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退热了。”裴若兰说着，将手贴向君玉的额头，“没有再反复，应该是好全了。”
霍准松了口气，他走到罗汉床边，将君玉抱了起来，亲密的贴了贴他的额头，问道，“爹专门带了御厨过来，想吃什么，让他现在给你做？”
君玉眸光倏地亮起，抱着他的脖子道，“我想吃蛋羹，还想吃彩色的饺子。”
霍准答应了一声，然后侧头瞥了姜公公一眼，姜公公会意，立刻退了出去，吩咐御厨。
裴若兰嗔怪的看了霍准一眼，“怎么还把御厨带来了？”
“君玉喜欢他做的早膳，”顿了顿，又道，“刘德珍还会做一道菜，叫雪里藏珍，煞是有意思，等会你也尝尝。”
裴若兰抿嘴笑了笑，“那我等会可要看看，有多有意思。”
霍准抱着君玉在她身边坐下，侧头看着她道，“这次过来朕还带了一位画师，她有一手绝技，画出的人像惟妙惟肖，能有九成像。”
裴若兰有些意外，“是吗？”
“等会用完膳叫她进来现场画一幅，你就知道了。”
将近午时，姜公公进来道，“陛下，午膳做好了。”
霍准一手抱着君玉，另一手扶着裴若兰从罗汉床上起身，朝外走去。
外间的圆桌上，中间摆着一只锅子，锅中是洁白的冰雪，下面用小火煨着，锅子四周，摆着君玉爱吃的五彩饺子、香油蛋羹，还有裴若兰爱吃的几道菜。
三人坐下后，霍准看了裴若兰一眼，“锅子开锅还得半刻钟，你先吃其他的菜，我来喂君玉。”
裴若兰夹起一筷子清炒藕片放入口中，曾经她以为魏王府刘厨子的手艺已是一绝，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是一道清炒藕片，都能做的这么清爽可口。
霍准先喂了君玉半碗蛋羹，又给他夹了几个饺子，最后盛了半碗山药小米粥给他，君玉吃的十分满足。
这时，中间的锅子开了，一股异香弥漫开来，与此同时，一颗晶莹剔透的丸子从锅子中央浮了出来。
霍准用勺子舀了，放到裴若兰碗中。
而锅中紧跟着又冒出一颗黄色的丸子，裴若兰称奇，“一次只有一颗丸子浮上来，确实有点意思。”
霍准笑着将黄色的丸子捞起，放到君玉碗中。
君玉巴巴的看着锅子中央又浮起一颗绿色的丸子，小声道，“爹，这是在变戏法吗？”
霍准眯着眼笑了笑，“对，这就是在变戏法。”
君玉抿了抿嘴，“那等会我是不是会睡过去，再醒来娘就不见了，只有我一个人……”说到最后，君玉嗓音里带了哭腔。
裴若兰和霍准都听懂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裴若兰紧紧的将他搂如怀中，“君玉别怕，娘不会再丢下你了，以后娘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真的吗？”君玉瓮声瓮气的反问。
裴若兰将他抱的越发紧，“真的，骗人是小狗。”
“那我们以后再也不看变戏法了，好不好？”
“好！”裴若兰答应了一声，然后吩咐小红，“将锅子撤下去。”
小红答应了一声，将锅子端了下去。
霍准有些无措的看向裴若兰，“对不起，朕没想到雪里藏珍会让君玉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裴若兰摇了摇头，“我知道陛下没有恶意，你不用觉得抱愧，至于其他的……等他长大应该就会懂了。”
霍准抬起手摸了摸君玉的发心，轻轻“嗯”了一声。
裴若兰安抚了君玉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温柔的问道，“还想吃什么菜？”
君玉看向裴若兰面前的清炒藕片，“我想吃那个白白的，有洞的菜。”
裴若兰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
用过午膳，裴若兰让小红带君玉去午睡，她和霍准留在外间说话。
“陛下昨日那个问题，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霍准听她这么说，心口微微一紧，呼吸都轻了起来。
第347章 画像
他其实已经猜到，经过昨夜，裴若兰不可能让君玉进宫，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失望。
裴若兰见霍准脸色不好看，抿了抿唇，带了几分哀求，低声道，“等他再大点，忘了这件事，能照顾好自己，再让他进宫好不好？”
面对裴若兰的哀求，霍准的胸腔微微发胀，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你忘了吗，朕说过不会勉强你，你不想让君玉进宫，那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大不了朕受点累，多跑几趟来看望你们母子。”
“多谢陛下体谅。”裴若兰感激的说道。
霍准抬起手温柔的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滴，“别哭，你一哭，朕心里就乱了。”
裴若兰别过头去，“我这是高兴的。我也知道君玉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他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广阔天地，但在他能自立前，能多留在我身边一刻，我也是高兴的。”
“君玉能有你这样一位好娘亲，是他的福气。”
