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三月忙道:“不,姐,是真的有特效药。只是,太贵了……不过你放心,申请试药组一样可以用药。”
容秀心有怀疑,询问了一番。
在听到特效药一天的费用要七千多、还要终身服药时,沉默了许久。
这个价格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是绝对的天价。
“三月,你说的这个药……真的能治我的病吗?”
容三月为了给她信心,将用药的预后结果描述得非常好,而事实上Trofinetide也确实能治愈容秀的心衰。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容秀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呈现出一种容三月看不出的情绪。
但她还要赶着先带绰绰去吊针,安顿好容秀就走了出去。
在她出去以后,容秀颤悠悠地从床头柜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打开通讯录,对着一个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
容三月这一天忙得跟陀螺一样。
带绰绰挂完水,又先送到容秀病房,托那边的小护士帮忙看着点,而后再去交接班,做她今天的工作。
午休时用轮椅推着容秀去做透析,绰绰一路跟着到透析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在身边的原因,容秀今天的状态看着要好一些,连眼睛都比前几天要亮一点。
尤其是推过一个VIP病房时,容秀的目光骤然一亮。
容三月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楞了楞。
汤念歆在医院住下了,边上围了不少人,把她众星拱月地捧着。
看她的脸色,状态应该是不错的,比起面色灰败唇发紫的容秀,汤念歆像是在医院里开party似的。
“姐,怎么了?”
容秀回神,摇摇头,“没什么——汤小姐怎么了,她也生病了?”
“好像是晕了一次,小毛病。昨天没出院的话,今天大概也可以出院了。”
“哦。”容秀的语气有几分羡慕,“她看起来很健康。”
容三月推着她继续往前走,“姐,你也会健康起来的。”
容秀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好的命。”
话里带着浓浓的自怨自艾。
汤念歆的确命好,但这是她的出身带给她的。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如果可以选择,容三月也想像她这么会投胎。
容三月继续推着容秀往透析室走,一边宽她的心,“对了,姐。我那天看到汤念歆也在吃硫酸羟基氯喹,她跟你有一样的毛病。姐,生病这种事,是基因里自带的,不会看一个人生得美不美,家里条件如何而区别待遇。但是乐观积极的人,往往更容易迎来奇迹。”
容三月在医院里看多了。
有的人再有钱,遇到了绝症照样花钱买不回一条贵命。
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容秀说了,反而给她增添心理负担。
“她ᴶˢᴳ跟我有一样的毛病?红狼斑疮?!”容秀忽然抬高一点声音。
“是的。怎么了?”
容秀的脸色因为突如而来的激动而有了一点血色。
“没、没什么……”她顿了顿,“三月!”
“像汤念歆这样的……如果也跟我一样,是不是,完全用得起你说的特效药了?”
🔒第77章 容秀消失
容三月不知道为什么容秀会问这个问题。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对于汤家这样的家庭来说,这个世界上大概不存在什么东西是真正“天价”的。
这时候多说点什么,都只会加重容秀心里因为对比而产生的不平衡。
所以容三月干脆不说了,只道:“一样的毛病,不一定都会有一样的并发症。我们要做的就是积极治疗。”
这样苍白的话,本该没什么安慰作用,但容秀的脸色还不错,若有所思。
容秀的透析不用陪在身边,容三月便先离开回去工作。
没想到往外走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闵婕和她的女儿。
自从上次在病房外看到闵婕,容三月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闵婕了。
没想到她竟然瘦了这么多。
但一想到她女儿生了那样严重的毛病,大概没有一个妈妈不会跟着憔悴消瘦吧。
容三月自己当了妈妈,尤其现在她又是病人家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在擦肩而过时,闵婕一直在看她。
容三月就打了个招呼,“闵老师。”
闵婕看起来有几分枯槁麻木,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而后看向了容秀的透析床。
床边绰绰正安静地玩着自己的玩具。
闵婕的目光在容三月和绰绰之间打转,而后哑着嗓子问道:“容三月,那是你的女儿?”
容三月倏地抬头,有一瞬间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她很快就敛住了。
“不,她是我外甥女。”
闵婕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其实你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安分,对不对?”
