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去外面等着。”
她嘟囔着往外走,用脚后跟想肯定没什么好话。走到门口,又被吓了一跳,“哎呦你是谁呀!”
“怎么不说话?那裁缝的姐妹?肯定是了,这一脸的麻子一模一样的……”
江忆听的心惊肉跳,生怕飞殇一个不开心就把人捅了。
但做正事要紧,她连忙和康茹互换了衣服,又用事先准备好的东西给她涂了黄脸、点了麻子。
康茹个头和她差不多,原本比她丰满,现在瘦下来后俩人体型也极相似,经过江忆妙手,不露出正脸的情况下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乔装完后,江忆交代了汇合地点,叮嘱了几句。
康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口。
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顿住脚步,回头。
「姐姐。」她声音嘶哑诚挚,“这恩情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报答了,若无再见那一日,只愿你和姐夫平安喜乐,永结同心。”
最后八个字说的极重,说完,她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决然的转回身。
门打开,已经阴了好久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转为晴朗,透过云层,明朗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投射进来。
江忆笑了笑,轻轻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的祝福,只可惜,平安喜乐、永结同心,这些她哪个都做不到。
康茹走之后江忆把自己脸上的伪装擦掉,散开头发遮住大半脸颊,侧躺着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任何喧闹,两人应该是顺利出去了。
奶娘进来问了几句情况,江忆面冲墙壁嗯啊答应着,不一会就假装睡着了。
看郡主终于能休息一阵,奶娘也没再出声。
就这么挺到了晚上,奶娘叫江忆出去吃饭,江忆推说身体不舒服,道:“没有胃口。”
“您今天滴水未进,晚饭再不吃,王妃怕是又要掉眼泪了。”
不用等到王妃掉眼泪,我就跑没影啦。
江忆想了想,重重叹了一口气,压着嗓子道:“刚才我梦见小时候您给我熬的粥,又细又软,冒着热气,没胃口的时候喝上一碗,浑身都暖融融的。”
奶娘立马听出来郡主这是要粥喝呢,心里纳闷以前也没给她熬过粥啊。
但见她终于肯吃饭了,应道:“等着,我这就去。”
奶娘离开后,江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天刚擦黑,仆人们都在饭厅那边忙活着,院子里走动的人很少,一路上躲躲藏藏的还真没被人发现。
她转了两圈,找到一处还算矮的围墙。
大门那边有人守着,铁定是没法大摇大摆走出去,只能跳墙。
其实她也不怕逃不出去,算算时间飞殇该回来了,再不济还有沈千离派来的黑衣大哥。
怎么都能把她弄出去。
江忆轻轻喊了一句「飞殇」,却听墙外「嘘」了一声。
有人让她噤声。
是飞殇?
随即,一个鬼鬼祟祟的声音传进耳朵,“别说话,里边有人。”
江忆蒙了,这是谁?飞殇不会说话,黑衣大哥的声音她听过,没有感情起伏,不是这个调调。
难不成是个贼?
这是多倒霉啊,跳个墙还能遇到贼。不过贼应该比她害怕,她这么一出声,铁定不是跑了,就是另辟蹊径了。
于是也就没换位置,连扒带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去,累出一身汗。
得先喘口气儿。江忆一屁股跨坐在墙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额……少爷……”
还有声音!贼没走!江忆「唰」扭头地向下看。
只见两个男人站在下面,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没戴面罩,一个呆头呆脑活似呆头鹅,一个浓眉大眼俊朗非凡。
看到真是贼,江忆定下心,淡定的打了个招呼,“嗨……”
呆头鹅:“姑娘好!”
然而江忆没打算和贼多说,撅着屁股爬了下来,快到底时,呆头鹅还接了她一把。
她道了谢,扬长而去。
直到女人身影看不见了,呆头鹅才回过神来,“少爷,咱们真要进去?”
少爷道:“当然,要不咱们大老远跑过来是干什么的。”
呆头鹅:“万一被王府发现了,咱们这脸往哪儿搁?”
少爷满脸不耐烦,冲他后脑勺来了一下,“面子有你少爷我的终生幸福重要?不让我看看未来媳妇长啥样,我觉都睡不着!”
“看有什么用,你还能抗旨不成。”
“抗旨倒不敢,不过……”少爷眨眨眼睛,“像刚才那女人一样跑了,也可以嘛!”
一提起那女人,呆头鹅又陷入沉思。少爷看他一副呆样子,气儿顿时不打一处来,“你上去探路!”
