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急忙过去拔出飞箭，只见箭身上分明刻了一个“凤”字，“还是二弟的箭术……技高一筹啊。”蓝衣男子道，他正是炎国大王子轩辕沐阳。话音刚落，从树林另一边的阴影里，悠然地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玄色兽纹锦袍的男子，他是炎国的二王子轩辕凤凛，刚才那支射中鹿眼的飞箭便是他的。“大哥过奖了，父王常常教导我们要以大哥为表率，是吧，三弟？”轩辕凤凛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一袭紫衣少年，他是炎国的三王子轩辕希夜，“大哥，二哥都是我的榜样。”轩辕希夜爽朗的说道。
这时，一个侍从从远处而来，下马跪拜到：“三位殿下，狩猎时辰已过，王上请各位殿下回营。”“知道了，既如此，我们就回去吧。”轩辕凤凛说完，大家便调转马头向大营奔去。
春猎是炎国王室一年一度的传统，每到草长鹰飞之际，武王轩辕宏便会带着王室及贵族子弟来围场狩猎，一来是为了考核大家一年来的马术功课，毕竟炎国是马背上打的天下，子孙后代皆不可忘本，二来大家平日里都事务繁忙，借围猎之机正好可以加强王室内部关系。今年，轩辕宏更是将参加围猎的人员从王室贵族扩大到了校尉级别以上的武将和三品以上的文官，所以王室子弟们都表现的格外卖力。坐在大营王座上的正是炎国的君王轩辕宏，此时他已步入中年，虽然不及年轻时的英姿，但也十分的精神。不远处，三位王子已下马朝这里走来，“参见父王”三个少年齐声跪拜道，“嗯，都起来吧。”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轩辕宏满意的笑道。
炎国有两大古老的世族大家—郑氏和南宫氏，他们的祖先跟随轩辕王室在西部苦寒之地四处征战建立了炎国，可谓居功至伟，作为恩赐，轩辕王室多与之通婚，或授予其军政要职，从炎国开国至今，郑氏已经出了两个王后和一个太尉，而南宫氏男丁兴旺，且将才辈出，到轩辕宏这里，南宫氏已经接连出了四个太尉，在炎国军队的领导力仅此于国主，可谓是军权滔天。大王子轩辕沐阳今年二十有二岁，是炎王的妻子郑王后所生，郑王后就来自于两大家族的郑氏，可惜郑氏不似南宫氏人才济济，只能靠与王室通婚确保荣华富贵，可终不长久，到郑王后这代，朝中五品以上官员已再无郑氏中人，家族兴衰只能寄托在郑王后一人身上，奈何红颜薄命，六年前郑王后病逝了，郑氏一族就此也算没落了，他们只盼着大王子将来能继承王位，好重拾郑氏昔日的辉煌。
三王子轩辕希夜今年十一岁，他的生母是一名宫婢，在三王子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轩辕宏便把三王子交由贤夫人养着，贤夫人是士大夫之女。
二王子轩辕凤凛今年十九岁，他的母亲是虞国夫人，这个虞国夫人在炎国王宫内可以一个特备的存在。十四年前，武王以盛大的仪式将她和二王子迎回王宫，赐予了她位同副后的品级，但虞国夫人却整日潜心修道，鲜少过问后宫之事，宫里的人对虞国夫人的出身也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她未出阁之前姓罗。
等到三位王子入座，这营中的氛围可就变了，在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三位王子身上，未来的主君就出自他们其中的一个，他们在思索，在考量，该把自己的命运和未来交到哪个主子的手中。丞相谢安眼神扫了一眼这群各怀鬼胎的众人，心里不由的笑道，这恐怕才是武王召集百官来猎场的真实缘由吧。
人已到齐，武王向身边的近侍薄公公抬了抬手，薄公公便会意的喊道：“开宴。”语罢便有丝乐声起，舞姬鱼贯而入，随着音乐翩然起舞，宴会的气氛也被调动起来，大家开始相互敬酒，开怀畅饮起来。舞蹈一曲接着一曲，很快便酒过三巡。
一名内侍手持绢帛沿席侧入，在薄公公耳边言语了几句，便将绢帛交给了薄公公退下了。薄公公接过绢帛看了一眼，便在炎王的耳边轻声禀报，等炎王点头首肯，薄公公这才拍手暂停舞曲，上前一步打开绢帛高声念道：“本次春猎，大王子射杀猎物五十只，二王子射杀猎物七十二只，三王子射杀猎物二十八只，平泰侯世子二十只，汝南侯世子……，本次头筹由二王子拔得，获王上亲赐金弩弓一只。
“谢父王。”二王子轩辕凤凛跪在席中接过武王恩赐的弓箭道。\r
“好啊，好啊，王儿当真不负众望啊，哈哈哈…”武王说着不时还拍着凤凛的肩膀，此时，宴会中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武王正如普通的父亲一般在炫耀自己优秀的儿子，众人……当然少不了的捧场，于是各怀心思的文武官员纷纷上前祝贺二王子赢得头筹，凤凛也都一一回敬，不偏不倚。
