死皮被扣破了,皮被撕开,露出新鲜的伤口,有轻微的血渗出来,密密麻麻带着痒的疼意蔓延开来,温慕寒唇动了几下,喉咙里干涩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一阵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