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录——珥东【完结】
时间:2024-05-08 17:15:10

  椒澜苑本是成年但还未出嫁公主的居所,虽然未行过及笄之礼,但妘挽已过及笄之年,又因适龄的公主只有她一位,所以现在只有妘挽一位公主。来到椒澜苑,便看见了一天未见的丹夏。原来一进王城,丹夏便被带来了椒澜苑,同分配到椒澜苑的侍俾和太监一起,接受掌事姑姑的训诫。按照规制,成年的公主应有两名贴身侍俾、四名近身侍俾、四名外室侍俾和四名外室太监供应伺候。妘挽进入椒澜苑,扫了一眼园中跪着的众人,叫上丹夏便进入屋内,也许她是真的累了,不到半刻钟,妘挽便躺在了准备妥当的浴盆中,闭目眼神起来。腾腾的热气很快地驱散了从头到脚的凉意,让在深秋的宫闱中奔走了一个下午的妘挽,稍稍地缓过了一口气,看着被雾气笼罩的房间了,看了看身边的丹夏道,“丹夏,明日将调来的侍婢都叫来,本公主要问她们话。”丹夏道,“是,奴婢遵命。”
  次日清晨,十几个侍婢整齐的站在院中,妘挽看了她们一眼道,“本公主有话直说,此次去炎国结亲,你们若跟随,多半是此生再也回不了东夷了,本公主眼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舍不得亲人故友的,说出来,本公主自会找个由头把你们剔除,不叫你们的主子为难,若不说,本公主也就当你们心甘情愿,以后再出什么事,就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了。”说完,妘挽便坐下饮茶,给她们思索的时间。
  期初这些侍婢还有些犹豫,直到一个侍婢下跪道,“公主…公主,奴婢家还有一个年近六十的奶奶相依为命,奴婢不愿去炎国,请公主成全。”妘挽道,“百善孝为先,本公主允了。”众人一听有戏,便陆续又有几个跪了下来,还站着得大约也就剩下三个。”妘挽单叫了那三人留下,仔细观察了一下,向其中一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名侍婢道,“回公主,奴婢名叫辛禾。”妘挽问道,“你没有亲人吗?”辛禾摇头道,“回公主,奴婢很小…便被送进了宫,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妘挽点了点头,将手腕上的琉璃手串退了下来,戴在了辛禾的手腕上道,“这个吗,就算本公主送你的见面礼,以后你便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婢了。”辛禾先是一惊,然后忙道,“谢公主。”
  屋内,丹夏问妘挽为何选中了辛禾,妘挽道,“其余的两人,细看下,身上都有些不应属于她们这个品级之物,不是贪慕虚荣,就是已被人收买,只有这个辛禾没有,所以便将她留下。不过…私下里丹夏还是要多留意下,希望我的眼光没错吧。”丹夏道,“公主放心,奴婢明白。”妘挽道,“对了,剩余的侍婢你们便看着定吧,最好也是同辛禾一样的,若她们放心不下亲人,就让她们留下吧,炎国……终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是,奴婢遵命。”丹夏道。
  妘挽明白,每个王室都像一个时时会刮起狂风的旋涡,而且王宫永远都处在这个旋涡的中心,不管你在哪,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丞相在前朝也许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后宫毕竟是女人们的你死我活的战场,他的力量在这里是有限的,很多时候还要看妘挽自己的手段。“?儿,你是公主,很多事你可以不屑于做,但是你需要懂。”烟雾缭绕之际,妘挽又想起了很久以前阿娘对她说的话。
  翌日,妘挽便在内侍官的带领下,拜见了宫中其他夫人和贵嫔。昨日的旨意已经彰显了王上对妘挽公主的偏爱,所谓的拜见不过是让妘挽认认人,毕竟已有些年头没见。所以各宫娘娘除了夸妘挽长大了,不再似幼时的稚嫩,出落成了标致的美人这种寒暄话外,也不再多言其他。不到晌午,妘挽便已向各宫请完安,带着丹夏一行人往椒澜苑走去。
  途径花园,阵阵梅香扑鼻而来,虽然尚未绽放,但枝头显露的点点颜色,仍然展示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此中景象让抑郁的心情稍稍有些舒缓,沉浸景物的妘挽此时却听到不远处,似有女子交谈之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妘挽听到,一个女子说,“菱儿姐姐,你知道吗?挽姐姐回来了,虽是在宫外养病多年,如今康复回宫,却颇得王上疼爱。”另一个女子回答,“听说了,毕竟人家是公主,生来就高我们一等,可我的印象中她还是那个课业总落在最后,常被夫子训斥的样子。”“嘿嘿,是吗?我只记得菱儿姐姐你年少时才艺俱佳,常被夫子称赞,竟不知挽姐姐还有这样的趣事,可惜我略小几年,不然定能赶上……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次挽姐姐回宫与少时大不相同,见过的人都说她蕙质兰心,气态不凡。”“哦,是吗?”“当真啊,菱儿姐姐,更有些阿谀奉承之徒传言,说什么…挽公主乃凤凰转世,浴火重生了…”
