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没有了任何胃口的宝珠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我出去走走。”
沈归砚想也没想地直接跟上,“我陪你。”
“不用,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宝珠冷漠至极的口吻,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搅得他血液翻滚,喉间涌上血腥。
走出客栈后的宝珠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去哪里。
可是还没等她走远,一个小男孩突然直直的朝她撞来,她好心的询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时,一块浸满蒙汗药的布巾捂住了她的鼻子。
在她走出去后,沈归砚不放心的追上去,却遇到了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柳儿。
她今日的心情极好,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带着愉悦,又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目带愁容,“宥齐,就算郡主不要你了,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时间会告诉你,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谁知她的话像是踩中了沈归砚的逆鳞,致使少年周边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冻伤人,狭长的桃花眼锐利一扫,“谁和你说她不要我了,她只是和我闹脾气罢了。
“只要我和她解释清楚,她就不会在和我生气了。”是了,只要他求得宝珠的原谅,他们就会回到过去,她也不会说着要离开自己的话。
见他到现在还执迷不悟的柳儿拔高音量大怒,“什么闹脾气,她分明就是不要了,像她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要不然怎么会说走就走,连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沈归砚眼底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这是我和宝珠之间的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批评。”
掐得掌心青紫一片的柳儿不甘的眼圈通红地质问,“我怎么会没有资格,我是你师父的女儿,有着你和青梅竹马的情谊!”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人!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女人比我更适合当你的妻子!”
沈归砚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底色是浓得化不开的鄙夷,“本官为什么喜欢你,你凭什么配得上本官喜欢。”
“可是。”柳儿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她再也回不来了啊。”
想到什么的沈归砚掐住她的脖子,阴森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要你陪葬!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他比。”
被掐住脖子的柳儿笑得癫狂,“我死之前能拉她陪葬,也不算亏。”
“我告诉你,你别想要找到她!”
第78章
宝珠悠悠转醒时,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这一幕和之前她在浴佛节那日发生的场景何其相似。
她的脑海中,突兀地想起了沈归砚和她说的那个少女绑架案, 没有想到她前脚刚听完,后脚就成了被绑架中的一员。
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悲。
那些人以为她还没醒, 完全不避人的在外面大声说着话。
“最近朝堂那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上头都开始让我们小心行事, 还让我们最近不要在有动作。”
“怕什么, 就算有官员发现了,他们的折子也递不到那位的桌面, 你啊, 就把那颗心老实的放回肚里去。”
“也是,但我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些不安。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甚至是产生了想要干完这最后一票就金盆洗手的念头。”
“要我说你蠢还真是蠢,要是发现早就被发现了, 哪里还等到现在,你啊,就把你的老鼠胆收收吧。”
竖起耳朵,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都听进去的宝珠不亚于在心里掀开一阵惊涛骇浪,牙齿咬住唇肉才克制住抽出鞭子将他们都抽飞的冲动。
怪不得他们能作案长达数年, 朝廷里都没有听见一丝一毫的风声,原来是有人在暗中把持着一切。
一个被捂住了眼睛,耳朵的人又如何能听见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那些人只会给他想看的,给他听想听的。
海清河晏, 盛世安康,在这一刻竟变得尤为可笑。
冬儿和雪苹得知小姐失踪后,皆是吓得白了脸,她们只是没有跟小姐出去,小姐怎么就失踪了。
要是小姐真的出了事,她们哪怕是以命相抵都不够赔的。
骨指半屈轻叩桌面的沈归砚带着审视的冰冷眸光扫过他们,随后站起身往外走,“你们先回岭南,我去找她。”
时间拖得越久,她遇到危险的可能性越大,更恨自己为什么再一次没有保护好她。
“不行,我要和郡马爷你一起去找小姐,多一个人,就能早一天找回小姐。”冬儿一想到被绑架的小姐,难受得直掉眼泪。
那些天杀的绑匪绑谁不好,为什么要绑他们家小姐,哪怕是绑自己也好啊。
这时,宋舟脚步急促地走进来,“我找到了郡主失踪的下落了,那伙该死的贼人往山里去了。”
得知她的线索后,眉眼间笼罩一层阴郁的沈归砚再也坐不下去,松开的掌心中正紧握着一枚香囊。
五指骤然用力,将那枚香囊紧攥于掌心之中。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她的计划,他们也不需要对外演一场要骗过所有人的戏。
即便他知道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是为了骗过其他人,可对他而言仍和刀子割肉没有二样,即使回想起来,都是一口腥气涌上喉间。
夜里,拉着满车少女的马车也停了下来,那些人以为她们不会醒那么早,或者是自信就算醒过来了也逃不了,所以并没有用绳子将其手脚绑起来。
月光晃动,清风徐来吹开一角车帘。
得以窥见一点儿光亮后,宝珠没有想到会在里面见到一个熟人。
为了再三确定自己没有认错,素白的小手掀开轿帘,好让月光尽情的倾洒入里。
等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后,宝珠从袖带里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盖子后放在五娘鼻尖下熏了两下。
很快,本还陷入沉睡中的五娘悠悠转醒,当她想要发出尖叫声时,宝珠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线,“是我,别出声。”
嘴巴被捂住的五娘转动着眼珠子,借着晦暗的光亮也让她看清了身后人是谁后,瞳孔骤然放大。
宝珠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要是能保证不在乱叫,我就松开你的嘴。”
