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清玉见管事出来了,认为他定然是心虚了,顿时挺直了腰杆,“如果不是,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别是心里有鬼!”
管事像是在看跳梁小丑,随后目光不期然间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笑着说,“这位公子,不如由你来代为解释。”
被点到名的,正是沈归砚。
走出人群的沈归砚抬头间正好对上沈亦安的视线,“至于答案为什么是零,我想和我有着相同答案的人都应该听过一句话,叫‘一叶障目,不识泰山’。”
“这道题明面上求的是数,实际上它传递出来的思想是让你不要被局部的现象所迷惑,看不到全局或事物的本质。”
管事挼着胡须,赞赏的点头,随即视线如刀刃凌厉的扫过以博清玉为首的一干人等,“质疑我们摘星楼的人,恕我们摘星搂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摘星楼为大庆选拔人才所建,他们一旦被摘星楼从此拒之门外的那一刻,便概况了他们的结局。
很快,第二层楼的比试结束,沈归砚和莫青书都上了第三层楼。
而这一次,刷下来了近乎过半的参赛选手,也在提醒着他们,接下来的试题只会越来越难。
第37章
莫青山看着能和自己安然来到第三层的沈归砚, 倒是有些意外,遂主动过来和他搭话,“沈兄。”
这一次能有望夺得状元的热门选手他几乎都见过, 唯独这位永安郡主的夫君他还是第一次见,既是籍籍无名之辈, 说明此人并不值得自己当成对手。
他能来到第三关, 只能说明侥幸罢了, 要知道从第三层楼开始, 每一层楼的难度只增不减。
沈归砚冷漠又疏离的点头, 并不打算和他交谈,也让莫青山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
人群里有看不惯沈归砚的人鄙夷道:“拽什么拽, 果真是被乡下人养大的, 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要知道莫兄可是最有希望一举折春杏的人。”
“嘘,人家现在不但是郡马爷,还是盛国公府找回来的真少爷,哪里还是以前满身土腥味的泥腿子啊。”
“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身的人, 简直有辱我们读书人的风骨。”
沈归砚走过来,似是不经意间开口,“你们对我的身份好像很感兴趣。”
背后嚼舌根,结果被正主抓住的两人顿时尴尬得不行,“谁会对你的身份感兴趣, 你的身份大家不都知道了吗。”
他们还听说盛国公府独宠那位假千金永安郡主,至于这位真少爷,那可是连个正眼都不得施舍, 要不是永安郡主瞧上了他的好皮囊,这人说不定早被赶出盛国公府了, 哪里还有脸在他们面前神气什么。
本来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结果对方突然告诉你,他不是和你一样的穷小子,而是当年被抱错了的权贵之子,还摇身一变成为了你高攀不上的阶层。
这种嫉妒,可比你知道对方生来就是权贵还要来得嫉妒。
乞丐不会嫉妒富豪,却会嫉妒突然成了富豪的乞丐。
要烂大家就得一起烂,凭什么你能向阳而生。
“若是不感兴趣,又怎么会像市井妇人一样对着别人评头论足,还是说,你们肚子里读的那些圣贤书,就只够你们用来嚼别人家里的那些事了。”沈归砚的视线状若无意扫过他们腰间佩戴的香囊,漫不经心的说着诛心之言。
“也难怪你们年纪一大把还是个举人了。”
“你!”
宝珠刚坐下鸿月给她搬来的凳子,正好看见好几个人围在沈归砚身边,顺口一问,“他们又在吵什么啊。”
“自古文人相轻,遇到争执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沈亦安把剥好的杏仁递到宝珠嘴边,宝珠启唇张嘴咬下。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那枚卷着杏仁的丁香小舌,舌尖抚过指腹的柔软触感,都能让他呼吸一沉,眸色渐暗。
宝珠吃东西的时候,习惯性用牙齿叼住,然后用舌头卷走,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柔软的舌尖总会轻轻地舔舐过男人的指尖。
把杏仁卷进嘴里咀嚼的宝珠见大哥迟迟没有给自己喂第二颗,伸手扯了扯他袖口,“大哥,怎么了?”
