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今慈歪门邪道确实一直都挺多的,徽月头疼, 要不就不比了吧, 以免不小心出乱子对方的家里找上门。
路今慈道:“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一起上便是,不是谁都喜欢用那种很低级的法子。你们若再担心我把经脉封了便是, 这样——可以?”
他拖长了语调,冷淡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丝挑衅,叫人气得面红耳赤。
自封经脉, 不用修为打, 简直嚣张至极,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徽月注视比武台上的少年:“我来封。”
说着, 她飞身踩在比武台的边缘,伸出两指封了路今慈的经脉。
少女低头,头发飘飘,灯影下脸庞很温柔。
徽月下意识抬头,与路今慈眼眸对上,见她一脸不熟,路今慈不禁勾起唇压低声:“不准备说点别的什么吗?”
他唇与她耳尖仅是错位几指的距离。
徽月面不改色道:“那你别死在这。长衡仙山不提供无偿收尸。”
路今慈都快气乐了:“行。”
他侧头又凑近了些,眼中闪过几分顽劣:“记得多涂点口脂。”
这白眼狼……
他人自然听不见他俩说了什么。见徽月真封了路今慈的经脉,台下人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魔王脑子是不是不太好,没有修为和凡人有什么两样?”
“真的是太嚣张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老子倒要看看他还能耍什么把戏!怕真是被美色冲昏了头!”
“我也来,我也来!要是真赢了魔王我回去跟我爹炫耀都很有面子!”
宋铭见徽月神色没什么波动,忍不住说:“要是他不自封经脉这些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现在这些世家子弟也不是吃素的,月月你觉得呢?他还是太年轻也太浮躁了。”
徽月看向鸢儿,鸢儿想都不想哼哼道:“我原则上觉得他会输。”
她很是无奈:“未必会输。”
见识过路今慈的打法,又凶又刁钻,技巧占了上乘,修为反而不是那么的锦上添花。
“承让了。”台上男子们抱剑作揖。
在走神之际场上已经开打,眼花缭乱的剑意来势汹涌,再看场上之人挥剑不紧不慢接下,剑芒反着灵灯的光,台上不见血却又听见惨叫声一片。少年轻蔑地睨着台上最后一个青年,一脚踹下台。
沉默之后,弟子宣布:“路今慈胜。”
台上少年的背影与仙山比试那天重叠,路今慈扬唇下意识看向她,与那一次不同徽月眼含笑意,他愣了一下,剑刃不小心将按在那的手割破都浑然不觉。
“路今慈别以为现在就结束了,你现在的对手是我!”
徽月都没注意到哥哥什么时候拔剑的,他站上去,围在台边的众仙山弟子失声:“少主!”
哥哥上去做什么?徽月站起身来。
宋铭抓紧剑,一步步走到路今慈面前:“我说过,想娶我妹妹先过我这关。”
徽月失神道:“哥哥!”
宋铭回眸对她道:“月月不想看就回去歇息吧。这是我跟他之前的事。”
徽月一怔,以哥哥的性子肯定是不会被劝回去的,鸢儿拉拉她衣服她也没走,于是就站在旁边陪着她。
宋铭问路今慈道:“你知道你现在给我是什么感觉吗?”
路今慈挑眉,执剑只是挡住他那汹涌的剑势,并没有还手。
“我虽之前常年在外头修行很少回长衡仙山,但也见过你几次,他们说你为人很刻薄、阴险狡诈,喜欢偷,喜欢咬人,对我妹妹很不好……”
徽月出声:“哥哥!”
路今慈眯眼:“没事,让你哥哥说。”
宋铭笑了两下,两剑又是相撞发出清脆的嗡鸣。明显能让人感觉到宋铭的吃力,而路今慈始终游刃有余。
他说:“我这个妹妹呢,从小在爱里长大。后来听说我妹妹这么一个没吃过苦头的人居然背着对你从天山回来后续还为你寻药,人都要气炸了。你说说看,你欠我妹妹多少,现在又试图将她从最爱她的人身边带走,有什么资格?”
