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拂送来咸腥的感受。
美人鱼和王子在海边度过了快乐甜蜜的一年，他们领略海洋美景，骑上海豚追逐海浪，他们日夜在海边相拥，日出日落，星河月光都见证了他们的感情。
这一年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偷偷在海中建造起来，它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芒，它就是贝壳城堡。
它泡在海水里，在海面上就像一座发光的白色小岛，下层完全沉在海中，大量鱼群虾群来回游动，这是他们新的乐园。
王子让唐菲闭上眼睛，他握着她的手，引导她游到了海中的城堡前。
“亲爱的，请睁开眼睛。”
唐菲缓缓张开眼睛，巨大的海上城堡展露在她眼前，全白色的贝壳层层叠叠的堆高，比鲸鱼还大，比火山岛还高。
贝壳的釉质层让白色的它们随着光线有多变的色彩变化。
“它像魔法的城堡。”
“是为你打造的魔法。”
第八六章 如果容貌改变，你能认出我吗
绚烂的贝壳城堡里，为了让美人鱼能舒适的生活，它被做了无数四通八达的水道来联通每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水池与水道连接。
美人鱼惊喜的欢呼一声，一会就从地下海底的水梯上冲上了城堡顶端，在城堡的圆顶上张开双臂给海面的鱼群们来了个亮相。
不一会她又从无数个房间侧面打开了贝壳的活动窗页窗户探出头，与鱼群们玩起了捉迷藏。
一会她又从阳台的水池中冒出了脑袋，在王子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偷偷用鱼尾甩了他一身水。
或是突然转着圈的从水池中跃起与王子拥抱在一起，一会又在海底冲上城堡顶端再跃下来，带着水花与欢笑俯冲入海底。
有时她还会突然从房间的大水池中冒出来，将正在画布上描绘美人鱼的王子拖下水。
王子掉入水池时总是在狼狈中充满了宠溺，他任由美人鱼将海草螃蟹等奇怪的东西堆在头顶，笑容中除了无奈还有更多的甜蜜。
……
“王子，这儿太棒了，我们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唐菲半截鱼尾泡在房间的水池中，半截身体趴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双手托着下巴，满脸天真的问道。
“会的，这是属于我们的城堡，是专属我们的世界。”王子深情款款的半跪下来，轻轻的拉起她的手。
“王子，你听过美人鱼眼泪的故事吗？”唐菲仰头看向了英俊的王子，想到了某个在心里不停提示的聘礼。
“传说中，所有珍珠都是美人鱼的眼泪，贝壳是装载她们眼泪的物品。”
“美人鱼平常不会流泪。”唐菲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她以前没有的知识。
她顺着大脑的想法说道：“她们一生只有一次机会用一滴眼泪纪念最难忘的事，那滴眼泪化作的珍珠拥有情绪的魔力，它可以给巫师带来许多不可思议的魔法应用。
纪念悲伤时眼泪会化作蓝色珍珠，纪念喜乐时留下的为红色珍珠。而其他颜色的珍珠是海洋母亲馈赠给贝壳们的礼物，并不是每一颗都是美人鱼的眼泪。”
王子顺势将唐菲抱在了怀里：“我祈祷在我们的婚礼上，可以让我拥有一颗红色珍珠。”
“一定会有的。”唐菲侧头靠在王子的肩膀上，倾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那么美好的日子里我会幸福的掉泪。”
美好的时光这样过去了三个月，这又是一个红霞漫天的好日子，这正是一轮美丽的夕阳下沉的时光。
红蓝相交的海面上驶来了一群船队，它们的风帆高耸，水手的人声鼎沸，船与船相连接，高空的海鸥们俯瞰它们，像一条在大海里蜿蜒的长蛇，长到尽头处需要飞很久才能到达。
船队上下来了两个人，他们坐着小舟来到了贝壳城堡，有一位红胡子，穿着铠甲的骑士，在船头行礼道：“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是国王陛下派来的使者，与您商讨您与王妃婚礼的事宜。”
王子长时间没有回到王国，并且向国王提出了结婚的请求，而国王经过了一年终于派使者前来了。
“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夫妻了。”城堡里的王子珍惜的托起唐菲的手背，轻轻的一吻：“你将成为我的王妃。”
唐菲的手背上就像有一道火引，滚烫的热力一直从手背遍布了全身：“我很期待那一天，王子。”
同骑士一起进入城堡的另一位将自己裹在黑色大罩袍下的巫师。
唐菲与王子一起接待了他们，在城堡中央的大厅，高台上有不断涌出水流的水王座，中央有宽阔的水池，而宾客们只能在水池边一小块‘陆地’上坐下，海洋里的鱼群们好奇的跃出水面，来围观巫师与骑士。
