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录——珥东【完结】
时间:2024-05-08 17:15:10

  黎王随即向肖白使了个眼色,肖白会意后,对骊华公主说了声“臣多有得罪”,便一把把骊华抗在肩上朝门外走去。被扛起的一瞬间,骊华大声地哭喊着父王,喊着佑儿,她拼了命地去抓父王的衣角,可父王却离她越来越远,徒留她的抓空的双手悬在半空中。眼泪如洪水一般淹没了一切,让骊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最后关于无极殿的忆念是父王含泪带笑的眼神和佑儿粉嫩的脸庞。
  “甜儿,”正要随公主出门的甜儿被黎王叫住,”“奴婢在,”甜儿跪在地上听候黎王的吩咐,“?儿身边数你最为懂事,一切委屈你了。”此时的黎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是一个为女儿着想的示弱的父亲。“这是奴婢的荣幸,”甜儿已然明了黎王的意思,她向黎王磕了三个响头,便急忙离去。
  紫宸殿中,骊华公主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菊言忙着给公主收拾衣物、束头、整理包袱,北栀把几把匕首挂在身上,甜儿回来后边帮公主换衣边对公主说:“肖统领就在门外,公主换上宫女的衣服趁乱出宫,北栀和小菊会照顾好您的。”骊华听了一愣道:“你不走?”“叛军进入王城,他们的目标就是黎国王室,如果发现公主不见了,就会开始无休无止的找您,只有留给他们一个“公主”,往后…您才有平安日子过。”甜儿平静的说道,好像她一早便打算这么做了。“不,不会的,他们不会相信的。”骊华尖叫道。“会,他们会相信的,一个穿着公主的衣服,被烧焦了的尸体,他们会相信我就是公主的。”骊华不可思议的看着甜儿,她早已把甜儿当做自己的亲姐姐,而这个姐姐将要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她往后的平安。“公主,我们已经收拾妥当,快走吧。”北栀说道,骊华脚步沉重,她充满不舍和愧疚的看着甜儿,还未来得及说声道别,就被北栀拉出了门去。
  骊华在紫宸殿的这段时间,王城的大门已经被攻破了,叛军很快便杀进了宫城内围。为了防止黎国王室趁乱逃跑,叛军进入王城便见人就杀,宫道上躺满了尸体,越来越近的求救声、厮杀声冲击着骊华的每一根神经,难以言说的恐惧充斥着她的身体,她辨不清方向,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人涌着前进,突然“唰唰唰”数不清的飞箭从天而降,“快,保护公主”众人应声将骊华包围起来,他们一边挥舞手臂挡箭,一边向前艰难的行进,飞箭不停歇的袭来,骊华看到身边有人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这也许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自己这么的近,保护圈在不断的缩小,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公主身上,毫无武功的菊言不小心被挤了出去,当骊华发现菊言暴露在外,下意识伸手去拉她时,射来的飞箭正好射穿了菊言的头部,骊华眼睁睁地看着菊言应声倒地,死不瞑目,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骊华张开的嘴还没来得及喊出菊言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给这个陪她一起长大的妹妹留下一滴眼泪,就被人急忙拉走,再也看不到菊言的尸体了,菊言花样的年华就这样被永远地埋葬在这冰冷的王宫中。
  无极殿内,骊华离开后,黎王面带笑容地把佑儿抱在自己腿上,佑儿奶声奶气的问道:“父王,姐姐要去哪里啊?她为什么哭了啊?”父王看着佑儿,捏了捏他胖乎乎地脸蛋,意味深长的说:“姐姐长大了,要外出拜师了,你知道的,姐姐最不喜欢上学堂了。”“姐姐不乖,等佑儿长大了,佑儿一定听父王的话,好好上学堂。”佑儿认真地说道。“嗯,嗯,等佑儿…长大了,父王相信,佑儿一定能……一定能做到的。”黎王说着,眼角不时有泪滑过,佑儿贴心的帮父王擦去了眼泪。
  此时王公公端来了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个玉壶和两个玉杯,“佑儿口渴了吗?父王这里有好喝的果水。”“嗯,佑儿最喜欢喝果水了。”佑儿点了点头道,“等佑儿喝完果水父王可以陪佑儿玩吗?父王您总是很忙,好久都没有陪佑儿玩了。”佑儿委屈地说道。