  “哼,什么凤凰转世,浴火重生,当年若不是她自甘轻贱,怎会遭逢劫难,说到底不过是咎由自取。”“姐姐,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可小声点……”“怕什么,洁儿妹妹,她又不是德行有亏这一回,说起来她与陆丞相家公子的风流韵事,那才叫人……”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左边脸便挨上了一道突如其来的掌风,一下子被打倒在地,旁边另一个女子见状,似乎并不顾忌妘挽,赶忙去扶倒地的女子,还叫喊道,“挽姐姐,您…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啊?菱儿姐姐,你没事吧,呀,你的脸肿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说着便眼泪汪汪起来。
  被打的女子一手捂着红肿的脸,一边看着仍是气定神闲的妘挽,愤怒地手都在发抖,声音却无比委屈道,“公主少时曾与我等……情同姐妹,今日相见还未来得及叙昔日情谊,不想…却被公主如此对待,敢问公主礼法何在?”看着一旁惺惺作态的两人,妘挽心想,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就拿她们开刀,杀鸡儆猴,便笑着道,“肆意诋毁公主可是重罪,菱儿妹妹自幼熟知礼法,不会不知道吧!”被打的女子道,“公主不要欲加之罪,我俩姐妹在赏梅闲谈,几句玩笑话而已,竟被当做什么诋毁,公主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妘挽道,“既如此,我们便到芳宁宫,请王后娘娘分辨,看你这一巴掌…是不是挨错了。”“好,王后娘娘最是公允,定会还我公道。”说着两人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同妘挽向芳宁宫走去。
  刚进芳宁宫,两人的哭声便更大了些,王后闻之,招进屋内,两人就立刻向王后哭诉着事情的经过和自己遭遇的不公,看着侄女高高肿起的左脸,王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冷地向妘挽道,“你初回宫中,难免不适应宫中环境,但公主该有的品性总该是要有的,如此不懂得恭良谦让,若有朝一日出嫁,岂不是丢了东夷王室的脸面。”看着温怒的王后,妘挽镇定自若,规矩地行完叩拜之礼道,“妘挽当年…乃失足落水,她们竟说是自轻自贱,如此污蔑,此其罪一也;将当年同窗之谊,捏造为男女之情,诋毁妘挽名节,此其罪二也。”王后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跪着的妘挽,但妘挽并不畏惧,理直气壮地看着王后道,“父王早已为妘挽正名,如今却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这是在质疑父王、质疑王室,更是质疑王权;再者,炎国使者们已经来到梵京城,他们来的目的…妘挽想王后您应当清楚,若这些风言风语被他们听到,恐怕…就不是丢些颜面这么简单了。到时候王上震怒,溯其源头,难不成平远侯府的小郡主…要担起这个罪名吗?”一旁的女子似乎还不死心,竟依旧大言不惭道,“公主莫要颠倒黑白,宫中谁不知道,昔日你同陆家公子……”
  “昔日我等一起读书,朝夕相伴,感情自然亲厚些。可是心思单纯,不像菱儿妹妹少时…便知道利用平远侯府的小郡主的身份,频繁进出相府,那年中秋赏月借对诗倾诉心意,却被陆家公子当场婉拒,可谓人尽皆知…”
  “你…你,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罢了,姑姑,你要给…给菱儿做主啊!”此时的菱儿郡主已经不似来时的嚣张,况且心里有鬼,此时着实害怕了起来。
  王后一直平静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妘挽,她确实不似以前……胆小怕事的妘挽了。之前的事,王上早就盖棺定论,现在谁翻起来都不会讨好。她怂恿菱儿去招惹妘挽,是想试探妘挽对陆暮笙是否还有感情,可妘挽却借机将事情闹得更大,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如果今天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她定然会将此事闹到王上面前,等到那时,就不仅仅是后宫的事,很有可能会连累平远侯府,所以妘挽是借自己的手,给所有的人敲个警钟,她和陆暮笙的事彻底终结了,若有人故意惹事非要翻出来,那就会带来惨烈的后果。
  看着王后犹豫的神情,妘挽决定再推她一把,“看来王后…有些为难,既如此,那妘挽就只好……”“挽儿说得对,”王后冷冷地说,“公主说得不错,看来本宫……确实要给大家敲敲警钟了…”随即王后看向另外两人语气生硬道,“你们两人身为宗室之女,不善修德行,诋毁公主,当罚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不可置信的两人,还未来得及辩解,便被内侍拖了下去,绑在板凳上,她们哪见过这种阵势,瞬时气焰全无,嘴里不停地喊,“王后赎罪啊,赎罪啊,公主…我再…也不敢了……”
  “本宫的处理,公主可还满意?”