「不是少爷。」呆头鹅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你不觉得刚才那女人不太对劲儿吗?”
“哪不对劲?”
“她腰上配的,不就是皇后赐给康茹郡主的玉如意吗?”
江忆万万没想到,会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他。
长臂长腿,长身玉立,脸拉的也是老长老长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我生气了我很危险的气息。
江忆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路过他身侧时,被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拉了过去。
沈千离盯着她道:“没有下次。”
一贯冷冽的声音,淡淡的,陈述句,就像是在宣判结果。
江忆最烦这样的语气,用力把胳膊从他手中往出抽,“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管不着。”
可他那骨节匀称的手就跟钳子似的,怎么挣都挣不脱,说到「管不着」时,他手下力气更重了几分。
江忆吃痛,在呻丨吟声出口前咬住牙。
仿佛感觉到弄痛她了,沈千离手倏地松开,江忆意识到刚才话说的太重,让他不开心了。
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江忆知道这么一直逃避也没用,努力装出轻松的表情,“既然都已经见到了,不如谈谈吧。”
“咱们两个人生观、价值观都不一样。”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江忆换了几种措辞,“注定走不到一起,不如别再互相牵扯。”
换了几种措辞,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心尖还是颤了一下。
可这些话在她心里酝酿很久了,出口时能勉强保持平静。
听完她的话,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江忆别过头,“你赞同我的看法吗?”
沈千离张了张嘴。
那一瞬间,江忆攥紧拳头,竟有些紧张。
“人生观,价值观,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刚才一直沉默,是没想明白这茬儿啊。
江忆解释,“就是……”
“我赞同。”看她皱眉想的艰难,沈千离出声打断。
“我大概能理解你前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赞同你的看法,咱们的观点确实有很多分歧。”
这是江忆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内容,心里又涨又痛,听到「咱们」两个字时,莫名觉得刺耳的紧。
“可是。”他低下头,黑眸中映出她的影子:“我不赞同你后面的看法。世上本就没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若因为这个你就要和我做出决断,我是不会允的。”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江忆心脏就像被没牙的小嘴咬了一口似的,除了胀痛,又多了许多的酸。
“你认为性子不同无法相处,我反倒觉得这是人和人之间最微妙的吸引。”
“就比如说你,我实在很欣赏你的坚强、聪慧……”
他会夸人?江忆掩住自己莫名其妙的眼神,等着听下面的话。
“和遇到某些事时的冲动、感性、不思考。”
江忆:“……”
我就说嘛。
第41章 第41章
长亭最好客栈的天字号上房外,戴远张着大嘴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借过。”有住客要过去,在他身后礼貌的提醒一句。
“额……嘶……”戴远一个激灵,吸了吸流到下巴上的口水,把过道让了出来。
住客缩着脖子经过上房,在心里给挡路的人下了个定义:傻。
可不傻么,在这么吵闹的环境下,站着都能睡着。
戴远当然不知道住客心里怎么想,犯愁的看了一眼日头。
昨晚亲眼目睹未婚妻逃婚,少爷的自尊心遭到无情践踏,骂了一路,回来还把客栈一整套汝窑瓷器砸了个稀巴烂。
砸累了,睡了,今早起来不知道又想到了啥,叫老板娘换了一套新茶具。
然后继续砸。
戴远抠了抠后脑勺,觉得到了自己该表忠心的时候,脑袋探进门缝,“少爷,要不要再换一套?”
“……”有这么个「得力手下」,方绍砸瓷器都更有力气了。
一大早就砸东西是有原因的。他昨晚做了个噩梦,噩梦里,一个女子淡定地冲他扬扬下巴,说「嗨」。
那女子娇妍妩媚,方绍本以为这是个春丨梦,醒了才记起来,这不是昨晚「偶遇」他未婚妻那一幕么。
于是怒气上涌,又噼里啪啦一阵,直到桌上一干二净,方绍喘着粗气坐到回凳子上。
即使刚才又发泄了一通,那女人淡定的脸还是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真他妈邪了。方绍双手撑着大腿,烦躁地把瓷片一脚踢到墙角。
她不仁他也不能义,方绍越想越意难平,喊了一句戴远。
“哎,来了!”戴远跳进来,“我去找老板娘?”
“找她做什么!”方绍吼的戴远一哆嗦。
“那找谁?”
方绍实在不想跟他多说,“把我衣裳拿过来,你也收拾收拾,陪我去趟镇北王府。”
戴远纳闷:“去找镇北王?他那儿瓷器多?”
