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杬卿盯着镜子里的一幕, 觉得心里热热的, 没忍住红了耳尖。
何玦动作不急不慢, 在宋杬卿耳前各留了一缕青丝,剩余头发尽数束在脑后,扎成一个高马尾,用吉翠色的缎带系上,最后在发间插入一支天青海棠连珠簪。
红玉等人盯着这一切,内心感慨:
『少夫人这是从哪儿学的,虽然比不过我,但还挺好的。』
何玦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声道:“元元,这是你最常梳的发型,如何?”
宋杬卿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指绕了绕一缕发丝,眉眼弯弯:“阿玦梳的很好看。”
他转过身子,一手拉着何玦衣袖:“你是不是去哪儿学了的?怎么梳的这么好了?”
何玦握住他的手,轻笑一声:“这几日去同僚哪儿学了一手。”
宋杬卿眨眨眼:“所以你这几天这么晚回来,都是去你同僚哪儿了?”
“嗯。”何玦颔首。
绿芮等人见何玦没出错,便放心地去小厨房了。
“我也想给你束发。”
宋杬卿脱口而出这句,随后便注意到何玦的模样,有些遗憾地说道:“你已经梳好了哦……”
“无妨,”何玦直接将头冠取下放在一旁,然后又将桌上的木梳递给宋杬卿,“今日不急,我等元元给我束发。”
宋杬卿接过梳子,自信一笑:“嗯,我会给你好好梳的!”
然后——
“不是,为什么头发它总是跑啊?”
“这里怎么又掉了一缕?”
“它为什么松松垮垮的?”
宋杬卿手忙脚乱,把何玦的头发都要扯成杂草了。
他蹙眉呢喃:“怎么回事,感觉扎头发不难啊……”
不就是用手攥在一起,然后用绳子绑上就好了嘛,为什么他扎的高马尾软趴趴的?
他上辈子似乎一直是短发,没有扎头发的困扰,这辈子又养尊处优,身边都有人伺候,自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何玦见宋杬卿眉头紧皱、一脸苦恼的模样,不由得牵住他的手,温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宋杬卿鼓了鼓腮帮子:“……哦。”
然后他就看到何玦三下两下就将头发绑好,然后利落地戴上发冠。
宋杬卿微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阿玦,我不太会这个。”
何玦面色紧绷:“元元不需要‘会’做这种事。”
“你都为我学绾发了,”宋杬卿歪着头,微微嘟着唇,“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元元别这么想,我是为了我自己。”何玦看着他,目光缱绻。
“我不希望下一次你再让我给你扎头发的时候,我却又弄得一团糟。”
她顿了顿,又道:“不只是束发,其余我不会的,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去学。”
“因为,我想成为你最喜欢的模样。”
宋杬卿面颊通红,眼睛也不自在地胡乱瞟着:“我、我现在就挺喜欢你的……”
何玦看着宋杬卿,眉目间尽是温柔。她牵着宋杬卿的手,轻轻地吻了下他的指尖。
宋杬卿微微蜷缩着手指,低声控诉:“阿玦,你又亲我……”
何玦心中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元元,你总是容易害羞。”
宋杬卿揪着何玦衣襟,并不吭声,泛红的耳尖昭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
今日上午,宋杬卿收到一份请柬,是秋舒让人送来的,说邀他去秋府喝下午茶。
宋杬卿注意到请柬上面写的是“秋府”,难道秋舒哥哥回爹家住了?
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因为很快就能知道了。
未正时,一辆马车停在秋府门前。
宋杬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苍筤衣裳,很衬发间的天青海棠连珠簪。
秋府外守着的人看了请柬后连忙将他请了进去,同时也暗暗记下这人的模样和身份。
秋舒院内,崔白月和裴然都来了,宋杬卿面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抱歉,我来迟了。”
“哪里哪里,我们也才到。”裴然冲他摆摆手。
崔白月拉住他的手:“我也刚来。”
宋杬卿寻了个椅子坐下:“吉玉还没来?”
秋舒温声道:“他今日一早随晁家主君去了静云庵,今日不能赴宴了。”
宋杬卿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嗅了嗅。
“好香啊,这是什么茶?”宋杬卿问道。
秋舒笑道:“这是薄荷玫瑰茶,我父侍最喜欢喝了。你若喜欢,等下带一罐回去。”
宋杬卿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小声说道:“一点点就好,谢谢秋舒哥哥。”
秋舒柔柔一笑,让沛儿去拿了,连带着崔白月和裴然都有一罐。
裴然抿了口茶,问道:“秋舒哥哥这次是回秋家小住吗?五殿下欺负你了?”