与一年前惧怕人类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王子殿下，您的婚约缔结是神圣的，陛下经过思考，同意了您的请求。”红胡子的身材魁梧，他声音粗犷，说完这一句后他看向了美人鱼：“但有一个条件，王妃殿下与众不同的身份不能让臣民们知道。”
唐菲被红胡子的眼睛看得心里发慌，不能让臣民知道，为什么？
王子看出了唐菲的不安，他对她笑了笑，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道：“她的身份就是我的妻子，没有与众不同。如果陛下执意要求，我可以只在此地举行婚礼，终身不离开。”
“真是年轻的王子。”黑袍的巫师突然发出奇怪的笑声，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中只露出一张有些紫色的嘴唇，嘴一张一合的发出声音：“您需要一些经历来丰富您浅薄的人生经验。”
王子眉头一掀，对巫师的无礼非常不满。
巫师却不顾王子的情绪，他抛出了几个问题让王子陷入了沉默。
“您知道美人鱼族谱的寿命比人类长久多少年吗？或许当您老去时，美人鱼还未进入成熟期。”
“您是否想过，您会失去后代，美人鱼小姐与您永远不可能结合拥有继承人。”
“您自我放逐在此，您抛弃的是您的领地，您的子民，他们流离失所失去王子您的庇护，将成为其他人奴役的最底层。”
“而向您效忠的骑士们的家庭即将破碎，他们会失去贵族身份，几代人的努力化作流水。”
“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您想听一听吗。”
王子的眉心隆了起来，他看向唐菲，唐菲发觉了王子的为难，她也跟着皱起眉头，王子的情绪在引动她，她感受到了他的不舍。
王子……
他们很复杂，和我们不同。
唐菲好像能稍稍理解奶奶说出这句话时的想法了。
“如果可以，请王子殿下允许我与美人鱼小姐私下商量。”巫师见王子不说话，他将主意打到了美人鱼头上。
“不用了。”
“让我听一听。”
王子与唐菲同时出声，但两人的意见不一样，王子惊讶的看向美人鱼。
唐菲在高台上的水座上下了决心般的说道：“我想听，想让自己为你做些什么，我讨厌见到你英俊的脸庞上有一点儿的不愉快。”
如果人类真的很复杂，那我可以学着理解，也许爱情不止有无尽的甜美。
“不要勉强，我也不愿意你的脸上有任何愁绪。”王子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但他有明显的担忧，唐菲轻轻在他手心碰触：“不会，能为你做什么，我很高兴。”
……
私下的密室里，巫师将一瓶魔药放在了桌面上：“美人鱼小姐，如果成为正常的人类，吞下这瓶药水就能达成了。
在最初的五年里你美丽的面容与无与伦比的嗓音将暂时的失去，五年里王子如果认出了你，你将恢复容貌与嗓音成为真正的人类，如果他无法认出你，无法成为人的你将恢复为美人鱼的身体，并将这一段记忆全部忘掉。
这是唯一光明正大成为王子的王妃的机会，美人鱼小姐，您一定知道怎么选择。”
……
骑士与巫师离开了，他们约定五年后再来。
美人鱼想起巫师给她的魔药，她虽然下定了决心，但还有一些担忧，她问王子：“王子，如果我没有了现在的容貌与嗓音，你还能认出我吗？”
“你的气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怀，如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可以认出来。”王子自信的微笑道：“从第一次见你，我的直觉就告诉我，你将是我的妻子，它很准，从没有失败过。
我们一定会成为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用担心。”
第八七章 丑八怪
贝壳城堡外，王子依依不舍的抱紧了美人鱼，他不舍得放开她，他怕一放开就再也见不到美人鱼了。
“等我变成人类来找你，五年内，我一定会找你。”美人鱼的头靠在王子的肩窝上，在他耳边保证道。
“你能不能留下来，人类很多，你只有一个。”王子紧紧地圈着她。
“我想成为人，拥有双腿，可以陪你到任何地方。”
“你说过要永远住在城堡里，是巫师和你说了什么吗？”
“不是巫师，是你……”
“我？”
“是你，你的眉头已经很久没舒展过了，我希望王子永远是那个在沙滩上握住我的手，充满自信与快乐的人。”
“对不起，我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亲爱的王子，我会回来的。”美人鱼推开了王子，王子伸出手去握她，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沙滩拉住了她的手腕。
美人鱼回首微笑，碧波涛涛，群鱼环绕，她依旧美得让人心醉，但她却不是一年前的美人鱼，被王子拉到了怀里，她一点点的后退，一点点的远离，直到王子的手掌空握了一丛空气。
“美人鱼……”
“一定要等我。”