“……”方绍无力地摆摆手,“快去吧。”
戴远猜不透少爷的想法,只能依言收拾好。
昨晚穿着夜行衣,首辅大人之子这张脸都掩不住俊朗,现在换了一身好衣服更是好看的厉害,加上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一路上没少收获赞赏。
戴远不忿地拍马屁:“郡主真是没眼光,少爷一表人才,她竟然都不要!”
方绍:“……”
有这么插刀子的么。
到了王府,通报后,世子亲自出来把他迎进前厅,一路上热情介绍。甚至有些热情过了头,方绍也认真地应和。
镇北王和王妃正焦头烂额呢,听到方绍过来拜访的消息,压下脾气到前厅等着。
在一年一次进京述职时,镇北王曾见过方绍两次,见一面如冠玉的年轻后生进来,便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
茹儿真是糊涂。
对于皇上指的这桩婚事,王妃很是满意。
首辅当初一路扶持康建麟走上帝位,现在可是皇上面前头一号的人物。
而镇北王生性耿直不讨喜,能被打发过来镇守北疆,其地位如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所以虽是皇族,还是长辈,王妃没使唤侍女,亲自给方绍倒了一杯茶,拍着他的手,“贤侄怎么来了?”
“正巧路过,想着三个月后就是大婚的日子,便过来问问王爷这里还缺不缺什么。”方绍装起傻来有一套。
提起大婚,王妃表情差点没绷住。镇北王一直拉着脸,眼看着就要发作。
王妃连忙捏了一下他的手,陪笑道:“不缺不缺,贤侄费心了。”
“那郡主现在状态如何?婚服准备好了吗?”
方绍熟练地拉家常,王妃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打着哈哈。
哪知这方绍句句不离康茹,说着说着,镇北王还是没能绷住。
“贤侄。”镇北王板着脸,声音低沉。
完了,王妃心道。
来了,方绍心道,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有个情况须如实告知你。」镇北王面容冷肃,“小女昨晚失踪了。”
“失踪?”方绍大吃一惊,“可是遇到贼人了?”
镇北王摇头,“应该是自己走了。”
方绍捂着胸口,似是受伤不轻,“郡主对小侄不满意?”
“哪能?!”王妃生怕自家王爷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紧插了一嘴,“贤侄不要多想,茹儿打小在我身边,估摸着是舍不得远嫁,一时想不开而已。”
却没想到镇北王生气了,猛地一拍桌子,吼王妃:“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又转向方绍,“贤侄,此事纯属本王管教不力,应一力承担责任。
我今天就上奏取消婚约,并尽快找到小女,将她送到护国寺静修,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给这桩婚事一个交代!”
王妃被自家王爷吼了一句,委屈得不行,再一听王爷要把娇女送到庙里去,眼泪顿时憋不住了。
只要女子带着婚约跑了,最后都会被扣上一个不贞的帽子。若是被抓回来,平民就是一个浸猪笼的下场,贵女还能留下来一条命。但以后铁定嫁不出去,还要受人指点。
其实王爷说的遁入空门,是最好的去处。
看到此处,方绍心里舒坦很多,心知不能欺人太甚,掸掉袖口的灰,“王爷,不至于,离婚期还有三个月呢,不至于现在就上奏解除婚约。”
王妃听出来点不一样的意思,揩了下眼泪小心翼翼道:“贤侄的意思是?”
“小侄曾有幸见过郡主一面,当场就被其贤良的品性折服,一直记挂在心里。若王爷能在三个月内找回郡主,小侄愿意不追究此事,按时完婚。”
纠缠许久的失眠,终于在昨夜离开了江忆。
虽说沈千离的话气人,也确实将她气走了,知道他的想法后,她潜意识里还是动容的。
今天是阿晗的生辰,锦姨提前几天就开始张罗了,江忆洗洗手去厨房和锦姨学着揉了一碗长寿面。
揉完后,看着时间差不多,江忆换上外衫,去取给阿晗定制的礼物。
关于礼物,江忆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后决定送他一套积木。
古代是没有积木这个玩意的,江忆可以说是没有童年,也没有关于积木的印象,最后还是靠着想象画出来一套图纸。
谢天谢地给了她一个好脑子。
到了木匠师傅那儿,积木正巧刚做好。
实心木头沉的厉害,她付过钱拎出去,往梨花雪那边走,心里琢磨着怎么没带个人出来,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
有官兵在盘问过往的人。
江忆直觉不是好事,提起篮子遮住脸,往前凑了凑,隐隐约约听到「见过、画像」几个词。
官兵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应该是在问画像上的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