  “王后自是最为公允的。既然事情已了,那妘挽就告退了。”说完,妘挽便恭敬地退了出来。
  妘挽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太监按在长凳上的两位小姐,“自己说过的话,无论如何都怪不了别人。”菱儿很是艰难地抬起头道,“公主……还不知道吧,就在你…回宫前夕,陆家公子就向朝里告了假,将自己天天封在屋内不出,想必是在暗自神伤,你如今回宫了,就如此着急地和陆家公子撇清关系,当真如此绝情,怪只怪老天……不开眼,那么冰冷的寒池……都没有要了你的命……呵呵…啊…”话还没说完,一个板子落下,凄惨的叫声,响彻宫中。妘挽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出了芳宁宫。不到傍晚,今日花园之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王上自是知道,他默许的态度,让大家都明白了当前的风向,妄想利用公主昔日之事再做文章的人,将会迎来王室最严厉的惩罚。
  栖霞宫中,躺在美人榻上的安阳夫人,听着内侍绘声绘色地描述今日芳宁宫中发生的一切,不由地失声笑了起来,不愧是独得王上宠爱的女子,本就天姿国色的她,一笑更显得格外风情万种,“王后不是向来最沉得住气吗,怎么这次倒是她先出手了?”“王后虽是高高在上,可既无盛宠在身,又无子嗣在侧,要想保住后位,定然是着急了吧……”旁边宫女本想捧一下自家夫人,可此话一出,看着安阳夫人逐渐消失的笑容,忽觉不妥,便低头不再做声。
  是啊,后宫的女人除了争宠,还要肚子争气,如今王上已有了不少王子,虽然生母都是些家世平庸之辈,但母以子贵也都封了夫人,家族也都跟着占了不少光。安阳夫人和王后一样都出自东夷数一数二的世家,虽跟随王上多年,但都无一儿半女。所以为了家族之后的荣光,安阳夫人和王后都有同样的想法,在妘挽公主未回宫之前,她们都想从各自的家族中挑选合适的女儿,代替妘挽公主嫁到炎国,有了和炎国的这层关系,家族就多一重靠山。可谁知妘挽竟然大难不死,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宫了,而且炎国使臣此时来到梵京城,应该就是为了两国的婚约而来,不出意外的话,冬宴之后,就会有正是的诏书了,到那时一切可就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在这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既然王后的方法行不通,那咱们就换一个玩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美人的心狠起来,就如蛇蝎般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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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33章 待嫁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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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让人期盼已久的东夷国的盛宴—冬宴拉开了序幕。当日的清晨,妘挽公主早早就被叫起,盛装华服的装扮起来,因为今天她要同王上一起参加祭天典礼,往年槐王是和王后一起参加的,如今槐王不顾众臣反对,竟免去了王后的参拜之礼,如此举动不免让朝堂上下浮想联翩,可谁也没有想到,这正是暴风雨的开始。
  到了晚上,真正的宴会开始了,富丽堂皇的祥云殿上,余音袅袅,长袖飞舞,欢声笑语,杯盏交错,殿内殿外宫灯高悬,亮得如同白昼一般。梵京城中的王宫贵胄、大家闺秀都出现在了宴席之上,谁都不愿意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会。王后和后宫众夫人早早的就坐在了宴席之上,虽然没能参见今年的祭天,但王后面上仍然挂着和蔼的微笑,一如往日一般,只有安阳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有些阴阳怪气道,“王上事务繁忙,怎么妘挽公主还没到啊,今晚她可是主角,总不能迟到吧……”话音刚落,一席水蓝色衣裙的妘挽公主雅然登场,这样盛会,各家待嫁的小姐们为了博眼球,衣着皆以红色或粉色为主,偏偏妘挽一身蓝色,显得格外的清丽脱俗,等妘挽坐定,席位下等候多时的炎国使者在随从的指点下向妘挽这边看来,不时地点头,看来这位深得东夷百姓之心的公主也让炎国的使臣们很是满意。这一切自然被众人尽收眼底,平日里安分守己的戚夫人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安阳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和不甘。王后似乎很淡然,其实从王上接回妘挽的那一刻起,王上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最近发生的一切也只是为今天或者以后妘挽顺利嫁到炎国铺得路罢了,自己当日的试探之举,显得多么的可笑,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是妘挽?难道她就那么无可替代吗?
