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有人告诉她,他是为她而来的。
她能够明白“为她”两个字的重量。
顾书云低垂眼眸,长睫轻微扇动,她问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耳畔是他慵懒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又低又沉。
“虽然已经登记结婚,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一场盛大的仪式,不止是婚礼,还有郑重的告白。”
“我想让你在婚礼之前就知道我的心意。”
“未来还会有无数惊喜,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期待我们的婚姻。”
顾书云瞳孔骤缩,眼眸中噙了些水雾,她的指尖有些打颤,心口躁动。
他不擅长隐藏,又或是根本没有想要去藏。
所以她太能清晰地感知到了。
在他身边几乎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让她呼吸加快几分,像是不自觉的身体反应,又像是心跳的悸动。
闻屹眼神越来越深沉,轻吐的气息带着薄薄的侵略性。
他的声音有些迫切:“那么你呢,见到我的第一次,有没有对我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第28章
怎么会没有呢。
她至今都还记得, 初见的那日他突然闯入的声音和那双乌黑深邃眼眸,瞳仁间不经意化出的痞笑眸光,灼热的视线如火般热切, 燃烧着热情与渴望, 仿佛要将她融化。
顾书云的胸膛有明显的起伏, 连带着血液也变得滚烫。
就像清寂湖面旁的芦苇无法抗拒微风的吹拂,阳光投射下的树枝无法抗拒光影的摇曳斑驳。
她根本没法抗拒他的靠近。
顾书云无意识地摩擦着指尖, 承认道:“有。”
她巴掌大的素净小脸,一双水眸明亮澄澈, 轻轻莞尔,流转的眸光藏着星辰。
“我当时在想,原来长成这样也会主动去要别人联系方式。”
闻屹勾起唇角不可置否,像是听懂了,好整以暇地说:“看来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顾书云被他带偏, 慢了半拍:“你看出来了?”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思绪渐远。
好像也没到很不错的程度?
除了第一印象有些深,那天他们没说上几句话,她拒绝之后快速离开,没想过之后还会再见面。
他的眸光晦涩不明:“你说我长相帅气。”
“……”
她染红的面颊娇艳欲滴,似惹人采撷:“我的重点是那时我们才刚见面,你就来要联系方式。”
会不会太过轻浮。
难道他对每个感兴趣的女生都这样吗?
“不是刚见面, 我想加你很久了。”
闻屹敛目, 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还是被你拒绝了。”
顾书云沉默不语,绷紧面容辩解道:“我当时不知道。”
“嗯, ”他的笑容有些垮, 话语中透露着委屈,“所以你错过我两次了。”
一次是他对她的初见。
一次是她对他的初见。
顾书云愣怔片刻没有错过他情绪的变化, 后知后觉他话里的深意。
可当时的她哪里想得到他们之后还会有这样剪不断的缘分缠绕。
他声音中略带控诉的意味,让顾书云词穷理屈。
她蹙眉思考,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绵软的尾调夹杂着篝火燃烧的声音,静谧的夜晚美好得太过虚幻。
闻屹鼻腔发出低低笑意:“我想你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顾书云稍微停顿:“现在吗,这里还能看电影?”
“当然可以,只要你也想。”
靠近围墙一侧的一条白杆缓缓放下一块幕布,小桌上亮起的机器开始运作,缤纷的色彩被投到屏幕中。
感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和计划之中。
说是陪他看电影,实际上播放的还是她喜欢的。
是她曾经说过每到冬天都会重刷的那部。
片头的声音出现,放大的画面和自己在家用平板看完全不一样。
因为剧情过于熟悉,周围的环境却是陌生,她微微出神。
闻屹从桌子下方取出毛毯给她盖上。
顾书云收回视线问道:“闻屹,我有个问题。”
“你说。”
偏了偏头,笑意在唇边轻漾。
“今天把我冬天要刷的电影看完了,那我之后看什么?”
闻屹:“我帮你再找三十部,然后列个清单给你,两天一部够不够过冬了?”
