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沉迷——望舒【完结】
时间:2024-05-05 14:54:54

  池煜一路上心急如焚,车子开得飞快,几乎是擦着要被交警开超速罚单的线一路前进。
  尤其是在听郭子支支吾吾地说,昨天许雾生孩子有些困难,在产房待了大半天才出来的时候,池煜扭头就往外冲,还是傅尔宁拉住他,指指他身上又脏又乱的衣服,说还是换一下衣服,这样尽量干净一点,对孩子和妈妈都好,他这才跑到更衣室换了一身常备的便服。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病房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步子下意识一顿,顺着门口的玻璃视窗往里看,许雾在里面靠窗的位置,病床周围有一道帘子,他只看到一点被角,看不清人。
  池煜急得一把推开门,视线紧跟着转移,直到看见同样躺在病床上的越米乐,他这时才想起,许雾和越米乐几乎是同时怀上的孩子,预产期也是相差无几,看这状态,应该是也生了。
  这是一个双人病房,越米乐在靠近门的这张床上,中间悬着道帘子,隔开了她和许雾,看见门口来人,越米乐点头笑笑,食指抵在唇边,然后指了指帘子那边,小声道:
  “景老师一家前脚刚走,阿雾就睡着了,你动静小一点。”
  一旁的谢成站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别担心煜哥,你不在,这里还有我和米乐,景老师一家也一直守着呢,我们几个都问过医生了,小许老师基本没啥事,是身体虚所以才生得费事些,慢慢恢复就好了,哦对,是个大胖小子你……”
  谢成话还没有说完,池煜就一把推开他,道了声谢,就大步朝帘子后走去。
  谢成的手僵在半空中,扭头看越米乐,耸耸肩,小声道,“煜哥是一点都对这孩子不感兴趣啊。”
  可不是么,光听和许雾有关的,后面的多一个字都懒得听,懒得关心。
  越米乐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多正常,在他眼里,这世界上谁能有阿雾重要。”
  “好了,你也躺下休息休息,等着待会儿的饭。”谢成走过来扶着越米乐躺好。
  蓝白相间的帘子后。
  池煜站在床边,久久凝视着那张恬静的睡颜,半响都一动不动,像座小山似的。
  就是这样一个瘦小纤细的人儿,嫁给了他,为他十月怀胎孕育了一个孩子,给了他池煜这样一个不完美的人,一个完整且幸福美满的家。
  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他鼻头忽然酸涩。
  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的高大男人,在这一刻,只是看着她的睡颜,就轻而易举地落了泪。
  且一发不可收拾。
  许雾睁开眼的时候,便感受到窗外的阳光被遮了不少,床边好像站着一个人,朦胧的眼神逐渐清明,她便看见正抖着肩膀低头无声哭泣的池煜。
  微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却被他的眼泪搞得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轻轻伸手,见他看过来,手掌很快被握住,才缓缓开口,“你回来了。”
  “对不起。”他低下头,“我来晚了。”
  许雾勾着唇角笑笑,“从嫁给你的那天起,我就理解你的工作,虽然生孩子很痛的时候确实很想咬你几口,但你不用为了这个道歉,我从来都不后悔。”
  池煜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几秒,坐在床边,猛地俯下身子抱住她,脸颊上的泪水全蹭在她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
  “随便你咬,咬死我都行。”
  “你都不知道,我听他们说你生孩子困难的时候有多害怕,就这一个,咱们不要了,我不想你再受罪了。”
  “老婆,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许雾搂着眼前这个脊背宽厚的男人,被他搞得一时间有些接不上话。
  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再不要孩子可以,可你这会儿能不哭了吗?”
  感受着脖颈上愈发明显的湿意,许雾无奈地扶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眉眼半响,忽然笑出声。
  “笑我干嘛…”他撇撇嘴道。
  “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你哭。”她蹭蹭他的眼角。
  “哭怎么了,又没为别人,你是我老婆,为你哭天经地义,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为你哭……”
  许雾来了兴致,凑近他,“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谁让你当初不要我的…”
  听着某人的小声控诉,许雾回想起来那时分开的场景。
  原来他在自己走后,偷偷哭了呀。
  “好了,不会不要你的。”她捧着他的脑袋晃晃,眉眼柔和地弯起来,“孩子都有了,我可不想他没有爸爸。”
  “哼,让你这么受罪,这小子长大了我非得好好收拾!”
