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小,她不懂。”钱佳丽收回手镯,套在手腕上欣赏,“再大大就知道了,金子就算做成粑粑状都是好看。”
叶子抿起嘴角,年少的心大受波动。
“我和你爸逛金店,也给你买了礼物。”钱佳丽递过来个礼盒。
“什么呀?”
“一份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小礼物。”
叶子拆开包装,盒里赫然躺着一根平平无奇、朴实无华的小金条,“……”
“上学不让戴首饰。”叶胜平说:“先攒着,等姑娘长大了,喜欢什么样式的,爸掏手工费。”
钱佳丽:“就算你那时候还是不喜欢黄金首饰也没关系。”
叶子以为她要说黄金保值。
钱佳丽笑道:“妈喜欢,妈看着金条就高兴。”
“行吧……”叶子把金条递还她,“妈,你帮我保管。”
叶胜平不放心,告诫钱佳丽:“把你的和我姑娘的分开保管,别明个儿心血来潮,拿我姑娘的金子给自己打首饰。”
“我是后妈?”钱佳丽白他一眼。
叶胜平佯装无辜:“我也没说啥呀!”嘿嘿傻笑,讨好去拉钱佳丽的手。
钱佳丽虽然甩开他,但也消火了。
十字路口等红灯,叶子扒着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座椅,突然探出头响亮道:“爸!妈!”
吓得叶胜平、钱佳丽一哆嗦。
“我要打哥哥们的小报告!”叶子严肃得有如在告御状。
叶胜平对此司空见惯了,“逃课?打架?”
“他们不仅逃课!还打柏然!”叶子气呼呼道。
“柏然?”钱佳丽:“好耳熟。”
叶胜平:“柏康和素敏的儿子。”
“啊~”钱佳丽恍然大悟,“然然呀,那个特别聪明、特别可爱的小孩儿。叶子小时候相中人家了,拿着棒棒糖就要哄人家跟她定娃娃亲。”
“妈——”叶子羞恼:“童言无忌,不要再提了。”
“前阵子听说二院要聘用柏康,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叶胜平有些小意见:“搬回来也不招呼一声。”
钱佳丽困惑:“他俩在大城市待得好好的,怎么回我们这么个小地方了?”
“在那儿是坐诊医生,回来是科室主任。”叶胜平说:“而且他们两口子这几年身体不如从前了,小地方没那么忙。”
绿灯亮,继续上路。
叶子见打小报告未受重视,郁闷的重复道:“哥哥他们打柏然!”
“三打一?”
“嗯!”
“那是不太地道。”
第4章
叶子爷爷家住在紧挨城市边缘的农村,从小城中心开车不到半个小时。
三间平房,绿荫环绕,前有大院,后有菜地。
狗一条、猫一只,下蛋母鸡若干,还有一头名叫年夜饭的猪。
到地方停车,叶胜平从后备箱大包小包往下拎东西,分给钱佳丽和叶子一人一个轻巧的拿着。
大伯、二伯、三伯几家早就到了,在院子里烧烤。人多,显得特别热闹。
叶家四兄弟在一起开建材公司,天天见面,这会儿互相扬扬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钱佳丽翘着手腕,迈着欢快的小碎步,跑去和妯娌们探讨她的新镯子。
叶子乖巧,挨个叫人。
“小妹!”叶鹏宇扯脖子喊她,“过来吃西瓜,奶把西瓜冰在井里一下午,可凉快儿了。”
叶子因为柏然,噘着嘴、驻足不动。
“哟——,爷们儿。”叶胜平推着叶子过去,重重一拍叶树行,对三个扎堆儿啃西瓜的侄子们调侃:“三对一,咋还能挂彩呢?”
二伯端着碗筷儿出来,踹了自家儿子叶鹏宇一脚,骂骂咧咧道:“他妈的第一天上学就给老子惹事儿,老师问、我们问都不好使,到现在也不交代为啥跟人家动手。”
三伯也骂:“还用问为啥,就他妈的皮子痒痒了呗!叶嘉木你记着,在外面我不抽你。这是你最后一顿饭,一定吃饱,回家我抽不死你。”
大伯坐在小板凳上烤串,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就想抽死叶树行。”
“说什么呢!”叶胜平一摆手,笑呵呵道:“小男生打架多正常,咱们小时候出去打架还少啊?也没见爸非要抽死咱几个谁。”
叶爷爷背着手路过:“抽死你们,我得蹲大狱,犯不上。”
闻言,院子里激起一片欢声笑语。
叶树行拿了块儿西瓜递给叶子,“给,小妹。”
“不要。”叶子赌气别过头。
“她不吃,小叔吃。”叶胜平接过西瓜,啃了一大口,“嚯,真甜诶!”又拿了块儿西瓜给叶子,“快!姑娘尝尝。”
叶子噘着嘴,不理睬。
叶胜平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笑道:“拿着呀,爸举半天了。”
叶子向叶胜平使眼色,让他说说小哥哥们。
叶胜平闭上眼、一扬下巴,应下了。西瓜递到叶子嘴边,商量道:“姑娘咬一口,就一口。要是不好吃,爸吃。”
西瓜被切成三角形,叶子就着他的手,咬了个尖儿。
叶胜平殷切道:“甜不甜?”
