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男主白月光——暑气难消【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08 17:16:50

第110章 县衙
  幽深阴暗的县衙牢房里弥漫着一股不知道什么东西发酵的酸臭味, 熏得人有些胸腔发闷。
  傅瑜站在地牢里,看着扑倒在地的扈镜诚的尸体一动不动。在他身侧,人高马大的县令窦克山面露愁苦,跟来的元志则紧紧候在傅瑜身后,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金圆带着人从外头走进来, 对傅瑜道:“郎君, 窦县令,城里的两个仵作都来了。”
  “嗯,”傅瑜轻声道, “让他们看看吧。”
  两个仵作行礼, 上前来翻看扈镜诚的尸体。
  逼仄昏暗的牢房里早就被点燃了好几个火把, 照得灯火通明, 空气凝滞, 隐有怪味。扈镜诚的尸身歪倒在墙侧, 他中等身材,长相儒雅, 眉眼间隐有郁郁之色, 只是如今却穿着囚服,面上沾满了污垢,身形狼狈, 满头散发,身上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酸臭味。在扈镜诚的面前, 巨石夯成的墙上还带了斑斑血迹, 和他额头上碗口大小的一大块已经被污血染黑的伤痕相呼应。
  一旁的狱卒说:“昨天晚上送饭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当时我们跟他还说了几句话,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查房就看见他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一头撞死?”傅瑜语气有些怪异,“你们亲眼所见吗?”
  狱卒惊慌失措的摇头:“没有没有。”
  “昨天晚上他说了些什么?”傅瑜看着两个仵作就地丈量着尸体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问那狱卒。
  狱卒言辞闪烁:“也、也没什么,就是往常的今天吃什么。”
  “郎君在问你的话,别撒谎!”元志哗啦一声拔出腰间佩戴的大刀,厉声喝问。
  狱卒一惊,被吓得失声,一旁的窦克山终于忍不住,拱手插话:“傅员外,这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的人,您的随从随意拔刀恐吓狱卒,许是不合大魏律法。”
  傅瑜静静瞥了窦克山一眼,随后目光移向狱卒,那狱卒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忍不住道:“是、是我们跟他说了,刑部的大官已经来了,查清了是他杀的长公主。谋害皇室可是大罪,他许是连牢饭也吃不了多久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听说本官来了,罪犯扈镜诚害怕被斩首问罪,仓惶之下以头触墙自裁而死?”傅瑜反问他们。
  牢房内一时寂静无声,外边却传来几声喧扰的声音,窦克山阴沉了脸色,对一旁的捕快道:“你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在这里嚷嚷,要是耽误了傅员外查案的事情,那可怎么是好!”
  捕快得令,拔腿就往外走,傅瑜让金圆跟着上去瞧瞧,没一会儿,就见金圆毕恭毕敬的领了两个人下来,当前的一个穿着一身遮及脚踝的白色大斗篷,戴着大大的兜帽,后头的那个却是个身姿窈窕、步履轻盈的女子。
  傅瑜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金圆有些难为的看了傅瑜一眼,道:“郎君,夫人说要过来看看。”
  “夫人?”窦克山面上惊疑,目光不住地扫视着傅瑜和斐凝。他的疑惑也情有可原,在等级森严的大魏,并不是所有出嫁的女子都能被尊为夫人,有些世家贵妇也不见得在外能被称为夫人,只有三品及以上官员的正妻,亦或是勋贵人家的主母才能有此殊荣。
  傅瑜快步走到斐凝身前,轻声问:“阿凝,你怎么来了?这里臭烘烘的不说,还有死尸,你见了要是晚上梦魇怎么办?”
  斐凝抬手取下兜帽,乌发雪肤的模样几乎照亮了整间牢房,她缓缓摇头,轻声道:“事关重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傅瑜对她总是没办法,无奈道:“那你就在旁边看着,要是害怕就站我身后,实在害怕我还是让空青送你回去吧。”提到空青,斐凝身后的婢女就福了一礼,随后还是目无旁视的站在斐凝身后,一动不动,像个木头桩子。
  窦克山上前拱手,搭话道:“竟是下官眼拙了,没看出来傅员外竟是大有来头,只不知是哪家的侯爷?”
