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过东市的早集,南市也热闹起来了,南市可是洛川的百宝箱,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新奇儿的玩意儿琳琅满目,只要有时间逛,想要什么都可以在这里买到。玩累了可以吃点小吃、茶点,南面的吴氏糕点,吃过的人没有不想再吃的,南市中心最大的满香楼每到午膳时间就会忙得不可开交……
一大早,紫宸殿的小宫女们便进殿叫公主起床了,前两日城中来了百戏团,百戏团是西部少数部落的艺人组成,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几年间周游列国,不仅给各国百姓带来了精彩的表演,还有地方美食和特产,其中的马烈酒最受欢迎。昨日自家公主就答应带她们这些小宫婢去见识见识,她们今早就迫不及待的叫公主起床,既然要出宫,当然要趁早,晚了周家包子铺的包子可就没了。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啊……”菊言和北栀凑到床边轻声呼喊道,奈何昨晚公主贪玩睡得实在太晚了,如今儿怎么叫也叫不醒。这时一名叫甜儿的宫女带着早起洗漱用的一应物品进门了,甜儿比公主还要年长三岁,是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是她们这些伺候公主的宫女们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在她们之中相当于姐姐的存在。
看到甜儿来了,菊言赶紧上前央求道:“好姐姐,你可算来了,我们喊了公主半天,公主还是没有醒,这可怎么办啊?”说完,菊言还撒娇似的拉了拉甜儿衣袖,那名叫甜儿的宫女,用手轻轻刮了一下菊言的鼻子道:“谁让你们昨晚陪公主玩到那么晚,公主可是金枝玉叶,怎么能熬得过你们!”
可架不住菊言的央求,甜儿只好说道:“好吧,看你这可怜样儿,我就姑且一试吧。”说完,只见甜儿俯身在公主耳边轻轻说道:“公主,公主,您快醒醒啊,菊儿那丫头……要把马烈酒…喝光了!”喝光了,马烈酒要喝光了,躺在床上的公主一听这话,眼睛还没睁开便下意识的坐了起来道:“别喝光,多少给本公主留点啊…”
在大家着实忍不住的笑声中,骊华公主终于睁开了双眼,突然一阵刺眼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天亮了,骊华公主心道一声不妙,就喊道:“快,快,快给本公主更衣…”菊言自不必说,其他人也是麻溜地给公主洗脸、漱口、匀面、梳头,一阵折腾之后,公主换上便装,便带着甜儿、菊言和北栀,四人潇洒地出宫去了。
骊华公主是黎王唯一的女儿,从小便被娇宠着长大,不喜坐而论道,只爱捕鱼捉鸟,为此还干过很多荒唐的事,教书的夫子是气走了一个又一个,黎王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毕竟是女儿之身,学不学的也不甚重要。她还不尊礼数,同宫女互称姐妹,进出宫门更是家常便饭,黎王知道但也不拦着,毕竟是公主吗该长得见识还长的,总之一个字就是“宠”。但为了确保公主的安全,黎王也是有所考虑的,公主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从宫女下手。宫女甜儿向来沉稳,公主要是有什么过于出格的想法,必会被其拦下;北栀是武将之后,会些功夫,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对付一般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菊言吃喝玩闹最拿手,也最得公主信任,每次公主生气,菊言出马,一个顶两。有这些人在身边,再加上洛川城民风淳朴,鲜有行凶偷盗之辈,所以黎王便对公主出宫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早市人多马车不便行走,公主四人便一路小跑地赶到了东市周家包子铺,见门前排队的人并不算多,便安下心来,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热腾腾的包子,随后一行人便向南市走去。满香楼的雅间,一个身穿白衣手持折扇的公子正在楼上向外眺望,此人正是陆暮笙,陆暮笙两日前便到了洛川城,和暗藏黎国的东夷影卫见面之后,便在满香楼住下,为觐见黎王做准备。
此时,旁边的侍从附在其耳边说,对面镂金店中身穿鹅黄衣裙的少女便是骊华公主。陆暮笙收起扇子,看着正在挑选首饰的少女,圆圆的鹅蛋脸上,未经岁月洗礼的五官略显稚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格外有神。听属下描述了这位骊华公主一路的言行举止,陆暮笙便对公主的性格和教养了然于胸,正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不尊礼仪,不守礼法,品行顽劣,毫无公主之风范。”
黎国也算是昔日大国,骊华公主作为长女,如此这般行径,是她本性如此,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恐怕也只有黎王自己最清楚了。陆暮笙收起折扇,转身进入屋内吩咐道:“明日准备入宫。”一旁的一个侍卫应声后随即走出了满香楼,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公主一行人心满意足的看到了百戏团的表演,喝到了马烈酒,又买了很多小孩儿的玩具,直到黄昏才意犹未尽的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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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觐见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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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无极殿内,有内侍向黎王禀告,百戏团班主及管事不日将离开黎国,特来向黎王辞行。百戏团虽然不是他国使团,但毕竟代表西部众族,所到之处皆受以使臣之礼相待。得到黎王允许后,有内侍便领着百戏团班主及管事进殿拜见黎王,几句寒暄后,班主和管事便告退离去,只有一名随从还立在殿中,旁边内侍好心提醒于他,他却跪下道:“启禀大王,下臣有要事禀告。”此时黎王才注意到殿内还有一人,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个男子,一袭青衣,腰间插着折扇,看衣着不似西土之人,便问道:“你从何而来?”
