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
窗外的风不请自来,从玻璃缝里钻了进来。
此时,王董早已移动高跟鞋,出了菲总的办公室。
风里似乎还夹着大小不明的沙子,迷了菲总的眼睛。
“好邪的邪风,刚才王清姿在的时候,你不来。偏偏在她走的时候跑进来。”菲总自言自语。
他没办法抑制心里的狂风暴雨:这个王清姿真是把招聘当儿戏,别家做得大的企业都是任人唯贤,她任人唯亲也就算了,还凭眼缘裁人,把难题留给了我。我该怎么让崔西和这三个人说呢?
菲利继续翻看三个人的简历,边看边拨通了崔西的办公电话。
“你给他们出分流题了吗?出的什么题目,什么时候提交?”
崔西诧异于菲总为什么问得这么细致,她答:“对公司所管理基金的看法,下午上班前提交。”
“好,下午上班第一时间把他们的看法提交给我。”菲利说完挂断电话。
崔西更纳闷了:什么时候菲总变得这么关心新人?
在同一时间纳闷的人有千千万万个,比如陆却锌,他提着大包小包赶在陆美华的身后。
他是个有娘没爹的孩子,陆美华索性让他跟自己同姓。
一方面提醒自己,这个孩子的世界里从此只有她一个人,另一方面提醒自己要负起责任,念兹在兹。
“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广市……”
“妈,中午了,我肚子饿。”
“我们去火车上吃。你再磨叽,我们要赶不上火车了。”陆美华穿着厚高跟,高跟与地面摩擦,发出类似马蹄前奔的声音。
她只能提着一个包,所以身姿轻盈,反倒是郝却锌,拉着个大号行李箱,箱子上还堆着两个包。
无障碍电梯太难等,他又怕跟丢了,只好跟着陆美华坐手扶梯。
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扶不住所有的东西,险些一起跌了下去。
陆却锌赶紧撑住,稳住重心,他是傻了点,但心极其的善良纯真。
他不敢想象行李跌落下去砸到人是怎么个惨烈的景象。
“下次拿这么多东西还是等无障碍电梯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睛还要追踪陆美华的步伐,等他跟着陆美华到检票车厢的时候,早已气喘吁吁。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人在检票,也就是说他们踩的点刚刚好,火车只差6分钟就要开动了。
“瞧瞧你,满头大汗。”
陆美华找到座位,捋顺呼吸后,注意到了陆却锌的满头大汗。
她拿出浸了茶香的纸巾给他擦汗,这娃虽然力气大,到底是个人,自己是有点过分来着,把他当生产队的驴,也不问驴能不能接受这么多重量。
“拿不了就和妈说一声,累坏了吧。”
“妈,我一点都不累。”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也会说假话了。”陆美华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陆缺锌。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缺心眼,所以她给他取名却锌。
他在她眼里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大孩子。
“妈,我们去广市是要去找妹妹?”陆却锌说话的神态越来越像陆美华的第一任丈夫。
这让陆美华觉得奇怪,明明她跟这孩子亲近些,为什么这孩子会越长越像第一任丈夫刘秦。
“你真聪明。想不想妹妹啊?”陆美华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哄陆缺锌。
“当然想了!”陆却锌边喝水边大声说话,水进喉咙进得太快,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缓缓开动了起来,它的轮子开始转动,带着车厢内的乘客们一同前行。近处的绿树和房子逐渐变得模糊,而远处的青山和云雾也开始慢慢地后退。
它们似乎在与火车竞走,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赛跑。当火车终于钻进山洞的时候,所有的景色都消失在了黑暗中,仿佛被吞噬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影子。
陆美华的思绪被快速移动的火车拉得很长,火车钻过一条一公里长的隧道后,钻进了光明。
而远在广市的郝心晴,并不知道陆美华和陆却锌坐着火车离她越来越近,她的思维钻进了一片空白当中。
下午上班,她就接到了人事部崔西的电话,崔西叫她去人事部的办公室。
“郝小姐,不可否认你很优秀。但是你对于本公司运营基金的看法过于偏激,且列举的部分例子失实,所以,我们公司的发展模式可能不适合你,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公司了。”
“什么?”郝心晴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上班,板凳还没坐热,便被炒了。
她差点失去对表情的控制管理,眉毛弯曲了下来,拽着眼睛往上翘。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且算不上负面。如果贵公司连这点小小的真话都不能听,那真的很抱歉。”
郝心晴已经由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转换为镇定、心平气静。