  看着撒娇的儿子,黎王笑道:“今天父王什么都不干了,就陪佑儿玩一整天好吗?”“太好了,太好了,父王真好。”佑儿开心地拍起手来,父子二人将杯中的果水一饮而尽,随后便在殿中嬉闹起来,玩着玩着,佑儿揉了揉眼对黎王说:“父王,佑儿困了。”黎王把儿子放在王座上,温柔的说:“佑儿困了就睡会儿吧,父王就坐在这儿陪你,等你睡醒了我们接着玩。”边说边轻轻拍着佑儿的肩膀,佑儿生怕父王耍赖,握着父王的手慢慢地睡去。“佑儿睡吧,睡着了,就能看见娘亲了。”佑儿毕竟是小孩子扛不住药性,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手也慢慢地垂落下来。黎王道,“王公公,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了,之后或去或留都随你。”王公公跪在一旁低着头,哽咽道,“大王放心,老奴生是羌氏的人,死也要做羌氏的鬼。”
  交代好一切后,黎王羌昊看了看已经“熟睡”的儿子,两眼放空似的看向前方。忱儿……我们下来陪你了,当年你生下?儿,太医就已言明你不宜再有身孕,可你为了给羌氏一族延续血脉,瞒着本王偷服禁药,虽然最终有孕,但你也因此耗尽了气血。生不生儿子哪有什么重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你不用担心?儿,她会活的好好的,本王和佑儿要下来陪你了,你别走的太快,等等我们啊……
  恍惚间,黎王好像看见他的忱儿正向自己走来,穿着她第一入宫觐见时的衣服,她向他伸出手,他微笑的拉过,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手拉手,消失在前方的光明之中。黎王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王公公打翻了宫殿里的烛台,点燃了早已洒满了整个宫殿的火油,大火迅速蔓延,在熊熊火光之中,那位伺候了两代君王的老公公,毫无畏惧地在黎王身侧跪拜到:“恭送大王、王子。”然后俯身在地一动不动,大火不一会儿就吞没了无极殿里的一切。
  突然无极殿外出现二个黑衣蒙面之人,火势太大,他们靠近不得,张望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人说:“不好,来迟了,黎王和王子已经归天,快,去紫宸殿。”说完二人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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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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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中,送走了公主的甜儿,换上了公主的衣服,戴上了华丽的头饰和耳坠,在镜前梳妆打扮,甜儿生得漂亮,但她总被淹没在公主的光环下,如今临死之前终于当了一回真正的公主,却不知是喜是悲。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从公主的床头拿出了一张画像,她就知道公主偷偷藏了一张,放在枕头下面,看着画像上的男子,甜儿笑了,也许她今生再也见不到这个男子了,但能看着他的样子死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破门而入,其中一人随即将她打晕,把她扛在了肩上,另一个人把一个东西扔到了床上,昏迷前,甜儿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黑衣人临走前把烛台扔到了床上,燃起了大火,大火瞬间烧尽了可以燃烧的一切,包括那个男子的画像。
  等骊华一行人终于逃出了王城,原来几十个人的护卫队,只剩下寥寥五人,鹞国的军队已经杀进了洛川城,他们要前往京口,就必须杀出东城门。肖白熟知洛川城中的所有街道,一直带着骊华走小道前行,虽然偶尔遇到追兵,但都被肖白顺利解决,不多时便来到东城门下,却发现门下有士兵把守,唯一的机会就是旁白的马厩。这时肖白对骊华说道:“公主,待会儿臣会带着属下冲出去吸引对方注意,北栀姑娘会趁机带您到马厩旁,骑马冲出城去,一路往东。”“好的,肖统领。”北栀沉着应答。骊华以前知道北栀会武,但以为只是装装架势,毕竟是女儿家不必男儿,但她没想到北栀如此厉害,虽然北栀的身上已经有很多伤痕,有的地方似乎还在往外渗血,但北栀从未喊过一声疼。“冲啊。”
