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啊。”许韦说,“女朋友找私家侦探追踪我,难道不是重视我的一种表现吗?”
付莘忍不住讽刺他:“我天呢,你恋爱脑真的没救了,你怎么不让她在你身上安定位呢。”
“安了呀。”许韦亮出手腕上的智能手表。
眼看付莘和许韦又要吵起来,彭静叫停。
“所以你请人跟他的事情最后被发现了?”
“那倒没有。”江嘉旎有点难为情,“就是有天他要看我手机,我聊天记录忘删了,捂死不给他看,结果他误会我外面有人了。”
“……”
“怀孕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月初吧,我月经一直不来,我就自己在家测了测。”
付莘听完,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真是一群疯女人。”
--------------------
文中“天气晴朗,阳光辉煌”改自北岛作品《过节》中“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第8章 烟瘾
电话打回国内时,霍亭和陈斛在一个局上应酬。
酒过三巡,两人不谋而合离开包间,在吸烟室撞上。
霍亭比陈斛小三岁,虽然是一个圈子,实际上他俩并交情不深,顶多小时候一起打打游戏踢踢球,还没混多熟陈斛就出国读书了。
人家出国读的可不是水本水硕,正儿八经斯坦福商学院MBA的优秀毕业生,圈子里少有能独当一面管理公司的二代,还是学霸。
不过这学霸跟他哥霍帆一样,也是个英年早婚的。
霍亭听闻过一些富家名媛的唏嘘不忿,他善心发作的时候会劝: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跟他们结婚搞到家破人亡谁负责?
哪回有人信他?还说能当金丝雀掌中娇都是梦寐以求的。
这种东西看看小说就算了,走进现实一般都没有好结果。
想到这里霍亭猛吸了口烟,替他哥默念罪过,嫂子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以为自己嫁了个老实人。
霍帆跟陈斛是一类人。
心狠手辣的主,一个恶意收购老婆家公司,一个签订对赌协议把人家公司的大股东给踢了。
就连霍亭都看得出,这俩狼狈为奸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霍帆通过证券交易所不间断购入莱美A股股票,甚至因为举牌太猖狂被管理层约谈过几次。
而莱美集团旗下的主要产业是医疗器械,其背后的势力深不可测,这么扰乱资本方,对霍帆百害而无一利。那么多钱砸下去,公司差点作没了。
更何况,家里搞的房地产生意跟医疗有半毛钱关系?莱美股票一度跌停,这向来不干亏本买卖的人居然一反常态,当作没看见。
是失心疯犯了吗?
直到前段时间传出消息,陈斛跻身莱美集团十大股东,虹盛集团入主莱美医疗。
许多人才豁然开朗,虹盛要进军医疗领域不是传闻。
但霍亭怎么觉着,他哥和陈斛主要是为了搅脏莱美高层那池浑水,收购只是顺手的事情。
其中有太多可以动手脚的节点,比如怎么就那么巧,传出莱美高层刘氏夫妇婚变深陷丑闻,股份分割之后,数位股东减持离场,董事会大震荡,出手护盘已然来不及。
外患无法对抗,内斗就开始了。
说这里面没有猫腻,霍亭是不信的。
印象当中的陈斛,烟酒一向不怎么碰,更不提饭局应酬进行到一半出来过瘾。
霍亭吞云吐雾地打量他:“什么时候复的烟瘾?”
陈斛也忘了,大概是哪天应酬,不知情的生意伙伴给他递了一根,自那以后就开始了。
“前不久。”他说。
“听说你在国外那会儿抽得猛,回国就变了个样,我还以为你早戒了。”
抽烟喝酒这些在别人身上可以当成是糟糕的扣分项,但陈斛做起来就文雅地像把玩什么高级物件,尤其是夹烟那手的手腕上,是一支缀满绿宝石的金表,价值不菲。
无名指上的婚戒却相当不起眼,成色一般的银质素戒,没什么款式,某宝一两百块情侣对戒,一搜全是。
怎么他坚持不懈戴了这么久,霍亭想不通。
陈斛心情不大好,脸上浮现一丝嘲弄,“又发现这是个好东西。”
霍亭没听懂他言外之意,说:“你老婆不管管你啊。”
“老婆跑了。”陈斛语气无甚波澜。
“哇靠,你老婆也?”霍亭像是终于找到革命战友,感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自己,“太巧了,我老婆也跑了耶。”
陈斛掐灭烟,淡淡移开霍亭的手,取湿巾擦手。
霍亭摸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他叼着烟低头看了烟屏幕,幸灾乐祸开口叫住陈斛。
“陈斛你肯定想不到——”
“你老婆给我来电话了。”
很显然,通话内容并没有霍亭刚接起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令人兴奋。
霍亭在窗边狠吸几口烟,又猛地攥灭,语气越来越严肃。
“嗯,我明天坐最早的飞机过去。”
“你先帮我瞒住她。”
“好,谢谢。”
看在同病相怜的份儿上,霍亭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陈斛听清的音量对付莘说:“陈斛在我边上。”
闻言,陈斛抬头看了霍亭一眼。
电话里也陷入了沉默。
不是,怎么看起来都不是很感激他的意思。
真是不识好人心。
霍亭懒洋洋放下手机:“你俩没话说啊,没话说我挂了。”
“等等。”陈斛付莘同时道。
陈斛接过手机,霍亭颇有自知之明地退出吸烟室。
他第一句话就把付莘砸晕:“你怀孕了?”
