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处看公告的百姓,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很多城外的百姓都赶了过来。
景昭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原来,去年到闵州收购苞米的人是青黎。”景昭摩挲着手里的酒盏,语气幽冷,“本王的王妃,怎么就不是你呢?青黎,你屡次三番坏本王的好事,让本王拿你怎么办好呢?”
入秋前,他又派人去闵州收苞米,本打算进献给晋元帝,求个功劳,没想到又被沈青黎捷足先登了。
一旁伺候的侍女,恨不得没听到,见他酒盏空了,小心翼翼地倒满。
景昭问道:“去闵州的人回来了吗?”
管家答道:“张管事收购了十万斤的苞米种子,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不日就能抵达。”
景昭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沉默了半晌,忽然道:“青黎如今在何处?”
管家低垂着头,回答道:“宴王妃还在宫里。”
“青黎,你坏了本王的好事,就罚你把你自己赔给本王好了。”景昭幽幽地笑,眼底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光芒,“备马车,本王要进宫。”
然而,到了宫门口,他却不没有宫,而是在马车里等着沈青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响起侍从压低的声音:“殿下,宴王妃出来了。”
景昭掀开车帘,果然看到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倩影。
他从马车上下来,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盯着沈青黎。
沈青黎暗骂了一句,晦气,想要装作没看见。
“青黎,”
景昭笑吟吟地朝她走了过来,一股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青黎有一瞬的眩晕,猛地变了脸色。
景昭这狗东西,光天化日,竟敢用媚香这下三滥的手段!
“青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景昭关切地问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抬手想要扶她。
沈青黎厌恶地退开了一步,眩晕感越来越重,她仿佛看见了萧宴玄。
第325章 不打自招
“青黎,”
景昭又要上前扶她,随着他的靠近,香气越发地馥郁。
“阿锦,屏息,打晕他!”沈青黎疾声说完,捂住了口鼻。
还不等景昭反应过来,锦一一个手刀过去,景昭只觉脖子一痛,便晕倒在地。
宫门口的禁卫都看傻眼了。
“王妃!”锦一扶住沈青黎,退回宫门之内,离景昭远远的。
沈青黎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眸光都变得迷乱。
锦一浑身戾气翻涌,恨不得杀了景昭。
她双眸猩红,射向其中一个禁卫,声音凌厉带寒:“快去传太医。”
“不......不用,”沈青黎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之中,忍着身体里澎湃的异样,“我袖中有药。”
每次进宫,她都会准备充足,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锦一从她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喂她服下。
宫门口,安静得有些诡异。
禁卫面面相觑,须臾,纷纷抬头望天,装作啥也没有看见。
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宴王妃,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还是明哲保身要紧。
一炷香之后,沈青黎恢复清明。
锦一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她轻声问道:“王妃,你觉得怎样?”
“没事了。”沈青黎道。
锦一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景昭,目光尽是嫌恶与森寒:“昭王怎么处置?”
沈青黎眸光幽深得没有一丝波澜。
景昭废了之后,太疯狂了,在宫门口就敢对她下手。
“自然是交给陛下处置。”
沈青黎声音平静,淡淡地瞥了一眼马车。
那目光仿佛带着一丝锐利,直直穿透过来,让马车后躲着的人惊惶不已。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等侍从回过神来,不但不敢发难,反而心虚至极,躲在了马车后面。
“你,过来。”锦一沉沉开口。
侍从心凉了半截,磨磨蹭蹭地从马车后出来。
沈青黎道:“将昭王的外袍脱下。”
景昭早早地在衣服上熏了媚香,他的侍从没有半丝异样,想必早就服下解药。
侍从只能照做,景昭被脱得只剩一件单衣。
他抱着景昭的衣服走在最前面。
沈青黎担心景昭身上还沾染着媚香,倒了两颗药丸给一个禁卫,让他背着景昭。
她和锦一走在最后面。
一路往紫宸殿而去,路上宫人瞧见了,面露诧异,却谁也不敢多嘴一句,纷纷低头,更没有人向容贵妃禀报。
宫里的人最会的,便是见风使舵,拜高踩低。
到了紫宸殿,宫人禀报后,一行人才入殿。
福公公见景昭衣衫不整地昏迷着,心头猛跳,忙让禁卫将景昭安置在一旁的小榻上。
沈青黎好心提醒道:“公公最好不要靠昭王太近。”
福公公身子一僵,退回到晋元帝身边。
晋元帝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青黎淡淡说道:“是臣妇把昭王打晕的。”
“袭击皇子是重罪。”晋元帝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开口就按了个罪名。
沈青黎不慌不惧,眉眼沉静,温淡道:“昭王衣服上熏了能让人迷乱心神的媚香,臣妇虽迫不得已,但到底冒犯了,请陛下责罚。”
这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殿中静了一瞬。
晋元帝神情沉吟,看不出息怒,目光扫过众人时,落在侍从身上。
侍从本就心虚惊惶,被帝王的威仪一压,刹那肝胆俱颤,腿一软就跪了,怀里的衣裳便摔落在地。
晋元帝眼睛一眯,问沈青黎:“若按你所言,衣服上熏了香,为何他安然无虞?”
