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那些残忍,布满鲜血淋漓的记忆。
像是今日突如其来的暴雨,再次如噩梦般将他所有思绪搅垮得杂乱无章。
岑昼气息沉乱,攥着雨伞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下颌到喉结处因隐忍而绷起了道道青筋。
贴在冰冷墓碑前女人的照片像是有了变化。
跟他有着几分相似的凤眸不再是笑着。
而是变得像当日那般,憎恨又厌恶瞪着他。
岑昼带有些血丝的双眼,冷寂无温与照片上的目光对视。
“距离以前的事,已经过去挺长一段时间了。”
“如果您还是不解气,那就继续恨我吧,继续用这样的方式折磨我吧。”
他薄凉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我不是受到祝福诞生的孩子,没有人会因为我的出生而感到高兴。”
“反正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都已经听习惯了,再加多您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就这么相互憎恨着吧,反正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什么正常的母子。”
岑昼眼底一片平静冷清,“只是命中注定的仇人。”
从墓园里走出。
雨势仍然没有减少的迹象,反而比刚才更要大了几分。
见他走来,一直守在车门前的徐康望着男人沉冷微白的脸色,不由担忧问,“岑总,您还好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不如下次还是让少夫人一起来陪您吧?有少夫人在,您的精神状态一定能变好。”
在少夫人还没出现在岑总身边时,岑总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
每天高强度工作开会,不知疲劳将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脸上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提起他半点兴致。
周身的气场如同有着一道很厚的屏障,不轻易让人踏入进去。
每年到了11月22号这天,他的状态都会变得极度差。
但自从少夫人出现之后,岑总开始逐渐像个正常人似的。
不但变得有温度,还会像个情愫初开的小男生似的。
爱对喜欢的人撒娇无赖,爱偷偷准备惊喜,筹划一切有着美好希望的未来。
如果这个时候,少夫人能陪着岑总,情况一定能够变好。
“岑总,不如将实情告诉少夫人.....”
不等徐康说完,岑昼已经冷声打断他,“我说过了,我不想要她担心。”
男人撑着伞,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微乱的额发搭在他眉眼里,让人看不清此时他的表情。
“你也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很糟糕吧?”
他垂着眼睫,温凉的眸色黯然无光,“所以你叫我怎样忍心让她看到我这么狼狈的一面。”
深爱着一个人,就是想让她只能看到他光鲜的一面。
不想她难过,不想她伤心。
想在她的心里,他的形象永远都是成熟优秀,温柔可靠的。
但其实,他也有点害怕。
生在这种畸形无爱的家庭,他其实对爱情,多少都带着点悲观的色彩。
但因为太想得到她了,太想抓住她这份美好了。
所以他压着这份不安,扮演着她喜欢的儒雅温柔的正人君子,不断努力获得她的青睐。
但偶尔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望着身边女孩熟睡的脸庞,都会开始没有安全感想-——
如果当她知道真实的他,并不是一个端正纯良的佛子。
其实是一个不怎么端正纯良,对她藏有汹涌欲望的邪魔。
甚至在她以前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像个尾随的变态一样觊觎了她这么久。
那个放有佛经的书柜里,其实藏着了一大面贴满着她照片的墙面。
手戴着佛珠,从来不是敬重礼佛。
而是压制着对她的欲。
如果被她发现了。
她会怎样看待他?
会不会因为害怕,或者是厌恶,从他身边逃离?
岑昼握着伞的手又是一紧,眼底暗沉深郁。
他待她极好,恨不得将全世界所有名贵的东西都献给她,博得她一笑。
这里面除了极致浓郁的深爱,其实也藏有一份小小卑微的私心。
如果他这些不堪的欲望,真的不小心暴露出来了。
她能不能看在他对她这么好的份上,可以忍受这份恶心,当作无事发生,继续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温暖。
一点点也没有。
她是第一缕主动洒进来的光芒。
他到死都想要抓住。
岑昼阖了阖微红的双眼,强行压下所有悲凉的负面情绪。
他嗓音沙哑疲惫,“走吧。”
明天就是他家小姑娘的获奖仪式了。
他一定要把状态调整好,绝对不能让她察觉到半点异样。
“嗡——”
一声来电铃声,在这片暴雨雷鸣中突然响起。
岑昼的眼神立刻柔软了下来。
一定是他家小姑娘打过来的电话了。
这个点,她应该在家刚吃完饭了。
然后坐在他专门找人定制的小羊沙发里,吃着她喜欢的椰乳泡芙的饭后点心。
握着手机,笑容明媚晃着小腿。
用清甜轻快的语气,提醒他不要顾着工作,又不好好按时吃饭。
然后会笑着跟他分享今天跟岑今欢一起逛商城,遇到了什么有趣开心的事情。
一想到能听到她的声音,岑昼的唇边不知不觉弯起。
他没细看,动作带着点迫不及待接通了来电。
“三爷,大事不好了!”
