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反正他自己是不知道对着有好感的女生,怎样才能做到单纯的喜欢。反正他就是一个大俗人,他做不到。
但江眠却认真的点了点头,真心实意的说道:“我明白。”
她又不是周羡均喜欢的类型,而且她与失忆后的周羡均的几次见面都不太愉快。
他的话只是善良的想要安慰她。
周羡均松了一口气,忍住没去问绵绵到底明白了什么,见把绵绵情绪安抚的差不多了,他语气轻松道,“所以啊,不管是谁让你这么伤心,我都想告诉你,世界上还有非常多的人喜欢你,爱着你。”
江眠被这样美好的话所治愈,心里难受得仿佛要死去的沉重减轻了许多,她甚至还笑了,虽然是带着自嘲的笑:“你又撒谎,我都没认识很多人,怎么会有许多人喜欢我。”
“是啊,就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认识你,不然他们都会喜欢上你。”周羡均语气慵懒的说道,偏偏俊美的面容上神情认真。
好像确定她江眠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宝贝,笃定所有人只要见到她都会喜欢。
好可怕的自信心。
江眠并没有把周羡均的话当真,却丝毫不影响她被周羡均的话所安慰。
道路空旷安静,四下无人,周羡均并没有炫酷高调的炸街,而是把超跑开出了沉稳感。
可能是人类几千万年进化出来的习性,夜深人静的时候,人与人之间更容易敞开心扉,特别是当一个人受伤的时候,向外求助是人的本能。
乐于助人又不严肃正经的周羡均,而且与她的关系不近不远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真的是一个绝佳的倾诉对象。
江眠一路上对着周羡均说了许多的话。
……
“周羡均,你觉得爱是有条件的吗?”
“应该是有条件的吧,当爱能让自己内心的喜大于悲的时候,人就会选择继续爱下去,情况相反的时候,就会停止。嗯,挺像猴子在火中抓板栗一样,当它觉得尝到的栗子香甜能抵消掉烧秃了毛的痛,它就会选择继续,这就是条件。”周羡均像是有种魔力,明明江眠的问题很悲观哀伤,他的回答却总能脱离苦大仇深,轻松散漫中带着小幽默。
爱与不爱,仿佛就变成了选择要不要去吃一颗板栗。
从周羡均口中说出似乎变成了一件非常简单与容易的事情。
江眠想了想纠正道:“我说得不是自己对其他人,而是其他人对自己的感情,如果是有条件的,该怎么办?”
“为什么要管其他人怎么想?”周羡均无比自然的说道,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被爱的时候,你只需要去考虑你感受到了吗?如果有,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那就是爱。如果没有,不管这种感情被描述得再无私,那都不是爱。而爱只需要你自己愿意就可以了,被爱从来不是爱的前提。”
周羡均说完后,江眠就陷入了沉思。
她是不是太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
白女士是她的母亲,但她们也是独立的个体,就是她的想法,不论是对她人生的指导,还是对她的指责,她都不应该太放在心上?