甚至还带了点上扬的语调。
他听到哪里去了?
“……”神经,付莘差点尖叫出来,她抽了抽嘴角,“你什么时候变幽默了。”
“不是吗。”他仿佛松了一口气。
“是嘉旎啦,你听到哪里去了。”自己做没做措施不记得了吗?
陈斛总是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开始犯蠢。
完蛋了,他这样是真的很可爱。
付莘敛了敛语气:“所以呢,如果孩子是我的,你要怎么办?”
他停顿很久,而后淡淡道:“我会疯掉。”
付莘将湿发吹了半干,不好躺在床上,就坐在飘窗上,有一下没一下抹匀发尾的精油。
陈斛默默弹着烟灰。
一根烟,他没吸,就这样燃断,时间静悄悄地流逝。
可是谁也没挂断电话。
“你还在吗?”
陈斛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
“还记得我说过的沙堆效应吗?”
陈斛润了润干涩喑哑的声带,沉声问她:“所以是因为郑怜易,对吗?”
“因为郑怜易,还是你跟莱美合作,如果这都猜不出的话,陈斛你真的太不了解我。”
陈斛并不想将商场上的下作手段摆到付莘眼前,为了把刘氏夫妇挤走,他的确闹了不小动静出来。
包括他要霍帆帮忙,高调地大批量买入莱美股票,其间还故意扰乱市场,使管理层人心惶惶,最后不得不同意股权变更,让虹盛入主。
陈斛做事向来有很强计划性,更遑论入住莱美医疗这样的大事。
付莘不愿意承认他是利欲熏心的人,眼下却犹豫了。
此刻的沉默说明了什么,付莘猜不到,一点都猜不到。
时至今日,她才懂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陈斛。
心脏一点点沉下去,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付莘眼眶酸涩,他不是很会哄人吗,怎么拿不出解释,能让她自我欺骗的解释也好。
与决定离婚时相同的,失望、心痛的情绪统统涌上来。
不对,好像要更严重。
去年暑期结束前,付莘从北欧访学回来。
时隔半年回国,付莘以为陈斛无论如何都会抽出时间陪她,没想到她家这位总裁比临近毕业的博士生忙得更加焦头烂额。
付莘也干脆返校去准备毕业论文相关工作。
现在想想,她那段时间没有工作状态,却逼着自己整日待在实验室,效率很低而且频出差错,就早该意识到自己出现问题了。
最崩溃的还是有次给导师发送材料,付莘没注意到图片重复的问题,在开学后的组会上被痛批了半小时,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组会结束,付莘将动物组织送样,空了半天时间出来,回家睡了一觉。
本来准备大哭一场的,结果头一沾沙发就睡死过去了。到晚上醒来洗完澡,付莘才觉得神清气爽。
打起精神之后,她莫名想念起小时候常和陈斛一起去吃的那家馄饨铺。
可是饭点已经过了,今天是周五,恐怕朋友们早已有约,付莘就拨给陈斛。
打了两通电话还没接通,付莘翻了翻微信记录,才看到陈斛早就报过备。
公司周年庆组织团建,这两天他不在市区。
付莘查过地图,团建地点是一家度假酒店,虽然在城郊,但路况畅通,并不难开。
算了下时间,不到两小时就能到,付莘当即决定过去。
司机要送,但她很久没独自上过路,手有点痒了,就干脆借口说去逛街,去车库挑了辆车开。
度假酒店被虹盛包场了,但工作人员不认虹盛内部的员工证明,付莘只好联系李岩出来接她。
刚收到消息,李岩还以为自己看错,都这个点了,别是开玩笑吧……
他火急火燎飞奔过去,看见付莘坐在驾驶位淡定自若补口红的场景,顿时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您自己开车来的?”李岩帮着拉开车门,“老板还让我明早安排人……”
“他呢?”付莘下车,在空旷处拉伸了一下四肢。
“在跟几位董事喝茶,我急着过来所以还没跟他说一声。”
“晚上喝茶?”付莘蹙眉,“本来就觉浅,他今晚还睡吗?”
