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织的人流,沈青黎道:“王爷,我可以自己走的。”
萧宴玄“嗯”了一声。
长安城繁华,夜市也很热闹,大街上熙来攘往。
置身在璀璨的灯火中,沈青黎一时看呆了,没看到有马车驶过,萧宴玄连忙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护在了怀里。
“小心一些。”温热的气息在头顶响起,那语调柔和如风。
沈青黎抬起脸,扬眸笑道:“有王爷在,王爷会保护我的。”
萧宴玄唇边泛着笑意,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走:“跟紧本王。”
“好。”
第135章 最稳妥的
沈青黎腿上有伤,萧宴玄走得很慢,两人顺着人流,来到一摊子前。
萧宴玄牵着她的手坐下:“大叔,来两碗豆腐花。”
“好嘞,两位稍等。”老板应了一声。
沈青黎闻着空气里的香气,好似闻到了久违的味道。
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没想到,这摊子还在。
前世,萧宴玄经常带她来这里吃豆腐花。
那时,摊子的老板是个老伯,和这位大叔长得很像,看来是子承父业。
没多久,老板端着两碗豆腐花过来:“两位客观慢用。”
萧宴玄拿了袖中锦帕,擦了擦汤匙,递给沈青黎:“这家的豆腐花开了几十年,卤用独家秘方烹制,其他地方吃不到的。”
沈青黎尝了一口,味道没变,豆腐花还是那么细嫩柔软。
“好吃。”她眯起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沈青黎一口气吃了两碗,一碗甜的,一碗咸的。
她餍足地打了个饱嗝。
萧宴玄清冷的眉眼,笑意温和:“若是喜欢,以后经常来。”
“好。”
吃完豆腐花,两人又继续逛,好吃的,好玩的,都要买上一些。
渐渐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静谧的夜色下,两人悠然缓行。
繁星之下,沈青黎微仰着头,眯起的双眸浸在月辉下,流转出恬静温柔的微光。
“月色真美。”
萧宴玄侧首,深黑的墨瞳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确实很美。”
沈青黎轻眨双眸,不经意的回眸,对上一双星河般璀璨的黑眸。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身后的月色星辉慢慢淡去。
沈青黎抿唇微笑:“比起月色,王爷更好看。”
夜风正起,不知谁家种了满院繁花,穿过墙头,簌簌飞扬,漫天而来。
有一片,落在沈青黎的眼角处,让她本就昳丽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清魅。
萧宴玄一时看得怔住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抚上她的眼角。
沈青黎眼眸微微圆睁,水润润的,如秋水一般,看得萧宴玄喉头发紧。
“不及你。”
低低哑哑的三个字,落入耳中时,沈青黎觉得心跳又不受控制了。
她慌忙转移了话题:“王爷,一个人如果要藏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藏在家里的话,那会藏在何处?”
萧宴玄收回手,他看着那片飞远的花瓣,将手负在身后,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说道:“那要看那个人是什么性子。”
二叔的性子......
沈青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过往相处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许久,她缓缓说道:“刚直清正,铁面无私,脾气又硬又倔,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萧宴玄听着听着,不知为何,想到了叶家二叔。
那个刚硬如刀,嫉恶如仇的御史大夫。
“那人为官吗?”萧宴玄忽然问道。
沈青黎顿了一下,微微颔首,袖中的手也不由收紧,生怕萧宴玄会问是什么官职。
但世上之事,都是怕什么,来什么。
萧宴玄问道:“官至何位?”
沈青黎的心都提了起来。
萧宴玄太敏锐,沈青黎怕被他看出端倪,都有点后悔问了。
她捏着手指,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是御史呢?”
萧宴玄深深地看着她,默了默,说道:“或许会藏在一处很显眼,但又不惹人注目的地方。”
“御史台吗?”
沈青黎问完,又觉得不可能。
这么多年,晋元帝一直在找先帝的《起居注》,御史台都被掘地三尺,却仍一无所获。
萧宴玄说道:“如果那件东西是他的,藏在御史台,就如一滴水,藏入大海之中,最是稳妥,可如果不是他的,那便要看那件东西原先的主人是何身份。”
沈青黎的手里沁出了些许冷汗,最后那句,她不确定萧宴玄是不是试探她。
她垂着眸没说话,脑子里想着,如果她是二叔,她会把先帝的《起居注》藏在何处?
皇陵吗?