裴若兰察觉到霍准语气中的艳羡，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其实周太嫔也很为陛下着想，”顿了顿，她又道，“我以为陛下登基后，会追封周太嫔的。”
“朕是要追封母妃的，只是还没来得及。”
裴若兰面露不解。
霍准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朕原本想立你为后，再追封母妃，我们一起去看她。”
裴若兰：“……”她就不应该提起周太嫔。
“你真的打算永远都不进宫吗？”偏霍准不肯放过她，执拗的追问。
裴若兰与他四目相对，沉吟了许久，道，“眼下自然是不想进宫的，至于未来，我也说不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主意。”
“朕会一直等你。”
裴若兰弯了弯眉眼，“希望陛下不会后悔。”
“朕绝不会后悔。”
他的眼神太过深邃，像是要将人吸附进去一般，裴若兰轻咳了一声，“陛下不是说带了一位画师过来？”
霍准含着笑转向姜公公，“叫李遇水进来。”
“是，陛下！”
须臾，姜公公领着一个身穿褐色衣裙的瘦高女子走了进来，她背着一个包袱，打量了霍准和裴若兰一眼后，恭敬的行礼，“见过陛下、裴姑娘。”
霍准叫起后，吩咐道，“你先替朕和若兰画幅画像。”
“是，陛下！”李遇水应了一声，然后打开自己的包袱，取出里面的画具，在姜公公搬来的锦杌上左下后，飞快的勾画起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就收起画笔，将宣纸递给姜公公，“画好了。”
姜公公上前将画像呈给霍准，霍准看了一眼，递给裴若兰。
裴若兰看着画像中的和自己和霍准，有些惊讶，这姑娘竟然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将人画的有九分像。
“你画的很好。”她抬头看向李遇水，“只是这画笔似乎不是寻常画笔。”
李遇水站起身，拘谨道，“我幼时家里穷，买不起宣纸和画笔，只能用烧过的碳火棍在地上涂画，后来习惯了，便一直沿用下来。”
裴若兰点了点头，“你很有巧思。”
等君玉睡醒来后，李遇水又帮霍准、裴若兰和君玉画了几张，这次，李遇水画的更精细，能有九成九的相像。
等她出去后，裴若兰端详着手中的画像，冲霍准道，“陛下只是让李遇水做个宫廷画师有些屈才了，若是让她去衙门里当差，只怕衙门破获案子的速度能翻好几倍。”
霍准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她现在在刑部当差？”
裴若兰愣了一下，“她还真是刑部的人？”
“不错，是朕见识过她的画技，才从刑部将她借过来，这样，就算不能经常见到你和君玉，朕也能一解思念之苦。”
裴若兰掩唇轻咳了一声，“陛下不像我们就不会苦了。”
霍准握住裴若兰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真的不要朕想你？”
他的语气太过严肃，裴若兰蓦地红了脸，催促道，“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回去了。”
霍准侧头看了眼窗外，“天还没黑，急什么！”
裴若兰想抽回自己的手，霍准不肯放。
“君玉还在这里呢！”裴若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
霍准这才放开她，裴若兰将正在玩鲁班锁的君玉抱了过来，隔开霍准的视线。
霍准也怕她真的烦了自己，索性和君玉一起玩起鲁班锁。
直到黄昏时，才起身离开。
裴若兰想起身送他，霍准按住她的肩头，“你陪君玉玩罢，不用送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裴若兰看着他出了寝房，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廊下，李遇水看到霍准出来，忙迎了上去，她献宝一般的又拿出几幅画像，“陛下请看，这是我刚画的。”
霍准翻阅了一番，道，“画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李遇水轻磕了下眼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不过很快又被她掩饰过去，生涩的冲霍准笑了笑，“能给大皇子作画，是我的福气，不敢求赏赐。”
霍准看了她一眼，“既如此，那就先记着。”
“我听陛下的。”
霍准收回目光，朝台阶下走去，姜公公和李遇水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出了裴宅，姜公公问霍准，“陛下，现在要回宫吗？”
霍准想了想，道，“陪朕走走。”
即位这么久，他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裴宅，还从未体察过民情。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看向李遇水，“你先回去罢。”
李遇水摸了摸鼻子，道，“成日在刑部当差，我也许久没逛过上京夜市了，陛下就让我跟着罢。”
霍准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朝清风街外走去。
三人在朱雀大街逛了一路，沿街商铺鳞次栉比，偶有小贩叫卖，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和憧憬。