她说完这句话,径直走出崔西的办公室,
“郝小姐,还请您不要伤心,像您这么优秀的人,应该很容易找到下家的。”崔西的话在她的身后流动。
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掏空,所有的精力和热情在一瞬间消散无踪。她原本对磐蒲基金抱有一定的期待,认为这会是一个稳定而有成长空间的工作环境,但现在她意识到,这家公司的内部运作与她所想象的大相径庭。在这里,招聘和解聘员工的流程就像是儿戏一般,轻而易举且毫无规律可循。
尽管她早已对社会的残酷现实有所耳闻,但亲身经历后,她才深刻感受到现实的无情。她刚刚步入磐蒲基金的大门,满怀憧憬地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然而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就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磐蒲基金无情的做法,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瞬间清醒,认识到职场的残酷和无情。
第15章 这样的牛马你喜欢的话,给你当
她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安安静静地度过这难忘的一天。
等临近下班的时候,又要像个欢欢喜喜的打工人一样,有模有样地收拾起文件、水笔、水瓶。
她收拾完最后一件东西,恋恋不舍地看了磐蒲基金的大开间办公室一眼。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郝心晴斩断最后一丝念想,乘电梯准备离开。
许晓晓走在郝心晴的旁边,注意到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与早上相比,郝心晴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那个充满活力和精神焕发的女孩子。
“你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许晓晓关心地问。
郝心晴微微一愣,她注意到许晓晓并没有被叫到崔西的办公室。这意味着在被解雇的三个人中,许晓晓并不在其中。
“可能是今天用脑过度,导致电量不足吧。”郝心晴自嘲地笑了笑。
“那你回去可得好好休息,我相信明天的你又是一个全新的你。”
许晓晓的话语如春风拂面,郝心晴听了,心里莫名的舒坦。
虽然,许晓晓明天根本见不到她。
她还是感激地看向许晓晓:“谢谢你……”
“对了,刚才崔西叫你进办公室做什么?”许晓晓的瞳孔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果然,人和人之间存在的不止是认知的偏差,还有情感的偏差。
郝心晴收起萌生的感激,她无法向许晓晓说出自己被炒鱿鱼的事实。
她向许晓晓报以微笑,随后一声不吭地走出电梯间。
许晓晓心中好奇,不过郝心晴不愿意说,她也不想往下问。
在她眼里,郝心晴这个女人长着一张甜妹脸,却冷似冰霜,像极了陈小春版《鹿鼎记》里的那个阿珂。
随着夜幕的降临,天边那一抹夕阳的余晖已经悄然隐去,仿佛它从未来过一般。尽管如此,天际线上那温暖的粉色晚霞仍旧在天幕上绽放着它的光彩,将大地染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仿佛春天的气息也随之而来,给人以温馨而宁静的感觉。
然而,这一切美好的景象并没有给郝心晴带来预期中的慰藉。在她眼中,那天边的晚霞似乎在诉说着“天长落日远,水净寒波流”的诗句,带给她的是一种深深的凉意和孤独感。
郝心晴此刻并不想加入到下班高峰时分三号线拥挤的人群中。她决定在江边多待一些时光,让自己的心灵在这宁静的环境中得到些许的安慰。即使是简单地坐在冰冷的石板凳上,静静地观察着江面上那些来来往往的邮轮,对她来说,也比在尘世的喧嚣中迷失自我要来得更加充实和有意义。
今天的江边与那晚相比,少了梁佳慧的陪伴,使得这份孤独感更加强烈。同时,也缺少了那股恰到好处的微风,那风似乎能带走心中的烦恼,让心情变得更加轻松。
周围的空气像她一样沉闷,今天再也没有什么来自心底的声音,和她说:“留下来,留下来……”
郝心晴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麻利地调出国际黄金走势图,又调出了欧美隔夜市场的指数走向。
虽然她没什么钱投资,但每天关注,也算参与其中。
她有时候庆幸,好在自己没钱,否则最近市场动荡,要是被割了韭菜,搞不好她现在不是在江边吹风,而是在天台吹风。
天渐渐全黑,石椅旁的小路上时不时走过成双成对的恋人,和夜跑气喘的路人
她所在的那片草丛,也时不时窜出一两只虫子,爬到她的脚上。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郝心晴做了一个深呼吸,把虫子从脚上抖落下来,随后,若有所失地搭乘地铁3号线的最后一班地铁,回到粤地风华小区。
“等等我……”郝心晴朝即将关门的电梯喊道。
电梯里的人听到她呼喊,立马摁了开门键。
即将关门的电梯门又缓缓打开。
等电梯里的人看清楚喊话的人,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怎么是你?”