看着忙于应酬的凤凛，沐阳的眼里有些酸涩，但也不敢轻易表露。
“大哥，二哥和他们喝，咱们两人喝，我先干为敬。”说着三王子希夜一饮而尽，
“好，三弟，咱们喝个痛快。”说完沐阳也喝的一滴不剩，就这样两位王子独饮了一壶。
沐阳有些醉了，他突然想起了母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他一定要做些什么，要向他的父王证明他一点也不比凤凛差，甚至比他更优秀。
席中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向二王子敬酒，只有南宫司马坐在席间自斟自饮，丝毫没有向二王子祝贺的意思。谢丞相眯起了眼睛，南宫硕，那可是个难啃的骨头啊。
凤凛自是耳聪目明之人，向众人一一回礼后，拿起酒杯来到南宫硕的面前道：“南宫太尉为炎国鞠躬尽瘁，凤凛替炎国百姓敬南宫司马一杯。”
凤凛说的诚恳，丝毫没有赢得秋猎的傲气。南宫硕赶紧起身，行了臣礼便道：“二王子客气了，南宫一族对炎国衷心不二，就是战死沙场也绝无二话。”
“好，有南宫将军在，我炎国何愁不能踏平九州。”随即，转身向武王跪拜道：“儿臣愿轩辕王室荡平九州，一统天下。”一句话说的大家慷慨激昂。
席间所有人都起身跟随二王子向武王跪拜，齐声呐喊道：“荡平九州，一统天下。荡平九州，一统天下。”南宫硕嘴上喊着，心里却明白，这是喊给武王听的，也是喊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将来荡平四海，一统天下只有轩辕王室，只有魏巍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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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暮有笛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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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国，含元殿中，东夷国国君槐王正在同丞相商议国事，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夷国丞相不是别人，正是陆云青。自从当年陆云青娶了文姝郡主，入赘应国侯府，仕途上可谓青云之上。学富五车的陆云青同样有着出色的政治天赋，在应国侯府的支持下在官场是如鱼得水。
“启禀王上，臣接到密报，炎国军队近日有所异动，似乎意欲攻取黎国。”陆云青说道。
“炎国真是得寸进尺，这些年炎国已经占领了长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居然还不满足。”槐王气愤不已，又道：“丞相，东夷国该如何应对？”多年的君臣，槐王认可陆云青的能力，对他颇为信任。
“王上，黎国虽然富足，但论军力，绝对无法同炎国抗衡，一旦开战，黎国必败。虽然救不了黎国，但黎国王室还是可以救上一救。”陆云青道。\r
“救黎国羌氏？与我东夷有何益处？”槐王不免疑惑道。
“王上可听说过黎国地藏？”陆云青道。
“黎国地藏？丞相说的是黎王这些年来搜集的，为她百年之后陪葬所用的奇珍异宝？”槐王道。
“正是。黎国羌氏血脉凋零，黎王膝下只有一女一子，公主年方十五，王子只有三岁。臣想若东夷国以保护公主、王子为条件来交换黎国王室的地藏，黎王应该不会拒绝。”陆云青道。
“嗯，听起来不错，可若被炎国得知，会不会突增…两国之间的嫌隙？”槐王道。
“启禀王上，炎国意在一统九州，不久的将来炎国和东夷必有一战，讨好炎国寻求苟安，不过与虎谋皮。东夷现在所要做的就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好充分的准备。”陆云青道。
“嗯，丞相看得通透。那一切就按照丞相意思安排吧。”槐王道。
“臣遵命，此事事关重大，臣会派犬子陆暮笙亲自前往黎国。”陆云青道。
“好，虎父无犬子，暮笙少年英才，正好趁此机会历练历练。上次母后生辰宴上，他出的一曲《青衣行》可谓技惊四座，本王印象很深啊。”槐王道。
“谢王上谬赞，只是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若无他事，臣先行告退。”陆云青道。
“丞相留步，国事固然重要，偶尔……也要照顾一下家里。”槐王想起前几日母后的嘱咐，不经意说了一句。
“臣遵命，臣告退。”说完，陆云青便退出了殿外。