她弯起眼,笑容娇柔:“太够了,既然你这么诚心,那就放宽一些限制,影视剧都可以。”
“好,谢谢老婆大人。”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匿着笑意。
顾书云怔住。
理智和情绪翻涌。
老婆、大人?
怎么又是这样奇怪的称呼。
她的耳尖红红的。
跳动的心脏颤动着耳膜。
闻屹抬手看了眼腕间的手表,眉梢轻佻,藏不住心中的自得:“现在是二十三点三十七分,距离我们登记结婚已经过去整整十一个小时,我这么喊你没什么问题对吧?”
理论上是这样。
她无法反驳,只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注意到屏幕中的剧情已经展开,顾书云说:“看电影吧。”
在闻屹移开视线之后,她偷偷地呼了口气。
还好他只是询问,没有让她当场改称呼。
大屏里熟悉的画面又出现。
演员的台词声传入耳朵,心也随之安静。
顾书云还是看得很认真。
哪怕已经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她还是有所期待。
重刷电影就好像是一个疗愈的过程,熟悉的剧情和设定能够让大脑喘口气,缓解短暂的疲惫。
而喜欢的片段重复再看,还是会喜欢。
夜风拂面,今夜像是尽情享受了一场秋风,松弛的夜晚比想象中还要美好。
月色升至清冷的空中,藏匿又显现。
影片接近尾声,困意也逐渐袭来,意识变得隐隐约约的。
闻屹忽而问道:“要不要提前回去?”
尽管眼皮已经沉重地不断上下拉锯,顾书云还是摇摇头说:“还有十几分钟,我想把最后一个桥段看完。”
他的心里悄悄松了些,笑了笑随她了。
火堆中的柴木逐渐烧尽,焰光变小,火苗也不似之前那般暖。
片尾播放黑幕,演员表开始滚动,眼皮承载着的所有重量仿佛一下消散。
“结束了呀,那我们回去吧。”
顾书云从软椅中起身,身上的毛毯随之滑落。
她把毯子放回椅子上。
四周的风瞬间扑到身上。
她轻轻地颤了一下。
沉了几息,敏感地感觉到有些冷。
闻屹弯身将毯子拿起,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
顾书云问:“这个可以带走吗?”
“嗯,夜里凉你披着,过几天就要去研学会别生病了。”
毛毯有些厚重,盖在身上才察觉到重量。
两人并肩走出庭院时,顾书云的脚步渐渐慢了些。
他衣料剪裁讲究,身姿修挺,神色平和。
地上是一整条的灯带,氛围感十足。
她侧眼看向他凌俊的轮廓,融在这夜色中,似乎眼睫间还闪烁着微亮的光。
他的到来让她的人生有了太多的变动,已经分不清惊喜与慌乱。
那些从未设想过的画面真实地发生着。
顾书云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身后,问道:“你会不会冷啊?”
“不冷,很快就到车上了,你呢?”
顾书云稍稍放下心,歪了歪头说:“我也不冷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麝香气味,混着属于他的皮肤气息,已经从陌生变得如此熟悉。
有一瞬间,像是卸掉了所有的防备,她突然想多靠近他一些。
顾书云比之刚才多迈了一步。
她伸手触碰,没有迟疑。
刹那间,呼吸停顿,闻屹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不等她反应,他的掌心回扣,轻而易举就裹住了她的手。
掌心热气炙灼,渗进她冰凉的皮肤。
手腕间无意识的触碰,皮肤摩擦出微热气息。
闻屹心头微动。
止住喉间话音,不敢出声,怕惊扰天边月色。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就这样牵了一路。
可惜民宿到车上的距离如此短。
如果不是已经太晚了,闻屹恨不得去海边散步一圈再回。
在车灯的照射中,顾书云系好了安全带。
她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转而看向驾驶座的人,唇角弯着问:“闻屹,如果我前面没同意出来怎么办,今晚准备的这些是不是浪费了?”
闻屹手肘撑在方向盘上,侧身看她,回道:“不会浪费,可以等下一次再来。”
“那如果是下次来,还会和今晚一样吗?”