  许雾拉近他的脸,轻轻吻住他,轻叹道;“你呀,就是个傻瓜。”
  -
  一转眼,四季轮转,三年时间很快过去。
  当年那个还待在保温箱就被自己爸爸嫌弃的孩子已经长大,此刻正被着小书包,戴着蓝色的棒球帽,瘪着嘴巴坐在玄关的小凳子上揪自己的衣服上的字母装饰,闷闷不乐着。
  “星星,你水杯拿了没有?”想起来这个,许雾连忙扬声对着外面问道。
  她正在厨房里打包自己做的甜点,半天没听到回音,正拿着包装袋出来,就看见池煜套着外套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摇摇头,示意自己过去看看。
  男人转头就看见放在餐桌上的那只小ᴶˢᴳ老虎绑带水壶,他脸色一沉,拎着橙色的小水壶走到玄关,黑着脸道,“池星牧,你能不能自己注意点,让你妈少给你操点心,要提醒多少遍才能记住,昨晚上我怎么给你说的,嗯?”
  坐在小板凳上的小男孩举起自己肉乎乎的手指,一根根掰着数;“在家要听妈妈的话,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吃饭按时睡午觉,要和大家友好相处,嗯……还有、还有……”
  “要记得每天都说爱妈妈。”池煜出声提醒道。
  池星牧小脸一皱,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一眼自己的爸爸,小声道:“爸爸你每天都说好多遍,我能不能不说呐…”
  “池星牧!”
  闻声而来的许雾一把拉住池煜,看了自己儿子开始向下撇的嘴角,这是要哭的架势。
  她忍不住无奈扶额,转头对着池煜说:“你温柔点,星星才多大,收起你这张训队里人的脸,让开让开。”
  池煜摸摸头,自觉退开,去取她挂在一旁的挎包和衬衣外套。
  “星星咱们是男子汉,哭了多不好,”许雾蹲下身子,摸摸星星的脸蛋儿,伸手把包装好的小饼干递给他,“妈妈做了你爱吃的小熊饼干,吃了甜甜的东西就要开心,拿到学校要记得给周围的小朋友分享哦。”
  池星牧看看手里的饼干,又看看眼前温柔漂亮的妈妈,再看看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的爸爸,瞬间心情好多了。
  伸手抱住许雾,埋在她怀里闻着自己熟悉的味道,他低头蹭蹭,小声委屈道:
  “去上学还能见到妈妈么…”
  “当然可以啊,下午放学爸爸妈妈就来接你,”许雾抱着他站起身,笑着回答,“原来我们星星是舍不得妈妈才不愿意上学呀,我就说我们星星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上学这点小事儿才难不倒呢。”
  池煜下意识伸手托住许雾的腰,看了眼依旧纤细苗条的她,再看看怀里肉乎乎的儿子,眉头一皱,“我来抱,这小子沉的很。”
  许雾将儿子递给他,看他依旧兴致不高的脸色,挑眉笑笑,“怎么,儿子说只舍不得我,你吃醋啦?”
  “开玩笑,跟他有什么可吃醋的,你是我老婆好吧!”
  看着某人欲盖弥彰的样子,许雾忍不住轻笑着摇头。
  -
  距离幼儿园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许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后面儿童座椅上的星星聊天,看着儿子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期待上学,她心里松了口气,结果一扭头,就看到池煜微微向下撇的嘴角。
  不得不说,这父子俩是真的像。
  她故意笑着开口问星星:
  “星星告诉妈妈,要是一整天都见不到爸爸,会不会想爸爸呀?”
  三岁的池星牧转着眼珠思考了一会儿,心想这一整天的时间可长了。
  要是爸爸不在,就没人保护他们这个家了,也没人陪他晚上拼小火车了,更没人给他做好吃的大虾了。
  于是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小圆脸上的肉抖了抖,那双酷似许雾的大眼睛看着前方池煜的座椅,大声道:“会的,星星一定想爸爸!”
  稚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车内,许雾瞬间笑出声,戳戳某个强装不在意的人,“听到没,你儿子说想你。”
  “我又没吃醋,又没强求。”
  恰逢车子开到幼儿园门口,许雾倾身凑过去,啵的一下亲在他的侧脸,安慰道,“好啦,补你今天的早安吻。”
  “噫~爸爸妈妈亲亲了,好羞羞。”坐在后排的星星自动捂起眼睛。
  “这样的早安吻我可不要,等会儿更你讨正式的。”池煜勾勾她的下巴肉,转头看了眼捂眼睛却露着一条缝朝外看的池星牧,缓缓道,“星星,每天都要说什么?”
  池星牧放下手,看着有些脸红的许雾,配合地大声道:“今天也是爱妈妈的一天!”
