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意舒训练完洗好澡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厨房里转悠来转悠去的姜也。
已是夜晚，滨海小镇陷入黑暗的夜和深蓝的海，精致的木窗露出一点点月亮，远处是栋栋房屋星星点点的灯光，这是条人间银河。
姜也偶尔经过，将银河完完整整地挡掉。
这位高中常年第一的学霸，对于做饭真是一窍不通。一个小时他只折腾出两道家常菜，番茄炒蛋和酸辣土豆丝，土豆丝焦了一半。
“我买了很多海鲜，你不吃吗？”
姜也沉着脸反问：“你会做吗？”
傅意舒摇头，海鲜都是她出门溜达的时候从老爷爷老奶奶的小摊上买回来的，目的是照顾他们的生意，分毫没想到要怎么烹饪这个问题。
在姜也将信将疑的目光下，傅意舒将一袋海鲜放进蒸锅，又照着百度百科上调配酱料，“等我给你做个什锦小海鲜！”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将近八点，大家都是初次做饭，饭菜很不对味，傅意舒和姜也互相取笑着消灭掉自己做的菜。
半夜三点，姜也的房门被咚咚敲响，傅意舒虚弱地在外头叫唤：“姜也，我有点不舒服。”
傅意舒一向要面子，明明已经吐了两次，她还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在等待姜也穿戴整齐的过程中，傅意舒又吐了一次。
姜也向邻居借了一辆电动车，他握着手柄在傅意舒面前停下，“要吐了告诉我，我停车。”
反复的呕吐让傅意舒彻底没了力气，甚至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她戴上头盔，气若游丝地说：“放心，不会吐你身上的。”
电动车在公路上平稳快速的移动，秋末的风冷飕飕的，刺激人的神经。
傅意舒被风吹得清醒了许多，她从来没见过他戴头盔，眯着眼打量姜也的后脑勺，看起来呆呆的。
海望村没有医院，两人一路驶出村落，终于找到了一所离海岸较远的急诊。
食物中毒。姜也将药递给傅意舒，又倒了杯热水，“看来你的什锦小海鲜还是害惨了你。”
什锦小海鲜是晚上最难吃的一盘菜，比姜也炒焦了的土豆丝还要难以下咽，傅意舒死要面子活受罪将海鲜全部吃进肚里，没成想吃来了医院。
这会儿，她病恹恹的，性子软了下来，“我都这样了你还嘲笑我。”
姜也轻笑，“行，不笑你了，赶紧把药吃了。”
吃完药，傅意舒的脸色渐渐好转，时钟已经转向四点，海边的天蒙蒙亮。
刚坐上姜也的电动车后座，傅意舒突发奇想，“姜也，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呗。”
“不睡了？”姜也扭头问她。
“不睡了。”
“行啊。”
话音刚落，电动车启动，向滨海小镇岸边的白红色高塔驶去。
此刻的小镇仍然在沉睡，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匀速拍打海岸的海水，一遍一遍洗刷礁石。
这让傅意舒想起录制《宝藏在哪里》自己独自坐在码头的那一夜。
与此前截然相反的是，傅意舒此刻十分平静，“我在荒岛那晚上，就这样望着海面坐了一整夜。”
“节目首播我看了的。”姜也淡淡说道，“你说以后想开个花店。”
傅意舒点头，她的眼眸眺望着大海，借着蒙蒙亮的天光，她眼瞳中泛起细微的光点。
“那个其实是我出道之前就有的梦想。”傅意舒说，“我从小到大都很普通，中等的成绩，不会才艺也没有爱好，我以为我会开一家花店，然后平淡地过完一生。”
“你会后悔成为艺人吗？”
“不会。”傅意舒斩钉截铁地回答姜也，她微蹙的眉间舒展开来，“因为这个特殊的工作我拥有了好多东西，不再小心翼翼的性格、数不清的粉丝的爱意、不出意外可以花好几辈子的钱。我的自信与骄傲都是这些东西给予我的。”
当然，还有你。
如果我没有像现在这般强大，就无法拥有你。
云层间破开金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毫无预兆地洒在两人身上，飞鸟鸣叫，漂泊的孤船渐渐靠岸。
五颜六色的房子在天光之下闪耀，公路上开始出现车辆，有一家早餐店冒起热腾腾的白烟。
傅意舒扭头看向姜也，他的目光在被她抓包前从傅意舒脸上移开，随后久久地注视着那轮天边的朝阳。
“姜也，你跟别人看过日出吗？”
他报了一串高中好兄弟们的名字。
傅意舒不由得勾起唇，她甜滋滋地望向天边金灿灿的云层。
🔒第14章 开机
粉房子里灯火通明，饭后两人躺在沙发上看《宝藏在哪里》第一期重播。
临近《如蝶》开机，官方微博陆续公布了几位重要主演的角色海报，今天官宣男女主。
男主萧弛由凌天一扮演，凌天一是童星出道，近年来主演的几部青春题材作品广受好评，满满胶原蛋白的脸极具少年感。