收回手,指腹摩挲着先前柔软触感的沈亦安压下心头燥意,“宝珠长大了。”
“我本来就长大了啊,就大哥还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很快,第三关的试题出来了。
因为每个楼层都有身份等级限制,所以越往上,围观的人数也会与之相对减少。
这时,就会有文士把各位参赛后所写的文章,以及每一层楼的试题都张贴在楼外,以防有人认为摘星楼弄虚作假。
第三层楼比的是画。
以梅为画,以梅提诗,时间为一炷香。
宝珠看着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赛的人,钦佩不已,“怪不得能登上第十层楼的人少之又少,原来是这样啊。”
那么作为能登上最高层的大哥,肯定比他们所有人都厉害,“大哥,你那个时候是怎么登顶的啊。”
“我那个时候没有想过要登顶,或许我能登顶,只是运气使然。”
宝珠不认同的否定,“大哥那么的聪明,哪里是运气使然,要说运气,我运气比大哥好,可换我来,大概第一层楼都过不了。”
“所以好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最后一层楼的考题是什么啊。”
提到当年年少轻狂之事,沈亦安眯起了眼睛,“没有什么。”
“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告诉宝珠才这样说的,你要是不告诉宝珠,宝珠就决定生气不理你了。”宝珠气鼓鼓的偏过脸,腮帮子似塞了两团棉花,忍不住想要让人伸手去戳一戳。
“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最后一层,并没有什么。”从无到有,从有到无,不过是一念之间,而这也是他当初的考验。
“哼,我才不信。”
对作画不感兴趣的宝珠看了一会儿,遂嫌无趣的来到三楼的雅阁,并让小二上一壶里木渴水,一碟芙蓉饼,一碗牛肉羹,就着点心赏着楼下风景。
走过六扇春日野穹屏风的冬儿凑到耳边,说,“小姐,福乐郡主来了,说是有话要和你说。”
正往嘴里舀了一勺牛肉羹的宝珠秀眉微挑,她前面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又来找自己做什么,该不会是认为前面在自己面前落了下风,所以很不服气,现在要找回场子吧。
“你就说本郡主吃饭的时候不想看见倒胃口的东西。”拜托,她可是堂堂郡主,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
冬儿正要回话,萧苒已经走了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郡主不用在做出赶人之状。”萧苒紧张得像是一只误入狼群立的兔子,“沈小姐,我有话要和你说。”
宝珠搁下白瓷勺,身子仰靠在如意靠椅上,双手抱胸,“你有话要和我说,本郡主可没有话想和你说。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
“我知道,我同样也不喜欢郡主。”萧苒掐着掌心刺疼,才没有因羞耻掩面而逃。
她来找她已经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勇气半途而废,也不想要让宋哥哥为保护她,娶自己不喜欢的人。
那人说得对,宋哥哥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不能在一味的只享受宋哥哥的付出,却吝啬的为他付出半分。
萧苒深吸一口气,眼里全是决绝的孤注一掷,“永安郡主既然知道我和宋哥哥是青梅竹马,那就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要不是你,宋哥哥娶的妻子应该是我才对。”
像是听到笑话的宝珠伸出手指,置于烛火下百无聊赖的欣赏着自己新涂的豆蔻,讽刺的拉长调子,“你们的关系确实是不一般。”
闻言,萧苒心下一喜,“既然你知道宋哥哥和我的关系不一般,那也应该知道宋哥哥喜欢的人是我才对。”
宝珠眼眸半眯,“你什么意思?”
萧苒心虚的对上她的眼睛,“意思就是,我希望你和宋哥哥和离,放他自由。”
“我说你这个人也真的是够不要脸的。”此时的宝珠已然失了好耐心,起身朝她走来 ,“他小时候不过是见你可怜才给了你几个馒头,谁知道你阴魂不散的缠上他,要是早知道你会那么厚脸皮,他就说,当初就不应该给你馒头吃,让你直接饿死算了。”
“我前面还当他瞎说,今日瞧见了你这副疯疯癫癫,一定得要拉扯他和你有关系的模样,果真和得了失心疯没有两样。”就算她不喜欢姓沈的,也由不得另一个人跳到她跟前,说他们才是天生一对的真爱。
“你胡说,宋哥哥才不会说那些话,我了解宋哥哥,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人。”萧苒脸一白,摇摇欲坠得像蛛网上的露珠。
“他不是那种人,那你和本郡主说说,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早就不耐烦了的宝珠一把扯过她的头发,潋滟的鹿眼儿此刻充斥着冰冷的戾气。
“你是不是忘记了本郡主刚才警告过你的话,你要是在敢对我夫君抱有任何不堪的龌龊想法,我就会用刀子把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划花,结果你倒好,没有缩着尾巴做人,还胆肥的跑到本郡主面前耀武扬威你们青梅竹马的关系,真以为本郡主不敢动你吗。”
“啊!”头发被扯住的萧苒发出刺耳的尖锐声,“你不能那么做,我母亲可是长公主,我还是陛下亲封的福乐郡主。”
宝珠冷笑一声,拽过她的头发来到窗边,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往窗外按,“一个郡主而已,你也敢威胁我!”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宝珠凑到她耳边,低低地笑出声来,“你说说,要是你从这里摔下去,会不会很有趣啊。”
“你,你不能那么做!”从自己被她拽着头发扯来窗边的萧苒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疯子,她就是一个疯子!