  傅瑜淡淡道:“家父傅老将军。”
  窦克山神情微变,恍然大悟的拱手行礼,略有些夸张的道:“原来郎君竟然是将门之后,傅将军之子,那也算是小公爷了。下官眼拙,之前多有冒犯,还望郎君见谅。”
  傅瑜挪开下巴,只看着那两个仵作,淡淡道:“窦县令说这么多,我们还是看看扈镜诚的死因吧。”
  很快就有狱卒来抬了扈镜诚的尸身出去,傅瑜又特意让人用石灰把扈镜诚方才的位置画下来,随后封锁了现场,及至一行人将要离开,斐凝突然出声道:“那边墙角的是什么?”
  在狱卒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傅瑜瞟了一眼金圆,他很机灵的上前,蹲身查看,道:“夫人,是碗筷。估计是牢饭。”
  方才的狱卒就道:“是了是了,应该是昨夜送过来的牢饭。”
  傅瑜闻言,道:“既然是昨夜的牢饭,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收?”
  狱卒们对视一眼,都有些哑口无言,一个有些面生的衙役上前来道:“这……我们、我们为了省些力气,都是第二日才收前一日的碗筷。”
  既是这般,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傅瑜让金圆拿外袍兜住了碗筷,当做物证一并拿出了牢房。站在县衙偏堂里,傅瑜看着摆在案桌上的几个物证,暗暗沉了目光。
  淮阳长公主的死因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据扈府下人所说,公主与驸马不合已久,今年开过年来驸马迷上了城中新来的一个歌姬,常常到城南去宿花眠柳,惹得公主不快。及至事发前一天,驸马又是一|夜未归,公主从府中下人口中得知驸马置了歌姬为外室,甚至歌姬已经身怀有孕,所以事发当天驸马回府时两人发生争吵,驸马情急之下,冲出房间,片刻后竟是执了一柄剑,当胸刺入淮阳长公主的身体。
  这件事让府中不少下人看见,当此时还有不少人顾念着公主上前阻拦驸马,却也被驸马刺伤,最后还是有下人通知了书房的扈蹊,请了他带了一干府丁才堪堪制住了发狂的驸马。等到众人制住驸马,回头来看公主的时候,淮阳长公主已是气绝多时,而扈蹊经此事,却是叫人封锁了现场,捆了驸马,把整个扈府打理的犹如一块铁桶,随后才是叫人通知县令,往永安城传信。
  先且不说扈蹊在整件事情中的心情和所作所为,单单整件事情的狗血和离奇发展,就已经让傅瑜心下忍不住吐槽。
  斐凝直接问:“既然如此,怎么不见那个外室歌姬作为人证出场?”
  窦克山回道:“这事与她无关,已是叫碎叶坊的人领回去了。”
  傅瑜道:“公主的死因是明明白白,就是驸马畏罪自裁这事让我觉得蹊跷。”
  窦克山皮笑肉不笑:“郎君是觉得下官这县衙有内鬼?”
  傅瑜不说话,只等着两个仵作前来汇报消息。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两个仵作检查一番后竟然口径一致的说扈镜诚是撞墙后血流过多而死,傅瑜又唤来昨夜和今晨值班的狱卒,一个个审问,得到的消息也还是没人注意此事,更是没人进过最里面的牢房。
  所有人证物证都表明,扈镜诚是畏罪自裁。
  傅瑜没说话,只是让人往扈镜诚用过的碗里倒水,随后让人捉了鸡过来喝水,没过片刻,鸡已是昏昏沉沉晕倒在地,这下不用他说,众人也知晓其中必有蹊跷了。经验老道的仵作检查一番后,拱手道:“还是郎君考虑周全,这水里下的是蒙汗药。只犯人是实实在在的撞了墙,伤口太大,失血过多而死的,并不是被毒死的呀!”