  只听肖白一声令下,余下的人便一起冲了出去,一下子吸引了守卫的大部分人手,并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为骊华和北栀杀出了一条血路。北栀见时机成熟,便拉着骊华向前冲去,途中一个敌人持刀看来,骊华躲避不及,手臂硬生生挨上了一刀,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北栀见状反手一击,结果了那人的性命。撕心离肺的痛感瞬间遍布全身,骊华疼得快要晕过去了。趁北栀去马厩牵马,骊华身边无人之际,另一个士兵向她冲了过来,手起刀落之间,骊华无法动弹,当她觉得生命就要结束时,肖白出现在她面前用身体替她挡下了一刀,此时北栀已经成功骑上马背朝骊华而来,肖白用力一推,骊华便坐到了马上,“走”肖白用力喊道,并用力拍打马身,北栀带着骊华向城门飞驰而去,“快,关城门,不要让她们跑了。”城楼上的士兵大喊道。面对即将关闭的城门,北栀并未减速,她依旧加速飞驰,在城门关上的一瞬间冲了出去,骊华忍不住回头望去,依稀看到肖统领奋力厮杀的身影和王城方向熊熊燃烧的火光。
  同样看着这一切的还有轩辕凤凛,他此时正站在洛川城外的山上,俯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当炎国的麒麟军陈兵陶城之时,他就派密使前往鹞国同鹞王董焦达成了协议,炎军在西境吸引黎国军队主力,趁此时洛川城防御空虚,由在黎国北面的鹞国出兵南下攻克洛川城,等黎国都城被破的消息传至西境,黎国军队就会军心涣散,到时候再将其一网打尽则会事半功倍,事成之后,两国会一起瓜分黎国的土地。看着黎国王宫的大火,凤凛知道鹞国已经得手了。
  营帐内,凤凛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道,“桀,黎国的王室确定都已自焚了吗?”凤凛问道,“启禀殿下,属下的人确实看见黎王羌昊和王子羌佑葬身于无极殿,紫宸殿的大火中也确实发现了一具类似骊华公主年龄的女焦尸,但因为已经面目全非,所以属下无法确定。”桀一五一十的禀告。“一个公主罢了,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凤凛不屑的说道。
  “殿下,洛川城可是黎国最为富裕的地方,如今被鹞国如此得去,末将…有些不甘心。”凤凛手下的一名偏将说道。“是啊,如此富庶的城市被别人占去,本王子也不甘心,且让董焦且高兴几天吧。”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凤凛露出了阴邪的笑容。
  伤痕累累的北栀带着深受重伤的骊华马不停蹄地一直向东奔去,京口附近一定是有重兵把守,直接前往京口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她们绕道而行,直到黄昏时分她们才达到了临近京口的密林之中,穿过密林深处,洛水就在前方。
  北栀艰难地扶骊华下马,骊华作为公主自小便被娇养着,从未受过伤,如今胳膊上的伤已经痛得她几乎失去了意识,能和北栀一起走到这里,已经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不行了,我真的走…走不动了。”骊华虚弱地说,“快了,快…到了,船就在…就在前面了。”北栀咬着牙说着,然后把骊华背了起来,双脚颤抖着向前走去。终于她们到了水边,正巧有一条小船停靠在岸边。
  北栀把骊华放进了船中,并用身上的火石点燃了船头挂着的油灯。倒在船上的骊华,睁开眼看着天上依稀闪亮的星星说:“北栀,我们…我们到…哪了?我们是不是…快死了?”“不会的,公主您…不会死的,”北栀把骊华扶了起来,气息微弱的道,“公主,栀儿…栀儿不能再陪您…陪您继续走下去了,您一定要振作起来,这是船桨,您要划,使劲儿的往前划…”说完北栀便把船桨交到了骊华手中,此时骊华才发现北栀的双手已经布满鲜血,不仅手上,她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北栀一直在撑着,撑着将自己送到船上。
  “不行,我…我做不来的,真的不行…”骊华沙哑地哭着,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公主,公主您…您要坚强些,想想您的父王,您的弟弟,想想甜儿,想想肖统领,他…他们都在用…生命…守…护您…奴婢…已经…,让奴婢送…送您…最后一程吧…”说完北栀起身,“呀…呀”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把船推了出去。
  骊华趴在船头,一只手无力的向北栀伸去,船随着水流移动着,她离北栀越来越远,她哭喊着,看着最后一张熟悉面孔消失在眼中,她今天已经失去了太多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坚持下去,但看着手中的船桨,脑中浮现出北栀的话语“划呀,使劲儿向前划呀”,北栀这些话似乎给了骊华的力量,她艰难地坐了起来,用没有受伤的手臂用尽全力向前划去,她紧咬牙关,在漆黑的夜空下她辨不清方向,她只是想着北栀的话,拼命地向前方划去。