她就不应该听萧雨柔的话来找她。
宝珠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哦,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啊。”
她来找自己之前,难道忘了打听清楚她沈宝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不成。
嚣张跋扈,心眼极小。
“郡主,因为我是郡主,我娘亲是长公主,你要是敢动了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要是宋哥哥知道你那么对我,他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哦,那不妨我们来打个赌,到底是你的宋哥哥知道你的危险后先过来英雄救美,还是我把你这张本就不漂亮的脸蛋给划花掉。”
这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大半个身体已经要掉出窗外的萧苒像是寻到救命稻草的看过去。
等看见来人,像是燃起了希望,挣扎着大声呼救。
“沈公子,救我,求你救救我。”
第38章
“沈公子, 救我,求你救救我。”
“你,你妹妹她想要杀了我, 求你救我。”头发凌乱,大半个身子悬在窗边的萧苒见到沈亦安的那一刻,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沈公子被人誉为真正的如兰君子, 他看见自己被他妹妹欺负, 一定会救自己, 还会狠狠的呵斥沈宝珠这个心肠恶毒的女人。
正恶声恶气威胁着人的宝珠看着推门进来的大哥, 脑子嗡地一声后变得空白,随后被无尽的恐慌席卷全身。
大哥看见她在欺负人, 大哥会怎么想她, 会不会觉得她从根子里就是坏的,和自己亲生父母一样有着改不掉的劣根性,然后失望的要把自己送走。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咬着舌尖吃痛的宝珠松开拽着萧苒头发的手,随后伸出素白的小手, 低下头拉过男人的一角云纹袖口,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欲落不落,嫣红的朱唇紧抿着,犹如受惊的小鹿我见犹怜,“大哥, 我,我能解释的,事情不是你看见的这样。”
“我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欺负她, 我只是想要和她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她误会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哥在清楚不过,我又怎么会做出欺负人的事。”
她往日里欺负人都是背地里欺负,也都警告过他们闭嘴,所以大哥肯定不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只要她咬死不承认就行了。
只要大哥相信她,一切都会好办得很,至于萧苒这个女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趁着她松手的萧苒立刻挣脱出宝珠的桎梏,双眼通红的控诉起她的恶行,“和我开玩笑,好一个开玩笑,谁家好人家开玩笑会扯头发,掐着人的脖子威胁着要划花我的脸,还要把我扔下楼!”
宝珠慌张得辩解,“我是看你快要摔倒了,好心扶你的,谁知道你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应该扶你。”
萧苒简直是要为她的厚颜无耻给屈服了,以小见全,她更能感受到宋哥哥回到自己家里后本应该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却因为那么一根搅屎棍的存在,导致兄弟阋墙,父不疼母不爱,本应该是府里千娇万宠的少爷,最后倒成了多余,且不被待见的存在。
特别是一想到她不止一次对外搬弄是非陷害宋哥哥,胸腔里就像是架了把无名怒火,不由讽刺道: “郡主的好心,我可承受不住,我想天底下也没有人会承受得住这种差点儿被置于死地的好意。”
“你在瞎说什么,我都说了是意外,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什么!”气得白了脸的宝珠要不是顾忌着大哥在旁边,早就恨不得冲过去撕烂她的嘴,看她还敢在大哥面前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永安郡主不是在清楚不过吗!”萧苒见到沈亦安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就像是寻到了最可靠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