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伸出窗外。
有风,却看不见,也摸不着。究竟,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呢?
唐灵收回手,目视正前方,全部的注意力却都还在余光里的他身上。
这憋闷,快给人整疯了。
“你知道我们住哪里吗?”唐灵看着前方亮起的绿灯问。
刺铭答:“瑰丽酒店。”
唐灵:“哦。”
绿灯后,接着是红灯。
刺铭放缓车速,低声提醒她,“你把车窗关上。”
唐灵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一和同样停在斑马线前的人对视上,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的身份。
她立马关了车窗,顺便从包里掏出一个口罩,想要戴上,毕竟是玻璃,外面能看见。
“外面看不见。”刺铭看见她的口罩,忽然懒声说。
唐灵戴口罩的动作一顿,“嗯?”
她捏着口罩绳,手臂很细,袖子滑下去露出纤白的一截,和黑白格的衣服对比鲜明。
刺铭淡淡的目光从她的腕子口扫过,解释说,“玻璃是特制的,外面看不见里面。”
特制?
唐灵的表情变得有点怪异,她眯起眼,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嘴里重复道:“特制玻璃?”
为什么要特制这种玻璃?
正常人,有这个必要吗?
她一个艺人都没用这种玻璃,你特别定制这种玻璃,是想在车里…
不对,是已经在车里干过,无数次那种不可言说的事了是吧。
刺铭听到她质问的语气,她表情又这么不悦。他勾起嘴角,心里莫名地反倒十分愉快。
“怎么?”
唐灵:“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玻璃?”
她已经没用“您”了,而是用的“你”。她正在不知不觉,一点点地退下面具,展露真感情。
而刺铭等的就是这个。
她必然,也必须是主动的那一个。否则,他没有办法表露心迹,因为害怕会重蹈覆辙。
他那么用尽心力的去维持那段关系。因为现实的重压,她无可奈何地提了分手,终止这段关系。
再重逢时,自然也该由她来告诉他,开启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他当然随时可以
但她,是个有顾忌的人,只有她的答案是不一定的。
一切决定看似是他掌控,实际上,只有她的选择才会左右他们的未来。
刺铭佯装意味深长的笑,手在方向盘上沿轻轻握了下,冷白腕骨在灯下凸起,“当然,是有需要才用的。”
唐灵:“你…什么需要?”
刺铭:“这是隐私。”
隐私,她想骂人,
唐灵安静地盯着他几秒钟,悄悄吸了口气安定心神。
她觉得她是可以做到无坚不摧的,无论多少万人的演唱会,多少条恶评压头上,她全然可以消化。
怎么一听到他有别的女人,心里就兵荒马乱,一切脑系统瘫痪崩溃,精神力像失去控制,不在掌握。
唐灵心知,自己不问清楚,今夜必将失眠。
“你是不是玩车震?”
这么直截了当的吗?
刺铭没绷住,笑了出来,那颗犬牙抿在薄唇缝里,唐灵一时看愣了神。
“是不是玩车震?问你。”
刺铭笑了一会后,才停下来,倚靠车背。
前面的沙丁鱼车阵一辆抵着一辆,红色的车灯闪烁。这路一时半会走不通。
他摸出盒烟,抽了根含在唇间,眼里的笑意余韵未去,他嗓音也带着笑过后的浓哑质地,回:“车震…”
“你是我妈还是我女朋友,问这个?”
“就算是,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唐灵侧着身子看着他,嘴唇在小幅度地抽动。才说了一个字,眼泪就不听话地滚下来,“你…”
你怎么能这么恶心?
就算是我提的分手,你也不必变成这样的人,然后特意搞投资,装粉丝,还送我回家,到我面前来恶心我吧。
唐灵当即扭回身,颤声道:“我要下车…”
她用力拉动车门,却发现打不开,门被锁住了。
唐灵转回头。他手撑着脑袋,似笑不笑地道:“我这么说,你就信?”
唐灵死盯着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扯谎逗她。
刺铭挑挑下巴,“你什么意思?”
唐灵:“我听不懂。”
刺铭:“会所里,一直偷摸跟着我,刚才还问我车震的事。”
“你不会想跟我再续旧情吧?前女友。”
前女友和再续旧情这两个词,前者就像故事第一部 的结尾判词,后者便是下部故事的序章总结。
而故事要不要这样写,全在唐灵的一念之差间。
“……”
“不说话?”
