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太强太倔,如果不让她多品尝些失去的滋味,她可学不会珍惜他。
但现在立马后悔了,他没想到她会哭。
这该怎么哄啊……他也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啊。
「咳……」沈千离揩掉她的泪珠,“别哭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江忆把他爪子拍了下去。
有反应就好办了,沈千离把头凑过去,小心掀开被子,“你别哭了,我给你好好道个歉。”
“唔……”女人声音闷闷的,就这么一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沈千离想不明白,索性自顾自的开始检讨,“我错了,我罪大恶极。”
江忆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能哭出来,简直没出息死了。
不过身后人的语气好像比她还没岀息,让她心情好了不少,起了点调笑的心思,“你错哪了……”
话出口,她才想起来这不是女友的死亡句式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沈千离被她笑的一头雾水,莫名有点紧张。这问题怎么回答呀,总不能如实承认他故意让她伤心吧。
“错在……咳咳……”沈千离一时间没想到更好的答案,咳了两声。
听到他咳嗽,江忆才想起来分别这么欠,她还没好好看看他呢。
江忆松开他的手搓了把脸颊,想让自己看起来气色红润,又故意把唇瓣咬到充血发红。做完一系列动作,她觉得自己离心机婊不远了。
换了种不那么幽怨的表情,江忆侧侧身子,还没等翻过去,被身后人揽住了肩膀。
“别动……”嫌她肩膀硌得慌,沈千离转为环着她的腰。
「嗯」江忆低声询问。
沈千离把头埋到她后颈窝,深吸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我好好歇歇。”
江忆特别想问问他这几个月过的怎么样。
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身后人呼吸均匀,竟似睡着了。
心瞬间软了,她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任他抱着。香气环绕周身,比往日浓了几倍,偶尔他会咳几声,渐渐地,江忆也睡了过去。
没听到那声轻叹。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身侧空空的,她突然恍惚,想不起昨夜沈千离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好在,床榻的凹陷清楚地昭示出此处曾有人睡过的痕迹。
心忽上忽下,这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
伸了个懒腰,江忆走到镜子前,看看左边脸,又看看右边的脸。瘦了点,皮肤黄了点,下巴太尖了,因为长期睡眠不好还长了几个斑点,丑死了。
于是皱着眉去一梦房间讨了点胭脂水粉。
她那套东西都丢在长亭,来到这边一直没心情出去置办。
抹完脸后,她把柜子里的衣服都扯出来一件一件的试。
这件颜色太深,那件款式太老,试了半个钟头都没找到一件满意的,最后又套回原来穿的那件。
然后去给沈千离留出的房间里看了一眼。
嘿,人不在。
在整个宅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没找到,也没有黑衣大哥的踪影。
江忆叹了口气,白忙活一早上。估摸着他还有事情没办完,又走了。
对于沈千离没跟她说一声就走了的态度,江忆刚开始还有点不乐意,转念一想人在就够了,竟也没追究他的下落。
对于那男人的要求越来越松,嗯,真没脾气。
但心情终归是恢复了,既然男人去忙他自己的事,那她也不能输,得把整个家庭担起来。
麻子扮相在镇北王那边已经留下案底,江忆想了想,干脆把头发全部束到头顶,佩上发冠,套上一件能遮够住脖子和胸部的男装。
一梦帮她一起乔装。江忆从来不问一梦和魏辙的过往,一梦也从来不问江忆为什么要伪装,就连这次跑路她都以为是帮忙逃婚惹出来的。
其实江忆没想隐瞒一梦,主要是她的来历说出来就跟开玩笑一样,原身的来历她自己还搞不清楚呢,更没法说。
收拾好都午时了,江忆拉着一梦陪她逛街。建安和长亭完全不是一个规模,主仆俩逛了一下午才逛完八分之一。唯一的感觉就是,王府丫鬟说的真没错。
建安的裁缝铺比比皆是,有头有脸的都愿意在已经成名的师傅那里做衣裳。
她一个外来户,一点根基都没有,一旦贸然进入市场很可能被联合排挤。
开拓新市场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是一个成熟度很高的市场。江忆知道,现在唯有标新立异才能找到出路。