寻常来说,小郎君嫁人后,除了回门那日和婚丧之事,一般是不能回爹家的,不然别人会以为是妻主苛待了他,害得人家躲回家去。
当然了,不排除极受宠爱的小郎君能随意回爹家的情况。
宋杬卿和崔白月立即一脸紧张地看着秋舒,然后他们就见秋舒笑了笑,又听他道:
“我现在已经不是五皇女的侧君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秋舒又立即将休书拿出来给他们看。
裴然直接读了出来:“……立此休书为据,从此二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裴然当即怒骂:“呸!怎么是休书而不是和离书!”
秋舒面色淡淡:“只有妻夫之间才有和离之说,我一介侧室,只能得一封休书了。”
“秋舒哥哥,”宋杬卿看着他,“那你现在自由了。”
他皱了皱鼻子,嘟囔着:“五皇女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秋舒定定地看着他,沉默片刻,最后笑道:“元元说的对。”
他微微歪着头,笑意盈盈:“幸好她将我休了,毕竟我实在不愿再看到她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
宋杬卿见秋舒笑眯眯的模样,脑中突然蹦出来一句话:眯眯眼都是怪物。
他瞳孔一震,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
秋舒哥哥那么温柔和善,怎么可能是怪物呢。
没过多久,裴然突然将茶盏放在桌上,沉声说道:“我……又退亲了。”
“什么?又?!”
“怎么回事?”
几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裴然站起身来,抬手拨了拨飘到额前的发丝,眸含鄙夷:“上个月,我大姐偶然发现那朱家小姐在庙内和一位小郎君幽会,听说那人还是她的远方表弟。”
众人心里突然一咯噔,又听裴然继续道:“朱向笛当着我大姐的面,扬言要娶她表弟为正君,让我退位让贤,日后她必与我相敬如宾。”
“岂有此理!”宋杬卿怒喝道,“她放什么狗屁!”
裴然双手叉腰:“是吧,元元也觉得她在放屁!”
“我姐当时就给人一顿狠揍,回来就让母亲退亲!”
裴捧捏紧拳头,眼睛一瞪:“我母亲勃然大怒,直接带着我们姐弟几人杀上门去。此事朱家失礼在先,无可辩驳。”
“我还亲手将退亲书摔在那朱向笛的脸上!她面色青黑,好似遭受了奇耻大辱,最后却连个屁都没放,真是孬种。”
裴然冷笑连连:“你们可知,那小表弟还借住在她家呢!”
几人咋舌,一时间都没说话。
“幸好及时退亲了,如果成亲了发现妻主心中另有他人,真是膈应。”崔白月皱眉道。
裴然点点头:“就是说啊。”
“这回我母亲就不急着把我嫁出去了,”裴然轻哼一声,又坐下来,“她说她想通了,明年去金榜下给我捉一个妻主来!”
“到时候阿然也去看看。”秋舒笑道。
“挑个你喜欢的。”崔白月也说道。
“对,”宋杬卿不由得点点头,眉眼带笑,“妻主还是要挑自己看得顺眼的才行。”
此话一落,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
宋杬卿“噌”的一下红了脸:“怎、怎么这么看着我?”
“元元,”裴然凑近他,“你妻主对你是不是特别好?”
“嗯。”宋杬卿虽然脸红红的,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
府上。
宋杬卿轻哼着歌,脚步欢快,正要走到桥上时却突然被人叫住。
他转头望过去:“阿姐?”
宋于修走过来,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你今日去了秋府?”
“嗯。”宋杬卿点点头。
宋于修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同他闲聊:“我记得你与秋家三公子相识,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她尾音中夹杂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个啊,”宋杬卿轻轻一笑,“秋舒哥哥现在已经不是五皇女的侧君了。”
他由衷地为秋舒哥哥感到开心,五皇女那种变.态,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宋于修瞳孔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宋杬卿眨眨眼,继续说道:“五皇女给秋舒哥哥写了一封休书,秋舒哥哥现在自由了。”
“这、这样啊。”宋于修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身体忍不住颤栗起来,一股希冀逐渐爬上心头。
“阿姐?”宋杬卿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元元,你快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宋于修转身就走,速度飞快。
宋杬卿愣了愣:“……嗯,好。”
宋于修冲到白溪吟的院子里,扬声道:“爹爹,我有喜欢的小郎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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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白溪吟愣了一瞬, 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于修,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于修神色激动,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爹爹, 我有喜欢的小郎君了, 我、我要上门提亲!”
