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二小姐回去!”时间不多,沈青黎不耐与她纠缠,声音又冷又沉。
沈青鸾的一颗心骤然沉到谷底。
这时,一道暗影落在她身后,冰冷的声音毫无温度地响起:“二小姐,请。”
暗卫一身煞气,沈青鸾心里发怵,也怕再惹怒沈崇,彻底不管她了,只好离开。
书房里。
暗卫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双目晶亮道:“王妃,你可真厉害,属下佩服至极。”
沈青黎笑道:“雕虫小技罢了,你若有兴趣,回去后,我可以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密室。”
暗卫闻言,神情微肃,四下寻找密室。
沈青黎查看书架的时候,不小心把一卷竹简掉到地上,她弯下身,正要捡起来,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暗卫扭头看过来,询问道:“王妃,怎么了?”
沈青黎把竹简捡起来,又扔了一次,问道:“你听这声音,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暗卫仔细辨别,声音里难掩兴奋:“这声音是空的,底下必然有一个很大的暗室。”
喜色还为完全敛去,眉头又皱了起来:“机关会在何处?”
整间书房,沈青黎几乎都翻遍了,唯一没动过的地方,便是沈崇的书案。
她来到书案后,坐在沈崇经常坐的位置上,书案上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检查过,并无异常之处。
于是,她伸手摸向书案背面,须臾,她的手忽地顿了一下,摸到一块凸起的地方,她用力按了进去,只听“咔”地一声轻响。
两人屏住呼吸,看向地面。
在接连的“咔咔”声中,地面突然动了,地砖缓缓往两边移去,露出一道石阶。
暗卫怕有机关,走在沈青黎前面,石阶并不长,两人顺着石阶往下走,来到了暗室之中。
不知是不是沈崇太过自负,并未设置机关,两边的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散发出莹莹的清辉,将暗室照亮。
暗室的布置和上面的书房并无二致,除了博古架上的宝物更加价值连城之外,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暗室里多了好几个大箱子。
沈青黎一一打开,每一个箱子里都装满了黄金,估摸着能有十万两。
十万两黄金,那是一百万两白银。
暗室里还有不少锦盒,每个锦盒打开,全是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
至于那些匣子,里面装满了各个宅子和铺子,还有庄子的地契。
简直就是富可敌国,晋元帝都没他有钱!
沈青黎望着满室的财富,脑子异常的清醒。
这些银子,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又倒卖多少粮食给敌国,沈家越是富可敌国,沈崇身上的罪行,就越发罄竹难书。
她对暗卫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赶紧找。”
暗卫敛神,快速地翻找起来。
沈青黎在书架的暗格里找到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的却是书信。
她打开第一封。
是容太傅的亲笔书信。
十几年前,临州的赈灾贪污案,始作俑者,竟然是容家。
容太傅威胁沈崇,让他联合临州的官员和粮商,倒卖粮食,一粒不剩,再嫁祸给林侍郎。
第二封,也是容太傅的亲笔书信。
他让沈崇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拉拢顾怀章,让顾怀章把那封构陷叶家谋逆的书信,放到叶相的书房之中。
夏末秋初,哪怕连日大雨,天气还是很热,但身处在这间暗室之中,沈青黎只觉得浑身冰凉。
剩下的那些的书信,她没有看,她合上小匣子。
暗卫找到了两本账册。
账册上详尽地记录了,临州官员每年的孝敬。
一本是赈灾贪污案之前的官员记录。
另一本是贪污案之后的官员记录。
有了这两本账册,很容易就能查到,那桩赈灾贪污案,涉案的官员都有谁。
沈青黎声音沉稳,对暗卫说道:“我们得尽快把这两本账册的内容抄下来,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暗卫不解:“这是为何?有了这两本账册,就能给沈崇定罪。”
沈青黎道:“这两本账册只能算是沈崇受贿的证据,不能证明和十几年前的那桩贪污案有关,若带走这两本账册,沈崇就会知道有人要重查旧案,以沈崇的狠辣,他会斩草除根,将所有涉案的临州官员杀了灭口。”
眼下,临州发生水患,正是最乱的时候,若是官员因救灾丧命,谁会怀疑?
又或者,灾民暴乱,冲进府衙,打杀官员,谁又能分得清,哪些是真正的灾民,哪些是假扮灾民的杀手?