顾书云的心微沉地落下,升起淡淡的莫名紧张感,却又如此期待他的回答。
闻屹笑笑,笃定说道:“会。”
声调很短却又很重。
顾书云剪水双瞳笑得弯起,眉眼似含了春色。
喜欢风,喜欢树,喜欢今晚的篝火。
她一改往日的沉静,微翘的鼻梁下樱唇水润,笑容也深了许多。
闻屹淡淡敛眸,高悬一晚的心落地,回想着她生动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
今晚这一切,都值了。
车辆疾行驶出,沉入夜色。
他开得很快,四十分钟的车程缩短了近一半。
闻屹停好车后,回头果然看到她已经睡着。
座椅上的人双唇轻轻合拢,脸上没有任何紧绷的感觉,舒缓而安宁。
今天她的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应该已经很累了。
原本篝火和打铁花表演只是备选项,因为看到她有些不安,才最后决定带她出来。
中途风凉,他有些后悔。
还好她的反应是喜欢的。
闻屹将她抱起。
动作轻缓怕惊扰梦中的人。
回到她的房间,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的时候,顾书云轻蹙的眉梢看上去梦中也不太安稳,像是在担忧和挣扎些什么,微弱的呼吸与室内的噪音融在了一起。
闻屹只帮她脱了外套,没有再大的动作。
他从浴室中取来毛巾,帮她擦干净脸。
卧室的窗帘被吹起一角。
夜里的风声透过细缝反而更响了。
离开的时候,闻屹顺手将窗户和窗帘都关上。
隔绝了悉索的树叶声,顾书云了个翻身,贴着枕头发丝垂落,侧脸埋在里面,陷入了美梦。
夜风起了又起,带着雨,不断拍打着窗户。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在车上,顾书云并未像往常一样,跟着生物钟到八九点才醒。
差不多七点,她从床上惊坐而起。
缓过片刻,认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看到柔黄色的窗帘后才放下心来。
是安全地回来了。
掀开被子后发现床头的落地灯正亮着。
顾书云目光拉远,回想起了昨晚。
上车之后她还说了许多,但实在困倦至极,后面就逐渐模糊了。
然后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的?
顾书云还在想着,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有气无力地披上外套走到窗边。
打开帘子后看到窗户已经关上了,顾书云将窗帘全部拉开,视线眺望远方。
平静的湖面没有波澜,晨起遛狗的人也比平时少了。
稍稍低头她看到了窗台上未干的水珠。
昨天晚上是下过雨了?
她竟睡得这么沉,丝毫未察。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身上忽冷忽热的,再次检查了窗户,紧闭的窗沿没有一丝缝隙。
可是皱眉就有些想咳嗽。
大概是浪漫的代价。
顾书云抿了下唇,打算等会去测测体温。
洗漱过后,她在衣柜前站了许久,今天分外犹豫。
盘扣开合的针织衫整体宽松舒适,而旗袍收腰修身显瘦。
最终感性战胜理性,她拿了那件淡绿色倒大袖旗袍。
胸前淡纹花边上点缀着圆润饱满的珍珠扣,袖口和领口包了一小圈白色的软毛边,微阔的倒大袖让身姿更显轻盈温软。
上身之后顾书云还在里边加了一层流苏边蕾丝衬裙,腿侧和裙摆处露出淡淡的白边,随着脚步前后飘动。
她走出房间后,未听到任何动静。
原先想着时间还早,可细细琢磨她洗漱和梳妆是费了不少时间的。
她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看到了餐桌处的花瓶旁压着一张字条。
顾书云走过去,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早餐我帮你准备好放在冰箱了,记得温一下再吃】
没有落款。
但字迹是他。
原来已经走了。
顾书云看着那两行字,淡淡失落。
放下字条后她去测了体温,没有发烧。
应该只是有些着凉,不是很严重。
顾书云回到厨房,从冰箱拿出早餐时,脑海中莫名浮现了窗台上湿漉漉的水珠,一时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