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呢？
疯子，不就是神经病。
把讽刺当夸奖听，是她唯一能做的自救。
她就想发疯吗？
不，真央说得对——她羡慕她，她也想做个正常人。
而她放弃一切尊严和道德换来的，就是姐姐朝她胸口戳来的一刀。
图什么呢？
脸上凉凉的。
她哭了。
在一个陌生的出租车里，对着漆黑的夜空，默默流泪。
她低头趴在自己的腿上，压抑着哭声，肩膀抖动。
从小到大，没人听过她的委屈，没人问过她难不难。所这几年有人提起江百宫蔻蔻都是各种感慨深不可测年轻有为，但哪里有人天生会这些呢。
明明，她才是妹妹啊。
……
“五条先生，蔻蔻小姐好像……”
伊地知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的男人的表情，把“在哭”两个字咽了回去。
“我看得到。”
五条悟环抱着手臂，眼罩阻挡着情绪。他让伊地知加快了车速，与那辆出租并排行驶，透过两层玻璃他看到蔻蔻伏在腿上崩溃大哭的样子。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都和小真聊了些什么啊……”
伊地知弱弱开口：“……要拦下他们吗？”
“不用，就这样继续跟着吧。”他手肘撑着车窗，“蔻蔻不会愿意让别人看到她哭的。”
“……您好像很了解。”
五条悟转过头看了看他。
“对不起！我多话了！”
……
他不了解。
只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见蔻蔻哭是江百宫裕仁的葬礼上，她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流下的眼泪。
*
出租车载着蔻蔻回到小洋楼。她隐形眼镜都哭掉了，红肿着眼朦胧辨别着方向。
打表器上的数字大得吓人，日本的出租车很贵，很少有人会花这么多钱打车。
蔻蔻迟钝地摸想外套，手一停。
……今天从高专跑出来，除了手机和车钥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更别说钱包和银行卡了。
怕司机以为自己坐霸王车，她立刻用沙哑的嗓音说：“我让管家出来帮我付。”
刚掏出手机，就听有人咚咚咚在外敲着车窗。
她眯着眼抬头，放下玻璃。
五条悟探了进来，一只手捏着他的钱包：“多少钱，我帮你付吧？”
蔻蔻猛地一僵，还没有辨别清晰他的脸就立刻躲开视线。
……
下车之后她眯着眼看到停在一边的黑色轿车，“你一直跟着我？！”
他大方承认：“嗯，看你没带保镖，怕你出事。”
自然的语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亲昵。蔻蔻皱了皱眉，她很讨厌对方这种毫无距离感的说话方式，很容易让人误解。
“你别对我这么好。”
“嗯？为什么，我们是合作伙伴，不是吗？”五条悟一脸理所当然，“你出了事，我也会很难办啊。”
合作伙伴。
是啊。
他摆得清自己的位置，她也该如此。
“对了对了……今天让伊地知给我买的甜品，我没来得及吃，分你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哦。”五条悟几步回去车上拿了一个袋子给她，里面装着芝士蛋糕，“可惜不是大福，将就一下吧~”
蔻蔻没有接，这双手在视线里是模糊的。
耳边响起真央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心口上。
她不该接。
五条悟歪了歪头。
“怎么，难道你只吃大福吗？”
“……我好像并没说过自己喜欢吃大福。”
“既然这样，那就拿着啊~很好吃的哦。”
“……可我也并不喜欢吃这个。”
“要求别这么高嘛，这么晚了，再让伊地知去买别的甜品也太过分了。我可是一个为下属着想的好上司，做不出来这种事哦。”
“……我究竟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吃甜品了？”
蔻蔻忽然觉得有些崩溃，这个人自说自话的技能还真是满点。
“女孩子都喜欢吃的吧？说不喜欢的都是怕胖。”他开始发扬唯悟主义，“好啦，快点拿着吧，回去吃一块，好好睡一觉，心情就会变美的哟。”
蔻蔻合眼，无声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心情，已经变好了啊。
她转过身朝门口走去，忽然说：“五条，其实我挺怕你的。”
站在原地的男人：“啊？为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就见她关上了门。
因为，
她怕她会发疯。
她怕她会伤害真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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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行了渣姐姐塑造结束……真央没坏心眼但是她太蠢了，大概一家子的脑子都长在蔻蔻自己身上了。