  不多时,在众人簇拥下,槐王姗姗来迟,冬宴正是开始。殿内灯火通明,载歌载舞,几杯美酒下肚,竟不觉在寒冷的初冬生出些春天般的暖意。酒过三巡,安阳夫人看着王上正值兴头,便提议献上准备的歌舞,以助雅兴,得到王上的准允后,一众身穿浅绿色衣裙的舞女拥着一位手持折扇的舞女鱼贯而入,在一群浅绿色舞女的起伏交错中,黄衣舞女腰肢扭动舒展,仿佛春日里新发的花蕊般水嫩和迷人,遮挡面部的折扇随着舞曲晃动,可总让人看不到扇后人的容颜,惹人无限遐想。随着舞曲的渐入高潮,扇面轻轻合起,露出了一张倾世容颜,没了扇子的遮挡和束缚,黄衣女子仿佛振翅高飞的蝴蝶,在殿中翩然起舞,在场之人都看得如痴如醉,一舞终了,其他舞女退去,只有她立于殿中,跪拜道,“安陵侯府顾如芯拜见王上、王后,祝吾王万岁。”
  安陵侯府?看来芳宁宫的事,并没有让安阳夫人彻底死心,只是换了条路走罢了,妘挽看向安阳夫人,发现安阳夫人此时也正注视着自己,便对她礼貌地一笑。王上先开了口,“原来是顾侯家的女儿啊,果然是才貌双全啊,不错…不错啊…”安阳夫人趁机附和道,“是啊,王上,妾身这个妹妹,舞跳得确实不错……不过…与妘挽公主相比,还是差了一些的。听闻妘挽公主昔日在王上寿宴上一舞动梵京,如今时隔多年,公主舞姿定然是…更胜从前了吧。”安阳夫人后面的话边说边观察王上的表情,发现王上并无不悦,便大了胆子继续说道。妘挽听闻,淡定地说道,“夫人谬赞了,昔日年少,家宴之上为父王献舞祝寿,只为博得父王一笑。如今长大了,自然要恪守纲常,躬行谦让,怎能随意下场与人斗舞,夫人这话略显轻浮了些吧。”
  被一个后辈当面教训,安阳夫人怎肯罢休,“呵呵,公主这话…可就严重了,今日乃东夷一年一度的盛宴,公主献舞也是为东夷和百姓祈福,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王上,不如……”“不如…就请父王纳顾如芯小姐为妃吧。”妘挽打断安阳夫人道,然而此言一出,刚刚还是喧闹的宫殿瞬间安静了下来,王后、安阳夫人、包括顾如芯和在场所有人都吃惊地盯着妘挽,而妘挽却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道,“如芯小姐,温婉可人,才情双绝,普通人家自然是攀比不上的,而且如芯小姐与安阳夫人同出安陵侯府,姐妹情深,将来在宫中……定然能和睦相处,儿臣恭喜父王,喜得佳人。”“哈哈,嗯……不错。”王上笑着说,然后又看向王后道,“王后,你觉得呢?”王后先是一愣,看着王上似笑非笑的脸,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道,“回禀王上,如芯妹妹乖巧可人,臣妾见了也十分喜欢,恭喜王上了。”随着王后的附和,其他妃嫔和众大臣开了窍儿似的也附和起来,贺喜之声不绝于耳。见大事已成定局,安陵侯起身向王上跪拜谢恩,并向此时仍是不可置信的安阳夫人使了眼色,让她领旨谢恩,虽然结果不是之前想得那样,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进了宫,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安阳夫人到现在一直未孕,而这个女儿说不定……人总是能够轻易地坠入自己幻想的美好梦境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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