陆云青明白槐王所说的家里，指的是他的妻子文姝郡主。陆云青和文姝郡主已经成婚十几年了，但一直没有一儿半女。关于这件事，大家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郡主贤惠，怕被人说苛待养子，所以故意不要孩子；也有人说是郡主曾经怀上过，但不小心滑胎了，至今都未养好身体等等。但任凭外人如何猜测，陆丞相一家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回到丞相府，陆云青就招来陆暮笙商量黎国之行。十几年过去了，当年在漉洲岛灾难之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婴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刚刚行了冠礼。虽然陆云青娶了文姝郡主，但郡主只是郡主，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父亲，您找我？”身怀长笛的青衫儿郎已经来到了屋内，窗外高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出他的清冷。
陆丞相看着立着窗前的儿子，神思却飘向了远方，他的暮色深重，像极了他的父亲罗升，眼睛修长而明亮，像他的爷爷罗扬，鼻子提拔而富有曲线，双唇微薄都像极他的母亲诸氏，一个来自南方小镇的女子。那一年罗升遇见了逃难到漉洲岛的诸氏，一见钟情，当下立誓非她不娶，那时的自己还笑他没出息，罗升却说是因为罗青从小便被彪悍的妹妹定下来，没得选看着眼酸罢了，当即便遭到了罗芷的一顿毒打。罗芷，芷儿，这个他想一次，心便痛一次的名字，他多想真的被罗芷定下来，好陪她一辈子，可是天不遂人愿，等他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被别人夺走了。
在炎国的那场冬祭上，他分明看见了她，看见了另一个男人的手牵着她登上了高处，她成为了炎国的王妃。他不怨她，她大概以为自己死了吧，要不然怎会嫁作他人妇。内心的挣扎都写在了陆云青早已不在年轻，甚至有些苍老的脸庞，这些年他太累了，鬓边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陆暮笙看着父亲的神情，知道父亲又忆起了往事，便立在一旁静静等候，不多言语。
“暮笙来了，”陆云青回过神，继续说道：“前些时日我们商量的黎国之行，王上已经恩准，不日，你便启程吧。”
“是的，父亲，孩儿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明日就可出发。孩儿不在之时，还望父亲多加保重身体。”陆暮笙道。
“嗯，去吧，记得走时……向你母亲辞行。”陆云青叮嘱道。
“儿子遵命。”母亲指的便是文姝郡主。
东夷国都城梵京城城外十里，有一山谷，名为松谷。山中树林密布，地势连绵，相传常有野兽出没，是为寻常百姓皆不敢行走。此刻月黑风高，林中岔路颇多，黑雾笼罩之下，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迷失在密林之中，一名身穿灰鸟服，手握长剑的男子正在林中疾步行走。不多时，浓雾突然散尽，视野也开阔起来，一个修葺良好的秘密营地便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陆丞相父子建立的训练影卫的地方—流空谷。
影卫是由陆云青依照炎国的黑羽卫建立的，专司暗杀、监查和情报搜集，实行分级而制，等级越高，能力越强，才有资格执行秘密等级越高的任务，才能更易获得主上的赏识，得到更为丰厚的奖赏。因为执行的任务，多不可告人，需要执行之人，忠心不二，所以往往会选择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进行秘密训练。虽然营地训练异常艰苦，需要学习兵器、药理和搏斗技能，但这里至少为那些流浪在外的孤儿们提供了一处遮风避雨之所，即使年龄大了，或者受了重伤无法继续执行任务，影卫们可以选择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隐退，或者从事后方文案整理的工作。所以这里的孤儿都非常积极地接受训练，以尽快获得执行任务的机会。函谷由陆家心腹之人管理，人称“谷师”。
从有人进山开始，营地就收到了消息，因来人身着灰鸟服，确定是自己人后，才未在上山之路启动机关陷阱，否则来人即使熟悉地形，也进入谷内。等候在外的谷师看清来人身份后，上前一拜：“参加司卫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到此，可是主人有急务？”来人正是是影卫的统领，玄风。只见来人举起一块飞鸟令牌，令牌之上赫然刻着一个“陆”字，“传丞相口谕，黎国部署可以着手执行。”玄风说道。