沈青黎的眸底忽然掠过一抹亮光。
晋元帝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动皇陵,《起居注》藏在皇陵,确实是最稳妥的。
沈青黎压下心底的激动,抬眸对萧宴玄笑道:“多谢王爷。”
萧宴玄道:“夜深了,回去吧。”
他俯身,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驱马缓行。
沈青黎轻声道:“王爷不问我吗?”
萧宴玄淡淡道:“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沈青黎抬头看向天幕,不知何时,那轮圆月被乌云遮住。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沉:“若有一日,能拨云见月,我一定告诉王爷。”
萧宴玄“嗯”了一声,道:“若有难处,跟本王说,本王帮你。”
沈青黎的心底微微涌起一丝异样的暗潮。
萧宴玄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一个人感受过温暖,就会想要一直攥在手里,可很多时候,注定只能一个人走过凛凛寒冬。
到了沈家,萧宴玄抱着她飞过墙头,一路避过暗卫,轻车熟路地回到她的院子。
萧宴玄将她抱到床榻上,道:“早些睡。”
沈青黎点头,道:“王爷路上小心,过两日,我就回去了。”
“嗯。”
萧宴玄从屋里出来,看到候在廊下的锦一,低声吩咐了两句,才离开沈家。
夜色越来越深。
万籁寂静中,主院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很快,府里的灯依次亮起,一阵人仰马翻。
沈青黎睡得深,离主院又远,因而,并未被惊醒。
等清晨醒来,才听说,昨夜,沈夫人起夜的时候,手和脚都摔断了。
她讶然地看向锦一:“你干的?”
锦一点头:“王爷说,有些人的手脚长歪了,那就打断重新接正。”
萧宴玄是真的很护短啊。
沈青黎脸上笑容扬了起来:“我等下做些糕点,你给王爷送去。”
“是。”
用完早膳,沈青黎便去大厨房,忙了一上午,做了些山药红豆糕、海棠糕,栗子糕和玉露糕。
给萧宴玄装了满满一食盒,让锦一送去宴王府,她则端着栗子糕去书房找沈崇。
萧宴玄不让她探查暗室,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第124章 恼羞成怒
沈青黎把栗子糕放到书案上,温声说t道:“我做了些糕点,父亲尝尝。”
沈崇看了一眼栗子糕,问道:“可是府里的下人怠慢了?”
沈青黎笑着摇头:“闲来无事,做些糕点打发些时间。”
“需要什么,吩咐一声,让下人去做。”沈崇关切道,“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沈崇想要父慈子孝,沈青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动容,脸上的笑容极力克制,又忍不住高高扬起。
“一点皮外伤,我没事,让父亲挂心了。”
沈崇看在眼里,心里舒坦极了。
哪个子女,对父母没有孺慕之情?
他捏起一块栗子糕,夸道:“松软香甜,比府里的厨子做得还好吃,不错。”
沈青黎脸上的笑容再也克制不住,高兴地笑起来,又问起沈夫人:“听说母亲摔伤了,严重吗?”
提到沈夫人,沈崇脸上的神色就淡了几分:“太医来看过了,好好养几个月,骨头长好了,就没事了。”
“那便好,”沈青黎说着,看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惊讶道,“父亲,这是前朝书圣的真迹吗?”
沈青黎自小在乡野长大,却能一眼看出是前朝书圣兰亭的真迹,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她,他这个女儿,似乎秘密不少。
沈崇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审视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兰亭先生的真迹?”
沈青黎走到字画前,一瞬不瞬地瞧着:“宴王的书房也有一幅书圣的字画,上面字势雄逸,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阙,与这上面的如出一辙。”
沈崇心底的那点疑虑顿消。
他不知道,沈青黎之所以一眼就认出是兰亭的真迹,是因为前世,她没少被叶相抱在腿上鉴赏字画。
叶相书法高绝,最喜欢的,便是兰亭的字画,兴致一起,还会临摹一番,沈青黎看得多了,自然一眼就认出。
沈青黎凑得近,看得很入神,甚至露出一副痴迷的神情,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一边摸,一边惊叹连连。
沈崇见她每一字都说到点上,也便没有喝止。
沈青黎摸了一番,并没有发现有机关,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博古架上。
沈崇的目光也跟了过去,道:“看上哪个,为父送你。”
沈青黎拿起一个花瓶,笑着道:“这里每一件都不是凡品,想来都是父亲的心头好,我怎能夺人所好?”
