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打电话给季铭泽,他要去参加戏剧节。
季铭泽倒也觉得没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他挂了电话叫来秘书,几句话就安排好了。
沈柏昱则推掉了后面几天的行程,连夜飞去了宁城。
而对于谢凌夏来说,那张入场券,是她托了好多关系,从一个大学学长那里拿到的。
她向来不喜欢开口求人,赵清馨经常讲她,很多时候她只要主动开口争取一下,或是讲两句好话,机会的天平说不定就会向她这边倾斜,但她就是不愿意开这个口。
谢凌夏的这个学长,曾经是导演系的高材生,毕业后拍的第一部 短片就在青年电影节拿了奖。
再看看她自己,同样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她只能坐在最角落里,从始至终也没跟大佬有接触的机会,更别说搭话混个脸熟了。
终究还是她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开幕式结束后的饭局才是重头戏,可她哪有资格进去呢?
谢凌夏打电话给向东平,他在电话那头也很为难。
“凌夏,说实话,每年戏剧节期间的饭局多少人都挤破头要混进去,我现在实在还没那个能力。”
“没事,学长,我也就随口问问,之前你帮我搞到开幕式入场券,我都已经很开心了。还是要谢谢你。”
“那你晚上有时间吗?要不我请你吃夜宵?”
谢凌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拒绝,“学长,实在不好意思,过两天我要去试镜,夜宵我是真的不敢吃了。改天回京市,我请你吃饭。”
向东平也没有再坚持,“那好吧,回头再联系。”
谢凌夏挂了电话,走出会场时,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明明昨天过来的时候气温还有20多度,好像一夜之间就入冬了,降了十几度。
果然,宁城和沪上一样,没有春秋天,脱了短袖就要穿羽绒服,不像京市,四季分明,秋高气爽的季节,还能去郊外赏红叶。
那时候她父母工作忙,整天跟在一群男孩子身后疯玩,他们去爬香山,赏红叶看日出,她也非要跟着。
其他人都嫌带个女孩子出门不方便,只有沈柏昱不会嫌她麻烦,对她好像有着用不完的耐心。
谢凌夏一边往外走,一边胡思乱想,手机叫车软件叫了半天,一辆车也没有。
今年的戏剧节开幕的地点没有选在城区,而是选在了郊区的一个新建的仿古小镇上。这边景虽然很美,但是配套还不完善,大部分都是开车来的,像她这样单独行动的,恐怕也没几个吧。
谢凌夏站在路边上等车,刚刚加了价,希望能叫到一辆车。
她现在十分后悔她自己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她只穿了一件薄风衣,里面是一件淡粉色蔷薇花色的丝绒旗袍,一条薄薄的透明丝袜,根本抵不过冰冷的秋风。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车上男人道,“上车吧,你去哪儿?我送你。”
谢凌夏盯着手机屏幕,听到声音,却不敢马上抬头,深呼吸一下,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我们不顺路吧。”
“我去和张鸣声导演吃饭,我想应该是顺路的。”
这时,司机已经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谢凌夏缓缓抬头,看向坐在车里的人,她曾以为她已经彻底和过去说再见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样的时刻遇见。
她借着路灯的灯光再次确认,是他,没错。
就在刚刚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谢凌夏是慌张无措的,原来,她的内心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谢凌夏虽然嘴上说着不顺路,但是听到他要去张导的饭局,心里暗道自己实在太不争气,脚步就是那么诚实,她还是上了车。
车上开了暖气,谢凌夏怡上去身体有点不适应,打了个冷颤。
沈柏昱贴心地拿了车上的薄毯过来,盖在她腿上。
谢凌夏一直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膝盖的位置。
“谢谢你,沈总。”
她的语气足够客气和生分。
“你应该叫我什么?”
