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记事——云山见雾【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08 14:46:51

  但除却女郎的身影外,屏风中还隐隐有一男子身影,只是因屏风的遮挡看不清容貌,只叫人觉得是护卫之流。
  朝上诸臣屏声沉气,俱都等着今日或许生死不知的萧瞿上殿。
  是独自一人以朝臣之名入殿,还是千军万马杀入殿中,端看这一日。
  褚朝大军便在城外,今日死的不是新帝,便是萧瞿。
  哪怕萧瞿再不想在今日起事,他亦不得不动。
  朝臣皆等着萧瞿杀入殿中,但事实却让他们意外。
  萧瞿身后空无一人,只他一人穿着朱衣朝服一步一步带笑入内。
  韦纨看了萧瞿一眼,嗤笑了声,“萧将军今日还真是让我等意外。”
  萧瞿暼了韦纨一眼,对他话中之意心知肚明。
  褚朝之人皆等着他今日带兵造反,可他就是不如这些人所愿。
  六万大军被许若带走一万,萧氏只余五万,而褚朝这边加上王璲带来的人,早已超过六万。
  便是城中部署一半皆为他萧氏之人,他今日起事也是胜败两分。
  所以他干脆一人独自上殿。
  他并未造反,这些人哪怕再想杀他也杀不了。
  可只要让他活着,他就能寻到机会将一切翻盘。
  萧瞿向高位俯下身,难得不张狂,“臣萧瞿拜见陛下。”
  柳璵看了看萧瞿,微微垂下眼,不去看萧瞿。
  眼前之人,是他兄长,却也是想杀他的兄长。
  而王環不希望他日后背负杀兄之名,所以今日一切皆不需他开口,他只要做一个朝臣眼中的提线木偶便可了。
  屏风后,王環坐在椅上,平静开口,“萧将军是觉得这样我等便不会杀你了?”
  萧瞿直起身,目光射向屏风,“我萧瞿一心忠于陛下,女郎又有何理由杀我?难不成要给我萧瞿安一个谋反的罪名?可若说谋反,更该说的是女郎的王氏吧?”
  殿中朝臣彼此对望一眼,心平静气地继续垂眼做他们的旁观者。
  王環笑了声,并不害怕,反倒继续问,“萧将军想说我王氏要谋反?”
  萧瞿冷哼出声,“为何说不得?其一,你王氏王璲无缘无故便从各城抽调守卫,如今守在城外不知如何。其二,你王環虽为天子之妻,却尚未经宗法,此时此刻更是无权出现在大朝殿上。其三,你王氏分明知道这座上的柳璵并非真正的太子悯却还是帮他遮掩身份。王環,此三点在前,你敢说你王氏并无谋反之心?”
  王環拍了拍手,像是颇为认同萧瞿的话,“萧将军这话说的,倒让王環想到了一人。”
  萧瞿下意识皱了皱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王環下一瞬便看向立在柳璵一旁的文慎己,含笑开口。
  “文大人,環瞧着萧将军说的,怎么好像与先帝旨意中的萧后有几分相似?”