之后一直四处考察着。这天主仆两人路过一家店铺,名曰梦烟航,门脸极大,从名字推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门口停着辆马车,镶金嵌玉,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座驾。
主人自己家的马车一般停在马厩后院,停在门前的都是顾客的车。
江忆驻足向里望了一眼,立马出来个少女,上下打里两人一番,说:“你俩买不起,别看了,走吧。”
她语气还算礼貌,说出来的话可不怎么中听,江忆和一梦虽说什么都经历过,不至于当场发作,心里也不大高兴。
“开门做生意,挑客可不是明智的行为。”江忆没看她,擦着她肩膀走了进去。
进了屋才发现里面格局与旁的铺子不同,设置了几个隔间,都垂着帘子,想来是为不方便抛头露面的顾客准备的。
展示柜上摆满了蓝金色掐丝珐琅瓶,约酒盏大小,散发着不同的香气,最里面有一排上了锁的抽屉。
一梦和江忆耳语道:“卖熏香的。”
江忆也闻出来了。
在鲜花蒸馏出的天然香水被带到中国前,人们一直是用熏香熏衣服的。
思及此处,她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道:“等会儿。”
仔细看去只有一个隔间露出来一双穿着金丝绣花鞋的小脚,想必就是外面那辆马车的主人,旁边还有一双着男鞋的脚,若猜的没错,应是此处老板。
左右等也是等,江忆和一梦拿起几盏熏香闻了闻,少女一直盯着她们,生怕她们拿了就跑。
聊了没多久,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长相妖娆的少妇从隔间走出,两人说说笑笑,看来皆有收获。
转头看到一梦,少妇嘴角瞬间拉了下来,“于老板,你这儿现在什么人都能进了……”
一梦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衣服。前些日子江忆没心情,她们也就都没重新置办衣服,看起来确实落魄。
却听江忆在旁边道:“可不,笼里的金丝雀儿都能飞进来了。”
一般大户人家的正房夫人和有地位的妾室,都有丫鬟婆子处理买日用品这种琐事。
少妇自己来买,明显是没什么地位、不太受宠那一挂的。
而「金丝雀儿」这个词就更不好听了,明摆着嘲讽少妇只是个玩物。
江忆不喜欢拌嘴,也是这少妇说话太难听,她才会以同样难听的话回敬。
少妇一听可受不了了,叉着腰往这边冲,边冲边骂,“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穷酸德行,能比得上我家刘大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你老婆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就梦烟航的东西,你能买得起一件?”
眼看着她就要逼到江忆面前,江忆稳如泰山一步没动,她不害怕,有人比她害怕得多。
于老板张开双臂,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少妇身前。他倒不是要帮江忆。
实在是江忆就站在展示架前,俩人要是打起来,把那一架宝贝碰碎了,一个明显赔不起,一个他不敢让人家赔。
所以谁打输了谁打赢了亏的都是他。于老板不敢碰少妇,只能借着身高优势挡在中间,“您跟俩穷酸鬼生什么气,跌份儿!小春快把这两位请出去!”
第44章 省略步骤
小春就是说江忆买不起的少女。得了老板命令,她不敢碰扮男装的江忆,过来拉一梦袖子。
一梦也不是好欺负的,江忆没出声她就不走,站在那跟小春你扯我一下我扯你一下,很快打做一团。
江忆哪能让一梦一个人战斗,时不时在旁边蹭个拳。
要让她以前的员工看到她跟泼妇一样偷偷揪其他女人头发,怕是要惊掉大牙。
“于老板这今儿这么热闹?”
正打的激烈呢,突然传来一道男子的笑声。
这声音颇为耳熟,江忆停手抬头,瞬间涌上一股想要捂脸的冲动。
小春应是认识他,收手整理头发露出标准微笑一气呵成。
一梦手里空了,一时间没缓过来,疑惑的看向小春。
于老板差点老泪纵横,终于来人解救他了!
他放开少妇,摇着尾巴小跑到那男子身边,笑的见牙不见眼,“方大少,是哪阵风把您吹过来了?”
“听说你这出了款新香,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没看于老板,往展示架这边走,眼光却没落到展示架上,而是落到架子前面的男人身上。
矮的要命,衣着普通,长相阴柔,还帮老婆打女人……
他方大少按理来说不该认识这种烂人才对。
可方一看到他,就莫名眼熟。
他没认出来江忆,江忆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就是镇北王府外鬼鬼祟祟、结果翌日登堂入室,和镇北王一起审问她的「贼」嘛!
真是要命。她虽是扮了男装,脸上除了涂黄汁外却什么伪装都没做,近距离看说不定会被认出来。
如果现在转头就走的话,又会引起那男子的猜疑。
江忆拉住一梦的手捏了捏,宠溺道:“梦儿,你喜欢哪个,为夫给你买。”
一梦不知道江忆要搞什么,虎躯一震脱口而出,“她刚才买的那个!”