徐伯焦急的声音蓦地传来,“少夫人突然留下了一封信,从家里离开了!”
轰隆——
一道沉闷巨大的雷鸣骤然响起。
男人置身黑暗之中,唇边所有的笑色瞬间消失,手中的伞无力地从掌心滑落。
第137章 彻底疯魔,他用力扯断佛珠
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雨下了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雨势仍然不减反增,轰鸣的雷声时不时在灰蒙的天色响起。
各大新闻媒体,以及手机信息栏不断弹出黄色暴雨预警的信息。
整座城市像是笼罩了一层使人伤感的滤镜。
往日明媚繁荣的景象像是再也见不到,到处都是一片灰寂萧然,窥不见一点春光。
现在南山别墅里一片失了秩序的慌乱。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紧张。
少夫人怎么就走了?
明明前天还扬着幸福愉悦的笑容。
边帮他们浇花边像个撒娇的小朋友似的,想晚上吃火锅和椰乳泡芙。
所以第二天晚上他们就准备了许多她爱吃的东西。
当少夫人回来后,他们是有察觉到少夫人似乎有点不开心。
以为是三爷出差去了,她因为想念他才会这样。
所以为了哄她高兴。
他们一伙人就在厨房里偷偷再准备一份新研发的饭后小甜点。
就想等少夫人下来后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他们等啊等。
少夫人还是没有下来。
等他们发现后,少夫人已经不在卧室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少夫人的手机还是联系不到吗?”
“那边会场的主办方呢?还没有消息吗?”
“外面的雨还这么大,少夫人到底跑去哪里了?”
他们虽然是主仆关系。
但他们是真的从心底里,喜欢这个从来不摆架子,漂亮又善良的小姑娘。
所有人都真诚盼着她能跟三爷喜结连理,从此幸福美满生活一起。
可是怎么一夜之间就梦碎呢?
“漾漾怎么连我的电话和信息也不回了?”
留宿一晚的岑今欢满脸憔悴,紧张在大厅里走来走去,“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到底跟漾漾说什么了!”
“一切都怪我。”
向来大大咧咧,遇事从不慌乱的女孩一下红了眼眶。
“要是我不去买那杯热抹茶就好了,要是我再留点心眼,坚持留在她身边,说不定她就不会走了。”
岑今欢难过哭了起来,“我明明那会儿还抱着她,说她一定会幸福的,怎么就....”
“别哭。”
身旁一直守着她的谢凛心疼搂着她。
他不怕一直故意心机隐藏的身份暴露。
已经暗中联系了谢家,让他们派了人去找,一有最新消息务必通知他。
“砰——”
大门被重重打开。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裹着浓郁的阴鸷杀伐气息,疾步走来。
他肩膀披着黑色大衣,步伐极大。
“她留下的信在哪?”
男人一夜未睡,拼了命从外地赶了回来。
血丝遍布整个眼眶,一张平日俊美矜雅的面容像是比外面乌云密布的天色更要幽沉可怕。
周身涌动的危险气场像是疯魔要冲出封印似的,让人胆颤心惊。
“她的信在哪里!”
他攥紧着不断颤抖的双手,脖子上的青筋因失了控的情绪而隐现,“拿出来!”