  文慎己不轻不淡看了萧瞿一眼,从袖中拿出那道先帝在出城去见薛婉前特意交与他的罪己诏,淡声读了出来。
  “朕,先齐王也。”
  “少时长于边关,思慕萧氏女郎,与萧氏亦有喜结盟约之意。”
  “然,建平二十六年,帝呈弥留之相,立隐王为太子,同日,册立萧氏为太子妃,入上都待嫁,亦有护持太子之意。”
  “彼时,朕为萧氏有逼宫之意,然萧氏言:愿嫁太子。后,帝崩,太子为帝,萧氏为后,号永寿。”
  “永寿三年,朕起兵于边关,弑兄杀嫂为世人知晓。”
  “于此,朕自知大限将至,特下罪己诏,与文慎己。待朕百年,若萧氏有异,则广于世人,保我褚朝根基。”
  “永寿三年,彼时吾兄亦有弥留之意,萧后正值分娩之际。萧氏知吾兄将亡,幼子尚在腹中,褚朝根基飘摇,便有夺权之意。”
  “若朕死,兄死,帝子幼,则萧氏可掌权。褚朝,即为萧氏天下。”
  “朕知后,起兵于边关,有挽救褚朝之意,亦有意气之争。后,大朝殿中,兄知真相,自刎而亡,萧后诞子,亦撞柱而亡。”
  “然朕知,兄之子太子悯已被萧氏所换,所遗之子为萧氏幼子。幼子无辜,朕不忍杀之。萧氏亦临终心善,将萧氏幼子交与淮阴柳氏柳沛,是为柳璵。朕心知而放任。”
  “但萧氏为夺国朝而离边关,致边关五城尸横遍野,朕不可恕,天下亦不可恕。萧氏虽逃窜各地,但萧氏大军若再出,即为叛臣!”
  文慎己读完后,将手中的诏书交与殿中的朝臣,“先帝之旨,各位大人可一验真假。”
  待殿中一半人都看过后,王環才看向萧瞿,笑盈盈开口,“萧将军,若按先帝旨意,好像应当是你萧氏谋反才是。”
  “至于萧将军所言我王氏明知柳璵身份却仍暗中隐瞒……”王環笑了下,“倒是要让萧将军失望了,柳璵早已与褚氏皇室说明一切,亦在昨日将还位诏书交与褚氏。”
  王環看向屏风后被众人以为是护卫的男子。
  “你说是吗,褚望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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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文里没必要细说,所以就在这里先和大家解释一下~
  这一世的文慎己是上一世最后选出的这一世的记忆拥有者,把记事交给王環,而后自己到上都让皇帝写下罪己诏,将萧氏钉死在叛臣的身份上,这是他的任务,是他作为臣子答应君王的命令。
  然后萧瞿的妻子许若带走了一万人,写这个是因为萧氏是因为许氏才留下了这么多人,所以其实萧氏的一些士卒已经隐隐偏向了许氏,而许若不是一个笨蛋女人,她很聪明,所以当机立断带着忠于自己的人离开。
  然后先帝之前去见薛婉,是他明知自己大限将至,又想试探一下背后是不是萧氏,所以用自己的一条命去试一下。同时,对于将死的他,看到为了家族嫁给褚钰的薛婉,也有一种见到曾经的萧氏的感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而且薛婉曾经还是萧瞿的未婚妻。但是对薛婉来说这就是皇帝知道了他们的事,所以她必须下手杀了皇帝,也就是之前的下毒。
  然后阿環这一世仍旧选择自刎,是因为如果她死了,王氏就不会和疯了一样一直死抓着柳璵不放,同时大兄王璲或许也能顺着命数活下去。所以在记事、家族、百姓、柳璵、大兄,这么些些许许的事情下,她选择用自己一个人去换许许多多人的命。在那一刻,她想的或许是,一切都与记事中所写的一样,所以她今日之死或许也是命中注定。最不相信命的女郎,在这一刻选择相信命运。而且从一开始阿環选择和柳璵在一起,她就做好了像记事中一样死去的准备。
  到这里大概就交代的差不多了,所以大概还有几章就会完结啦~
第47章 弃清名而杀
  褚望从屏风后走出,向着大朝殿中的诸臣微微拂了拂身,端的是天家贵胄的气派,“正如王女郎所言,柳郎君早已同太子殿下言明一切,只是阿兄身子不适,不便出现在朝殿中,便让望前来为郎君和女郎明言正身。”
  褚望将手中那方褚钰的太子印章捧于手前,让诸臣一阅。
  褚望说是褚钰身体不适,但朝中诸臣俱都明了,是太子的双腿被萧瞿砍了脚筋,自此不良于行,不便出现在大朝殿,亦不愿出现在殿中让朝臣看到曾经的太子如今成了个废人。
  柳璵见到那方印章后便将发上的墨冠取下,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起身,也不等旁人再说几句就走到王環身旁,取代了褚望原先的位置。
  褚望忍不住有些眉眼抽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稀罕帝王之位的人。
  毕竟,就连此生发誓忠于太子阿兄的他,都曾在褚钰双腿被废无望于大位时起过那么一刻的贪念之心。
  褚望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那些杂念,在宫人将柳璵取下的墨冠收走后才施施然立于龙椅前,并不坐下,反倒便那样站着,俯视殿中的萧瞿。
  “萧将军,王氏之事已明,倒不知将军如何为自己与萧氏一族辩解?”