那些官员一旦都死了,想要翻案,难比登天。
暗卫凛然道:“属下过目不忘,这些账本,属下回去再默写下来。”
沈青黎欣喜道:“那太好了。”
暗卫翻完账册,又放回原处,几乎与之前的无异。
这时,两人都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啸。
这是青一来报信。
沈崇出宫了。
沈青黎把那个装有书信的小匣子,连同两个锦盒,一道交给暗卫。
锦盒里的银票,少说也有两三百万。
她吩咐道:“这些银票,拿出一部分,捐给临州各地的慈幼堂,剩下的,全部买成粮食和药材,尽快送往临州。”
暗卫领命:“王妃放心,属下定当安排妥当。”
两人出了暗室后,沈青黎先离开书房,前往之前住的院子。
那夜,她离开得匆忙,还未收拾衣物。
在暗卫离开沈家之后,沈青黎估摸着时间出府,正好在府门前,看到沈崇的马车缓缓驶来。
第135章 悬在头上的刀
灰蒙蒙的天色下,雨珠从廊檐上汇聚如线,打落在石阶上。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立马有小厮撑着伞,打在沈崇头上。
沈青黎看着沈崇从马车上下来,神色怔愣:“父亲不是要去容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崇眉头一皱,道:“为父几时说要去容家?”
沈青黎的秀眉也蹙了起来:“半个时辰前,您回府,和我在书房说了会儿话,然后就说要去容家。”
这话一落,沈崇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一直在宫里,半个时辰前,怎么会和沈青黎在书房说话?
眼底暗芒一沉,沈崇突然疾步往书房走去,打开房门,看到暗室的石阶,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
暗室里,明显有被翻过的痕迹,他清点了一下,发现了少了两锦盒的银票,还有一匣子的书信。
银票被偷,事小,还能再赚回来。
那些书信干系重大,原本,他是想留着牵制容家,是保命符。
如今被盗,无异于是催命符,就如一把刀,悬在他的头上。
沈崇的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他又查看了一下,发现那两本账册并未被动过,一时也猜不透,背后之人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
关上暗室后,沈崇把沈青黎叫了进来。
他眼底的阴寒几乎要溢出来,如寒霜一般:“你今日怎么回府了?”
沈青黎沉着道:“之前,王府有急事,女儿走的匆忙,衣物都未曾收拾,今日得闲便回来了,路上,女儿听到百姓都在议论临州水患,便想找父亲商议。”
沈崇目光直刺沈青黎,盯住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问道:“那人假扮本相,你与他在书房呆了那么久,就没发现什么端倪?”
沈青黎摇头:“那人不但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样,父亲若是不信,可叫二妹妹过来询问。”
“鸾儿也来过?”
“二妹妹想请父亲救昭王,父亲正在气头上,便让暗卫把二妹妹赶走了。”
这种事情一问便一清二楚,做不得假,无意之间,沈青鸾帮着做了个人证。
沈崇手指轻叩着书案,深沉问道:“你们都说了什么?”
“临州大涝,女儿想与父亲商议如何解决,父亲把......”沈青黎顿了一下,改口道,“那人把女儿责骂了一顿,说女儿一个外嫁女,手不要伸得太长,女儿觉得反常,便试探了一番,可能被t他察觉了,他就说昭王是皇子,只要不是谋逆这样的大罪,陛下是不会重罚他的,然后,就说要去找容太傅商议。”
沈崇沉吟不语。
书房里静了下来,只有他轻叩案面的声音。
那声音,一下一下,听起来很轻,可落在耳中,却犹如重锤,每一下,都是沉沉的威压。
以沈崇谨慎的性子,哪怕信了她的说辞,也会试探一番。
沈青黎并不意外,神色深静,淡然且从容。
许久,沈崇轻叩书案的动作一顿,目光里仍带着几分犀利:“这事,你怎么看?”
沈青黎垂着眸子,缓缓说道:“那人有备而来,怕是暗中盯了沈家许久,今日让他钻了空子,说明临州涝灾一事,他比父亲更早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长安城中,有这等本事的,只有龙影卫。
早在,看到第一封书信的时候,沈青黎就已经想好了,要祸水东引。
她拿走那一匣子的书信,却不动那两本账册,也有这层深意。
沈青黎看着沈崇,就见他双目微眯,眼里锐光暗闪。
果然,沈崇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龙影卫。
他脸上一片冷寒之色:“龙影卫的耳目遍布整个大晋,他们之中不乏有能之士,易容于他们而言,并非难事。”
沈青黎面露讶异:“我们与龙影卫并无瓜葛,龙影卫为何这般处心积虑?”