美人鱼离开了贝壳城堡，她回到了广阔无边的海洋，长久的畅游后，她看向了自己火红如琉璃般的鱼尾。
“你就要离开我了，我的尾巴，我会想你的。”
……
魔药像最醇最烈的酒，它使人忘记了深刻的痛苦，让人沉醉其中幻觉中，她被幻境一般的未来深深的吸引，美好的未来景象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万丈。
那里的她拥有双腿，陪着王子跳跃奔跑，前往天涯海角的任何地方，王子再也没有露出过忧愁，他总是开怀的拥抱她。
唐菲尾巴的鳞片一片片的脱落，撕裂般的痛楚她丝毫不在意，血肉骨骼的残忍改变在她眼里是开启美好未来的钥匙。
这些痛苦在她心中亦变成了甜蜜，舍弃一切换取都是值得的。
她的皮肤疙疙瘩瘩，一丛一丛的像树皮一般的花纹深入肌理，她的咽喉像是被刀刮一般，很快就沙哑的像老人家。
她美丽而神秘的黑色眼珠被树皮般的肌肤遮盖，只留下一道缝隙用来透光。
而她的双腿也布满了伤痕，一道一道，都是去除鳞片的伤。
她不觉得痛，不觉得怕，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当唐菲从巨大的贝壳中出来，再次出现在海洋中时，原本无比亲近她的鱼群、贝壳、螃蟹、海星们都远远的躲开了。
他们远远的看着她，胆小的很快游开了，好奇的多看她几眼，好事的圈成一圈唱起了歌谣。
丑八怪
海里有个丑八怪
她的腿被丑陋的疤痕占据
她的眼被褶皱的赘皮遮盖
她的皮肤如同枯萎的树皮
她的脸像被火焰肆意破坏
没人知道她是谁
丑八怪，像老太太
丑八怪，没有人爱
……
贝壳城堡外，王子设了一处海中高台，他每日在这儿等候美人鱼的到来。
一连一个月过去，听说了故事，来贝壳城堡冒充美人鱼的姑娘们被他一波一波的送走。
王子只能日夜拿出自己描绘的美人鱼，睹物思人，而他等待的人一直没来。
这一天，王子听到海里的浪声有些特别，美人鱼每一次从海底出来时都像这个声音，他满怀期待的从等候的高台站起来。
冒出水面的却是一位他不认识的人，一位相貌丑陋，浑身伤疤，水性极好的女人。
王子的直觉像是要给出什么指示，但却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她会是我的美人鱼吗？
王子等人游近了高台，他闻到了她身上一股有些腥臭的腐烂海鱼味道，美人鱼身上的气息在这个女人身上一点也没有。
她不是美人鱼。
“请问……你是谁？”王子问道。
美人鱼欢快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王子没认出她。
“王子，我是美人鱼。”
“你已经是第一百零五位冒充者了。”
王子真的认不出她了，他充满自信的直觉，他说能记住我的气息，他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可以认出来。
但这些都错了，他们都不可靠，他根本认不出来。
美人鱼的眼睛闪烁着失落，伤心，痛苦的眼泪，却都被厚厚的赘皮遮挡。
“为什么我不会是真的？”美人鱼还不想这样放弃。
“姑娘，我不会认错她，你不是她。”王子十分笃定，美人鱼的争取毫无效果。
我回来了，按照承诺回到了你的身边，王子。
但你却无法认出我。
五年期满，我可能要彻底的忘记你了。
唐菲有些贪婪的看向王子的脸庞，这些天刻骨蚀肉的感受现在才像是突然在身心爆发，痛苦从内而外的灼烧她的神经
她放弃了珍贵的一切，拥有了双腿，却让王子离得越来越远了。
美好的未来瞬间破碎。
也许是太贪心，她想没有任何瑕疵与忧愁，而如果一切都在原点，也许她还能快乐的与王子在一起，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完美。
“王子，请让我陪你等待五年好吗，陪你一起等美人鱼。”
如果五年的陪伴，你依旧认不出我，那请你拥有新的幸福。
“五年？”王子像是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但他一深想就大脑就变得迷糊。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春去秋来。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王子渐渐不满足于在高台等待，他会坐上小船，在周边海域来回巡视，他倾听着一切声音，期待有熟悉的歌声，他假装落入水中，盼望美人鱼只是与他捉迷藏躲在一旁，他落水就会拯救他上岸。
而他坚持不住落入海中溺水时，救他起来的却是那个相貌丑陋声音沙哑的女人。
他恍惚间的失望感觉并不浓烈，反而觉得她有些熟悉。
“她还没回来。”王子回到了高台，有些沮丧，但看向丑女时又觉得心安。
王子习惯了丑女的陪伴，他渐渐开始与她分享他与美人鱼的感情。
她是一条美人鱼，她有美丽的红色鱼尾。
王子指着艳红的夕阳，就像那么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