这般像是亡命之徒露出的阴鸷冷怒。
饶是在他身边服侍多年的徐伯也不由有些忌惮。
他双手将女孩昨晚留下的信赶紧递了上去,“三爷,在这里。”
岑昼低眸望着那封信,挺拔伟岸的身躯竟晃了一下。
再也没有了往时处事的沉稳从容。
他飞快从对方手里抢过信,指尖颤抖泛冷的打开。
泛着血丝的双瞳死死地盯着上面小巧熟悉的字体。
整颗心就像是被无数把利刀狠狠扎进了身体,痛得连呼吸一口都渗出了血。
【三哥,对不起,我们分手吧,祝你生日快乐,余生都要平安幸福。】
短短的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跳在他面前,扎得他的双眼更加浸红。
岑昼牙关紧咬,颊边肌理绷得刺痛。
像是不敢相信这封信是真的。
他抓紧着手中轻薄的白纸,像含着血般的眼睛自虐般一遍又一遍扫过上面的字迹。
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不是她亲手写下来的证据。
可不管他看了多少次。
上面熟悉的字迹都昭示出,这都是她亲手写出来的。
像是亲手攥着一把刀,对准他的心口狠狠插了进去。
岑昼重重喘着息,本就在墓园里绷紧的精神状态瞬间崩坏得更彻底。
混乱的脑海里被堵住似,想什么都是失控的。
是不是因为知道他欺骗了她,瞒着今天是她的生日。
所以对他生气了才会这样残忍对待他?
如果是这样,他可以道歉的。
如果还不解气,让他跪着道歉,让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只要她能原谅他就好了。
为什么要走到离开这一步?
为什么连一个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
岑昼站在原地上,攥着信的双手青筋狰狞,猩红的眼里那些疯狂几乎要倾塌出来。
还是说,她还知道了什么?
所以才会这么惊慌失措离开了他?
男人身上噬人的冷沉铺天盖地,让岑今欢忍不住又怕又担忧出声,“小叔叔,你....没事吧?”
以前小叔再生气,也只是脸色臭一些。
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恐怖吓人。
“一定是骗我的对吧?”
像是不敢相信她真的离开他这个事实。
岑昼喃喃轻声,“跟我分手一定是假的,我的漾漾肯定还藏在房间里.....”
他撑着奔波了一晚上的身体,疯魔般转身直往楼上跑。
众人吓得惊呼。
“小叔叔!”
“三爷!”
将近上午十点,下着暴雨的天色还泛着微暗。
只透着一些光的卧室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他就像个丢失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而失了魂的小孩似,脚步踉跄冲进里面,“漾漾,你出来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求求你别再躲着我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求求你出来....”
直到看到衣帽间少了点衣物,熟悉的行李包不见了,以及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少了一半。
这个韧劲不倒的男人,身形一晃,险些站不稳。
他双眼猩红,仍然死死攥着信的手无力垂了下来。
她走了.....
她真的离开他了.....
还走得这么狠绝,连他所有送给她的东西,一件都没有带走.....
“咩.....”
“嗷呜.....”
像是感应到主人心情崩溃,奶油和黏黏走了过来,一起蹭着他,想要他不要这么难过。
男人一言不发站在原地,漆黑无光的眼底如深渊死潭。
仅剩的一点点冷静,最终在被眼前的事实一寸寸击溃,再也拼不回来。
分手?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道歉改正的机会?
为什么又擅自给他做出他不想要的选择?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为什么啊!
这到底是为什么!
像是走进了死胡同,他陷入无限的疯魔,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已经露出血肉的神经。
他的漾漾到底还知道了什么?
会让她突然这么害怕,一声不吭选择离开了他?
难道是....因为知道了他那些斯文端正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是因为知道了他对她一直藏有偏执的欲望。
所以她才会害怕,趁他不在,逃离他的身边吗?
岑昼眼里痛得湿润,失去血色的唇蓦然短促扬起了一个弧度。
温雅的外壳在这瞬间支离破碎。
果然啊.....
她还是害怕他了。
还是选择了逃离。
后悔要他了。
男人如同一个终于破了封印的疯魔般,扯了扯嘴角,喉咙深处不连贯溢出声低笑。
所以装什么斯文,装什么正人君子啊。
像他这种人,就该强取豪夺,就该用尽一切强硬的手段画地为牢,将她彻底囚禁。
管什么低不低劣,管什么她会不会害怕。
如果这股明媚耀眼的光想要逃。
那把她关起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