  闻言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侧首看着许雾,眉眼柔和起来,“今天也是爱老婆的一天。”
  许雾知道池煜的用意,自从星星逐渐懂事以来,他就不止一次地说过,“为了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付出了很多很多。”
  他在用这样每天都说爱的方式,告诉星星,这个世界上,母亲永远是最重要的。
  池煜也一直都很感谢许雾,是她的存在,才让自己亲眼看到了正确的母爱该是什么样的。
  于是,许雾笑笑,轻声回:
  “我也爱你们。”
🔒番外二
  其实到现在为止,让池煜去回想知道许雾怀孕的一瞬间,他都会觉得,是那样的惊喜与幸福。
  许雾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例假推迟大半个月没来的那一刻。
  那时恰逢市里有公开课评奖比赛,她作为为数不多的年轻教师,由景淑带着去参加比赛。
  她那时没日没夜的备课修改教案,在家里对着空白的墙壁一遍遍推演着准备的课程内容,全身心投入,完全忘了例假这件事,就连和池煜做爱的时间都大大减少,所以她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
  直到有次打开手机日历,看到上面显目的红色备注,又想起近期总是莫名的乏力,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买了试纸回去的路上,她缓缓往家走,心里是未确定时的忐忑和下意识对新生命的畏惧,甚至她都在怀疑自己,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能不能做好一个母亲。
  许雾胡思乱想了一路,以至于都没有看到手机上池煜打来的好几个未接来电。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她看见池煜急匆匆地从单元门里冲出来,她正疑惑着他怎么这么急,是不是局里出了什么事,就被来人猛地抱住。
  “怎么了?”她拍拍他的肩。
  “今天难得提早下班,做饭的时候想问你是吃酸汤肥牛还红烧小排,结果打了半天电话你都没接,我有点担心,就下来了……”
  有过之前玲玲的事情,许雾的安危一直是他心里的首要任务。
  他经不起她出一点差错。
  闻言,她缓缓退出他的怀抱,从包里掏出手机,才发现为了上课而设置的静音还没有解除,她晃晃手机,故作自然地挑挑眉,“只是静音了,没事的,你别担心我。”
  池煜的眼神却落在她包里那盒试纸上,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反应过来许雾脸上明显的不自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应了一声,牵着她往家走,边走边聊今晚要吃的菜。
  在如常的话语和插科打诨中,许雾的注意力被暂时转移。
  当二十分钟后她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池煜认真做饭的样子时,许雾忽然觉得,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了孩子,大概率是会幸福的。
  心里的那点忐忑和不安渐渐被他抚平。
  晚上临睡前,趁着洗澡的间隙,她偷偷测了试纸。
  五分钟后,夺目的两条杠,被赤裸裸地摆在她的眼前。
  望着洗手台上的试纸好几秒,许雾才从莫大的惊喜里缓过神来,盯着眼前镜子中自己依旧纤细的腰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她不知道的是,从她洗澡起,就一直站在门外等她的池煜此刻有多煎熬。
  【如果要怀孕,要有完整的备孕计划才好,先把准妈妈的身体养好,再说后续的其他事情。】
  看着手机上谢成的回复,池煜忍不住轻嗤一下,不就是越米乐前几天刚查出来怀孕了,看给他骄傲的,好像是什么专家似的。
  结果下一秒,池煜又忍不住蹲在浴室门口,在网上查起资料来。
  各种各样的资料在手机上百度了有二十多分钟,结果是他越看越煎熬。
  其实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对池煜来讲,除去惊喜他还有害怕的成分在。
  池煜并不怕孩子的到来,也不担心养孩子所需的物质条件,只是害怕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在怀胎的过程中,许雾那样单薄的身体会不会因此消耗的更多,其次更担心生产这件事本身。
  甚至在许雾出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如果真的有,大不了不要这个孩子的准备。
  他完全没注意到里面的水声停了下来,更没注意到里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就在他紧张得满头大汗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池煜猛地抬头,边咳边站起来,补了一句,“你洗好了?”
  一句无关痛痒的废话。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下一秒,只见她伸手将试纸递过去,缓缓开口:“你看看这个。”
  许雾的过于平静让他的紧张程度瞬间又提高好几个度。
  他几乎是抖着手接过来,明明心里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却还是在看到结果的一瞬间,心头涌上巨大的喜悦。
  “阿雾……”
  池煜猛地转身想抱她,手伸到一半又克制住力道,只轻轻将人揽进怀里,许雾裹着一件米白的浴袍,人依旧纤细单薄,摸着她的脊背,他忍不住皱眉,“不是,我每天喂给你的肉都去哪儿了,看来你这老师也不好当啊。”
  听着这话,紧张的ᴶˢᴳ气氛瞬间破功,许雾彻底放心,抬手捶他一下,嘴角勾起来,“就这反应啊,你没别的话了?”
  拦腰将人抱起,他笑着边走边说,“有,你老公我想说的太多,高兴得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讲。”
  “那你最先想到,最想说的是什么呢?”搂着他的脖子,她问。
  “嗯…大概是想说很爱你。”他答道。
  -
  第二天请了假,池煜带着人去医院检查。
  确定怀孕,从医院出来时,正是傍晚。
  那是个夏季的傍晚,暖黄的夕阳余晖笼罩住他们的身影,迎着柔和的风,他们一步步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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