“所以你没忘记我,对吧。”
“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唐灵看看他,他这才像她认识的刺铭。
她一时没讲话,先抬手去抹下巴尖的泪,顺道抽了一下塞滞的鼻子。
一张卫生纸递到眼下。
唐灵接过来,冰凉的手指尖蹭到他粗粝温热的虎口,她心口一缩,“刺铭…”
堵住的车队松动,他收回手,一踩油门,熟练利落地转动方向盘,侧脸削瘦冷清,目光没再落在她身上。
他仿佛在用全身的冷漠对着她表达一种态度,要么说明白这旧情续是不续,要么就别惹我。懂?
唐灵的拇指把那张纸巾捏陷进去一个小窝,“我如果说是,你的答案,也是愿意吗?”
经过一段稍暗的路,黯淡昏聩中,刺铭的咬肌鼓了几下,唐灵摸不清这是什么情绪。
片刻宁静后。
“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线路。”
导航冰冷的高声调蓦地发出提示,如同一记当头棒喝,告知驾驶员,
刺铭,你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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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C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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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线路。”
“您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线路。”
冷冰冰的机械音一层层碾压下来,竟也生出几份威压,好似在催促他,别当个哑巴,是男人的话,同意与否,好歹给个话。人这都不叫暗示,是赤果果的明示。
唐灵本来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但导航的声音太刺耳,她被吸引过去,看着手机上走偏的线路怔神。
刺铭见她问了问题,又走神。他瞥着她的脸,憋闷的心绪翻腾上来,他抬手干脆关了导航,凭直觉继续开。
“你知道路?”唐灵皱着眉问。她们入住时怕惹风头,有极端粉丝蹲守,特地选了不张扬的普通酒店,甚至星级也没有。
而北城又这么大,一个没名没姓的小酒店,刺铭能知道路?
刺铭答:“不知道,反正开错了,这条路要倒回去至少一刻钟。”
“它叫得心烦,又没用,就关了。”
唐灵明白过来,“啊…”
之后,便是一段死寂。
刺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地磕。
方才她的问题仿佛还滞留在这个车厢里的某个角落,只不过被施了隐身术。
就好像一部电视剧,即将放到最关键的地方的前一秒钟,电视却黑屏了,画面,声音,还有那个鲜丽灵动的世界全部一瞬间化为泡影。
让人对着画面消失的黑屏幕发呆,烦躁中透着一点儿难以言说的空虚,和郁闷。
刺铭斜斜瞥到她的脸。
情不自禁在心里说:什么意思?答案都没听见,就不再问一遍了?
问着玩的?
唐灵攥着那张微微湿润的纸巾。其实也在心中拐了十几道弯地思考。
几秒钟后。她的电话又响了,是尹姐打来的。
唐灵没有停顿地接起来,尹姐跟她在一起是说韩语,唐灵也自然用韩语和她沟通。
“唐灵啊,酒店外面有狗仔,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直围在前门口。”
唐灵眉角挑动,有些担忧地应:“那你们…”
“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拍了几张照片,还好这里的酒店一看是狗仔,就没让他们进。”
“你一会儿要是回来,最好低调点,让刺总把你送到外面广场的那个大停车场上就好,然后,你自己走进来,别和他同路,免得有绯闻,知道了吗?”
唐灵扣着包包上的logo,低眼,拖着语调,“嗯…”心里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她视线锁在刺铭的握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紫色的经络在灯下,像某种沉潜于冷白皮肤下面的图腾,特别好看。
唐灵看了一会,转回眼,用韩语回答,“那个…姐,要不我直接换个酒店住怎么样?我怕的就是,他们能蹲在门口,那估计停车场也有人蹲,别的地方…说不定也有。如果被拍到我从男生的车上下来,估计就解释不清了。”
尹姐停顿了一会,似乎在考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毕竟,刺总年轻有为,虽然看着不像那种浪荡玩咖,但唐灵到底是爱豆,刺总又亲口承认过是他的偶像。
就怕…
知人知面不知心,唐灵出什么事,她怎么和社长交代。
“姐你要是担心,我可以进房之后跟你视频电话的。”唐灵听出经纪人的顾虑,连忙再下一剂安定剂,补充说道。
尹姐这才松口,“行,那你记得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上午早一步接你去电视台。”
“好。”唐灵说完,挂断了电话。接着,便是她展现演技的时刻。
她手背抵着下唇,过了几秒后,佯装为难地说:“那个,我经纪人刚给我打电话,说酒店那边狗仔很多,叫我今晚上换个酒店住。”
刺铭斜了下脑袋,没看她的眼睛,语调平平,“所以…”
唐灵眨眨眼,狐眸的尾巴处翘着小银勾,无辜中夹杂着,不自知的魅惑,“所以,你可以带我去别的,你知道的酒店。”
这种暧昧的说辞,配上这明晃晃勾引人的表情,要是搁几年前,刺铭听了,指定血脉喷张,精虫上脑。
但放现在,他就是一个大写的问号——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想跟我再续旧情吧?前女友。”]
[“我如果说是,你的答案,也是愿意吗?”]