几招下来,宋铭竟微微喘息。
路今慈将他手中的剑打掉,剑横上宋铭脖子,轻笑道:“你输了,宋铭。”
宋铭捏着他剑的手颤抖。
路今慈继续道:“外边的流言蜚语什么时候对我什么时候好过?因为不出自鹿城世家就要被歧视被欺负,因为是邪魔就要被人喊打喊打。早听腻了。是便是。就算阴险狡诈又如何?是对别人又不是月月。她是最特殊的那个。她不介意就好。”
宋铭冷笑:“那她若介意呢?”
路今慈看向台底的宋徽月,低声:“改便是。”
徽月猝然捂着心口,听见了自己滞密的心跳声,在夜风中想藏也藏不住。
寒毒已经解了。
婚事就这么定下来。
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修真界最开始还有意见,转念一想找个修士稳住魔王也不错,至少情绪稳定不会乱发癫。
徽月翻遍了古籍,找不到任何剥离神识的法子。最近很多天她都待在藏书阁。圆察觉到了,旁敲侧击徽月就是不露馅。面上撕不开脸就仍有缓冲的余地。
她不是只找剥离的法子,这样太明显了,而是借看书为由在有关的页码上停留片刻。从经文的只言片语中她也明白容器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要二次飞升。
这是不被天道允许的,但借助素缘玉体可以躲避这条规则。
飞升一次已经是神了。
飞升两次都不敢往下想下去。
更致命的是圆一直催促她修那个心法。
她现在才发现圆那么快融入自己神识海应该与那个心法脱不了关系。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对方甚至都能上她身。她再想拖着不修心法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无济于事,因为圆都可以上身修了,就像黑白双煞想将她练成傀儡一样。
无解。
无解。
无解。
……
她平生头一回焦头烂额。
只希望这一天能很慢地到来。
还有很多事没交代啊。
古籍的最后一页是望焚山,火山滚滚。它能烧尽这世间所有的余孽。七焚台下的业火取决于此,徽月见过的,只是那时应该没想到自己的性命最后会葬在这里。
徽月指尖在上边逗留了很久。
有点难过。
毕竟这重来的一世是路今慈为她求来的啊。
有人进来她才回神慌忙将书往架子上放,路今慈进来的时候书掉在地上,徽月眼皮一跳,解释道:“架子很久没换了,过段时间要叫他们来换。”
路今慈捡起,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对:“婚书写好了就在桌上放着。月月去看看。”
待徽月离去后,路今慈靠在书柜边翻开掉落在地上的那本书。最后一页的望焚山居然折了一下,少年眼中闪过杀意。
他用手在柜子的木板上敲了三下。
很快,黑影跪在地上:“主子。”
路今慈冷声:“将她最近几日看过的书整理好给我。”
“是。”
路今慈还是住原来的那间院子。如今被精心打扫过,布局都和之前在清水镇所在的小院一样。竹林边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篱下牵牛花笑。
门吱呀一声推开。
桌上大红色的纸张一眼就映入徽月眼帘。她记得路今慈的字不是很好看,因为他从小就没学过这些。而眼前的字虽然不说好看,但也能称得上几分工整。
“孽徒路今慈求娶长衡仙山掌门之女……自年少时第一次看见她时我就很喜欢。但我不懂爱。她不教我。我现在才学会……”
“我会待她好,生生世世。”
徽月捏紧婚书的一角,在书信的末端看见一个大大的“允”。
她不可能认不出来,这是爹爹的字迹。
眼泪不受控制滴答滴答往下掉。
徽月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心潮汹涌。
满足自己还是要人世间?这世间的月亮好像也不是总是很圆。
你说为什么偏偏选择她呢。
要是自己不是素缘玉体,路今慈也只是平凡人,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不会那么狼狈了。
第70章 我怕冷
婚礼在长衡仙山的祖庙中举行。这里青灯古佛, 供奉着宋家上下几代人的排位,一眼看很肃静。但是这里不仅是用来祭祖,门派举行盛典也会选在这。秋冬交替的季节, 风吹动绸带角一直在打卷。这绸带挂在檐牙木上,暗红取代掉下来的漆皮,古静中添了喜庆。长衡仙山这次是给足了排面。
徽月坐在镜前, 娘亲为她细细描眉。
看看这面镜子,她年幼时坐在这很不安分, 头歪着就是不叫鸢儿好好梳。
如今她端端正正地坐着, 望着铜镜中的娘亲:“娘,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们要是想我了就去打开床边的匣子吧, 那里有我录的音石,千万不要提前打开。若实在觉得女儿不孝就慢慢忘记我吧,我会照顾好自……”
娘亲食指抵在她唇上, 徽月一愣。
她边细细梳着她的发边道:“今天是月月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怪话呢!娘与爹爹都不可能忘记你。我们都相信你的眼光,路今慈这孩子虽然命运多舛了一点,但对你始终是真心的。为人父母最想要的无非是子女不受委屈, 何来不孝?”
