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结束,还不到八点。
刘总喝了不少,舌头都大了,临走前拍了拍江蔚的肩膀,“小江啊,好好干,以后公司上市了,你们都是持股元老。”
这种画大饼的言论,江蔚自然不会当真。
只是与迟文律错身之际,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味不明。
江蔚没理会,反正决心要分手,他再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两人也算是撕破脸了。
*
回房后,江蔚洗了个澡,酒气散了大半。
她回想着饭局上的表现,不自觉地拿起手机给贺誉发了条消息。
但对方一直没回复。
索性,江蔚打开ipad整理下午记录的资料,用工作替代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了九点钟。
“咚咚”的敲门声打破室内的安宁,江蔚狐疑地起身,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了满脸猩红的迟文律。
那是严重醉酒才会有的反应,往往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她没开门,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
“江蔚,开门。”
持续的敲门声扰得人心绪不宁,迟文律不管不顾,势要敲开那扇门似的。
与此同时,江蔚的手机也响了。
看到是迟文律打来的,她直接挂断,并将他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
往日的温柔缱绻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江蔚第N次暗骂自己恋爱脑活该,一条信息蹦了进来。
“1883。”
贺誉发来的。
江蔚知道那是房间号,随手回了个ok。
她不指望对方会施以援手,所以压根没提及迟文律在门外纠缠的事。
这烂摊子还是要自己面对。
第4章 条件
江蔚打起精神,无视迟文律发来的微信轰炸消息,直接给前台打了通电话。
交代一番后,她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静等着结果。
本以为需要很久,但门外隐约响起了对话声。
江蔚挪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来人竟是余高扬,贺誉的特助。
晚餐时他也在桌上,话不多,戴着银框眼镜,很斯文的风格。
不知他和迟文律说了什么,两人交谈几句便一同走了。
江蔚感觉古怪,余高扬出现的未免太及时。
她又等了一会,确定迟文律没再回来,便坐电梯来到18楼,望着屏幕滚动的数字,心情有些忐忑。
最里面的1883套房,余高扬就站在门口。
他瞧见江蔚,刷卡开门,摊开掌心示意,“江小姐,请。”
江蔚顿了顿,向余高扬求证,“余特助,你怎么知道迟文律在我门外?”
“江小姐误会了。”余高扬淡淡地颔首:“我只是路过,恰好看到了迟总。”
这么巧?
江蔚别开脸,掩饰自作多情的尴尬,“哦,他走了吧?”
余高扬:“是,林秘书把他接走的。”
江蔚毫不意外,想必林娜接到前台的电话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如此积极主动,不怪迟文律对她赞不绝口。
她朝着余高扬点点头,抬脚进了门。
房间是行政套房,很大,温度略低,落地窗打开着,夜风徐徐而入。
不同于江蔚试住的行政大床房,套房面积起码超过100平。
客厅没有贺誉的身影,套间里面也漆黑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
江蔚逡巡四周,隐约捕捉到观景阳台有忽明忽暗的光亮。
此时,贺誉长腿叠在一起,仍然是那套休闲装,坐在藤椅上轻吐烟雾。
浓稠的夜幕给他披了层神秘的孤寂感,室内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轮廓线条愈显得深邃冷淡。
“坐。”贺誉掐了烟,侧头对着身畔的椅子昂了昂下巴。
江蔚入座,抿了抿唇,开口不打自招,“刚刚迟文律在我门外,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贺誉目视前方,安静了好一会,才口吻淡漠地说道:“你们的事不用跟我汇报。”
“不是汇报,是诚意。”江蔚有自知之明,既然要借贺誉的势,坦诚是基本操作。
闻言,贺誉眯眸,轻哂道:“你管这叫诚意?”
江蔚望着男人暗藏犀利的眼神,心跳加快,再次产生了酒精上头的晕眩感。
这种感觉在面对贺誉时尤为强烈。
江蔚没忘记自己主动攀交贺誉的目的,静了静,直白地询问道:“贺总,关于昨晚我请教的问题,您现在有答复了吗?”
贺誉把玩着打火机,不疾不徐地开腔:“想做我的事业助理,你能提供的价值约等于零,我向来不做亏本的投资。”
这是隐晦的拒绝。
江蔚不想轻易放弃,“我有CPA证书,而且年底会继续参加CFA考试。”
贺誉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吞吐,模糊在烟雾后的俊脸浮现出一丝兴味:“我上一个助理,同时持有CPA、ACCA、CFA,现在是跨国集团投资部总监,以你现在的资历,拿什么和他比?”