  可是再大的力气也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是已经遍体鳞伤的骊华。夜晚的海面冰冷刺骨,寒风呼呼的吹着,寒凉的感觉让不知何时昏迷的骊华,意识有了些清醒。天空黑暗且低沉,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几个孤星相伴,骊华真的已经尽力了,她现在好困,困到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寒冷,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晚上她闹着不睡觉,阿娘就会躺在她身边唱着歌儿,哄她睡觉,阿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温暖,不由地骊华嘴里哼起了儿时的童谣,歌声在海面上回荡,慢慢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骊华带着美好的回忆沉沉地睡去。
  “快看,快看,前面有…有火光。”一艘大船上的哨夫大喊着,听见喊声,一个玉面公子快速从船舱里面出来,前面确实有星星火光,他下令将船靠过去,等靠近一看,发现是一艘小船,船上有一个人,于是众人慌忙地把小船上的人救了上来,“呀,竟是个小姑娘,浑身都是血,是不是死了呀?”一个人道,那一玉面公子一听是个小姑娘,便立即上前查看,果然在看清小姑娘的面容了,吃了一惊,心里默念道“是骊华公主,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自己不是派人前去营救了吗?”这个玉面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陆暮笙。
  当时陆暮笙护送宝藏刚到东夷国,便得知鹞国攻打黎国的消息,炎国在黎国西境陈兵,只是为了吸引黎国的军队,而真正攻打王城的是鹞国,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协议,所以鹞国才会甘愿做马前卒。因为他之前未料想到两国联手,所以并未对此有所防范,但想着已经留有影卫,无论如何也都能保公主安危,但看公主现在如此境况,估计那些影卫也是凶多吉少。
  陆暮笙心中想着,手已经把上了骊华的脉,不好,“快,把这个姑娘抬进船舱,请医师。”不一会儿,骊华便被抬了进去,“玄风,这是骊华公主,看来白鹭他们……出了状况。”陆暮笙对身边的侍从说,侍从听到后突然瞪大了双眼,这个侍从正是影卫的司卫玄风,“怪不得,从黎国王城被攻破那天起,就再没有收到他们消息,难道他们…”玄风不由地握紧了拳头。“属下明白了。”玄风向陆暮笙回应道,说完后陆暮笙快步走进了船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骊华公主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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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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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的颠簸惊醒了昏迷中的甜儿,她抬起昏胀的脑袋看着四周的环境,她在一驾只有一扇窗子的狭小马车上,马车正在快速地移动,以至于她被颠得很厉害。她努力的回想,依稀记起昏倒前的情景,有人冲进紫宸殿打晕并带走了她,那么现在外面驾车的人一定就是劫走她的人。甜儿偷偷地掀起马车布帘的一角向外看去,太阳已经西斜,马车行驶在山路上,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骑着马跟随在一侧,看到黑衣人的一瞬间,甜儿吓得赶紧缩进了车里,她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带到哪里,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恐惧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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