沈柏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
谢凌夏知道她曾经对他的称呼是什么,但是已经有四年的时间了,他们完全没有再见过面,也没有再联系。
很多事情都变了,她真的叫不出口。
“沈先生,谢谢了。”
沈柏昱差点被她气笑,看着他想了半天,吞吞吐吐地竟然是这样叫他,亏她想的出来。
谢凌夏始终不敢抬头看他,车上还坐着他的司机和秘书,暖风轻柔地吹着,谢凌夏只觉得喉咙干涩。
她把视线转向车窗外,窗外的夜幕成为了最好的反光材料,车窗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只有在这时候,谢凌夏才敢抬起头,看向他。
他的身影渐渐模糊,原来是她的眼中起了雾。
谢凌夏现在有点后悔上车了,这样的气氛微妙又有些尴尬,久别重逢,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
她只能保持沉默,连呼吸都放轻,尽量降低存在感。
好在吃饭的地方离会场很近,再加上沈柏昱中途接了个电话,他们之间还没来得及交流什么,车子就停在了一处庭院外。
沈柏昱把自己的风衣批在谢凌夏身上,“下车还要走一段路,披上吧,省得着凉。”
谢凌夏本来想拒绝的,可想想自己要是硬撑着真的感冒了,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谢谢。”
沈柏昱没想到,时隔四年,他们再见面,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谢谢”。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时不时地会把头偏过去,用余光看看她是不是跟上来了。
这是沈柏昱很多年前就养成的习惯,即使这几年他身边没有了谢凌夏的身影,也还是会这样做。
以前的谢凌夏,小小的个子,她大步流星往前走的时候,她跟不上,就会气的哇哇大哭。
谢凌夏一直低着头,只有在走到被树影掩映的阴影下,她才会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
冷风中,他只穿了西装外套,看起来有些单薄,可他肩膀好像比以前更宽了。
他最后一次背着她是什么时候,大概有快十年了吧,她走不动的时候就会耍赖,让他背着。
一转眼,他们好像都过了任性的年纪了。
绕过院子里的亭台楼阁,侍应生打开包厢门,人都到齐了,但还没有落座,显然是在等沈柏昱,最中间的主位给他留着的。
众人见沈柏昱身边还跟着个漂亮女孩,都知趣地把主位旁边的位子留出来了。
谢凌夏推辞着,刚才她一眼扫过去,整个包厢里都是圈内大佬,知名制片人,导演,编剧,还有演过大爆剧的知名演员,以及只演电影的资源咖。
她完全就是个叫不上名字的无名小卒,站在众人中间很是违和,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那些人却个个笑脸相迎,客气的很,半推半就地就把她按坐在了沈柏昱身边。
侍应生过来接过她身上披的外套,谢凌夏这才意识到,她身上披的是沈柏昱的衣服。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沈柏昱带人来赴饭局就说明她不简单,身上还披着他的衣服,那只能说明关系不一般。
谢凌夏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以前最看不起那些找关系走后门的人,现在她自己竟然也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个,也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她变了。
席间,大佬们聊着投资,聊着下一个风口,她听不懂,只能闷头吃菜。
沈柏昱倒是一心二用的很好,一边应付着那些人,一边给谢凌夏夹菜,她喜欢吃甜口的菜,这一点,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给她夹了不少。
可她现在要控制热量啊,但是他夹了那么多,不吃就不太好,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吃了,大不了回去再健身吧。
她也想给在座的各位大佬敬酒,可刚端起面前的酒杯,就被沈柏昱按住了手,最后他干脆示意侍应生,把她面前的酒具给撤了。
也有人想要讨好似的站起来给谢凌夏敬酒,沈柏昱却没让她站起来,“她喝不了酒。这杯,我替她喝了。”
喝完酒,他还给谢凌夏成了碗鱼汤,“不想喝果汁的话,就喝这个,暖暖身子。”
有人见状便开始起哄,“沈总,这位是?你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妹妹,以后还请各位多点照顾。”
沈柏昱实事求是地在讲话,可架不住在座的那些人发挥自己的想象。
于是便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沈柏昱倒是来者不拒,这一晚喝了不少。
后来,在座的大佬们好像都喝嗨了,开始了聊新片的计划,在哪拍摄取景,什么时候选角。
这时的谢凌夏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听着,尽力获取有效信息。
她猛然回头的时候,看见沈柏昱的视线竟然落在她的身上,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她急忙闪躲,给他到了一杯果汁,“你还好吗,少喝点酒,你不是胃不好吗?”
“谢谢。”
他也还她一句谢谢。
沈柏昱心里暖暖的,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着他,他以前小时候贪凉,伤了胃,不过出国这些年,他早就调理好了,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酒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沈柏昱是被他的秘书陈琛和司机童新搀扶着上车的。
秘书陈琛问了谢凌夏住哪里,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住在同一个酒店。
谢凌夏一想起她自己斥巨资订的这一晚五星级酒店,就心疼。
之前打听到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就是这家,所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咬咬牙,订了一晚,心想着,万一在电梯里遇见大佬呢,能打个招呼,递个名片也是好的。
虽然她的这个想法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但是谢凌夏觉得,人越是在绝望的时候,越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玄学上。
结果,她今天真的是遇上了玄学,而且玄的彻底。
谢凌夏没想到的是,今晚的奇遇只是个开始,下车前,陈琛竟然把沈柏昱全权交给了她。
也不问她一个人能不能搞得定。
或许,这就是一个秘书该有的眼力见儿?