“甜。”叶子点头。
叶胜平笑笑,将西瓜塞进她手里,“拿着吃。”转而同三位侄子‘闲聊’,“为啥打人家呀?跟叔说说。”
三人互相看看,皆埋头吃瓜不言语。
大伯母吼他们:“你叔问你们话呢,听不见呐?!”
叶树行挠挠鼻梁,无所谓道:“不为啥,看那小子不顺眼。”
“打架无所谓,叔上学也打架。不过打架你得有正当理由,因为看不顺眼,就跟人打架,那不行、那不成欺负人了!怎么着?显得咱家人多、团结?”叶胜平收起笑模样,严肃道:“叔一直觉得你们心善、仁义,是个顶个的好小子。没成想你们仨抱团,欺负人家一个。孩子,不能这样啊!干啥事儿咱都得占理,你狠,总有比你们更狠的。全像你们这样,那社会不乱套了。”
“小叔,我们不是无缘无故针对柏然。”叶树行张了张嘴,“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叶子凶巴巴:“不知道怎么说,就慢慢说。”
“对,慢慢说。”叶胜平扔了瓜皮,在盆里洗净手。嫌叶子太凶,大手罩在叶子巴掌大的小脸上,轻轻一推。
叶子毫无防备后仰,好悬没倒过去。
叶胜平及时卡住她后脖颈,将她扶正。
钱佳丽叫道:“吃饭了,边吃边说。”
“大姑娘,快来呀!”三伯端菜从屋里出来,摆手唤叶子。完全没了骂儿子时的粗狂,声音放到极致温柔:“锅包肉,刚出锅的。”
叶胜平拍拍叶子肩,叶子过去。
院子里烧烤,摆了一张大桌吃饭。
两位老人上座,其他男人挨着男人,女人挨着女人,孩子们坐在一起。
叶子今天生叶树行、叶鹏宇和叶嘉木的气,搬着板凳,挤在叶胜平和大伯中间。
“姑娘吃肉。”三伯为叶子夹锅包肉。
“姑娘爱吃虾。”二伯剥了虾,放进她碗里。
大伯倒雪碧,“给我姑娘满上。”
叶子不停说谢谢,在桌下用腿撞叶胜平,提醒他继续收拾小哥哥们。
生怕这次草草了结,小哥哥们回过头又会欺负柏然。
“说吧。”叶胜平问闷头吃饭三人组:“到底为啥?”
三人互相看看,推举老大叶树行作为发言人,“我们上午去厕所认出柏然,对他可热情了。一起回教室路上又遇到小妹,照常摸摸小妹头,柏然不让。他凭啥不让啊?我们就挺生气的。”
“而且小妹还听他的,疏远我们。”叶嘉木咬牙切齿:“剩张馅饼,我吃都不行,人给柏然留着。”
叶鹏宇狠声道:“我们堵姓柏的,就是想出口恶气!”
叶爷爷那辈儿人,都是为了拼儿子生了一堆女儿。叶家却恰恰相反,为了要个女儿,生了四个儿子。
四个儿子越大越能吃,实力不允许,叶爷爷、叶奶奶被迫放弃女儿梦。
到了叶子爸爸这一代,媳妇和兄弟媳妇们脚前脚后怀孕,一个个开盲盒。
儿子。
儿子。
还是儿子……
就在叶家人快要认命了,叶子出生了。
全家上下都宝贝她,堂哥们更是护着她。
这下骤然出现个柏然,叶子对他言听计从,堂哥们突遭冷落,接受不了这个心理落差。
“十六七了,还都跟个孩子似的。”大伯被他们的理由逗乐,侧身问叶子:“姑娘,跟柏然这么好啊?”
事到如今,叶子不再替小哥哥们遮羞:“柏然没叫我疏远你们,他只是告诉我,你们三个上厕所出来没洗手。不洗手就摸我头、捏我脸,我当然不乐意。”
“……”众人无语,皆用嫌弃的目光注视他们三个。
叶树行、叶鹏宇、叶嘉木涨红了脸,垂头不语。
“我警告你们仨。”大伯一个一个指他们,“妹妹大了,摸头、捏脸以后都不可以了。再让我知道一次,哪只手爪子欠,我就剁哪只,听到没?”