容三月皱了皱眉。
有时候,陌生人的眼力要会比日常经常见到的人更毒辣。
她不知道闵婕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容三月其实并没有那么在乎别人会怎么评价她未婚生子,但闵婕这人心胸狭窄又不容人,总归还是离她远一些比较好。
“我还有工作,闵老师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下午,容三月算好时间再回透析室接容秀,却发现她已经下机了,护士说她操控自己的轮椅出去了。
而绰绰竟然被单独留在那里。
幸好这里是医院,周围的都是容三月的同事,孩子不会弄丢。
容三月被护士指了个方向,找过去却发现这里是闵婕女儿的病房。
她站在门口,听到绰绰清亮柔软的童声,“姐姐,你拼的这个积木比绰绰的好看,我想要你这个。”
“好啊,那送你。”
容三月走了进去。
闵婕不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闵婕女儿,大概七八岁的模样。
第一眼看上去是憔悴,因为化疗而剃光的头发,跟其他患癌的儿童没什么两样。
她的眼睛因为消瘦而显得很大,形状弯弯的,像带着笑意。
闵婕自己就长得挺漂亮的,女儿长得漂亮不奇怪,但容三月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性格。
重病却温柔懂事的孩子,让人越发心疼。
容三月轻声道:“绰绰,回去了。”
“小姨,我想再陪瞳瞳姐姐玩一会儿,她的妈妈不在这里,会很孤单的。”
绰绰虽然病着,但这一天是她这段时间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除了要打针,其他时候都能跟妈妈和小姨待在一块儿,还交到了好朋友。
“绰绰真喜欢医院啊……”小家伙发出一声感慨。
容三月还没开口说她,那个叫瞳瞳的小姑娘就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医院是全世界最不好的地方,你这个小傻瓜。”
容三月没有再催着绰绰走,让她再盘桓一会儿,自己低头给容秀打电话。
好好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打了两通电话,容秀也没接,但闵婕却回来了,手里提了些吃的,大概是母女俩的晚饭。
如果不是孩子在这里,容三月半点也不想再跟闵婕有交集。
“绰绰,姐姐的妈妈回来了,我们也要去找你妈妈。”容三月再次招呼绰绰。
绰绰这次乖乖听话了,经过闵婕的时候,被她叫住,“绰绰,这个给你。”
她竟然还给绰绰买个串糖葫芦。
容三月微微蹙眉不解,不是她先入为主,但闵婕对她一直有不掩饰的敌意,就像容三月也不掩饰自己的反感。
在明知道绰绰是她外甥女的情况下,闵婕还对她散发善意,就让容三月想不明白了。
闵婕倒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直接解释道:“我女儿现在吃不了这些东西,我买了给她,权当是给瞳瞳吃的。”
容三月偏头看一眼床上的大眼睛小女儿,虽然看得出来她很想吃糖葫芦,但对上容三月的目光他,她还是笑一下,“阿姨,就给小妹妹吃吧。”
容三月诚挚道谢,牵着绰绰离开了。
先回容秀的病房找人,管床护士说她没回来,电话也不接,容三月已经意识到问题不对劲了。
透析室的护士说容秀下机后状态很不错,只是自己摇着轮椅出去转转,便没人阻止她。
容三月甚至去综合办请求让她查了监控。
监控里看到容秀的轮椅一直到了汤念歆的病房。
汤念歆大概已经办完了出院手续,提着包正准备离开,被容秀拦着说了几句话。
监控里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去能看清汤念歆脸色大变的样子。
而后,汤念歆就要离开,容秀却抓住汤念歆不肯让她走。
走廊上还有其他人在来来去去,不知道容秀又说了什么——
汤念歆的保镖竟然把容秀带走了!
容三月从监控室出来,手心都是冷汗。
容秀只不过是在汤家做过一段时间的工,在病倒后就辞掉了工作,辞职前后都没有得罪过汤念歆。
汤念歆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容秀现在的状态压根不能离开医院!
最开始汤念歆为了撮合容三月和盛景的时候,两人加过微信。
容三月毫不犹豫把语音拨了过去。
谁知下一秒却提示她根本打不出去,汤念歆把她删除了!
距离监控里看到容秀被带走,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容三月心慌如焚,想了想直接求助于盛景。
电话打过去,盛景那边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喂,三月?”