江蔚上一刻的自信,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顿时底气不足,踌躇着说道:“我可以学,人才……是能培养出来的。”
“确实可以培养。”贺誉充满侵略感的眼神落在她脸上,“但贺氏资本不缺人才。”
江蔚侧过身的动作透着迫切,“贺总,那怎样您才能给我个机会?”
贺誉点了点烟灰,淡漠的有些不近人情,“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你连筹码都没准备,就打算和我谈条件?”
江蔚一再被否定,心情也跟着跌落到谷底。
她突然意识到,贺誉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想入他的法眼,谈何容易。
江蔚蜷起手指,神情倔强又有些酸涩。
贺誉的挖苦、拒绝她都可以自行消化掉,可人与人现实的差距还是让她悲从中来。
努力向上爬的这条路果真荆棘遍布,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无灯的阳台蔓延着令人心悸的沉默。
江蔚黔驴技穷,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才能打动贺誉。
卑微的小白面对强势的资本,不得章法,根本毫无胜算。
不一会,贺誉姿态懒散地靠着椅背,出声打破僵持的气氛,“你一个做市场推广的,为什么想学投融资?”
江蔚回过神,讲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我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一直想继续深造。”
男人用一种不知是夸奖还是取笑的口吻说道:“看不出来,你这么有上进心。”
江蔚见他神态温和,赶紧再为自己争取,“贺总,我虽然没有经验,但理论知识都很扎实,做您助理的事……”
贺誉一脸高深地勾唇,“再说。”
这回答虽然模棱两可,但明显已经松了口。
江蔚没再多呆,怕自己心脏受不了。
贺誉的行事风格太多变,一来一回间便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丝毫不给人喘息思考的机会。
也怪她自己,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跑来问结果。
江蔚走后,余高扬拿着两份文件送进了房间,聊完工作,站在桌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说。”
余高扬抬了下眼镜,“您对江蔚有意思?”
贺誉好笑地挑眉,“你打哪儿看出来的?”
“感觉。”
“你什么时候学会凭感觉说话了?”贺誉嗤笑,随手扯开衬衫的领扣。
“看得出来,她想攀上您。”余高扬若有所思,“要是换成其他人,您未必会有这份耐心。”
贺誉微微阖眸,充耳不闻。
余高扬见他不搭腔,又补充:“她是我见过的女人里面,长得最标致的一个。不管能力高低,放在身边,起码能赏心悦目。”
贺誉慢条斯理地抬了下眼皮,“那要不要把你特助的位置让给她?”
余高扬立马低头,“您当我没说。”
第5章 信息
江蔚在酒店住了两天,没再见到贺誉,两人如同平行线般不相交不打扰。
结束试住体验,回到公司。
一上午江蔚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到了午休时间,体验报告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
随着周围同事陆续离开工位,周宁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蔚姐,你听没听说那谁要从分公司调回来了?”
江蔚狐疑,“谁?”
“汪华啊。”周宁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大波浪的手势,“迟总以前的助理,长得一般身材巨顶的那个。”
江蔚恍然大悟,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她不是离职了?”
她隐约记得当初和迟文律刚开始地下恋,没多久办公室里就传出汪华要离职的消息。
时间点略有重合,江蔚还有印象。
周宁道:“根本不是离职,我听秘书室的人说,她之前是内部调岗,去了分公司做业务。她昨天下午来集团了,穿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还在迟总办公室呆了将近两个小时。”
周宁是部门助理,兼具百事通的功能,她的话江蔚从不怀疑真实性。
汪华这个人,江蔚短暂的接触过几次,不太熟悉,算是点头之交。
江蔚喝了口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汪华这次回来还是原岗位?”
周宁苦恼地摇头,“这我还真没打听出来,秘书说等发任命书的时候就知道了。”
江蔚挑了下眉,汪华调回的事,她只当午休期间的小八卦,并未过度关注。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部门经理提议去聚餐唱K。
明天是周末,不用再当早八人,大家都积极响应。
这类集体活动江蔚一贯都随大流,谈不上喜欢,也不会扫兴。
吃饭的地点在榕城CBD附近,是一家连锁的自助烤肉。
同事间用餐的氛围很和谐,偶尔互相打趣,讲一段无伤大雅的八卦,一顿饭吃下来几乎笑声不断。
江蔚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扮演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这时,部门经理向姐撞了下江蔚的胳膊,示意她陪自己去趟洗手间。
离开餐桌,两人并肩走着,向姐说道:“你去试住的体验报告我下午看了,写得不错,很客观。”
“就是个人感受,看到什么我就随笔记了下来。”江蔚随口一问:“你呢,什么时间过去体验?”