霍准看着自己的子民，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
到了延政街附近，霍准想起还在魏王府的如意，冲李遇水道，“已经逛完街市了，你该回去了。”
第348章 自重
李遇水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惹人厌烦了，她冲霍准拱了下手，转身离开。
霍准在她走后，朝魏王府走去。
魏王府的护卫见到霍准，都有些惊讶，愣了一瞬，才上前行礼。
霍准叫起后，朝里走去，他径直去了皓首院西次间。
奶娘正在哄如意睡着，看到霍准进来，忙起身行礼。
霍准从她手里接过如意，冲她笑了笑。
如意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霍准，但也不哭不闹，霍准抱着她在桌边坐下，从腰间解下一块团龙瑞兽的玉佩放在她手中，“拿着玩罢！”
如意因为听不见的缘故，一直喜欢清凉的物件，她拿到团龙瑞兽的玉佩后，冲霍准甜甜一笑。
霍准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微微发酸，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许久后，霍准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他刮了下如意的鼻子，“朕已经在让人找唇语大师了，就算你听不见，朕也会好好护着你长大。”
如意不知道霍准在说什么，但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善意，伸手去抓他的手，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霍准回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其实你还有个大哥，他住在清风街，下次朕带你去看他。”
奶娘听霍准提到君玉，忽然开口道，“前些日子裴姑娘来看过如意小姐。”
霍准有些惊讶，她已经来过魏王府？下面的人竟然没有回禀。
夜深后，如意睡着了，霍准才起身离开。
走出皓首院，他侧头看了桑枝一眼，“之前若兰来过？”
桑枝顿了一下，点头道，“裴姑娘是来过一次，不过走的时候交代奴婢，不用禀告您。”
霍准“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不知道罢。
半个月后，女学正式建成，沈娢微特意送了帖子过来，请裴若兰过去瞧瞧。
裴若兰心中甚是欢喜，让楚拂告诉沈娢微，她明日一早就过去。
当晚，裴若兰早早就歇下了。
晚归的虞欢原本还有事找她，见她睡下，只能先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一早，裴若兰就醒了过来，玉奴听到动静，进来伺候。
见裴若兰眼角眉梢都是轻快，她一边帮她梳头，一边笑着道，“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裴若兰怔了一下，才道，“是啊！所以我一定要帮着沈姐姐办好女学。”
两人到女学外时，沈娢微已经到了，让楚拂在书院外等她。
自从离开皇宫后，楚拂的性子越来越温柔，在裴若兰下车后，她温柔而恭敬地说道，“我家小姐和几位夫子正在厅堂等您。”
裴若兰随着楚拂入内，在厅堂见到了沈娢微和另外几位夫子，沈娢微瞧见裴若兰进来，将几位夫子一一引荐给裴若兰。
他们都有出类拔萃的学问，但也都因为不同的缘故，遭受过打压，裴若兰不知道沈娢微怎么将他们请来的，但她相信，若是这几位夫子都能全力以赴，那海棠她们一定会出人头地。
见过几位夫子后，沈娢微又带着她去看了学堂、校舍和食堂，裴若兰满意的点了点头，“很不错，比国子监也差不了多少。”
沈娢微抿嘴笑了笑，“这些都是沈阔的功劳，原本他今日也是要过来的，不过国子监那边有差事，就去了那边。”
裴若兰点了点头，问起海棠她们，沈娢微解释道，“这些日子她和玉芝辛苦了，便给她们放了一天假。”
“到底是年轻的小姑娘，让她们松快一天也好。”
裴若兰和沈娢微聊到午后，才提出告辞，沈娢微正要送她出去，却见沈阔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娢微停下脚步，等沈阔走近后，问道，“不是说今日不过来了，怎么又过来了？”
沈阔冲沈娢微拱手行了一礼，“长姐的书院开学，我如何能不来！”随后，他朝裴若兰看去，“师妹，许久不见！”
裴若兰冲他笑了笑，“师兄。”旋即又道，“你和沈姐姐说话罢，我先回去了。”
沈阔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紧跟着道，“不如我送你？”
裴若兰摇了摇头，“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阔看着她的背影，眼中充满黯然。
沈娢微见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不是已经放弃了吗？”
沈阔的心思被戳破，摇头哂笑了一声，“长姐何必揭我的短。”
“她心里没有你，你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