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柔,带了几分羞腼:“闻屹,你认识的。”
乔木点点头又问:“所以你和他什么关系, 三个字还是四个字?”
顾书云知道三个字的意思, 于是她问:“四个字是什么?”
“当然是——甜心宝贝~”乔木说着还在胸口比画了个心。
顾书云显然被她的用词怔住,表情有点不太自然, 她完全想象不出把这四个字放到闻屹身上的样子。
她的语气僵硬:“要不还是三个字吧。”
“三个字?”乔木眨巴眨巴眼睛, 目光看似单纯,“原来是小臭宝?”
“……”
乔木大言不惭地说:“你现在才刚开始, 等你陷入热恋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样的称呼根本不腻歪。”
顾书云咽了下口水,欲言又止:“我……还是走吧。”
乔木哈哈地笑了几声,不再逗她:“去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嗯。”
薄薄的秋云遮住了烧成桔红色的夕阳。
顾书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低垂的面庞线条轮廓精致且流畅,领口略开,在光的投影中,锁骨处仿佛藏着一片阴影。
他站在烈火般浓烈的余晖中,满身是压不住的桀骜和痞气。
似感知到空气中袭来的淡香,他抬眸与她对视,眸中重聚光彩。
他浅浅地勾着唇,开车门的动作随性。
“上车吧。”
顾书云系好安全带后,才问道:“我们是要去哪?”
耳边是一声哂笑。
他慵懒的嗓音含着轻笑:“现在才问会不会太迟?”
脸颊像是被轻挠了一下,她慢慢垂下长睫。
好像自己对他是有些过于信任,从修画时候的深夜相处到后来住进他家,顾泠月知道之后有提醒过她,万一他对她是另有所图,她早不知被算计几次。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身边总是很放心。
可能是他一次次靠近时候的礼貌的距离和真诚直白的态度,让她觉得他不至于此。
顾书云问:“如果我刚刚不方便出来怎么办?”
“我可以就进去听评弹。”
他的眼眸是隐藏不住的侵略光芒,微挑的眉梢像是在说他今天就是来见她的。
忽地她的肩背一松,车辆已经启动。
闻屹抬起清瘦的骨腕握住方向盘,告诉她说:“一会带你去挑选婚戒。”
婚戒?
顾书云想起上次在礼堂的时候说过的话。
原来他的承诺真的会一一兑现。
她低头,长睫遮住瞳仁,若有所思垂。
片刻后她说道:“我想问问,上次你是怎么知道我手的尺寸的?”
车辆一路行驶飞快,耳边风声不断。
他关上了车窗,神情平静。
闻屹简短开口:“目测的。”
每次坐在台下,总是不自觉会被她吸引。
她弹琵琶的姿态,她拨弄琴弦的手指,他一遍又一遍眼里只有她。
顾书云略微惊讶:“目测就能这么准,好厉害呀。”
“既然准,你怎么不戴?”
滚烫的嗓音像是往她耳膜中钻去。
顾书云心虚地微微张开红唇说:“我平时不太方便。”
他继续追问:“弹琵琶的时候不能戴?”
她低了低视线:“不是。”
闻屹语调带了些恶劣的玩味,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哦,那就是不喜欢那个款式了。”
她忙否认:“没有,我喜欢。”
驾驶座的闻屹停顿些许,收敛了坏心思,他翘起唇角,是被认可的满足感。
因为时间仓促,来不及去定做戒指,他走了好几家商场,才选了那枚钻戒。
不过他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未必一样。
闻屹:“一会不用考虑其他,只选你喜欢的。”
顾书云稍稍思考,说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去买金店看看?”
她是觉得婚礼仪式有一枚已经够了,如果再买钻戒的话太浪费了。
闻屹问:“喜欢金的?”