傅意舒拿着凌天一的海报照片放大缩小，忍不住跟身边的姜也说：“你看，这小弟弟的脸多稚嫩。”
姜也瞥了眼，没出几秒就将视线移开了，一句话不说。
客厅里的大屏电视里，面色较好的女生背着背包走进浓密的森林，她脸色平静，眼瞳中只偶尔震颤，姜也知道那是她害怕时的神态。
胆小如鼠的人这会儿正抓着手机在网上冲浪。
官宣照片发出后，傅意舒转发了海报，配文【如果我能变成一只蝴蝶，永远翩翩起舞就好了。】
凌天一同样转发了自己的海报，他的配文与傅意舒的微博相互对应【我从没见过那般的女孩，她总是化作蝴蝶，跳着好看的舞。】
这年头电视剧不炒 CP 就没有热度，剧宣后没出几小时 CP 超话榜单中“一心一意”CP 粉杀出重围，进入排行榜第十。
姜也看到她手机上正在播放的粉丝剪辑出来的 CP 向小视频，调侃道：“呦，新男友？”
“是啊。傅意舒随口说。
姜也笑了笑，他面无表情看着电视，综艺已经播放到傅意舒和阿湘在森林中相遇的画面，这一段保持原汁原味，几乎没有增加太多的剪辑和特效，将两人的态度原模原样播放了出来。
“她真坏啊。”姜也这么评价阿湘。
“你不是看过一遍了吗？”
“所以这是我第二次感叹了啊。”姜也边看边摇头。
综艺中，阿湘对着镜头偷偷踢掉路边的石头标记，傅意舒说：“更悲催的是，新剧里她演我的好朋友。”
阿湘常常扮演甜美角色，这一次《如蝶》中的夏珊珊刚好与她的形象契合，听说她的经纪人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阿湘塞进来。
“这么惨啊。”姜也语气不咸不淡的，把玩着遥控板稍显敷衍。
傅意舒蹙眉，她还没张口，姜也已经条件反射放下手中的遥控板，态度积极地问她：“抱一会儿？”
——
隔天，傅意舒搬出粉房子进组，留姜也独自住在这里。
沧浪屿离海望村不远，几乎是海望村的复刻版，颜色各异的房子，海浪拍案，公路两边栽着旺盛的棕榈树。
开机仪式在沧浪屿举行，长桌案上盖着红绒布，上头陈放着香炉果盘，主创们揭开红绒布露出下头的摄影机，喊出特定的口令便算结束了。
傅意舒刚要离开现场，就被阿湘一把拉住，“意舒姐。”
“有什么事情吗？”
“我很少演阵容这么豪华的电视剧，你一定要多关照关照我啊。”
《如蝶》官宣演员阵容以来就被各路网友吹得飞起，当红小花傅意舒还有一直以来人气很高的凌天一出演男女主，老戏骨下场作配，更有舞蹈大师特别出演，这部电视剧未拍先火。
“正常演就好。”傅意舒说，她没有与阿湘长谈的兴ᴶˢᴳ致，但对方显然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想法。
“你是还在因为综艺里的事情生我的气吗？”阿湘说，“那只是游戏嘛，意舒姐你没必要生气的。”
“我没生气。我还有事情。”傅意舒勉强打了个招呼，“再见。”
阿左在房车外等待已久，“我看了一下剧组拍摄安排，这几天会把你跳舞的戏陆续拍掉，今天有一场大夜戏。”
“好的。”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傅意舒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下午她一边试造型一边背台词，连手机都没看。
夜晚，拍摄现场安排在沧浪高中的一间练舞房中。
傅意舒穿着赤色的校服，扎着一束利落的马尾来到片场。
化妆师没有在她脸上增添多余的粉饰，几乎全素颜出镜，在校服的衬托下显得稚嫩活力，下半身百褶裙在走动时泛起波浪。
女主胡蝶对舞蹈的热爱与向往，需要依靠深夜以及空荡无人的舞蹈房烘托。
当导演一声令下，傅意舒在房间正中央优雅有力地舞动起四肢。
经过半个月废寝忘食叫苦不迭的专业培训，傅意舒的舞姿得到很大改善，她的动作柔美轻缓，如水一般流畅自如。
镜头外剧组人员纷纷露出惊艳的目光，“听说她特地请了老师学习，虽然只训练了两周，但有这样的效果真的很不错！”
傅意舒按照动作指导老师编排的舞蹈跳完第一遍，紧接着又开始第二遍。
单单是跳舞没有半句台词，但傅意舒很快就沉浸在角色中，她渐渐以高中少女该有的目光打量目之所及，眸中的星光不是依托头顶的电灯，而是依靠心中的希望燃起。
她是胡蝶，离梦想越来越近的胡蝶。
第三遍傅意舒跳得充满拼劲，她的心跳剧烈地跳动，马尾一遍遍甩出弧度又落下。
“好，过了，胡蝶换套造型，一个小时后准备下一场。”
下戏时，傅意舒已经满头大汗，走到室外，海面上阵阵冷风侵袭而来。
阿左递来外套，“小心感冒，下一场的服装已经拿到车上了。”
傅意舒换上白色裙子，原著中这是胡蝶第一次在萧弛面前跳舞，也是在这里，萧弛对她一见钟情。
等演员结束上一场戏赶来，时间已经走过凌晨一点。
阿湘赶来搭戏时满腔怨言，“为什么不能把这场戏放到前面拍啊，都凌晨了我不用睡觉的吗？”
