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小心把蛋壳搅到蛋液里,外加蒸饭没放水而已,至于这么无情的把她驱逐出来吗?
她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娇娇女,从小吃的苦多了,便也无师自通学会了许多家常菜。
只是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注意力总是集中不起来。
可能是没有工作,闲的。
好在,小火球解救了人嫌狗厌的她。陪孩子玩了一下午,随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响,崭新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江忆带阿晗洗了手,出去喊了一声飞殇。
少年跳下来红着脸绕过她,习惯性的去拿饭,走到桌前,愣住了。
他不知道圆桌何时换成了长桌,除了江忆外,他不关心任何事。
有别于寻常摆放方式,面前的长桌旁,一边围拐角放了五张凳子,一边只放了一张凳子。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以后一起用餐,你单独坐另一边。”
淡淡的命令语气。
飞殇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看他同意,江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这桌子来的可不容易,是出了两倍价钱让师傅加急做的,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年前完工了。
才能让少年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
江忆心情转好,回房去拎了几坛酒,是她为了今天特意留的佳人顾。
等她拖着酒坛子出来,众人包括沈千离都入座了。
江忆撕开纸封,竹寒眼神怪异的看着她:“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前几日好奇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江忆正色道,“特意留了几坛与诸位分享。”
分享后就可以实施她的计划了。
大家点点头,都道过年喝点酒热闹,接过来一一满上。
江忆看沈千离傻兮兮的坐着,似是不明情况,微微一笑,亲手给他倒了酒,满的差点溢出来。
开饭前,江忆例行公事说了几句吉祥话,大家也都互相祝福一番,然后一起碰了个杯。
锦姨刚想喝一小口,就见小姐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想劝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随着她干杯。
其余人也是同样的想法,桌上所有杯子里,除了沈千离都已经空了。
江忆正盯着他呢,心想他可能没喝过酒,不明情况,耳语道:“千离,酒可不是这么抿着喝的。”
“那怎么喝?”他歪头看着她。
“这样,你看。”江忆又倒了一杯,示范了一遍。
沈千离认真学着,见杯空了,还鼓了两下掌。
好在外面爆竹声音大,除江忆没人听到掌声,否则还以为她表演了什么厉害节目。
江忆无奈道:“别光鼓掌,你喝呀。”
“知道了,娘子。”
傻丈夫低头,又抿了一小口。
江忆被他智商折服,由内而外生出浓浓的无力感。
但思及计划,便只能耐着性子重新教了一遍,这次他终于学会了。
江忆心里暗喜,吆喝着嘱咐大家多吃菜,吃了几口,又连连举杯劝酒。
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大家都不忍拂她意,加上佳人顾确实好喝,在酒精的催化下也都豪爽起来,整杯整杯的灌,沈千离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嘭」的一声,锦姨带头倒下。
江忆和竹寒一起把锦姨抗回房间,回来时余光扫了一眼傻丈夫,发现他脸色如常,扣着酒杯呵呵笑。
他酒量这么好?
看来火候还不够。江忆改变策略,开始一圈一圈的轮。酒过三巡,竹寒告饶摇摇晃晃走回房间,飞殇也打了个手势飞回房顶。
阿晗早就睡着被抱走了,此时,饭厅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烟花一簇一簇绽开,将黑夜照耀成缤纷的彩色。
江忆举杯转向沈千离,轻笑道:“千离,这一年承蒙照顾,辛苦了。”
第18章 搜房
漫天五彩缤纷的光影里,沈千离眸子是纯净的墨黑色:“嘿嘿,我不辛苦,娘子才辛苦。”
若是别人这样痴笑,肯定愚蠢的紧,偏偏这男人生了一副好皮相,不惹人厌,相反还俊美生动。
江忆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清清嗓子道:“那我们便饮了这一杯吧。”
沈千离咧嘴点头,手指掐着杯子两侧与江忆撞了一下,一看就是不常喝酒的姿势。
江忆定下心,烈酒入喉,继而续上一杯:“被张家欺辱时,感谢夫君以身护我。”
虽说喝酒的目的不纯,但这句话是出于真心的。
江忆没和他认真道过感谢,心里一直记挂着,便趁此机会说了出来。
沈千离护着她,不过是怕这娇贵身子受不得毒打,真闹出人命罢了。
他却不知,在他过去之前,真正的「江忆」已经死了。
面上维持痴笑的样子,顺从的又喝了一杯。
那女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人可能不知道,他早就猜出来了。
如他所料,接下来是各种各样的劝酒词,他也装作乐在其中继续陪,直到女人脸颊出现明显的酡红。
江忆上辈子酒量很好,可她忘了醉酒是生理反应,而不是神经反应。
眼前男人渐渐出现重影,四只眼睛两只鼻子两张嘴,好看又好笑。
傻丈夫能坚持到现在,是她没预料到的。
无奈的咬了下舌尖,痛感让江忆清醒许多,第无数次举起杯劝道:“千离……”
话音未落,他喉结滚动,似是要说什么。江忆不明所以的顿住酒杯。
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她:“娘子,我……”
话说到半截,突然没了动静。旋即,江忆感觉到肩膀被砸了一下。
是沈千离的脑袋,他眼波迷离,靠在她肩上不动了。
“千离?”江忆拍拍他的脸,“沈千离?”