“因为金的比较保值,平常不戴还可以存着。”
她从前参加亲戚的婚礼有看到,大约是苏城的婚礼习俗,结婚时候长辈会给新娘送金器,送多少当天都要戴着。
金不像钻石,买回来就贬值,之后要是送人或是拿去打别的首饰也可以。
“行,那就合适的、方便的、喜欢的各选一枚。”
“啊?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闻屹懒散轻笑:“不是说保值吗,这样你可以平时想戴哪个戴哪个,不想戴就收着。”
“……”
不多时,他们到达了市中心的一家商场。
店里出售的是成品戒指,顾书云还是拒绝了他说的要买三枚戒指的说法,用心地选了一款自己喜欢的。
她将戒指戴在指根处欣赏,中式鎏金风格的戒指,戒面是手工浮雕丝刻,中间一颗红玉髓两旁点缀着花瓣形状的珐琅,典雅又不失质感,等到宴席中场换上秀禾服的时候,这枚戒指很是相配。
金店店员看到是情侣一同来选购,很有经验地询问是否需要购买三金。
顾书云表情茫然,不是很懂结婚要用到的礼俗,故问道:“真的是指要三枚戒指?”
“是指手镯、项链、耳饰或戒指,这是男方要送给女方的聘礼之一,送得越多表示对对方越看重。”店员笑着解释完问闻屹,“先生您看需要吗,可以告诉我预算,我帮您推荐。”
闻屹:“不用了。”
他对顾书云解释:“外公已经准备好了五金,打算登记那天给你,不过他选的款式更适合用来收藏,我们今天选一些适合日常戴的,戒指你不想要那么多的话,看看手链吧。”
“那已经有了的话,这枚戒指就不需要买了吧?”顾书云说。
“不用考虑那些,外公准备的是他的心意,我买的是我们结婚用的。”
闻屹取过手镯为她戴上。
他端看一会后说:“这种素圈的可以再叠一条手链。”
店员很有眼力见地为他拿来一条两生花款式的。
“古法手镯搭配手链很经典,也很日常。并且两生花的寓意是爱你今生来世,小姐姐您真是太幸福了。”
顾书云问了今天的金价之后还是犹豫了,虽说买金等于存钱,但今天肯定花费不小。
闻屹看出了她的顾虑,淡声说:“我只是把钱换了种形式放着。”
他没给她太多反应时间,和店员说都包好。
“手上的直接把吊牌剪了吧。”
“好的先生。”
自从上次手镯碎了,她的手腕一直是空的,他总想为她买些什么。
今天总算是实现了。
顾书云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金饰无论是光泽还是款式,实在招摇。
这样出来一趟多了这许多,太明显了。
她抽回手,担忧地说:“这些先不戴了吧?我一会还要回评弹馆。”
闻屹眼都没眨就脱口说道:“但是你戴很好看。”
顾书云垂下眼睑,眼眸中的水光波动。
他怎么这么擅长夸奖。
从前她佩戴玉饰和素雅的颜色多些,自从上次向梨迟说了喜欢金后,她也开始关注金价,会保存一些漂亮的图片。
这样的场景下,深深浅浅的呼吸叠加。
好像难以抗拒这样明烈的颜色,又好像是难以抗拒他。
顾书云:“等会算好总价我和你一人一半,不能都让你一个人付。”
闻屹:“刚刚说了金是聘礼,你想送聘给自己?”
“可是外公不是已经买了吗,这个是额外的,不算是聘礼了。”
她没有掉入他的语言漏洞中。
闻屹半垂了会眼皮说:“你想付也可以,我的那枚戒指你来,这样行吧?”
其实她还有别的想要买,但私心是想自己付钱,所以此刻也不敢提了,只能先点点头。
出了商场,茫茫城市灯光已将夕阳遗忘,天和树都趋向黯淡。
顾书云坐上车后把手里的袋子都放在了后座上。
车辆平稳驶出。
不断驶过的景色藏着万千烟火气息,顾书云看得入了神。
然而路旁的树枝却将城市切割成了一块块碎片,断断续续地乱了她的思绪。
她转头看到男人矜傲的侧脸,高挺的眉骨不笑的时候似带了些冷意。
顾书云问:“还没问你,婚礼改期苏老师有不高兴吗?”