  傅瑜道:“那就是先迷晕了他,然后再抓着他的头往墙上撞。”他边说边伸手演示,轻声道:“若是一个成年男子以头触墙,刚才那墙上的血斑就不会那么低,还不到成人的腰腹处,所以很显然是有一个人抓着扈镜诚的头发,把他往墙上撞的。而且撞了不止一下,所以他额头上的疤痕才会有碗口那么大一块,而不是集中在一个伤口很深的地方。”
  最后,傅瑜冷声道:“窦县令,看来你的狱卒有些很是不听话。”
  处理了这些杂事,傅瑜和斐凝一行人走出县衙,他犹是不放心,回身对元志吩咐道:“元志,你领一个府丁赶去临州城府,直接去找秀峰叔伯。他是将军,想来找两个经验老道的仵作和军医不成问题。千万记得,快去快回,最迟明天的这个时候就要带他们来碎叶河。”
  元志忙领了他的意思往外走,傅瑜长叹一口气,转身看斐凝,问她:“阿凝,你觉得我方才所说可是有道理?”
  “有条有理,”斐凝简单评价道,她侧头看傅瑜,头上的兜帽滑落在肩头,未束钗环的发髻随风飘荡,朴素的妆容让人心惊,“现在你可是要去碎叶坊寻那名歌姬?”
  末了,斐凝又添了一句:“我今早差人问了。你昨晚说的城南灯火通明处,恰好就是碎叶坊的街市。”
  她回身,似笑非笑的看傅瑜:“这下你用不着等临江王来碎叶河,自己也能去了。”
  傅瑜看她的笑意,心下一惊,总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忙道:“既然这样,先让金圆过去碎叶坊镇着,我们去扈府见见扈蹊也成。”
  “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有问题,”傅瑜想了想,补充道,“今天见了扈镜诚才发现,我发现这孩子不肖父……也不肖母。”
  斐凝道:“淮阳长公主长居西北二十年,你又没见过她的模样,说扈家郎君不肖母,他就不肖母了?”
  傅瑜沉吟片刻,道:“阿凝,这可是我的不传之秘,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五娘子那儿有淮阳长公主的画像,虽然画的有些抽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长公主是个单眼皮。我刚才看驸马……他也是单眼皮。而这位扈家郎君,高鼻深目,双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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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巴彤
  这是傅瑜第二次见扈蹊。
  扈蹊仍旧是个暴躁的脾气很不好的少年郎。不过他的脾性乖张如此也情有可原, 毕竟在这大西北,身为长公主独子,他多少也算皇室宗亲,属于没人敢招惹的范畴,基本可以横着走。
  但是他遇到的是傅瑜。想当年, 傅小霸王犯浑的时候, 别说是什么长公主嫡公主,就是皇子亲王,他也能照怼不误, 最后两人都被李御史参罪状参的禁足一月, 成了永安坊间经久不息的笑料八卦的主角儿。
  扈蹊耷拉着一张脸, 看傅瑜的眼神颇为不善:“你不是已经查完了案子了吗?现在还来这里干什么?”
  傅瑜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 道:“来看你。”
  扈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傅瑜嗤笑出声, 道:“扈家郎君何必如此谨慎,本官不过是来府上看看便罢了。再说了, 我也算与你有点亲缘关系, 按着辈分来说,你也该唤我一声……表舅。”傅瑜轻轻的吐出最后两个字,似笑非笑的看眼前脸都有些被涨红了的少年郎, 模样颇有些欠揍。
  斐凝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傅瑜的袖子。
  傅瑜面色一僵,他很久没有这般不正经过了, 现在看了这扈蹊, 就忍不住地就想激怒他。傅瑜敛了神色, 正经起来,收拢了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不过如今我是审理此案的主审官,这亲戚关系,便也不用攀了。此次前来,便也是因为上次匆忙,还没来得及给府上几个人证录口供,这次来刚好把那几个目击证人带走。你也不必多加担忧,不过片刻我就会放他们回来的。”
  扈蹊的神色缓和许多,轻声道:“既然如此,傅员外也不必亲自来府上领人,只管叫下人过来领过去就是了,毕竟是公事,我又不会拦着您。”
  傅瑜回身看他,缓缓道:“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扈蹊挑眉,轻声问。他抬眸看人的时候,浅淡的琥珀色眸子紧紧地盯着傅瑜,像是荒漠中傅瑜远远见过的飓风一般,要把人的魂魄都吸引过去似的。
  傅瑜道:“南阳长公主是我表姐,我与她自幼相识,关系匪浅。淮阳长公主和南阳长公主姊妹情深,虽近二十年未见,但每年彼此都仍旧寄物写信以慰思恋。这件事,郎君作为长公主独子,想必还是知道的吧?”