以沈千离这段时间的观察分析,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女人。
如果这次没让她彻底打消念头,以后必然还会寻找机会继续玩这种灌酒游戏。
他没有第二次耐心陪她玩。
于是,沈千离沉着嗓子,装出醉酒之态,隔了许久才回了一句「嗯」。
她要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反正都在他掌控之中。
声音低哑深沉,猝不及防冲进耳朵里,江忆耳垂顿时烧了起来,又轻声唤了几句。
没有回答,他好像醉了。
如果这次没能把他们都放倒,再找到合理的灌酒理由就难了。
江忆也不好受,胃里翻江倒海,勉强能撑住不晕过去,狠了狠心,在自己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疼的咬住下唇才能控制住不叫出来。
她收回手,幼嫩的胳膊霎时青紫一片。
沈千离余光扫过,心道这女人对自己真是够狠的。
江忆也不想这么自虐,可这个宅子里的秘密太多了,多到一天不探出来个究竟,她便一天无法安心。
跟傻丈夫回家后,她为防暴露,从没进过锦姨竹寒的寝房,自然也不知道她们手里握有什么秘密。
今日把她们灌倒,即是想趁此机会,潜进她们的房间里面找一找证据。
能表明江绣娘身份的证据。
饶是没在古代生活过,江忆也能猜出自己身份不止绣娘那么简单。
哪有绣娘需要侍卫随身保护的?
哪有普通人请得起竹寒这般品貌皆佳的侍女的?
弄清楚这些,她才能知道自己因何伪装、在躲着谁,也好提前规划去留。
好在虽有波折,计划也算成功了。江忆撑着桌面起身,想先去疑点最大的竹寒寝房瞧瞧。
哪知,刚迈开步子,两根手臂便缠了上来。
男人声音又低又委屈:“娘子去哪?”
沈千离保持坐着的姿势,从后面环住她的腰,额头抵住她后背,这动作让她不由想到那晚情状,扣住他的手腕就想用力挣开。可下一句话让她怎么都下不去手了。
“你别不要我。”
一个大男人,用这种低声下气的语气,发出这种低三下四的请求,让人忍不住同情。
他也知道自己智力有缺陷,怕娘子会厌弃自己吧。
江忆叹了口气,耐心安慰道:“不会,我暂时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等我。”
沈千离自然不能让这个不明身份的灵魂乱闯。
从对待飞殇的态度上,能看出这女人本性善良,所以他故意装可怜,诱使她心软。
见她真的中计心软了,沈千离又得寸进尺道:“不,娘子去哪我去哪。”
“我只离开一柱香,一柱香后我就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
“半柱香?”
“不好!”
男人油盐不进,江忆失去耐心想要扒开他手臂,扭着身子往外挣。
可这具娇柔的身子哪里拗得过男人,他手一点没动。反倒是她因着剧烈运动,酒气上涌,头脑又昏沉起来。
这样不行,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江忆认命,提着男人后领道:“好,我带着你,跟我走。”
男人点点头,蹭的她腰窝痒痒的,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只是……
“沈千离!”江忆忍不住低吼,“你还抱着我做什么,快给我放手!”
“不放。”
“你放手!这样怎么走路!”