以如果句式开头,只问他愿不愿意,而把自己放在摇摆位。
连这个问题,也是你下的蛊吗?
刺铭压住心中的动乱,抿紧薄唇,隧道出口后的警示灯把他的眼睛映出冷冷的深灰色。
好半天后,他打着方向盘左拐,弯出一个很客套礼貌的淡笑,轻描淡写地说:“行啊,那我得带你去北城最好的酒店,大明星。”
唐灵也笑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
璨宇酒店。北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店,超过九十层的高楼,最顶层的餐厅有玻璃地板,还有水族馆,潜水厅和小型的高尔夫球场,以及各种最高级的运动娱乐场馆。
在酒店前台确认入住后。
唐灵戴着口罩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跟着刺铭进了电梯。
她虽然也有钱,顶级爱豆女团的收入当然不低,df公司又是全球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接的代言都是一流的brand,即便如此,她也没住过这么高端的酒店。
唐灵看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默不作声地调节高压带来的耳鸣,鼻塞。
八十九层,豪华套房。
刺铭老总发达了啊,还刷自己的卡。
做生意,还是比爱豆厉害,至少比在韩国活动的爱豆来钱快。
电梯门打开。
她迈步走出去,两侧的走廊就像是英国电影里的拍摄场景。壁纸,油画,暗红色的毛绒地毯从脚下铺到看不见的尽头。
她呆了一会,才拨脚跟着他走到了房间门口。
刺铭刷了房卡,推开门。
唐灵从他的斜后方往前走,两只脚都跨入门沿。
身后一道冷淡的声音传过来,“卡给你,我走了。”
唐灵转身,那张烫金带星纹的卡就放在眼下,他两指薄薄的捏着,眼神也是薄凉漆黑的。
唐灵心里又没了数。
她手没去接,斜靠着门框,黑色的小吊带在纤细的肩膀上挂着,绳子细得好像一扯就会断掉,露出里面雪白旖旎的艳色光景。
刺铭看着她,平和地笑了笑,把卡塞进她手里,“别客气,一晚上而已,您住的舒服最重要。”
唐灵:“……”
实在出乎意料。
刺铭转身前,唐灵没忍住,出声叫了他的名字,“刺铭。”
他站在走廊的红地毯上,壁灯是深粉色的蔷薇花,他一席正装,背影看起来就像某位迎接新娘的俊俏郎君。
“我…”
刺铭偏回一点头,给她时间说话。
正这时,走廊的电梯响了,应该是有新的客人入住。
唐灵扶着门框,“你能不能先进来?”
刺铭挑着眉尾,背对她问:“还有事?”
唐灵:“你先进来。”
刺铭手抄在兜里。
不受控制地,一想到他进去后,事情可能会奔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发展方向去。
他牙根时隔多年麻酥酥起来,快痒到心里去。
他不紧不慢地回身,越过她,走进门。唐灵慢他一步,把房门关上。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
欧式的暗色碎花和大量的水晶设计,木质家具充斥视野。奢华但不会过于张扬油腻,色彩和谐,整体的氛围低调且华丽。
落地窗的米色暗花窗帘拖到地板上,像美人的曳地裙摆,泰然妩媚。
刺铭靠着沙发背,一只手臂搭在靠背上,“叫我进来,干什么?”
唐灵也坐下,在他旁侧的沙发上,她交握十指,微微弯腰,“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需要一个安全的空间。”
艺人的恐惧源头之一,随时随地都像被人监视,没有私生活。所以安全,隐蔽,对唐灵来讲都格外重要。
刺铭:“行,你讲。”
唐灵:“其实,我刚骗你了。我经纪人跟我打电话说的是,有狗仔,让我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自己说,想换酒店住的。”
刺铭:“…”
so?
唐灵:“我那样说,是想和你一起。”
刺铭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抱起手臂,“我知道,当明星比较辛苦,恋爱也谈不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比较寂寞,但我是个正经做生意的,而且,对着偶像,下不起手。”
唐灵已经在磨牙了,后槽牙关不合处的碾磨声透过牙龈,直接传到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