# 『 他 』
第17章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愧疚，真央出院后就搬回了江百宫本家，蔻蔻不在意。反正她完全不想见那个蠢货，不跟自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只会让她更加轻松。
但没过一个月，真央居然自己又默默搬了回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好似姐妹之间从未有过争吵——这只是真央单方面的想法。
蔻蔻不理她，视她若空气。
你想住？随意。
但想恢复到从前？做梦。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永远都只有和好，没有如初。
久而久之，真央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开始小心翼翼地讨好妹妹。但蔻蔻自始至终都淡淡的，正眼都不给一个。
进入十二月，天气寒冷，蔻蔻整个人都愈发懒惰，除了工作之外一点不想出门。她窝在自己的小厅里翻看着无聊至极的漫画，隐约听到楼下大门的打开声。然后便是叮里咣啷的动静，真央指挥着别人搬运着什么。
蔻蔻蹙眉耐着性子等楼下安静才走出来，边下楼边审视着家中多出的圣诞树。
真央没想到蔻蔻在家，语言系统崩了一瞬。这是自回来后妹妹第一次正视她，居然平白让人紧张。
然而蔻蔻也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便转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等她出来的时候，真央还站在客厅里，连衣服都没换，一脸纠结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又不敢开口。
“有事吗？”
真央睁大双眼，没想到蔻蔻会主动开口。
“蔻蔻，你……你下周有空吗？我订了机票和男朋友出去旅游，会错过悟君的生日，你能不能帮我把礼物带给他？”
“……”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是蔻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如何接话。
在沉默中真央已经认为她同意了，立刻开心地把一个大盒子递给她，像是怕她反悔一样。
“……你等我捋捋思路。”蔻蔻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相当有真央特色的包装方式，难以置信，“你和新男友出去，却还惦记着给前男友过生日……这都算了，什么时代了，你不知道有种业务叫邮寄吗？”
真央噎了噎，躲闪着目光：“我……我觉得邮寄太没有诚意了……”
“关我什么事？”蔻蔻平静地问，“要想有诚意，就取消旅行。”
“那怎么行！我是很真心和我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的！”
“呵呵。”
蔻蔻没再理会她，转身上了楼。待回到自己的小空间重新拿起漫画，她才觉得思绪不受控地开始飘散。
又要到他生日了吗？
其实他也不像是会过生日的人。只有真央那样的闲人才会在意这些大大小小的节日。
……
算了，他过不过生日，都跟她没有关系。
*
12月7日，蔻蔻给自己放了个小假，提前两小时下班。她拎着纸袋走下楼，刚要上车就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女声：
“蔻蔻小姐！”戴着眼镜的斜刘海少女小跑着过来。
“真希？”蔻蔻惊讶，余光瞥到了跟在少女身后的白发男人和另一个少年，“你怎么在东京？”
“是我邀请来的哦~”高个子男人似乎最近在研究更适合自己的装扮，今天他眼睛上的遮盖物又变成了绷带，看上去有点伤患的意思，“明年真希入学，我总得提前测试一下她的能力嘛。”
禅院真希一脸阴沉，环起双臂，“正好我也想说，我真的要认这个家伙为老师吗？太不靠谱了。”
“……”蔻蔻看一眼在一旁傻笑的男人，叹了口气。
莫名其妙地，几人一起坐在了甜品店里。
“京都校离我太远，禅院给你使绊子的话我不好察觉。”她抬起下巴示意了下身边正在大口吃冰淇淋的男人，对真希说，“我能力有限，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佳选择了，将就下吧。”
五条悟：“喂喂，蔻蔻……我可是最强欸，能做最强的学生该感到荣幸才对吧。”
真希额上蹦出一个井。
“……虽然，他看起来的确不太可靠，但实力确实是没的说。禅院再怎么样也没办法在他的手下动你。”蔻蔻指了指少年的方向，“那边那个男孩子的存在就是证据。”
一直保持着不耐的少年看起来更烦躁了。
五条悟放下手里的冰淇淋，“啊，说起来，还没给惠介绍呢。”
他一站起来就感觉整间屋子都矮了，一双手摆在蔻蔻面前，兴致高昂地锵锵锵锵：“你应该还不认识吧？这是不想做咒术师的女商人——江百宫蔻蔻小姐~跟惠一样都是禅院家的血脉哦~啊，说来真希也是呢。”
“……”果然是最擅长在雷区蹦迪的男人。
三人一起用带着冰霜的眼神从下向上盯着他。
五条悟哈哈大笑：“欸，这么一看，你们三个真的是好像呢！”
……
蔻蔻沉默良久，仔细思考了一下揍他一顿的成功率，还是放弃，问真希：“所以，你们今天是来附近祓除咒灵才遇到我的？”