  萧瞿沉沉笑出声,阴着眼环视了一圈周遭沉默不言的诸臣,自知众人已为他定罪,只待他一脚踏入。
  “辩解?我为何要辩解?涉及往事之人皆死,我萧瞿无法证明萧氏一族的清白,但你褚皇室也莫想着光凭一道弑兄杀嫂夺位的先帝罪己诏便能给我萧氏定罪!我萧氏镇守边关百年!从满门英杰到现在只余我萧瞿一人!不管我萧氏做了什么,你褚皇室都不配给我萧氏盖棺定罪!我萧氏不欠你们褚皇室!”
  屏风后,王環淡淡垂下眼,微不可闻地轻哼了声。
  到底是连亲弟都有杀心的人,边关五城因萧氏而亡的人此刻却在萧瞿口中不值一提。
  别人听不到王環的轻哼,就站在王環身旁的柳璵却能清清楚楚听到,也知女郎是因何不悦,心中不由吊起。
  毕竟,他亦是萧氏之子,边关五城的性命他身上亦要担一份。
  柳璵并未说话,但王環却感觉到了郎君放在她肩上陡然僵硬的手。
  王環好笑地摇了摇头,侧过身,轻轻抓着柳璵的衣领便让郎君将头垂下。
  “柳璵,难道你未听到萧瞿说萧氏如今只他一人?既如此,你便不是萧氏之人,萧氏做的那些事自然也与你无关。”
  柳璵低下头,眉睫颤了颤,“可边关五城……死了那么多人……”
  哪怕他未参与其中,他心中亦不堪不忍。
  王環叹了口气,仰起头在柳璵唇边轻轻碰了下,一触即分。
  “边关五城的罪孽,我陪你去偿还。”
  王環与柳璵的声音本就细微,再兼之屏风遮挡,哪怕是专门盯着屏风去看也只能瞧见女郎的动作,而不能看到屏风后发生了什么,两人又说了什么。
  更别说大臣们俱都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沉默无声听着今日的戏,无一人抬头直视高台之上。
  但大臣们不知道,不代表离屏风不远的褚望不知晓这两人做了些什么。
  褚望虽也未听清屏风后的话,但余光暼到柳璵一下通红的面颊时心中忍不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他一个普普通通连王位都还未封上的皇子在这孤身一人和萧瞿对阵便不说了,这个柳璵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在大朝殿中这般行径!
  怎么从前不见他这样大胆?!
  至于女郎王環?
  阿月之友,不可说也。
  褚望哼了声,却让人以为他是冲着萧瞿而发。
  “萧将军,前尘旧事暂且不论,可若是萧平今日兵变大朝殿,你该当如何?”褚望问。
  也是巧,褚望刚说完这句话,殿外便杀声一片,让萧瞿的面色瞬间灰白。
  他不是说了,让萧平千万要忍住,除非他有生死之危,不然绝对不能有任何动作!
  萧平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褚望一下笑了出来,一直端起来的贵重一下消失,懒洋洋的样子与之前在王氏时一般无二。
  “萧将军,还真是巧,本殿才刚说完,萧平便杀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我们堂兄弟之间心有灵犀。”
  因着早已交代过,宫中的守卫在见到萧平时都未抵抗,而是不断向大朝殿的方向聚拢,最后挡在大朝殿前,不让萧平再上前。
  虽未杀多少宫卫,但萧平身上的盔甲还是全染上了血,一眼看去像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杀将。
  萧瞿气急攻心,也不管殿中之人便冲向殿外,抬手狠狠扇了萧平一巴掌,“萧平!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过来做什么?你嫌我死得不够快吗?还是说你已经把自己当做褚皇室之人,现在迫不及待来杀了我向褚皇室表忠心了?”