“郝心晴,第一天上班就996?”
梁佳明身上的装束和早上不同,印图白卫衣变成了精心熨烫过的灰色西装,脚上那双万年不变的兰花拖鞋也变成了光亮的皮鞋。
这副装束,该不会是出去相亲了吧?
郝心晴的目光在梁佳明的身上逛了一圈,又回到电梯屏幕面板上。
“梁佳明,难得啊,今天晚上穿得这么正式,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这么幸运,看到你没穿拖鞋的样子。”
“加班加到望月变形?”梁佳明闻到电梯间好大一股“火药味”。
望月变形?梁佳明是把她当成女猩猩,还是女狼人啊?
郝心晴咬了一下嘴唇,差点爆发,但她还是忍住了。
见郝心晴不说话,梁佳明又问:“你在哪家公司上班?说出来让我洗洗耳朵……”
“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说出来,你也未必知道。”
郝心晴斟酌着语句,她想,她总不能和梁佳明说,她第一天上班就被炒鱿鱼了吧?
她已经能想象到梁佳明幸灾乐祸的样子了。
“我是想见识一下,哪家公司第一天就把新入职的员工当牛马,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16楼到了……”
“16楼到了?你不是住15楼吗?”
郝心晴眼睁睁地看着梁佳明和她一同跨出电梯,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指纹解锁梁佳慧的房门。
“我细妹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来做客?”
屋子里一片漆黑,看来梁佳慧并不在家。
“这个点了,这个家伙去哪儿了?该不会跟你一样去当牛马了?”
梁佳明驾轻就熟地打开屋内的电灯,随后径直走到米白色的沙发旁坐下。
“细妹,你不在屋里头,你去哪里了?”
“我去紫金山庄了。”
“紫金山庄?”梁佳明顿住,“你可得早点回来,女孩子一个人在外,终归是不安全。”
“哥,嗐,哥,你想太多了。U盘你先放我房间抽屉里。我很快就回去了。”电话那头的梁佳慧意犹未尽。
“好……”梁佳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郝心晴清楚地看到U盘上赫然的几个大字“磐蒲基金”。
“你怎么会有磐蒲基金的U盘?”郝心晴白了脸色,她真想问候“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这句话一百遍。
“怎么,你喜欢?”
在梁佳明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U盘。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要告诉我,你上班的公司就是磐蒲基金?”梁佳明越看郝心晴的脸色越不对。
郝心晴怔住:这梁佳明看人也太毒了些,她在他面前简直没有秘密。
梁佳明想的则是:这女孩子还是嫩了点,补丁大的事情都写在脸上,他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呗,原来把你当牛马的公司是这一家。”梁佳明嘴里噙着笑。
他摩挲着手里的U盘,“不过,年轻人多点历练还是不错了。年轻人嘛,不在年轻的时候当牛马,等你老了,连当牛马的机会都没了。”
梁佳明话中有话,郝心晴不明白他是赞同当牛马,还是不赞同当牛马。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不是年轻人一样。巧的是,从明天开始,我不再是磐蒲基金的牛马了。所以这个当牛马的机会,你要是喜欢,可以试着争取下……”
郝心晴本来挺郁闷的,经梁佳明阴阳后,更是一股脑说出了事实。
梁佳明听了,震惊:“你说什么,你这牛马只当了一天,哎……不过也好,与其当别人的牛马,不如堂堂正正地做自己的牛马。既然你心情不好,我就不在这里浪费你的时间了。”
梁佳明心想再多待一秒,郝心晴大概会原地爆发,与其受其波及,变成碳人,还不如提前跑路。
“其实呢,现在的招聘会还是挺多的,你多去逛逛,总会有点收获。”
他走到门口,脱下拖鞋,穿上皮鞋,准备跑路。但还是回过头来,安慰了她一句。
“嗯,谢谢你。”郝心晴心事重重地回了一句。
隔天的天气依旧很好,老天晴朗得不像话,经过昨天一晚上的消化,郝心晴的心又和这晴朗的天气一样。
她穿上和昨天差不多的正装,搭上地铁,前往人才市场。
人才市场是地铁、公交、电梯之外的第三个人口密集地,郝心晴在这里只能看见人,却看不见一个人。
她一股作气,对号入座投递简历。
白色的简历像植入GPS的雪花片一样,精准投递到适合它的地方。
一圈下来,郝心晴累了,她找到一个公共座椅坐了下来。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手中的广告纸都不够她扇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她的额头、脸颊沁出。
她拿出小瓶的矿泉水抿了一口,越抿越渴,不出五分钟,她就把手中的矿泉水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