“应该是,能睡。我给他换的醒酒茶。”
“喝酒了?”
“周年庆嘛,在所难免。”李岩关闭车门,“我先带您去总裁的房间吧,他那估计还要一会儿。”
“不用,直接过去找他,我还没吃晚饭。”
“好……”他们这位总裁夫人,着实有些生猛了。
喝茶的藏茗雅室离得不远。
李岩按下电梯层,付莘突然想到来的路上油箱快空了,便把车钥匙递给他:“你不用陪我上去了,先帮我把车注满油,我还要开回去的。
李岩的嘴角肉眼可见地抽动了几下,还要开回去?
付莘却会错了意:“不用担心,找不到房间我会问服务生的”
听说团建能带家属,李岩有女朋友的事情付莘是知道的,说不定她突然间把李岩喊出来,无心打断了情侣温存,那真是罪过。
想到这里,付莘还贴心道:“加完汽油,你就把车钥匙放大厅前台,早点回去陪女朋友吧。”
李岩点头照办。
盯着显示屏上的楼层数,有那么一瞬间,烦恼和□□上的疲惫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廊尽头,门上挂着醒目的四个大字,付莘一眼就瞧见了。
估计不是在谈正事,雅室只关了半扇门,陈斛和几位长辈隐在龙凤花鸟的屏风之后。
“不着急。”
还未踏进门,付莘听见陈斛的声音。
“是你不急,还是付莘不急。”这声音有些威严,应当是位长辈。
“都不急,各位叔叔伯伯饶了我吧,还嫌我不够忙吗?”陈斛哭笑不得,对着长辈吧也没办法说重话。
“孩子哪轮得到你照顾,付莘不是马上也要毕业了吗,偶尔也要帮你应付应付生意场上的事情,否则怎么当好你的贤内助,婚变这事儿也传得有鼻子有眼儿,总之你自己多注意点。”
陈斛没说话,付莘无法得知他的态度。
她站在门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进。
对于长辈,她的态度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一家人难免来往。
就像她和陈斛订婚那天,需要他们的出席才能对外证明付莘是让陈家上下满意的儿媳妇。
不仅如此,这些亲戚大多与陈家有着利益关系,不到场不合礼数。
好吧,这也没什么,尽管有点意外。
订婚大厅里随便谁的家境都比她要显赫,讲话都不算很客气,爸妈不是很开心但也强打起笑脸问候寒暄。
入席的时候,一些长辈假意让付莘爸妈坐主位,里面有多少踩低的成分付莘不敢估量。用餐到一半,糟粕就被搬上席面,说好听点是敲打,她只能假装自己迟钝,听得一知半解。
直到陈斛端起盛满蟹膏的骨瓷碟换过付莘的空碟,擦擦手开口叫停。
备孕和休学的话题才算堪堪揭了过去。
其实付莘有正经问过陈斛:“我要不要休学,就跟你叔叔说的一样,去参加名媛聚会,甚至上节目帮新品牌造势,其实他们讲的不是没有道理,我既然嫁给你就应当负起相应的责任。”
陈斛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慌了,问她怎么会这么想,他亲亲她的脸:“如果跟我结婚,需要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那我不如去把总裁的位子让给别人。今晚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想太多,不管怎么样,日子是我们两个人过的。付莘,我只要你开心。”
他真是天生巧舌如簧的生意人,三两句话就让付莘心安理得地继续读博,她说要出国访学,他也可以忍受长达半年的空窗。
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恋人。
谈话到这里,有位长辈话锋一转,估计是喝了点,说话没个遮拦。
“陈斛啊,最近公司是不是有点针对你们总裁办的风言风语啊?”
“你指的是?”
有人试探:“之前你身边那个刚毕业的小秘书是不是最近升职,去了采购部。”
陈斛觉得莫名其妙:“郑怜易?”
“是啊,一年之内跳三级,空降采购部,你知不知道公司上下在谣传你们交情不浅。”
过了好一会儿陈斛才冷冷道:“所以呢?您觉得我这个决策有问题吗?”
揣测不出陈斛到底是动了气,还是护着郑怜易,又或是二者皆有,长辈们也不好接话了。
小叔饮一口茶,颇有些看好戏的语气,缓缓道:“你重视她可以,但别太明显了。”
陈斛手腕再高明,到底也是位年轻的执行人,公司里有些龃龉,他自然不懂得规避和引导,作为长辈小叔才想着提点一句。
只不过今天这么一看,他们倒有点摸不清楚陈斛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了。
陈斛转了转无名指的戒指,充满攻击性地敛起眼尾,问:“谣言传得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