反正陈琛跟在沈柏昱身边好几年了,也没见她主动邀请那个女孩上他的车,还有带人赴酒局,替人挡酒这种事儿,更是想都不要想的。
他本能地觉得,这位谢小姐,对于沈总来说一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谢凌夏此刻站在酒店顶楼的套房里,想着她自己定的那个低楼层的特价房,心理落差确实是不小。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帮她把外套脱掉,领带和袖口都抽下来,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叫了她两声,“沈柏昱,沈柏昱?”
见他没有一点反应,谢凌夏仗着胆子叫了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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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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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哥哥”叫出口,谢凌夏就后悔了。
好在,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丝毫没有感觉,她不禁松了口气。
谢凌夏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起身去浴室拿了湿毛巾给沈柏昱擦脸。
奇怪,她明明晚上没喝酒,怎么走路也有点晕晕的。
是不是房间的暖气温度太高了?
谢凌夏用手里的毛巾轻轻滴滑过他的五官,或许是因为触感冰凉,沈柏昱眉头微蹙,侧了侧身子。
她以为是他睡的不舒服,便伸手解开了他衬衫的两粒纽扣。
沈柏昱这下好像是舒服了,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安然入睡。
谢凌夏把床头灯关掉,留了一盏落地灯。
灯光斜斜地照在他身上,他的侧脸明暗分明,五官更加立体,气质卓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不敢在他面前叫他“哥哥”,甚至开始不自觉地躲避他的目光。
谢凌夏的手轻轻滴落在他的额头,慢慢下滑,滑过高挺的鼻梁,滑过紧抿着嘴唇,还有随着呼吸滑动的喉结。
她猛然收手,恍若从梦中醒来,谢凌夏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梦里见到过他的身影了。
那今天算不算是梦想成真?
她正蹲在床边胡思乱想着,忽然手机响了。
谢凌夏急忙关上门,去了会客厅,她坐在沙发上,接起了电话。
是赵清馨打来的。
“凌夏,怎么样,今晚有什么战果吗?”
“你不是都不想我来的吗,干嘛还要问。”
“听你这意思,就是今晚一无所获了?”
赵清馨一向说话直接。
好在谢凌夏早就习惯了。
“是的呀,不过也算在意料之中。”
“凌夏,你就听你姐姐问一句话吧,我不会害你的。咱们先拍点小网剧,也不算是丢人,好歹混个脸熟。今年小网剧爆了好几部,里面的主演接戏,接商务接到手软。”
谢凌夏知道她说的是谁,可那些人后面接的剧本也都是低成本的小网剧,她很怕自己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她又应付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莫名头好晕,靠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沈柏昱是在凌晨的时候醒过来的。
从床上坐起来,他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蜂蜜水,被子底下还压了一张字条,字体清秀。
“醒来如果口渴了,先喝点蜂蜜水,这个是醒酒的。”
沈柏昱笑着拿起杯子,喝下这杯甜甜的蜂蜜水。
他去浴室冲了澡,出来想去冰箱里拿喝的,却意外发现沙发上蜷缩的小小身影。
“凌夏,凌夏,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沈柏昱急忙过去喊她,可叫了几声,谢凌夏都没反应,她一张小脸红红的,看起来不太正常。
沈柏昱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她额头很烫,很显然是发烧了。
他把谢凌夏抱起来放到卧室的床上,脱去她身上的风衣外套。
然后又打电话让客房管家送来退烧药。
可惜他们没有准备冰敷贴,沈柏昱打电话叫陈琛送过来。
沈柏昱用湿毛巾帮谢凌夏伏额头,又把她旗袍领口的盘扣解开,帮她散热。
他记得谢凌夏从小身体就不好,因为她是早产儿,每年到换季的时候,最先感冒发烧的都是她。
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她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连发烧了都不知道。
这些年,她一个人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沈柏昱不敢想,他好像错过了她人生中的太多年。
前些年,他一直在国外求学,后来又帮着家里经营在海外的分公司,直到去年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才回国接管国内的生意。
回国以后,他也曾经在那些发小打听过关于谢凌夏的消息,可人都是现实的,当年的事情,足以让所有人和谢家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