  扈蹊闻言,神色恍然,似在追忆,他点头。
  傅瑜默默地盯着他的面容,道:“我前段日子也收到了五娘子,哦,也就是南阳长公主的来信,说是有感长姐逝世,心下颇为伤怀,想拿几件长姐生前用过的器具,托我办理完这件案子后,运回永安,也好让她借物思故人。”
  “既如此,蹊自是没什么好阻拦的。及至郎君办理完碎叶河的事宜,我就遣人将母亲房中生前曾用过的几样摆件,收拾好之后托付于郎君。”
  傅瑜还是摇头:“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让郎君亲自来做呢?扈府家大业大,郎君此时又只孤身一人,想来忙着父母丧葬事宜就已够焦头烂额了。这种小事,就托我来办就好啦!而且说到睹物思人这种事情,我倒觉得比起死气沉沉的物件,反倒是活生生的人讲起往事更能让人慰藉一番。”
  “……郎君的意思是?”扈蹊的神色终于变了几变,颇有些诧异的看着傅瑜,却见傅瑜嘴角带笑的看着自己,模样十分真诚。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小郎君的表示,想来你是不会拒绝我的,对吧,蹊儿?”傅瑜继续说,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没有嬉皮笑脸的意思,反倒是正气凛然,装得一副德高望重的长辈的模样。
  扈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竟是气得拂袖,转身就走,他走了没几步,背对着傅瑜又道:“郎君既是对案情有所怀疑,直问就是了,何必如此作弄戏耍于蹊?”
  傅瑜一脸诧异的模样:“哎,我何时戏弄小郎君了?不对不对!扈郎君,你方才说本官对案情有所怀疑,你怎么会这么说,难不成……你是做贼心虚么?”
  扈蹊这次气得真的拂袖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管家在屋内接待傅瑜和斐凝。
  斐凝见这般闹剧,嘴角也是缓缓勾起,及至傅瑜吩咐管家去请淮阳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她才道:“去岁你查永安的乞儿拐卖案时,也是像现在这样油嘴滑舌吗?”
  傅瑜回身看她,也笑:“阿凝这话可就冤枉我了,不对,细说起来该是冤枉朱然大哥了。朱然大哥作为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办过多起大案的人,有他在,那可是什么疑难诡事都逃脱不了他的法眼,再加上他手底下人能干,人证物证查的那叫一个全,稍加激怒就能让犯人全招了。”
  “我不过也只是学了他的一个皮毛罢了。”傅瑜叹气,随即又扬起头,“别管方法怎么样,最后有用就成。”
  傅瑜和斐凝在扈府见到了淮阳长公主身边的旧人,都是些二十来岁的侍女,能近身服侍公主的也不过是少数的八|九个。待得傅瑜和斐凝问起公主和驸马乃至扈蹊的事宜,她们说的不少,但大都是些日常琐碎事宜。
  幸而傅瑜和斐凝从不少案卷旧宗上学了一点,那就是,不管什么案子,有时候这种日常琐碎事宜,恰好就是破案的关键。两人不厌其烦的问。
  问及公主和驸马的关系,侍女们的口径基本一致,和傅瑜差人打听到的和了解的也差不多,无怪乎就是成亲多年,公主与驸马仍旧不合。但傅瑜想知道的却不仅仅如此,他推断扈蹊并非扈镜诚的亲生子,这种结果就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扈镜诚做了近二十年的绿帽子驸马,还有一种则是此扈蹊非彼扈蹊。但是第二种情况,要想将一个年近二十岁的公主之子调换,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先且不说扈蹊这近二十年来又没有出过远门交过什么朋友,就说扈府上下百来号仆从,乃至碎叶河城里的一些名流,就不可能认不出淮阳长公主和扈镜诚的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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