徽月抬眼望向镜子, 水蒸汽附着在上边结了一层霜。
她眼前已然模糊。
爱她的父母,为她发疯的少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退堂鼓的想法。
长衡仙山天气多变, 不一会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盖头披上,徽月被娘亲扶着教给鸢儿。
在蒙蒙细雨之中,她出嫁了。
修士成亲一般来说从简, 各地方的礼俗不同。就比如共寂山, 交通发达,来来往往做生意的凡人很多。那边的婚俗自然接近人间。
而长衡仙山就不同, 所走的流程并不是拜完堂后将新娘子送入洞房,而是拜堂时就可以由新郎官揭盖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滴血成同心契。
往后要是一方远隔天涯海角遇上危险,另一方也能感知到。
徽月低眼看见路今慈的手。
只是将手指轻放在他掌心,路今慈就将她反手握住,四指压在徽月的手背上,很紧,心里有些痒样的感觉。
“看脚下。”
他牵着她跨过门槛。
三拜之后再揭开盖头。
祖庙顶穹的阴影之下,少年眼中闪过惊艳。
宋徽月生得冰清玉洁,原本不施粉黛就足以让人惊艳,而现如今她脸颊上施了粉,被微冷的风一吹起了桃色。徽月也在看他,扬起的乌发弄得她的脸遮遮掩掩,手指下意识一弯,掌间传来的酥麻感令她的体温忽上忽下。
路今慈按耐住心底的躁动,抓起匕首迅速在大拇指处划了一刀,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该她了。
徽月刚想接过匕首,路今慈却递给她一根细小的银针。
她笑了一下,拿走的还是匕首。
在大拇指同样的位置划了一刀。
血与血相融,同心契成。
白首不分离。
也幸好只是感知危险,而不是性命相连。
新婚的夜晚窗外在下雨,徽月听着雨声先坐在了屋内。秋雨跟春雨声听着好像没什么两样,那心里落差究竟是差在哪呢?
她手贴着心口,看见房门逐渐打开下意识低下头。
随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黑靴已然在眼前。
毫无准备,少年就吻住她耳尖,她敏感地躲了一下,他手就扣在徽月后脑勺,护着她没磕在梨花木上。
徽月胳膊肘抵在他胸前,隔开一段距离:“为什么今晚这么急?”
她头虽低着,眼睛却往上与他对望。她明眸皓齿,鬓发染秋霜,黑白分明的眼中荡漾着水色。
路今慈捏着她下巴端详,手撑在她头顶:“没什么。”
他占有欲十足的吻压在她唇上,炙热,唇齿交缠间甚至连她鼻下空气都要掠夺。
少年黑眸中情欲翻涌,徽月却始终跟一尊不动的神像一样静静坐在那,路今慈将她推倒在床上,睫毛遮掩着什么:“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或许他已经发现了端倪但是等徽月亲口说。
其实有很多很多想说的。
背靠着床板,徽月嘴唇动了动。
圆突然也问:“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徽月猛然惊醒,她很艰难的说出三个字:“不喜欢。”
去掉第一个字。
圆好像没信,又好像半信半疑。
少年情意正浓时,徽月却像从冰窟中捞上来一样惊出了一身冷汗。
感受到周围瞬间转低的气压。
徽月一本正经指着衣领拉下露出的一根肚兜带,因为两人刚才有点凌乱带子早就滑在了徽月的锁骨上。她意有所指道:“我不喜欢这样。至少今晚不可以。但你今晚可以抱着我睡觉。”
“抱紧点,我怕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