江眠思忖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对周羡均有所改观,他其实好像也没她想象中的肤浅差劲。
路口出现红灯,周羡均刹停轿车,他忽得认真而严肃的转头看向江眠:“绵绵,我有个提议。”
江眠被周羡均的认真所感染,她稍稍坐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又有期待的望着周羡均。
“我们暂时先不要讨论爱与和平这样宏大而哲学的问题了,现在是凌晨三点,唔,人最困倦的时候,我还正在开车,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我们可以说些更俗气更有趣的事情。”周羡均尽量委婉的开口,loveandpeace真不是他的说话风格。
江眠几乎是思考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他们谈论的话题到底与安全有什么关系。
她白皙冰凉的脸顿时涌上热意,她有些羞恼,都怪她太啰嗦了全说些周羡均不感兴趣的话,但心里又暗暗责怪周羡均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
江眠没发现她此时的想法是有些不讲道理的迁怒,她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下意识的不客气过。
不过她还是习惯性的道歉,有些手忙脚乱的开口:“不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你不用道歉,”周羡均摸了摸鼻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他摊了摊手坦荡的说道:“如果你不希望我回去后,买几本哲学书恶补,你就最好别和我道歉。刚才那些话已经是我搜肠刮肚下所有的存货了。妹妹,你要再问下去吧,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眠听到周羡均自揭其短的话,她没想到真实原因竟然是这个,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安静的车厢中这一声清脆的笑声特别的明显。
江眠捂住嘴,拼命的想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周羡均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无奈神情,然后洒脱大方的说道:“你想笑就笑吧。”
他不介意暴露真实的自己,他也确实对过于宏大的命题没有兴趣,他就是这样的人没什么好遮掩的,而且能逗得让绵绵笑了,也挺值得。
周羡均嘴角也轻轻勾起,打开车载音乐,一首欢快的爵士乐从音响中缓缓流泻。
红灯变绿,周羡均一脚油门,红色的跑车启动,之后所有的路口都是绿灯,在动听的爵士乐中,两人畅通无阻的回到了周羡均的住处。
周羡均打开房门,他顿了顿,把整套房间的灯全部打开。
明亮的灯光是最能驱散深夜中的不安感。
他打开玄关处的鞋柜,拿出了一双没有拆封过的拖鞋,扔在了江眠的脚边:“换上吧,这套房上次我们一起看过了,你看你想住哪间。这套房我也还不太熟悉,你先大致看一下还缺什么,我明天给你补上了。哦,对了,你现在先去门口录一下指纹。”
江眠盯着那双女士拖鞋多看了几眼。
周羡均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随口说道:“那个周羡均之前买的,没人穿过。”
“上面的图案是熊猫,很可爱。”江眠慢吞吞地解释。
周羡均眯眼打量江眠两眼,点头附和:“确实可爱。”而且反应还挺快。
周羡均站在大门口,陪江眠录指纹,江眠低头确认指纹的时候,他摸出李悟塞给他的一包烟,他挤出一根,叼在口中,当着绵绵的面他没点燃香烟,不喜欢抽烟的人,大概率是接受不了烟味。
快三点半了,前几天他因为绵绵的事情失眠没睡好,等会儿还要开车回他之前住的公寓,需要点刺激物来提神。
周羡均的视线无意识的从江眠穿着睡意的侧影上一滑而过。
他口中的动作一重,滤嘴被他咬得深陷,一股未经燃烧的烟草醇香,钻满了他的口腔。
其实有更提神刺激的,他之前都不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对他有这么大的诱惑。
但周羡均杜绝自己去想,去沉浸在那样的绮思中。
他发现他这个大俗人,在面对绵绵的时候,有种超乎常态的正直感。
等江眠录入好指纹后,周羡均扔掉那只滤嘴被他咬破的香烟,他就站在门外:“什么都不别想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应该没删吧?”
他难得啰啰嗦嗦的讲了一大堆,像是第一次把女儿放在家中独自生活的老父亲。
江眠的手缓缓捏紧门把手,她眨了眨眼问:“你要走吗?”