“你先冷静下来。”白溪吟立即站起身来, 然后上前几步拍拍她的肩膀。
他徐徐说道:“你先说说,他是哪家小郎君, 爹爹我再去探探人家品行如何、可有婚配。”
宋于修立即说道:“他与元元相交甚好,性子定是不差。”
“哦?你这都知道?”白溪吟诧异地看着她, “那他可有婚配?”
“没有, 因为他刚和离。”宋于修脱口而出道。
白溪吟一惊, 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于修,你竟然看上了别人的夫郎?!”
“他现在已经不是别人的夫郎了,”宋于修紧绷着脸, “我自然能喜欢他。”
“好吧, ”白溪吟叹口气, “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人家的?”
宋于修沉默片刻, 低声说道:“我在听到他成亲消息时才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
准确的说,是在他成亲那日才彻底明白的。
这次, 她绝对要抓住时机!
她看着白溪吟, 神色是他少见的严肃:“爹爹,我是真的喜欢他, 请您代我上门提亲!”
白溪吟垂下眼帘, 手指轻点木桌, 轻声问道:“提亲无妨, 只不过, 你确定人家公子愿意嫁给你?”
宋于修一愣, 一颗激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面上多了几分茫然。
是啊,她还不知晓秋舒的想法,或许他压根就看不上她。
宋于修紧抿着唇,面色有些难看:“……是我考虑不周。”
白溪吟摇摇头,又道:“所以,到底是哪位小郎君,惹得于修你如此心心念念?”
以至于他一和离,你就眼巴巴地想去提亲?
宋于修轻声道:“秋家三公子……秋舒。”
。
又是一年七夕日。
晚饭后,何玦主动提出上街游玩的提议,宋杬卿略想了想,很快就同意了。
这次他没让青栀他们跟着,毕竟这也算是他与何玦的第二次约会。
今夜京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宋杬卿已经不太记得去年七夕那日发生了什么,所以对今夜的街道十分好奇。
他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停在右边街道上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面,兴致勃勃地挑选着合心意的面具。
何玦站在他身后,目光并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阿玦,你试试这个吧。”宋杬卿递给何玦一个面具,她接过来后就直接戴上了。
宋杬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说道:“阿玦,我给你挑的是狼王的面具,很适合你。”
超神秘,超帅气,超有安全感!
他也给自己戴上一张选好的面具,然后抬头问她:“我这个怎么样?”
何玦说道:“红色的狐狸面具,很适合元元。”
她上前一步,抬手理了理他发间微乱的发丝,收回手时又极其自然地牵住宋杬卿的左手。
她面色如常道:“今晚人潮如织,我怕和你走散了。”
宋杬卿瞅了她一眼,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嗯。”
约会的时候牵手,很正常。
二人漫步街道,偶尔闲聊几句,气氛温馨又宁静。
最后,她们走到了荣安桥。
何玦看了眼桥下的男男女女,对宋杬卿说道:“元元,今日七夕,我们一起放花灯如何?”
“好呀,”宋杬卿眸中带着几分兴致,“我还没有放过花灯呢。”
正好荣安桥下就有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宋杬卿挑了一个有“宁”字的花灯,何玦则拿了一个带“福”字的。
摊主是个中年女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二人是新婚妻夫,面上露出善意的笑容:“我家的花灯许愿最灵了,保管你们妻夫二人长长久久,恩爱一生!”
宋杬卿立即闹了个大红脸,幸好有面具挡着,别人看不出来。
他身旁的何玦却是气定神闲地说道:“多谢。”
宋杬卿心里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忍不住瞪了何玦一眼,却正好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耳垂。
他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何玦也很害羞。
只不过,他一直被她的脸迷惑住了而已。
此时河边人少,二人随意寻了个地方将花灯放了。宋杬卿闭上眼,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望,然后看着花灯顺着水流逐渐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