“谁知道呢?”沈崇话题一转,说起临州的涝灾,“朝中有大臣弹劾昭王,说临州涝灾,就是筒车引起的,建议拆毁筒车。”
之前,景昭受了百姓多少赞誉,如今,就得到多少骂名。
现在,还跪在紫宸殿前请罪。
沈青黎思忖道:“朝廷拨了银子建造筒车,若全都拆毁,便是劳民伤财,女儿相信二妹妹,她设计的筒车,绝对不会有大问题,不然,工部那么多能工巧匠,早就发现了。”
沈崇闻言,眉峰压紧:“现下只有临州一处有水患,若别的地方也因筒车再起涝灾,你可想过后果?”
沈青黎道:“临州涝灾,其他地方的筒车都想必都已经停用了,父亲若能找到墨家传人改进筒车,便能将功补过。”
沈崇略一思索,也觉得她说得在理,连忙吩咐下去。
他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补救之法?”
沈青黎低下眼睫,道:“昭王必须下请罪书,自省自责。”
让一个皇子下请罪书,便是承认自己愚而不明,无能失德。
书房里,有片刻的凝滞。
沈崇深冷的眼底沉了几分,露出冷冷的厉光:“你可知,请罪书一下,昭王就彻底无缘太子之位了。”
景昭无缘太子之位,沈家与之联姻,不就全都白费吗?
甚至还是累赘。
然而,沈青黎就是要一步步毁尽景昭的名声,让他失尽人心,无缘太子之位。
以景昭和容家的性子,如何能甘心?
不甘心,就会铤而走险,想要搏一搏。
如何搏一搏?
自然是逼宫造反。
景昭和容家一旦这么做了,就是乱臣贼子,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晋元帝弑兄夺位,他的儿子,弑父篡位。
天道好轮回!
所以,沈青黎一定要说服沈崇,让他游说景昭下请罪书。
沈青黎说道:“现如今,临州百姓怨声载道,昭王只有揽下所有的过错,再倾尽昭王府赈灾救民,助百姓重建家园,才能平息此事,不然,只怕连昭王这个封号都要保不住。”
沈崇嘴角紧抿,神色之间,似有松动。
沈青黎声音低沉下来,忽地一笑:“纵观历朝历代,有多少皇帝是正统登位?史书如何写,不过是看谁是胜利者。”
沈崇目光一抬,冷厉道:“你好大的胆子!”
沈青黎淡淡一笑:“父亲有更好的法子吗?”
第135章 越来越宠王妃
沈崇最终还是答应了。
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时近黄昏,因着细雨蒙蒙,天际铺满层层叠叠的阴云,天色十分昏暗。
闭门鼓一声声传来,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行驶着。
沈青黎有些累了,一脸倦色地靠着大软枕,车厢里光线晦暗,她有些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车夫见她迟迟没下来,掀起车帘,看她睡着了,又重新放下车帘。
他不敢离开,让守门的侍卫进去禀报。
不多时,萧宴玄出来了,将沈青黎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路过车夫身边时,淡淡地说了个字:“赏。”
溟一闻言,一边帮萧宴玄撑着伞,一边扔了个银锭给车夫。
车夫欣喜万分:“多谢王爷。”
萧宴玄把沈青黎抱回翠微院。
溟一在门口停住脚步,看着他抱着人进了内室,心想,王爷真是越来越宠王妃了。
萧宴玄将沈青黎放到床榻上,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要抽离时,沈青黎伸手一抓,抓到了一片衣袖。
她低低地哼了一声,嗓音又轻又软,带着股娇气,一下子撞到了萧宴玄的心口,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一圈圈涟漪隐隐波动。
萧宴玄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静静地凝视着她,见她睡得香甜,便任由她攥着他的衣袖。
枕边放着一本沈青黎看了一半的书卷,萧宴玄拿起来翻了两页,轻轻坐了过去,靠在床头继续翻看起来。
没多久,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拱了过来,枕在他腿上。
萧宴玄身体一僵,腰间忽然被一双手紧紧环住,她还抬起腿,压在他的腿上,就像一株藤蔓,紧紧地缠绕着他。
萧宴玄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低眸看她时,笑声低沉而暗哑:“睡了都不安分,迟早......”
到底是血气方刚,身体起了反应,他竭力克制着心头窜起的那一把火,咬着牙,哑声道:“迟早讨回来。”
睡梦中,沈青黎觉得自己抱了个大火炉,热得她头上都沁出了汗,她抬手扯开了衣领,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等她要再扯开一些时,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了她细腻圆润的手腕。
沈青黎挣扎着,嘴里嘟囔着热,一缕微风缓缓拂来,她眉目舒展开来,又酣然睡去。
萧宴玄握着书卷给她扇风,低低一笑:“真是娇气。”
......
一觉睡醒,窗外天色深黑如墨,只有屋里燃着一点烛火,昏昏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