“我?”向姐目视前方,笑道:“我就不去了,正好跟你说个事,月末30号是我的lastday。”
江蔚惊讶的停下了脚步,“你要离职吗?”
“嗯,离职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们。”向姐笑了笑,语气很坦然。
她说得轻松,江蔚的心情却沉重了许多。
在职场遇到一个好领导不亚于中彩票,向姐的风评一向不赖,在同事间也很有公信力。
领头羊突然不干了,江蔚忍不住再三确认道:“向姐,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相比江蔚的失落,向姐看得很开,“接替我岗位的人下周就到,你们应该也认识,以前迟总的助理,汪华。”
*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迎来了新的一周。
由于大隐酒店即将开业,江蔚忙得昏天暗地。
加班到八九点更是常态,每天都在体会打工人的心酸不易。
值得一提的是,自打那晚闹掰之后,迟文律倒是没再骚扰她,即便同处一个楼层办公,两人硬是没打过一次照面。
但这样拖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江蔚调整完线上投放的流量词,抬眼发现办公区就剩她孤零零一人。
她揉了揉肩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贺誉的名字在一众消息的包围下尤为显眼。
江蔚有点受宠若惊,点开聊天框,里面赫然躺着一张“高金资本投融资交流分享会”的邀请函。
时间是周五下午。
江蔚赶忙给对方回复感谢。
要不是贺誉,这样高级别的投行分享会她连门都摸不到。
江蔚点开邀请函看了又看,沉浸在喜悦里无法自拔。
“叮”的一声响,回荡在办公区外的电梯间。
江蔚放下手机,回头张望。
还没见到人,先听到了撒娇的抱怨声:“都说了让你少喝点,你也不听,喝这么多,难不难受啊?”
江蔚收回视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紧接着,迟文律含混的嗓音响起,“我不喝能行?都是大领导,不端杯谁帮你办事。”
林娜搀扶着他,注意到办公区还亮着灯,小声提醒,“迟总,办公室有人。”
迟文律清醒了几分,挥开林娜的手,端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
两人路过办公区,林娜好信儿地探头探脑,“江蔚姐,还没下班呐?”
江蔚关了电脑,起身拎起包,“刚忙完,这就走了。”
林娜本想扶着迟文律回办公室,却见他唇角紧抿,脸色异常难看,“迟总,你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
迟文律死死盯着江蔚,缓了几秒,吩咐林娜,“你去给我买杯解酒茶上来。”
“啊?”林娜觉得他肯定是喝断片了,刚才回来的路上,他明明说不喝的。
迟文律不爽林娜的反应,正想摆架子训她几句,旁观的江蔚淡淡地开口,“你照顾迟总吧,我去买。”
林娜感激地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楼下药店就有卖的,麻烦江蔚姐了。”
有火撒不出的迟文律:“……”
江蔚无视迟文律冒火的眼神,神色自若地走进了电梯。
至于解酒茶,谁爱买谁买去。
她不是傻的,迟文律喝多了不回家却带着秘书折回了公司,要说为了工作鬼才相信。
副总裁的办公室是套间,有独立的休息室。
公司曾有人私传,上班时间保洁大姐在某领导休息室的垃圾桶内,发现了计生用品。
一开始没有指名道姓,后来各路小道消息一汇总,信息直指迟文律。
第6章 懊悔
夜里九点半,江蔚回了家。
漆黑清冷的一居室卷着孤独向她袭来。
瘫在沙发上,江蔚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稍顷,她从包里翻出手机,主动拨通了贺誉的电话。
那端接通,江蔚提起精神打招呼,“贺总,晚上好。”
贺誉低沉的嗓音从听筒传来,“嗯,什么事?”
冷淡的语气没有打消江蔚的积极性,“我想请您吃个饭,您周三晚上方便吗?”
那端略显嘈杂,贺誉似乎拿开了听筒与旁人说着什么,很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