“哎呦祖宗啊，男女主之前各自都有戏，你体谅一下嘛！”
“是是是，男主是天女主是地，只有我们这种小配角的命不是命。”
阿湘连连翻白眼却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姗姗来迟的凌天一全部听了去，后者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匆匆走过。
“好各部门准备一下。”
橙黄的路灯下蚊虫飞舞，深夜的马路上车辆和行人都没了影子，白裙子在灯下起舞。
好朋友夏珊珊在一旁不停的鼓掌，而街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他看着跳舞的人，如痴如醉。
等女孩停下来，萧弛走上前，试探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笑容明亮大方，“我叫胡蝶！”
这是胡蝶与萧弛第一次见面，她用短暂的一段舞在萧弛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卡，夏珊珊在搞什么，他们俩个人说话的时候镜头不会给你特写但你也会入镜的，你有多动症吗一直抓耳挠腮？”
阿湘的脸色一下就垮下来，她皱着眉反驳，“导演这是我给角色设计的动作！”
“动作太多了，你就安静地站着，轮到你的时候再出动作。”导演说，“我们再来一遍。”
萧弛再次从街口走到胡蝶的面前，重复方才的台词。
轮到阿湘说话时她又待机了，迟迟接不上话，站在原地装傻充愣。
导演严肃地喊道：“夏珊珊你台词背了没有？我跟你那些无脑小甜剧的导演不一样，能一镜到底的部分我不会帮你找漏洞剪辑，如果你演不了就趁早走人！”
方旭对于故事、对于镜头表达有自己特殊的见解，经他指导的片子评分超高，对于艺人来说拍了他的剧不红也有小粉。
阿湘为了能拍这部剧煞费苦心，偏偏方导严格暴躁，这才第一场戏她就被骂得狗血喷头。
“对不起导演，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可以演好的！”
凌天一被频繁拖后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毫不留情讽刺道：“是不是没睡好啊，毕竟这个点了你这个小演员也是要睡觉的。”
方旭说：“休息十分钟继续，这场戏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睡觉！”
傅意舒很疲倦，一晚上她都在跳舞消耗体力，双腿隐隐作疼，这时候接近三点，她坐在折叠椅上，眼皮子不停打架。
凌天一刚巧坐在她旁边，他递来一颗薄荷糖，“吃一颗提提神。”
“谢谢。”
薄荷味如暴雨般席卷她的神经，冷飕飕的寒风将她吹得抖了三抖。
“你知道么，上一次我两个小时过不了一个镜头，还是第一次演戏的时候。”凌天一比了个数字，“那会儿我六岁，她比六岁小孩都不如。”
阿湘泪汪汪踱到凌天一面前，她委屈巴巴道歉：“天一哥哥对不起，我拖累你了，我没想到今天我状态这么不好，真的很对不起。”
凌天一笑了笑，他架着二郎腿挑刺“哎，你怎么只跟我道歉，你不是拖累了整个节目组吗？”
傅意舒对阿湘挑了挑眉，她觉得自己抬眉的样子像极了姜也。
面前嘟着嘴的人切了声，她黑着脸走了。
凌晨三点，全剧组总算下班了。
傅意舒疲惫到极点，今天她的双腿格外脆弱，痛得难以前行。
阿左扶住她，“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应该是拉伤贴点膏药就好了。”
刚洗漱完毕窝进被子里，傅意舒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姜也。
“你怎么这个点还没睡？”
姜也的声音低沉又饱含磁性，“准确地说，已经睡了醒了。”
他似乎在翻身，手机里传来一阵被子扯动的声音，“刚好看到你的消息，来慰问你一下。”
“今天不太顺利啊？”他猜测说，原本清朗的声音在午夜低沉得像一把大提琴。
“嗯。”
那头的反射弧很长，半晌问：“你要睡了吗？”
“要睡了。”
两人一个被手机提示音吵醒，一个还没睡觉困得抬不起眼睛，通话没有超过三分钟就挂断了。
🔒第15章 崩溃
赤色幕布缓缓向两侧揭开，聚光灯落在盛大的舞台上，面孔姣好的女子身着粉色衣裳，缓缓展开双臂，她轻盈如蝶，行云流水，在属于她的舞台上闪耀。
这一段是《如蝶》最后的舞蹈戏份，胡蝶经历了人生种种终于站上梦寐以求的位置，她拖动沉重冰冷的假肢，跳着最动人的舞蹈。
收尾的动作，傅意舒仰头微笑，她气喘吁吁，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