“下官明白。”谷师答道，随即转身，双手放在口中，发出一阵鸟鸣，不多时，从营地中便集结了二三十号身穿黑衣的少年，这些少年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青鱼，白鹭出列，随大人出谷，蛛门飞鸽传讯通知黎国人马，蚁门负责后方接应，其他各门各司其职。”谷师向众人传达命令。“是”少年们齐声道，随即各自散开，谷师作揖后，也悄然退下，余下的两个少年便是青鱼和白鹭。“参加司卫大人”两人向玄风跪拜道。“起来吧，任务都记清楚了吗？”玄风问道，“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两人异口同声道。“去吧，等等。”只见玄风亲自替其中一名少年紧了紧腰间的匕首，道：“白鹭，这可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可别让丞相和公子失望。”说完还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属下明白，弟弟也明白。”说完调皮的向玄风做了鬼脸，便和同伴出发了，只听“嗖”的一声，两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翌日，陆暮笙以外出游历为名，去向文姝郡主辞行，文姝郡主几经叮嘱他出门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又亲自查看了他带的衣物和细软，这才放他离去。这些年的养育，文姝郡主其实已经把陆暮笙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奈何暮笙的性子和他父亲一样清冷，总让文姝郡主觉得无法亲近。
陆暮笙对文姝郡主是充满感激之情的，在不知道自己身世之前，他其实已经快接受文姝郡主作为母亲般的存在，可是当四年前，父亲将他的身世告诉他时，他便刻意同郡主疏远了。原来现在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原来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原来他尚有亲人在世，虽然他从陆云青口中得知过往的种种，但父亲永远是父亲，这一点在陆暮笙心中从未改变。改变的是他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始终无法从心底接受郡主，明白了父亲常常对月举杯的孤独和怨恨，也明白了父亲近些年来很多事情部署和谋划的初衷。炎国轩辕王室夺走了他的一切，即使以卵击石，他也要向他们讨一个公道。对于陆暮笙而言，这些不重要，都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己的父亲，只要是父亲想要的，想做的，他都会尽全力帮父亲实现，哪怕违背心中道义，哪怕双手沾满鲜血，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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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骊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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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国都城洛川
太阳刚刚露出云边，洛川城东市的青石街道上，行人已经络绎不绝，街边的店铺也早早地开门做起了生意。东市北面第三排的周家包子铺一开门，包子香便溢了出来，飘得满街都是，“老板，来五个包子”“老板，老板也来两个”“老板，老板…”不一会儿包子铺前就挤满了人。周家包子铺的包子每天只卖一百个，先到先得。除了周家包子铺，东市西面第五排的豆腐店里的豆腐也是一绝，覆水的豆腐整大块的端出，蔡老板娘手持两片小叶刀，两手左右开工，横切四下、纵切四下，整块豆腐便被切成大小一致的豆腐块，水中却没有一粒儿豆腐渣，每天光是看老板娘切豆腐的人都挤满了店门，当然了，蔡老板娘同她卖的豆腐一样的水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