“盛景,你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一趟汤家?!”
🔒第78章 一面之词
盛景听她声音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两句话说不清,容三月很急,只求他帮这个忙。
“三月我很想帮你!但我……嗐,我跟几个朋友跑瑞士滑雪来了!这……你别急,你先说什么事,我给你想想办法。”
容三月只能简短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情况。
汤家的地址她很清楚,但没人陪着她,那根本不是她进得去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晚在盛时玦的公寓亲眼目睹过的事,盛景可能还会建议她找盛时玦,毕竟盛时玦是最能治得住汤念歆的人。
“你也别太急,你姐姐这么大的人了,又在汤家做了这么久,不会得罪她太狠的。再说念歆姐再任性,也不可能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别担心昂。”
“这样吧……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南叔?他是念歆姐的小舅,我记得你跟他也有点交情,念歆姐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容三月谢过盛景。
虽然跟南羡只有短暂的几次接触,而且他这个人捉摸不透。
但眼下这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了。
很快,她的手机上就有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容三月接起来,“南先生!”
电话那头的南羡被这饱含期望的声音喊得一愣,而后慢悠悠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电话。”
因为南羡是她现在仅剩的指望了。
“南先生,求您帮帮我。”
“小事情,待会儿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念歆。”南羡顿了顿,“不过也不用急成这样,念歆不会对你姐姐做什么,她那人雷声大雨点小,孩子气得很。”
一个两个,不管是长辈还是后辈,倒都在替汤念歆说话。
容三月知道他们也许只是下意识地维护,毕竟他们才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而汤念歆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那美好一面,肯定跟在容三月面前也不一样。
容三月想到容秀昨天对汤念歆充满羡慕的话语,分神了一瞬间。
一个人,无论过得有多任性,都有这么多人护着宠着,而她们容家姐妹,仿佛就是她的对照组。
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不羡慕?
有了南羡的保证,容三月总算能松一口气。
但她这口气只松了半小时,就再次被提了起来。
容秀是被救护车送回来的。
南羡在电话里亲自给她道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突,念歆的保镖对你姐姐动了几下手。很抱歉,你姐姐的身ᴶˢᴳ体本来就不太好,受了刺激所以晕倒了。我会让念歆上门赔礼道歉。”
容秀再次被送进了抢救室。
保镖对容秀动手不是她发病的主要原因。
心衰的病人最忌讳情绪激动,一定是跟汤念歆剧烈冲突了。
可容秀一向老实本分,为什么这次会突然闹出这样的事?
容三月想等汤念歆上门道歉的时候要一个说法。
但是等了三天,没等到汤念歆道歉,反而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容三月在看到盛时玦的第一念头是,幸好绰绰回幼儿园上学去了。
不然再看到他,又会吓到孩子。
别说绰绰,就连容三月看到盛时玦,心脏都是缩紧的。
“容秀呢?”
盛时玦开口声音冷沉,不像是来替汤念歆道歉的,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容三月强撑了几天,显而易见地瘦了很多,原本是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倒她。
她知道自己本该避其锋芒,但心力交瘁之下,忍不住也带着气问他,“汤念歆呢?”
盛时玦没回答她的问题,而去高高在上地问她,“容秀对汤念歆做了什么?”
容三月这样淡静的性格,在听到他这句话后,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他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胸腔都被气得发疼,容三月透支的身体晃了两下,眼前忽然发黑。
在她自己意识到之前,就有一双坚实的臂膀扶住了他。
容三月被胸中那股意气支撑住了脊梁,一下子挥开了盛时玦扶她的手。
“你问我姐姐对她做了什么?我姐姐现在还在ICU里躺着!她是活腻了吗,只剩半条命了还要去得罪汤大小姐?!”
“盛时玦,我姐姐什么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得罪汤小姐的人是我,我求求你,求求汤小姐,有什么冲我来,高抬贵手放过我姐吧……”
容三月咬着牙,齿根都在颤。
盛时玦原本含怒而来,不知为何,看着容三月的目光却不像一开始那样冷。
容三月透过模糊的水雾看过去,竟然觉得他像以前那样心疼地看着自己。
但下一秒,容三月抹一把眼角,视线重新清明以后,就发现自己果然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