“不放。”
无论掐还是打,他就是不放。
江忆才发现一个事实:跟傻子争执是赢不了的,真的赢不了的。
“……”江忆有气无力,“走吧。”
就这样,江忆身上箍着一只八爪鱼出了饭厅。
她迈左脚,他就迈右脚,她迈右脚,他就迈左脚。
两人磕磕绊绊在雪里打了几个滚后才缓慢行进到竹寒房门。
“嘘——进去之后别出声。”江忆边叮嘱边吹亮了火折子。
竹寒衣裳都没脱,显然是已经醉到人事不知了。江忆暗喜,大大方方的开始翻找。桌子上无异物,床头无异物,柜子内无异物……
江忆目光转向墙壁一侧,屋子里就剩那一张书案没看。
拖着八爪鱼蹭过去,案上有几本诗集,一一看过都是正常的,没有其他信息。
案上还有一个抽屉,江忆上前一步拉开,冷不防脚后跟被八爪鱼踩个正着。
这一下把鞋子都踩掉了,江忆皱眉俯身提鞋,抬起头后,看到抽屉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小笺。
她没看到,身后人趁她低头之际,迅速抽走了一块铜片状物体。
江忆拾起那张小笺,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是两行行云流水的小楷:
一觉游仙好梦,任他竹冷松寒。
她突然想起,同样的小笺在沈千离书房里也见到过,轻喃道:“任他竹冷松寒,竹冷……松寒……”
原来竹寒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啊。
沈千离的东西,出现在竹寒的房间里,让江忆有了一瞬间的诧异。不过马上就好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儿罢了。
江忆拖着八爪鱼向下一个目标继续前进,关门时,沈千离微微偏头,眼里似有微光闪过。
江忆在他前面,只看得到暗黑的回廊,看不到光。
锦姨房间比竹寒杂乱,都是些生活用品,令人失望的是,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全查过后江忆已经累的满身大汗,哄骗着把傻丈夫弄回书房,澡都没来得及洗,一头倒在床上闷了过去。
第19章 白衣染血
大抵是工作多年培养出的生物钟过于规律……虽还有些头痛眩晕,江忆依旧按时睁开了眼。
按住眉心揉了好一会,她才想起来,昨晚可以趁傻丈夫喝醉搜一下坠子的。
怎么就把这茬忘了,江忆拍了下额头,心道醉酒果然容易误事。
头重脚轻的趿拉到院子里,锦姨和竹寒罕见的没起大早,估摸是昨晚喝的太多,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阿晗是个爱睡懒觉的,平时不叫他他就赖着床,外边此时只有她一个人。
到井前打了桶水,井水冰爽带着甘甜,江忆喝了两口,又冲了几把脸,脑子清爽许多,提着剩下的水决定去厨房给大家做点早餐。
方走到厨房门口,听到门外传来「咚咚」敲门之声。
江忆心道:大初一还有人来串门?是小辈来拜年的?
被酒精侵蚀过的思维难免有些慢,江忆还兀自拎着桶思考,外面那人似是挺急迫,又敲了几下。
“来了!”
江忆揉揉眼睛,才慢悠悠的踱过去开门,发现来人一身灰褐色袄子,腰带上绣有水波形花纹,蹙眉道:“你是……张家的?有何贵干?”
江忆嗓音犹带着宿醉的沙哑。
来人本还拉着脸,见台阶上站着的小妇人颊侧淡粉,柳眼梅腮,挤出一个笑道:
“您怎么知道我是张家人?仓库已经空出来了,二少爷派我跟您传个话,他在仓库等着您,亲自归还钥匙。”
看人先看着装,这是江忆的职业习惯之一,“你穿的是张家家仆的衣裳,我自然认得出来。不过一把钥匙而已,你送过来就好了,不必劳烦你家少爷。”
对于张家二少爷,江忆有些印象,曾在门外喊过她「贱人」。
可以说,张家这一大家子里,除了大少爷张仁凯之外,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眼的,遂说完话就要闭门逐客。
“别别别……夫人莫急。”来人两步跨上台阶撑住门缝,“当面交接也是为了省去以后的麻烦,而且我们二少爷对一时冲动,毁了夫人绣坊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便想趁此机会和夫人赔个不是。”
“已经是新的一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江忆懒懒道,“替我回你家主子,我虽是一介女流,肚肠却没他想的那么小,钥匙由你送过来就行,我不会找后账。”
这句话夹枪带棒,暗讽二少爷小肚鸡肠爱报复。
但想想自己毁了张夫人声誉、送张夫人姘头进了大牢、打击了张家生意,已经算是替江绣娘报了仇,便决定把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不想和张家多做纠缠。
来人手却没松开,眨眼间笑脸就变为一副愁容:“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来麻烦您,可我家二少爷就想跟您道歉,不做这件事就吃不香睡不好,我也没办法,您看看……”
他顿了一下,讨好的眨眨眼睛:“您就别为难我一个下人了是不是?!”
这人变脸速度之快让江忆不由诧异,而且言语间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江忆懒得和他扯皮,回去系了件披风随他而去。
当面交接的理由蹩脚得很,而且往别人铺子里泼屎尿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生出悔过之心,江忆心知二少爷找她一定还有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