  “萧平,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了吗?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一日,日后这龙椅之上的帝王就要永远背负来位不正的谣言,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你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也不怪萧瞿疯了一样,世人不会分辨到底是谁兵变大朝殿,他们只会知道萧平与萧瞿是为一体,是十几年来的至亲。萧平兵变,便代表萧瞿、萧氏一族仍旧与从前一样有谋逆之心。
  萧平任由萧瞿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神色依旧冷凝平静,“兄长,你还在做着他们放过你让你依旧手掌萧氏兵权给你时间蛰伏的美梦吗?今日之后,哪怕你还活着,也不过是生不如死。但我萧平不要这样的结局,不过是萧平一条命罢了,我萧平拼的起。此事与兄长无关,兄长自可舍萧平而弃之,以保全自身。”
  萧瞿听得出来,萧平是在用自己的命为他铺路。
  如果萧氏注定有一人要背上谋逆的罪名,如果注定有一人要身首异处,那萧平便当这个人是他,他替萧瞿去死。
  萧瞿放声大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萧平的愚蠢不知忍耐,最后化作一滴泪滚落在地,却在回头看向褚望的一瞬间变得锋利。
  “就算萧平兵变又如何?这一切都与我萧瞿无关,你们要如何杀我?平白无故杀了我吗?若如此你们与我萧氏有何异?杀我与杀边关五城百姓有何异?你们杀不了我!我萧瞿什么都没做!你们无人敢毁了自己的名声杀我!可只要我活着!你们便要永远惧怕我!惧怕有一日死于我手!”
  “谁说无人可杀你?”
  一人慢慢走上殿阶,一步一步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手中随意持着的剑落下一滴血,却未溅落到郎君的衣摆上,而是落在玉阶上,让郎君一身白衣依旧温和如玉似天上仙人。
  “萧瞿,谁说无人可杀你?”
  王璲持着那把剑,掀眼看向萧瞿,微勾的唇角带笑,但手中沾血的剑却与他面上的那分笑极其不合。
  白衣持剑似天上仙,剑下垂血却若蛇缠绕。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刻的王璲,不是当真想要一剑杀了萧瞿。
  王環听到声音,复杂地从屏风后起身,迈步向殿外走去,却到底一句话也未说。
  她不想柳璵涉足其中,亦不想让王璲如此。
  那是她的大兄啊,她风光霁月半生的大兄。
  她连杀妻的罪名都不希望他背上,又怎么能看着他去杀了萧瞿?
  那么多人,为何偏偏要是她的大兄?
  可王璲向她无声看来的那一眼却让她知道,阿兄意已决。
  如同当年她问王璲为何不惜己身娶尹茹时,王璲那一句,阿兄意已决。
  王璲收回视线,知道王環已经明白了他的决心,面上的笑意更盛,是献祭一样的决绝。
  “萧瞿,褚皇室不能杀你,因为你萧氏为将族,只要你萧瞿一日未谋反,哪怕有先帝旨意在,萧氏百年功绩亦可保你一命。”
  “柳璵亦不可杀你。你虽杀他妻,但他为你亲弟,若他杀你,虽名正言顺,却是为妻弑兄,为天下不齿。我王璲之妹,其夫可愚,却不可因你背上这样的名声,遂他不可杀你。”
  “满朝文武不会杀你。他们顾惜自己的清誉,他们要名垂青史流芳百世,所以他们不会亦不敢杀你。”
  “但我王璲可。我王璲不要什么后世清名,我只知道,若非上天垂怜,我妹王環早已死于你手。妹環幸而得生时你亦想用我妹之命去威胁柳璵全你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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