沈青黎眸光落向侍从,身上气势不怒自威:“陛下面前,有半字不实,便是欺君,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侍从太过害怕,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双重威压之下,哪里还敢隐瞒:“奴才,奴才提前服了解药。”
这相当于是不打自招,晋元帝就是想为景昭开脱,说他被人算计,也找不到借口。
晋元帝面上闪过沉郁之色。
景昭的身边怎么尽是蠢货?
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得找补一二。
“昭儿已然......”晋元帝顿了顿,眸光深沉地盯着沈青黎,“那种东西对他无用,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你确定,你没判断错?”
这话就有些好笑。
宫里太监不也是不能人道,还不是要找宫女对食?
且欢好之时,手段变态又下作。
晋元帝为了给景昭遮丑,用帝王威压逼她改口,沈青黎面色不变。
她缓缓地笑,似嘲似讽:“人心不可测,但毒一目了然,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陛下若不信,可以让太医令检验。”
晋元帝目光陡然阴鸷。
若让太医令来检验,这层遮羞布就掩不住了。
若不让检验,更坐实了是媚香。
每每对上沈青黎,晋元帝都觉得骑虎难下。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福公公躬着身,好言相劝道:“王妃有所不知,太医令身体抱恙,告假在家,世上之事,虚实难定,想来也是误会一场。”
沈青黎也没想将事情闹大,她把事情捅到晋元帝面前,不过是想借晋元帝的手惩戒景昭而已。
“公公说得是。”
晋元帝和福公公都愣了愣,没想到她竟这般好说话。
晋元帝又赏了沈青黎一堆东西,名为压惊,实则是要封口。
毕竟,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子,用媚香算计臣妻,传出去,足以让皇族颜面扫地,威严无存。
沈青黎一离开,殿中的气氛又冷沉起来,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每吸一口气,都是冻刺肺腑的寒意。
晋元帝目光冷如利箭,从众人身上扫过时,宛若实质。
他沉沉说道:“今日之事,谁敢胡言乱语,传出去半个字,便是罔顾皇族颜面,挑拨君臣情谊,诛九族。”
众人骇得脸色惨白,纷纷跪下,直呼不敢。
晋元帝挥手屏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了景昭的侍从。
侍从心慌得浑身发颤,冷汗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晋元帝缓缓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t言......”
侍从满心惊恐,跪伏在地上,跟倒豆子似的,全都招了。
“奴才也不知道殿下对宴王妃何时起的心思,自从殿下受伤之后,对宴王妃越发执着,不但遣人去宴王府请宴王妃上门看诊,还去鬼市买了媚香,想要一偿所愿,只是宴王妃出门采药,不在府中,今日听闻宴王妃进宫,便想在宫门口迷乱宴王妃的心神,将她带回府中。”
第327章 处心积虑
侍从说到最后,声音抖得厉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淹没。
仿佛要证实他心底的猜想,下一瞬,响起了晋元帝冷漠杀伐的声音。
“杖毙!”
侍从惊骇得抬起头,还不等他求饶,就被骤然出现的皇室暗卫堵住嘴,拖下去了。
这样的丑闻,晋元帝不允许还有其他人知道。
福公公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给晋元帝端了一碗参茶:“等殿下成婚了,或许就收心了。”
越是得不到,越要得到手。
江山如此,美人亦如此。
晋元帝太懂这种执念,满腔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直接将那碗参茶砸在景昭身上。
晋元帝是真的气狠了,没留半分力气,景昭顿时醒了,疼得发出一声惨叫。
“殿下,”福公公惊呼,触上晋元帝盛怒的双目,不敢去请太医,跪着道,“陛下息怒,殿下只是一时糊涂。”
晋元帝怒然的声音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处心积虑,怙恶不悛,那是一时糊涂吗?”