话中像是带着不安与不舍。
周羡均的动作一顿,舌头顶了顶上颚,时间仿佛都被无限放慢,他眉毛轻挑,玩笑说道:“绵绵妹妹乖,等哥哥回去睡个觉,再恶补几本哲学书,就来看你。”
仿佛妹妹两个字就能止住他心里蔓延出去邪念,他内心不断提醒自己,绵绵正是脆弱的时候,现在可不是一个感情变质的好时机。
他才特么下决心说要当一个对绵绵好的大善人,这还没善良正直过一晚上,他要真没抗住了,就不是思想道德滑坡,而是泥石流了。
第四十三章
如果没有前几个小时的相处, 江眠不会冒出这个想法,可周羡均如此热心的帮助她,深夜里陪着她, 开车送她去找酒店,最后还把自己的房子借给她来住。
再过一会儿, 天就要亮了, 明明是周羡均的家, 为了照顾她的感受, 他还要去别的地方住。江眠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而且有周羡均在的氛围太轻松了,他不高高在上的说教, 也没有事不关己的冷漠,现在的她太需要这样恰到好处的相处方式了。
江眠站在门口,眼里带着她自己没有察觉的脆弱:“你能留下来吗?这是你的家, 屋子里也有几个房间。都已经这么晚了,你现在开车也不安全。”江眠的手指扣着金属门把, “我并不会介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她神情有些懊恼,她现在这样的境遇, 有什么资格住在别人的家还说什么不介意的。
周羡均却纠正江眠的说道:“妹妹, 女孩子独居就该多些敏感, 就该多些介意。”他手指在她蹙眉的眉心轻轻弹了下, “你要是万事都不介意, 没有一点防备心, 我才真得不敢让你一个住。”
江眠捂着额头, 周羡均的动作很轻根本不痛,他的语言动作透露出来的指责, 都是亲昵的,带着关心的意味在里面。
江眠一点都不觉得讨厌,甚至那句之前在她听起来有些黏糊不正经的称呼,也变得顺耳起来。
而且可能是周羡均的手指刚夹过烟,他微凉修长的手指靠近她的时候,带过来一股极淡的烟草清香与橘调的香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然异常的和谐。
如果说香烟代表成熟沉稳的大人,那橘调的香水无疑会让人想起夏日喝着橘子汽水的白衬衫少年。
而周羡均就像是两类人的结合体,他有着完善而稳定的思想内核,同时也有少年人的朝气与跳脱,不幼稚、不沉闷,不是说完美,而是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江眠小声嘟哝:“只是因为对象是你而已,”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她肯定不会这么放心,她的防备心一直很强,不过是她知道周羡均是好心而已,“我知道了,那你要不要留——”
前半句的声音太小,周羡均没有听清,不过后半句有些别别扭扭的询问,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稍稍偏头,桃花眼里漫上不正经的笑,他故意逗江眠道:“绵绵,你想让我留下来吗?只要你说想的话,我就留下来。”
江眠抬起头,素净的瓜子脸一双眼眸水润清透,她望着周羡均,轻轻地咬了咬下唇,说道:“周羡均,你留下来吧,我想你留下来。”
时间太晚了,真的让周羡均开车离开,路上的危险不提,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睡觉,今天已经够辛苦他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她没那么抹不开脸。
周羡均还有好多说辞没有搬出来,他根本没想过江眠会这么干脆的答应下来。江眠一接话,他就挑高眉毛,戏谑说道:“绵绵,不是我小心眼,是前几次我们相处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总得要些保障——”
绵绵瞪大了眼睛,神情略微有些诧异,与他想象中的羞赧完全不同。
周羡均意识到不对劲,他停了下来,把刚才绵绵的话往回拨,他神情有些凌乱:“你竟然直接开口说了?”他以为以绵绵那么薄的脸皮,她肯定不会开口。
救命!
他刚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江眠轻轻点了点头:“嗯,我说了。”她用观察的眼神看了周羡均好几眼,得出结论,“原来你这么在意,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
这种相处方式真的很新奇,从前的周羡均不会在她面前提任何带有负面色彩的事情,而现在的周羡均竟然会随口把他们间发生的冲突提出来。
丝毫不回避,也不刻意去掩饰什么。
但就是这种方式反而让江眠觉得很轻松,周羡均平平常常得提,她也平平静静得想,打了就打了,骂了就骂了,她反正是不后悔。
江眠从容地转身走回房间。
周羡均连忙追在后面解释:“绵绵,你误会了,我才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他也就纳闷了,他也不是嘴拙口笨的人,怎么三番两次在绵绵面前闹出笑话。
江眠忽视跟着进屋的周羡均,她折回身把防盗门关上。
果然她的方法才是最省时省力的。
把周羡均留下来后,江眠忽然有些好奇,她问周羡均:“我打你的时候,骂你的时候,你生气吗?”
周羡均想绵绵确实是一个破坏气氛的高手,哪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时候,让男人回忆被女人扇巴掌臭骂的场景,再暧昧的氛围恐怕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
幸好周羡均原本就没那心思,把燥热的想法散掉也算歪打正着了。
而且他也发现他其实很享受和绵绵的交流,她的笑容、她的蹙眉、她对他的行为话语给出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让他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