“启禀大王,下臣从东面而来,一直对黎王仰慕有加,夙兴夜寐祈盼面见君颜。”男子道。
从东面而来……黎王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本王就如你所愿。”说完,黎王向身边的公公使了个眼色,公公便对殿上的其他内侍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无诏不得进殿。”“是”众人答应着迅速退出殿外。
“你到底是何人?”黎王直截了当的问道。
“启禀大王,下臣乃东夷国丞相之子陆暮笙。”男子依旧跪着答道,并从怀中掏出东夷国君信物呈于黎王。
看着手中刻有“妘”字的龙纹令牌,黎王才相信男子所言非虚,随即便让陆暮笙起来回话,“原来是陆丞相之子啊,不知今日陆公子以此种方式相见,所谓何事啊?”黎王客气地问道。
陆暮笙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不紧不慢的说道:“大王可知,黎国将要大祸临头。”
“大祸临头,陆公子此话何意啊?”黎王有些不悦了。
“大王可知,半个月前,炎国已在于黎国交界的陶城秘密地集结了二十万麒麟军,炎国二王子轩辕凤凛昨日已经到达陶城亲自坐镇指挥。平川、燕川、澎川三郡郡守为保身家性命,早已准备献城投降,一旦开战,黎国西边将国门大开,炎国大军将犹如入无人之地,不出五日便可直逼洛川。”陆暮笙说的风轻云淡,但黎王却听得心惊肉跳,“大王久居深宫,这些消息在边境之地乃至洛川贵族中都已不是秘密,但却迟迟为传入大王的耳中。”是啊,如此严峻的大事他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已经当本王不存在了吗?此时的黎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气得拍案而起,颤抖不已的身体摇摇欲坠,亏得王公公将其扶住坐下“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陆暮笙继续道:“您之所以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是因为您的朝堂再也没有可信的忠臣良将,皆是一些利欲熏心的鼠辈,炎国大军乃虎狼之师,他们明知打不赢,又何必去打,倒不如主动开门受降,说不定还能保得荣华富贵。”
陆暮笙说的,黎王又何尝不明白呢,黎国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三年前,他的发妻霍王后…因病而亡,她的死让黎王从此一蹶不振,忧思成疾,朝中之事很多他早已力不从心。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放光似的看向陆暮笙:“公子来此,将此事告之本王,难道东夷国要出兵,救我黎国于为危难之中?”
陆暮笙听后轻轻摇了摇头,“大王,东夷国不会出兵,怕是要让您…失望了。”听完,黎王的眼光暗淡了下去,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夷不会贸然出手。
“既不出兵,那公子来此为何啊?”黎王急切的问。
“启禀大王,下臣刚刚已经说了,下臣仰慕黎王已久,下臣是……为您而来的。”陆暮笙道。
“为本王而来,呵呵,本王……还有什么值得你们惦念…”突然黎王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男子,他走下王座,来到陆暮笙的面前,“你是为本王的一双儿女而来的,你要对他们做什么?”一提到自己的儿女,黎王就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保持警觉。
“大王放心,下臣是为了帮助公主和王子,并无歹意。”陆暮笙道。
黎王有些讥讽道:“帮助本王的儿女?妘槐会这么好心吗?”直接说出东夷国国君的名号,黎王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陆暮笙依旧平静的说道:“大王有一子一女,长女骊华公主年方十五,正值青春年少,王子刚满三岁,不经世事。若他日国破,公主和王子将如何自处?若落入炎国手中,恐怕他们的结局会比死了更难受…”
黎王闭上双眼,悲伤地叹了一口气,他从不敢想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儿和佑儿的未来……“那落入你们大王手中,他们的命运就会好吗?”
“回大王,黎国与东夷国世代交好,两国是同盟而非敌人,公主和王子天真烂漫,对东夷国毫无威胁,下臣可以保证公主和王子在东夷国会得到最好的照拂。”陆暮笙说的信誓旦旦。
黎王扶着王公公的手臂,无力地坐在王座下的台阶之上,此时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黎王,只是一个为儿女未来担忧的普通的父亲,“最好的照顾?你拿什么来保证?”
陆暮笙跪答道:“启禀大王,下臣以下臣的性命向您保证,会尽力给公主和王子他们想要的生活,绝不食言。”
“抬起头来。”陆暮笙不卑不亢地抬起头来,黎王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相貌,早就听闻东夷国陆丞相有子,翩翩君子,才学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们保了本王的儿女,需要本王……拿什么东西作为回报吗?”