窗外是三三两两的行人和车辆经过,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他听见。
闻屹:“没有,怎么这么想?”
“我听其他人说,像这样算一个好日子好像挺麻烦的,也挺讲究的,改期就得麻烦苏老师再去算一次。”
“不是一个,是两个。”
“嗯?”
“婚礼一个登记一个。”
“是哦。”
顾书云更显愧疚。
闻屹笑了笑说:“但是你忘了,因为你的生日,他可以少算一次,所以他才要谢谢你。”
闻屹继续说:“别多想,外公很乐意操办这件事,我哥没有结婚,妈妈的婚礼在京北办的,他没怎么参与,虽然婚礼看着很繁琐,但他新鲜着呢。”
他怎么连安抚人都是这样有理有据。
心像是柔软地塌陷了一下。
顾书云浅浅地勾起嘴角,眉眼变得柔和。
“那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也能帮上忙的。”
闻屹略微颔首,没打算细说他目前遇到的棘手问题,他还是希望婚礼对她来说是轻松的、满怀欣喜的,而不是在疲惫劳累之后应付地参与一个仪式。
顾书云轻松了一些,但她还有个问题想和闻屹商量。
“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他们了,我在想怎么感谢他们,请他们吃饭是不是太简单了?感觉最好还是要准备礼物,你觉得呢?”
她原本是想仔细问问苏信鸿有没有特别的喜好,她好投其所好送礼物。
没想到闻屹措不及防地来了句:“那我呢。”
顾书云片刻茫然,问:“啊,你怎么了?”
“我也忙前忙后好辛苦,你要怎么感谢我?”
她的声音不复之前镇定:“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礼物不用,但我有个心愿。”
“什么?”
她稍微侧身,认真地听他说着。
昏暗的夜色里,像是他与她挨得很近。
她忽地对上那双熟悉的乌黑眼瞳。
闻屹:“我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去评弹馆呢?”
她一头雾水:“你现在是偷偷摸摸吗?”
顾书云表情犹豫,难怪他今天只在外面等她,她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些顾虑。
闻屹手指敲了敲方向盘,字句低沉缓慢:“我是说以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你。”
顾书云微微抬眸道:“我说过了呀。”
她的声音似轻柔微风,闻屹怔了一下,随后表情由惊转喜,跳跃的眉梢是难以克制的灿然。
宛若心间欢庆着一场盛大典礼,满是载歌载舞的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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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星光悬挂在树梢之上,光辉在深蓝夜空中显得分外幽静。
洗澡之后闻屹换了睡衣回到卧室。
他从桌上拿起烟盒,翻开盖子后想了想还是没取。
屋内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亮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他滑动手机屏幕,点了几下找到了联系人。
电话没一会被接通。
那边的声音低沉略显疲惫。
闻靳北:“这么晚了什么事?”
闻屹缓慢开口:“哥,户口本你应该能很简单就拿到吧?”
“嗯,你要?”
“对啊,着急结婚用。”
闻靳北声音恢复几分清明:“你认真的?”
“当然。”
原本他打算自己过去,但他不确定这一去还能不能轻易回来,眼下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闻靳北:“婚姻大事就这样草率决定了?”
求人办事他原打算把姿态放低一些,只是闻靳北语气中的质疑让他不太舒服。
“你当初把不想要的联姻对象推给我的时候,不就是想我快些结婚?”
“……”闻靳北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你这是没打算告诉他们了吧?”
话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远在京北的父母。
闻屹语气淡漠:“给他们个惊喜不是更好?”
闻靳北听出了惊喜两个字的怨气和冷意。
知道他还耿耿于怀父亲强势,便也没再多说。
“忘了跟你说,这是外公定下的婚约,如果你不信可以打电话和他确认。”
“知道了,我会让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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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书云这边也抽空回了一次家里去取户口本。
刚开始她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在鄢曼吟说:“既然已经定下了,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