她指着少妇,江忆也随之虎躯一震。
江忆:“……”
江忆:“好,先拿出来看看再说。”
少妇「哼」了一声。
江忆顺势转身,背冲方绍,准备装成买家赶紧买个货就溜。
于老板急于摆脱尴尬的状况,竟也应了江忆回到柜台中。
他从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抽屉,拿出来一只玉瓶。
别说熏香了,瓶子江忆现在都买不起。
有好多钱当初没来得及带走,都留在长亭了。
到这边买宅子和一应生活用品花去了大部分的钱,她还得留一部分赁铺子,哪能把钱花在买这玩意上啊。
江忆尴尬的假笑,一梦意识到自己狮子大开口,也尴尬的假笑。
但都到这步了,硬着头皮也得装下去。江忆挑起一匙闻了闻,递给一梦,“不错。”
一梦:“确实不错。”
江忆又说了些哪里不错不知所云的话,少妇听腻了,走到小春那边,用胳膊肘捅她:“这位方少爷是哪家的?”
江忆嘴上继续夸,耳朵竖过来。
小春收回流连在方绍身上的眼神,“您不知道?方首辅,方家的啊!”
江忆脑袋「轰」地炸了。
怪不得他能和镇北王夫妇坐在一起,原来他就是当朝第一权臣,内阁首辅的嫡长子方绍!
也是……康茹郡主的未婚夫!
不对不对,第一次见他那天,她穿着康茹的衣服……
也就是说,如果这位公子哥不傻的话,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的未婚妻!
而自己当着他的面逃婚,相当于一巴掌狠狠扇在人家脸上。要是被他抓住,不得被剥皮拆骨啊?
还是赶紧跑吧!
于老板见她半天不说话,问道:“怎么样,很满意吧。”
江忆点头。
“那给您包上?”
江忆摇头。
“令夫人很喜欢呢。”
江忆没理他,压低嗓音,冲着一梦胳膊拧了上去,“你也不看看我是什么穷酸德行,你跟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就梦烟航的东西,我能买起一件儿?”
少妇:“……”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
一梦这次会过意来了,装成委屈的样子被江忆掐着往出走。方绍看的乐不可支。擦身而过时,方绍看着男人过于秀美的下颌,脑海中一阵恍惚。
好像啊,真的好像啊。
到底跟什么好像呢。
方绍陷入了沉思。
直到那两口子已经走出去老远,他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夜夜在梦里折磨他的那个女人吗?!
他拔腿就跑。
“方少爷!”于老板连忙拉住他,“您不看新品了?”
方绍挥开于老板的手,没经过大脑思考道:“给我留一份。”
想了想,他又道:“刚才她看的那款,也给我留一份。”
她刚才夸它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自打白天偶遇方绍之后,江忆在房间里乖乖呆了一下午。
她可不想再在哪处碰到他,毕竟无论是方绍自己处置,还是把她交给镇北王处置,她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吃过晚饭,江忆坐在花园里乘凉,脑子里还想着方绍。
突然手被砸了一下,她缩回手,低下头。
腿上躺着一朵花,刚才她就是被这朵花砸着了。
花茎还带着土呢,明显是有人刚摘下来扔到她身上的。
江忆环顾四周,除了自己,没其他人。
“阿晗?”江忆站起来,手里握着花边走边叫阿晗的名字。
能做出这种恶作剧性质的事,无非就是小孩子了。
可走出回廊,也没看到男娃的影子。
江忆转动花茎,淡粉色芙蓉,是自己家园子里种的品种,不太可能是从外面扔进来的,能是谁呢?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呢。”
听到这声音,江忆刹住脚步,手背到身后,顺着声音来处望去。
沈千离坐在围墙上,一边腿支着,另一边腿垂下来,轻轻晃动。
语气颇失望,“这么久都没找到我。”
平时他都是偏安静沉稳的形象,此时坐在围墙上倒像个无赖的少年,反而让人觉得更好亲近。
江忆垫起脚尖看他,笑了,“我还没怪你拿花砸我呢,你倒是先怪上我了。”
“不是砸。”沈千离坐直身子,“送你的。”
套路也太老套了吧,而且……江忆失笑,“拿我种的花送我?”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要不要脸?
可惜她高估了沈千离厚脸皮的程度,只听他郑重其事的「嗯」了一声。
江忆无奈地摇摇头。这人消失了好几天,江忆还真有点想他,也没再纠缠花的问题,问:“回来了?”
说不在意,其实语气里还是有点淡淡的怨念。
沈千离却没正面回答,眼皮垂下,随即抬起来,“想你了,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