三人点头,蔫声说:“听到了。”
二伯将筷子拍在桌上,恼火道:“我现在光看着你们三个,我都恶心。”
“滚!滚!滚!”三伯轰他们下桌儿,“拿碗到猪圈吃去,咱家如今也就那头猪不嫌你们了。”
第5章
误会澄清,叶胜平商量几个侄子和柏然当面和解。
打电话给柏然爸爸柏康,得知柏家搬回老房子,也就是叶子家楼上。
饭后,钱佳丽留下和几个妯娌打麻将。
叶胜平开车,载着四个孩子回去,“咱们男子汉有担当,错了就认。今晚就住小叔这儿,明早小叔送你们上学。”
叶子扒着椅背转过身,要求他们:“见了人家,态度诚恳一些。”
三位堂哥瞬间黑脸。
叶嘉木:“小妹,就你这么偏袒着他,我们不高兴。不高兴了,保不齐回头还打他。”
“没错。”叶鹏宇攥紧拳头,亮给叶子看。
叶树行额首,对兄弟们的话表赞同。
“你们——”叶子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行了行了。”叶胜平将她塞回副驾,“小哥哥们也是要面子的。”
叶子从座椅另一侧的小缝细里,强行露出一只奶凶的眼睛,对后座三位进行无声压制。
停车入库,叶胜平带着四个孩子敲响柏家门。
“盛平,来了。”柏康将他们让进屋,“叶子打小就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叶子:“柏叔叔好。”
叶胜平:“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姑娘要不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我这也才回来两三天。”柏康向里一摊手:“你瞧瞧,屋子还没收拾好呢!”
叶胜平拉躲在门外不肯进来的侄子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侄子把你儿子打了。我带他们来道歉,柏然没事儿吧?”
“没事儿,小孩子闹着玩儿,柏然在给洗手间装灯。”柏康扬声说:“柏然,叶叔叔和叶子来了。”伸手摸摸叶树行额头的伤,“这……怎么比我儿子伤的还重,你们不是三对一么?”
叶树行、叶树鹏、叶嘉木受到了双重侮辱,“我们那是没好意思对他下狠手。”
柏康、叶胜平哈哈大笑,“叔逗你们玩儿的。”
叶子站在客厅,背着手,向第六感认为的洗手间探头。
柏然拎着工具箱刚好出来,驻足看了她两秒,微微牵动唇边。
“儿子。”柏康招手,“过来叫人。”
柏然将工具箱放在茶几上,脱下手套:“叶叔叔。”
“叔瞧瞧,伤哪了?”
“小臂擦伤,不碍事。”
叶胜平感到宽慰,看向侄子们。
三人均是一脸不情愿,哼道:“今天对不住。”“误会一场。”“嗯。”
柏然扫视一遍他们仨,淡然开口:“知道了。”
叶嘉木横眉立目:“什么叫——知?!道?!了?!”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柏然身形笔直,毫无感情起伏的解释‘知道了’,“你们同我说话,我总不能当做没听见。”
叶树行:“那就是不原谅我们呗?”
“啧!”叶胜平将手搭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们道歉是因为你们做错了,柏然原不原谅你们是他的权利,不能强求。”
“多大点儿的事儿。”柏康拽起柏然的手,又要去拉叶树行,“哥几个握握手,以后是好朋友了。”
柏然抽回手,“爸,我不是幼儿园小朋友。”
“柏然。”叶子凑过来,“我也有责任,我……”
柏然:“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短暂的沉默后,柏康单方面宣布:“这事儿翻片儿了,以后谁也不许提了。”
“对,翻篇了。”叶胜平转移话题:“素敏呢?”
柏康:“值夜班。”
“正好,佳丽在我爸妈家打麻将不回来了。”叶胜平热情相邀:“走,上我那儿喝点儿去。”
“少喝点儿行。”柏康指他们:“这群孩子……”
“放你家。”
“打起来再把我家拆了。”
“拆就拆吧,反正你家也没收拾好。”
“嘿!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叶胜平、柏康热热闹闹走了。
留下五个人大眼瞪小眼。
叶子握紧书包,打破僵局:“我要写作业。”
“去书房?”柏然问。
叶子点点头。
柏然在前领路,待他进了书房,见叶子后面如影随形跟着三个凶神恶煞的‘保镖’,“你们也写作业?”
这话再正常不过,但放在叶树行、叶鹏宇、叶嘉木身上,却显得十分讽刺。
“我们……我们不能写作业么?”叶嘉木说的自己听着都心虚,“就离谱。”
书房有个双人小沙发,叶家小哥哥们个个一米八,紧凑的挤了进去。
叶子拿出书本,“你们轻点儿,别把人家沙发坐塌了。”
柏然出去一趟,回来端了一盘水果。经过满满登登双人沙发,无视黏在身上的视线,将果盘放在书桌上,“爱吃榴莲千层么?”
“爱吃!”叶子眼睛亮了,随后又立马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迟来的轻声矜持:“嗯……,爱吃。”
柏然笑笑,“我去拿。”
屋内短暂的剩下叶家四位表兄妹,小哥哥们无声的做着口型:“贪吃鬼。”
叶子吐舌头,气他们。
柏然用精致的盘子盛了榴莲千层,旁侧放了一个小勺子,端给叶子:“不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