福公公张口结舌,一时也找不到为景昭求情的借口。
景昭满心惊疑骇然,不知道怎么就在紫宸殿,但见晋元帝如此震怒,慌忙滚下小榻,跪在晋元帝面前。
“父皇,儿臣不知......”
“你不知?你不知什么?”晋元帝憋着火气,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着他,劈头盖脸地骂,“堂堂皇子,觊觎臣妻,还敢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要不要脸?”
景昭神情大变。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捅到晋元帝面前。
定然是沈青黎的手笔。
她察觉了他的意图,揭发了他。
景昭攥着手,不敢再辩驳,重新跪好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儿臣鬼迷心窍,做了糊涂事,请父皇恕罪。”
“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朕滚远点!”
景昭往后退了好几步。
晋元帝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语气冷硬:“你是皇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犯得着做出那般龌龊的行径?朕警告你,你趁早给朕绝了心思,若再有下次,朕废了你!”
景昭浑身一震,心底翻涌着无尽的冷意和嘲讽。
天家果然无父子!
他垂下眼睛,遮了眼底的阴鸷之色:“儿臣知错,儿臣再也不会了。”
晋元帝实在不知道沈青黎到底哪里好,竟然把他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他沉沉地盯着景昭,再次警告道:“再过一月有余便是你与沈青鸾的大婚,在大婚之前,你好好在府中思过,别让朕再失望了。”
景昭压下眼底暗色,又磕了一个头:“儿臣定痛改前非,绝不再让父皇为儿臣操心。”
晋元帝神色缓和了下来:“起来吧。”
“谢父皇。”
福公公屏息,上前扶着景昭起身。
晋元帝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火气又上来了,但到底顾虑到他的颜面:“换身衣服,就出宫。”
“是,父皇。”
景昭去了偏殿梳洗,刚抬起手,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解开衣衫一看,一片深紫淤青,还伴着一大片的烫伤。
那么滚烫的参茶,说砸就砸,景昭眼底戾气惊人。
“父皇可真是半点也不留情啊。”
他嘲讽一笑,换好衣服后,打开殿门。
放眼望去,飞檐叠起,碧瓦蔽日,是连绵不绝的巍峨殿宇。
整个大明宫都在他的眼底。
景昭心中澎湃,举步来到玉栏前,抬手抚了上去。
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天下都在他手中,沈青黎自然也是他的掌中玩物。
景昭的脸上是掩不住的野心和疯狂。
回到昭王府,他叫来管家,狠戾道:“张管事一旦抵达长安,不必进城,所有的苞米种子,暂时放在庄子里,谁敢泄露半分,本王要他不得好死!”
管家心头一寒,忙不迭道:“老奴这就给张管事传信。”
......
宴王府。
沈青黎让萧伯将那些赏赐登记入库,然后,让人给长公主府送了五十斤苞米种子。
长公主待她极好,犹如家中的晚辈,她得了好东西,自然不能忘了长公主。
还有周家和俞家,也都给了五十斤。
只不过是避开旁人耳目,悄悄地送过去。
毕竟,明面上,周家和萧家是交了恶的。
沈青黎原本是不想给沈家的。
沈家没多少风光日子了,给了粮种,抄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便宜了晋元帝。
但转念一想,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她带着五十斤苞米种子,亲自送到沈家。
她对沈崇说道:“除了陛下那边给了百斤,便只有长公主的五十斤,今年粮种不多,等来年苞米丰收,女儿再给父亲多送一些。”
如此高产的粮种,沈青黎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沈崇心里是不满的。
这个女儿翅膀硬了,心也大了。
但沈家确实需要她扶持。
沈崇也不想为了这一点小事,让她对沈家生了嫌隙,淡淡地说了句:“你心里有沈家就够了,其他的,无妨。”
沈青黎眼底带着笑:“还未恭喜父亲,二妹妹研制的打稻机,省时省力,造福了百姓,近日来,我听不少百姓在称赞沈家。”
说起这事,沈崇脸上也有了笑。
因为打稻机,沈家的名声挽回了不少。
沈崇凉薄道:“她也就这点用处了。”
沈青黎笑意不变,说道:“二妹妹只是被娇宠坏了,行事失了分寸,还需父亲好好教导,二妹妹近来可还有继续研制?”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也是担心因为打稻机的功劳,沈崇解了沈青鸾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