“再价值连城,也不过是个物件而已,喜欢哪个,尽管拿去。”
“那我不客气了,多谢父亲。”
既然沈崇要送,沈青黎就挑了件值钱的。
她把博古架上的宝贝都看了个遍,也没发现机关。
萧宴玄说得没错,沈崇城府太深,想要找出密室,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她并不气馁,一一排除过去,最后来到了书架前。
书架很大,足足有一面墙,有不少孤本古籍。
这一次,沈青黎是真的看入迷了。
她回头问沈崇:“父亲这里这么多书,我能挑几本回去打发下时间吗?”
沈崇点头。
沈青黎展眉一笑,一本一本看下来,挑了两本感兴趣的,等要拿第三本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
那是一本地理志,讲述了临州的风土人情。
临州离长安城并不远,是周边的一个州府,之前,景昭还去了一趟临州推广筒车,得到百姓的盛赞。
沈崇看到那本地理志,眼底情绪难辨,问道:“对临州有兴趣?”
沈青黎神色自然,一边翻着地理志,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之前回来经过临州,在临州城住了一晚,城里可真热闹,很难想象,那样繁华的地方,曾经饿殍遍野,可见,如今的府尹是个好官。”
沈青黎说的是,原主被接回沈家,一路上的见闻,她不着痕迹地提起十几年前的赈灾贪污案,沈崇的脸色果然有了变化,虽然很细微,但沈青黎还是捕捉到了。
沈崇讳莫如深地说道:“那是先帝时的事情,日后在外,莫要再提起。”
“林侍郎可真是胆大包天,那么多条人命,他夜里怎么能睡得安稳?也不怕有冤魂索命,听说,枉死的人,怨气都很重......”
“子不语乱力怪神,”沈崇的脸色陡然变得冷沉,敲打她道,“当知道祸从口出。”
沈青黎敛了神色,从善如流道:“女儿知错了。”
“我累了,你回去吧。”
“女儿告退。”
沈青黎福了福身,心中一片冷笑。
不过是稍微提起,沈崇就如此大的反应。
以他不折手段的行事作风,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自然不是心里有鬼,夜里难安。
应该是有更忌讳的东西。
沈青黎想着沈崇刚才的神色,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恼羞成怒。
她最后那句话,细细琢磨,并不诛心。
沈崇到底在忌惮什么?
可惜,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夜里,萧宴玄又翻墙进来。
沈青黎把书房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末了,又问道:“王爷,我们要不要试探他一番?”
萧宴玄听完,看着她道:“如何试探?”
“如果他知道王爷在查临州当年的赈灾贪污案,会不会露出马脚?”
“卷宗都被毁了,溟一查了这么久,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沈崇处理得太干净了,即便知道本王在查,他也有恃无恐。”
萧宴玄说着,倏地捏住沈青黎的后脖颈。
他手指温凉,沈青黎瑟缩了一下,仿佛有电流,从脖颈窜到尾椎,一阵发麻。
一双清透的眸子瞪得溜圆,无辜地看着他。
萧宴玄又捏了捏,眸色幽冷深邃:“不是让你别轻举妄动,为何不听话?小命不想要了?”
刚才说的时候,一不注意,把寻找暗室的事情也一并说了,萧宴玄要秋后算账了。
沈青黎自知理亏,有些心虚:“王爷,我错了,绝无下次。”
萧宴玄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挑眉:“当真绝无下次?”
沈青黎点头如捣蒜,扯出一抹温柔的笑,哄道:“王爷这么担心我,我岂会不知好歹?”
萧宴玄这才收回手:“勉强再信你一回,若再敢犯,本王埋了你。”
沈青黎笑意吟吟:“那些糕点,王爷喜不喜欢?明日,我再做一些给王爷送去。”
“本王想吃莲子糕。”
“炸荷花也好吃,明日,我一并做了给王爷尝尝。”
“嗯。”
第125章 恶心晦气
沈青黎嘴上说得好听,等那几本书籍看完,又去了书房。
她一边给锦一做各种好吃的,让她保密,别告诉萧宴玄,一边不着痕迹地把整个书房都摸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这下,沈青黎也不由怀疑,会不会根本就没有暗室。
她屈指轻叩着书案,思索着是不是漏了哪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她一抬头,就看见一道人影闯了进来,一身紫衣,意气风发。
不是别人,正是景昭。
沈夫人和沈青鸾都受了伤,他过来探望,听说沈青黎也在府里养伤,便连男女大防也不顾了,直接往这边而来。
再见沈青黎时,景昭心里复杂。
眼前的少女,姝丽无双,身段窈窕,一眼就望进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