“那大王又有什么……可以作为回报呢?”陆暮笙认真的看着黎王。
“哈哈哈,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本王的一双儿女更重要的了,本王地宫中…有些许身外之物,你们如果想要……就尽管拿去好了。”黎王不甚在意的说道,“大王…”倒是身旁的王公公含泪想要说些什么,但被黎王挥手制止了。
“下臣代槐王谢黎王一番心意。”陆暮笙向黎王郑重的叩头一拜,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
“去吧,去吧。”黎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王公公此时擦了眼泪领着陆暮笙退出了无极殿。
黎王羌昊此时一人瘫坐在地上,低声抽泣了起来,他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这些年他大张旗鼓的到处搜集奇珍异宝,就是为了吸引东夷王妘槐的的注意,目前唯一可以和炎国相抗衡的只有东夷国,他料想在不久的将来东夷和炎国必有一场恶战,这些地藏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妘槐会动心的,而他的条件就是保住他的?儿。他故意放纵?儿的言行,让她成为众人眼中只会吃喝玩乐的公主,只有这样别人才会觉得她毫无利用价值,她才能远离那些纷争,才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至于他的幼子,毕竟是羌氏血脉,怎能寄人篱下、苟且偷生,他早已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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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是由“冉”和“羽”组成,是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16章 初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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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王宫的花园内,骊华公主正抱着一个球,左摇右看,不住地唉声叹气。昨日她在百戏团的表演中看到了十分精彩的水蛇舞,跳舞的时西胡女子,此舞以球为伴,人在跳的过程中,球借助身体扭动的张力可以顺势滚动,看起来妩媚而且好玩。只要是好玩的东西,骊华公主都感兴趣,可是感兴趣是一回事,跳不跳的成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不,骊华公主在花园里琢磨了小半天也没明白这个球是怎么在身体上来去自由的。沮丧的公主趴在花园的凉亭里毫无生气,甜儿说道:“公主别灰心啊,胡人舞有什么好玩的啊,毕竟有失端庄,难登大雅之堂。您要是真想学舞,找宫中的舞娘来教您如何啊?”
“哼,本公主才不稀罕呢。”说完便起身,把球用力的往外一扔。谁知球飞出了墙外,朝正走在出宫路上的陆暮笙迎面袭来,陆暮笙转身一躲,球不偏不倚地砸在王公公的头上,“哎呦,放肆,这…这是谁丢的球啊?”王公公莫名其妙被砸,心中自然生气。
听到声音,骊华公主自知又闯祸了,急忙赶了过去,正好看见王公公捂着脑袋。甜儿反应机敏,立刻上前赔不是道:“不好意思,王公公,奴婢们刚刚在玩球,是……奴婢不小心用劲儿大了点,把球打飞了,甜儿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王公公听了这话,就明白这事肯定和骊华公主有关,既然没法追究,也就只能顺着台阶下了:“算了算了,还好我身体结实,下次小心就是了。”
“公主,您的球。”陆暮笙拾起球,低着头恭敬地递给公主道。骊华公主接过球,看着这个腰间插着折扇的陌生男子,问道:“你是何人?”
“启禀公主,这是百戏团的管事,特来进宫拜会大王的。”王公公抢先回答道。骊华公主一听是百戏团的管事,便立马来了兴致,“既然是管事,那你一定懂水蛇舞吧?”“公主想学水蛇舞吗?”陆暮笙问道。“是又如何啊?”公主回答道。
“启禀公主,跳水蛇舞之人需要颜姿充盈,腰肢绵软,目前此舞…不太适合公主您跳。”陆暮笙认真地说道。听了这话,一旁的甜儿强忍住没笑出声来,王公公赶紧示意了一下陆暮笙从旁绕行,只有骊华公主还呆呆地愣在原地,心里默念道“颜姿充盈,腰肢绵软…颜姿充盈,腰肢绵软,但目前自己还不适合”,咦,这分明是在说,自己长得不够好看,身材不够好吗。虽然骊华公主年龄尚小,但毕竟是女孩子,被人当面说拐着弯地嘲笑,还是头一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胆,你竟敢诋毁本公主……”回头一看,那个男子早已没了踪迹,骊华公主怒气无处发泄,徒留在原地狠狠地跺了两脚。
是夜,满香楼的雅间内,一名身穿蓝色鱼纹锦袍的男子,正在听着手下的禀告,“这么说,东夷国的人也来了。”男子平静的问道。
“是的,公子,属下近日发现有人马从洛川城外北山上运下东西,虽然每次的数量不多,但次数却很是频繁。”手下道。
“那东西都运到了何处?”男子问道。
“启禀公子,据属下派去的人回报,从山上下来的东西运向三个不同的地方,往南去了津门渡口,往北去了辽江渡口,往东去了洛川城外的京口,而且在京口的货物明日就要装船出发了。”手下道。
为何要兵分三路?莫不是只有一路是真的,其他的只是幌子?男子略微沉思便道:“既如此,你派人去截南北两路,本公子明日带人去京口。”说完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桀,你说黎王和东夷国达成了什么交易,让他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拱手送人。”男子有些玩味的说道。
旁边的随从顿了一下便道:“启禀二王子,属下不知。”四下无人,随从便用了尊称。不错,这个蓝衣男子正是炎国的二王子轩辕凤凛,而这个名叫桀的随从,是凤凛的近卫,常伴凤凛身侧,如无要事,不会轻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