五娘忙不迭地点头,就差把脑袋给点成捣药的棒槌了。
再三确定她不会发出尖叫声后,宝珠才松开捂住她嘴的手。
直到宝珠松开手后,仍是惊魂未定的五娘捂住胸口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不太确认的问,“我是不是应该喊你沈夫人,还是沈姐姐。”
她发现自己对于沈公子是沈姐姐的身份接受度很高,毕竟那么好看的一张脸,何该是个漂亮的姑娘,要不然她的心里都要不平衡了。
“都可以,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呢。”那天她和沈归砚离开后,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因为他们才导致受到无妄之灾的镖局,等来到大同镇后她就派了人去找他们,结果并没有找到,她的心里也因此愧疚得不行。
特别是在这里看见她的时候,愧疚和自责感直接拉到了顶峰。
五娘便将那天他们离开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在他们离开后,那群黑衣人也跟着走了。
她是在镇上见一个小孩迷路,又哭他得可怜才好心带他回家,送小孩回家后,小孩的家人为了感谢她,给她喝了一碗水,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要不是因为她,她恐怕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因为在这里遇到了熟悉的人,五娘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恐害怕,而是搂着她的手臂,惶恐又不安地问,“沈姐姐,他们是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啊。”
任由她抱着自己胳膊的宝珠抿了抿唇,因为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会将她们送去哪里。
这时,原先停下来休整的马车再次出发了,并且这一次的路上不在停下。
赶紧赶慢后来到一座大山前,这辆装着少女的马车才悠悠地停下。
“行了,快点把车上的货搬下来,老子可告诉你们,这一次里面有不少好货。”
外面的声音传进木质隔板后,宝珠和五娘对视一眼,纷纷选择了装睡。
被扛着肩上的宝珠悄悄地掀开一条眼缝,仔细打量着这个关押她们的地方。
是在山里开凿出来的洞穴,进来的入口是一条凿开,一次仅能容纳两人进去的山缝,山缝掩于青藤树木后,难怪官府一直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地,原来藏得那么的深。
山洞里除了她们,还有着三十几个姑娘,她们被关押进来的时间明显更长,也被折磨得双眼呆滞,失去了求生的鲜活。
不大的山洞里弥漫着腐烂的臭味,地上干涸的血迹厚得足有丈深。
畜生,他们就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吓得脸色惨白,上下牙齿直打颤的五娘只有紧紧贴着她,才能寻回一丝安全感,“沈姐姐,我们,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
松开紧握的掌心的宝珠很轻地吐出一个字“等。”
距离她失踪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沈归砚肯定找到了她留下的线索,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可是要等多久,连宝珠都不知道,她更清楚不能单纯的依靠一个“等”,最重要的还是得要学会自救。
与其把生的希望寄托于别人身上,不如自己寄托在自己。
五娘因为一个“等”字,那颗高提到嗓子眼上的心也跟着往下落了两分,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炽热。
那份莫名而来的信任,看得宝珠莫名心虚,以及压力增大。
——
得知带走她的马车一路往南边走去后,沈归砚没有在耽误的追上去,一只遍体赤红的蛇正穿梭于密林之中,而它的身后跟满了装备精良的官兵。
赤练蛇嗅觉灵敏,以它为子蛊,寻找着母蛊所在。
宝珠,在等等他,他马上就到了。
滴答滴答,有水从石乳处滴落,溅起细微水花。
那小小的,飞溅到皮肤上的水花冷得人冻彻心扉,连灵魂都被冻住了。
正闭上眼的宝珠听见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睁开眼,正好对上好几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大人您瞧,这一批货色是不是真的很不错,特别是那个穿红衣服的,更是上货。”
为首的男人正笑得谄媚的指着她们,像推销货品一样介绍着她们。
如今的她们不像是一个人,用牲口来形容她们好像更为贴切。
其中一个管家挼着胡子,精明的倒三角眼正好对上醒过来的宝珠,眼里闪过一抹惊光,“把她带出来。”
“大人真是有眼光,这位姑娘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货色。”
宝珠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他们朝自己逼近的脚步,心下蓦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们进来要抓住自己时,她忽然像是爆发了无限的勇气想要跑出去。
可是还没等她跑出这座关押住她的牢笼,她的头发就被拽着拉回,“臭娘们你还敢跑,信不信老子在这里就弄死你。”
头发被扯得头皮发疼的宝珠抬脚要去踹他下三路,却被他早知意图的擎住动作,此刻的她莫名心慌,鹿眼瞪圆,厉声呵斥,“我可是圣人亲封的郡主,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大哥,二哥还有我夫君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本郡主命令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地淬上一口,手指拽着她头发,神情阴狠,“呸,什么郡主,就算你公主都没用。”
其他人像是被捅到了笑穴,止不住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她还郡主,她要是郡主,我就是天皇老子。”
宝珠正要在骂,眼睛却在看见某一处时身体一僵,仿佛世界都因此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图案她之前也看过,只不过那时看见的只是图案一角,并非同此刻明晃晃地露出它的全貌。
她愣怔的片刻,那群人已经拖着她走了出来。
有人瞧见他动作如此粗鲁,立马心疼得不行,“动作轻点,别碰坏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
“大人放心好了,我下手有分寸。”
头发被拽着,半张脸压在地上的宝珠仍在为那个图案而愣怔得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那枚图案她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在有另一个。
即使猜到了幕后之人是谁,宝珠竟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只是一个意外。
“她突然不出声了,该不会是个傻子吧。”有人不满。
男人立马笑着否认,“哪能呢,这娘们儿刚才还凶得很,哪里可能是个傻的 ”
说完,他怒目圆睁扬手就要打她,“贱人,你还不………”
他的手还未落下
一支三角棱头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穿透男人举起的巴掌,紧接着另一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他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