“不，是我要求来见你一面的。”真希说，“一是想确认一下那家伙的可信度，另一方面是……想对蔻蔻小姐说声谢谢。”
禅院家的人其实性情都很冷淡，真希也一样，估计那仅有的温情都给了她那个妹妹。来对蔻蔻说一声感谢，也是实在难得了。
蔻蔻移开目光：“谢就不必了，反正我也没特意做什么，顺手而已。”
“哈哈哈，顺手？说的还真是轻松呢。”五条悟轻佻地开口，“明明是投资高专开出的条件，逼得我不得不答应呢。”
蔻蔻冷冷扫过去：“怎么，你觉得自己亏了？”
“怎么会！拿到了投资，又得到了一个好学生，我可是大丰收呢。”五条悟露出白牙，“真希被你教得不错……让我想起了一个让我很讨厌的男人呢。”
在惠面前，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她别开眼，“我没教过她。”
真希也不说话。
五条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忽然看到蔻蔻脚下一直带着的纸袋：“这是什么？……咦？咦咦咦——居然是喜久水庵的喜久福全口味缤纷绚丽限定礼盒！那可是在仙台才能买到的美味啊！”
看到这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就像个儿童一样兴奋地要跳起来，真希和伏黑惠都一脸丢人的别过了头。
“这样吗？这是阿澄给秘书室的人买的礼物，也给我带了一份。”蔻蔻轻描淡写，“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超超超好吃的哦！”他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包装，“我可以吃吗？”
真希：“喂，你太失礼了吧？！”
伏黑：“……够了，我先走了。”
少年推着桌子起身，手插口袋走了出去。
还挺个性。
“这就回去了吗，惠？确定不尝一个吗？你会后悔的哦~”
伏黑更是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消失在视线内。
“他也是要跟真希一起入学的孩子吗？”蔻蔻看着少年的背影，她回头看到五条一脸期待，无奈，“你想吃就吃吧。”
“真希，你要不要来一个，只能一个哦~吃太多蔻蔻会生气的。”
“……”少女也站起身，“我去趟卫生间。”
瞬间桌子上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五条悟心满意足地吃着喜久福，连续干掉几个之后才稍微正经了些语气开口：“惠现在不太好办，他似乎不想来高专读书。”
“看那孩子的不良样也不像好驯服的。”
“嘛，不过也不急，反正他的术式已经觉醒，我可以教他带他做任务。早一年晚一年来高专，其实无所谓。”
蔻蔻沉默了片刻：“说实话我一直都搞不懂，五条，你到底为什么会当老师呢？这可不是最强该干的事。”
“因为我有一个梦想。”男人声音低沉，“必须要用教育才能实现。”
她一怔。
“蔻蔻，你也发觉了吧。光是杀光和你作对的人没有用，他们身后的人还是会一样从根腐烂。”五条悟的头微垂，此时的架势看起来可靠认真了许多，居然令人肃然起敬，“所以六年……啊，现在还是说七年前比较合适了。所以七年前，你才会选择只杀两个人。”
她黯淡了眸光，没有说话。
但五条悟和她不同的是，她只能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却已经开始釜底抽薪。
果然，她境界还是不行。
“……啊，阿澄先生可真好啊，我也要告诉他以后再帮你的秘书买喜久福一定要帮我带一份。”只正经了片刻，五条悟就又恢复了那副轻佻的状态，“蔻蔻，你不要吃一个吗？”
他主动撕开一个包装递了过来。
蔻蔻看着男人的手，一时失语。
“来啊来啊～”
他这副倒霉样子……就和几年前受真央所托在她家给她补数学的时候诱惑她吃大福的样子一模一样。她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小小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
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蔻蔻立刻又把剩下的一口吞了，鼓起腮帮咀嚼着，咽下去之后才说：“凑合吧。”
这男人对甜食的品味果然可以。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五条悟身子探过来：“心情好了的话，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跟这等着她呢。翻了个白眼，蔻蔻放下包装纸，“说吧。”
“前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少年，体内附着一只特级咒灵，因不受控制霸凌同学……被上头那帮人发现了。”五条悟的声音低缓，“目前决定要对他进行秘密处刑——而且他本人也同意了哦。”
蔻蔻不冷不热：“听上去像是你情我愿的大团圆结局。怎么，你要捣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