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尧递给他一碗安神汤,“你的身体已经熬到了极限,晕倒是身体在保护你。你知道的,在极度愤怒时一直保持清醒的后果就是,要么气成疯子,要么气成傻子。”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蔡逯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有前男友?”
何止是有?那分明是有很多个。蔡逯夹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
闫弗其实已经照顾了蔡逯一把,只说他是灵愫的前男友,没说是灵愫的某一任前男友。
褚尧眸色复杂,“我猜的。”
他想安慰蔡逯,但脑里又没多少安慰人的话。
所以褚尧试探道:“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接受共侍吗?要不,试一试?”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共侍了?你别血口喷人!”
蔡逯终于找到个情绪宣泄口,他揪住褚尧话里的槽点不放,气愤地把褚尧大骂一通。
褚尧翻他个白眼。
“接受不了共侍,那就跟她分手。”褚尧说。
蔡逯的火气被这话浇灭了。
“分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说。
蔡逯低下头,心乱如麻。
须臾,他再抬起头。
“那人还说‘像他三分’,这个他是指谁?难道我跟谁长得像?该不会是我爹还有个私生子吧。”
褚尧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你再想想。”
蔡逯沉默了。
其实很多时候,他在问话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仍要问个清楚,不是傻,是怕冤枉了她。
他把小厮叫来,“去查一个叫‘沉庵’的人。”
褚尧:“沉庵是谁?”
蔡逯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在某一夜,灵愫无意识地唤他“沉庵”。想起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在他的眼皮上落下轻轻一吻,似乎呢喃了声“沉庵”。想起她抱住他时,偶尔会把他叫成“沉庵”。
沉庵是谁。
蔡逯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他不得不明白:
他是沉庵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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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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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
他的第一感受是:耻辱。
截止目前,他的人生堪称顺风顺水,可能最大的困扰就是哪日在赌场赔了钱,哪日在酒局上开了坛发臭的酒。
太顺遂,所以也太自信。自认为自己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又要面儿,相信凭借自身魅力,没人能忘掉他。
要说“替身”,也该是其他人是他的替身才对。
但他心里近乎于笃定的猜测告诉他:
是的,他被灵愫当成了沉庵的替身。
沉庵会比他更能取.悦她么?
沉庵会熬几场大夜,不眠不休地给她在年会上呐喊助威么?
沉庵,配与他相提并论么?
回了审刑院,蔡逯把下属叫来,让下属去查沉庵与闫弗的身份以及相关信息。
下属只去查了一个时辰,就跑来复命:“知院,查这些可能需要些时间。”
毕竟调查身份信息这事,并不是打一个响指就能做成的。
蔡逯“哦”了声,“那就详细地查一查,越详细越好。”
蔡逯开始复盘他与灵愫的这段恋爱。
从前俩人也不是没有过摩擦,甚至可以说,日常生活中的小摩擦有很多很多。但那都无伤大雅。更具体地说,因为从前每次闹矛盾,她都会主动来哄他。
倘若把这场恋爱比作一座戥秤,把恋爱关系里的“爱”比作一堆秤砣,那么他认为,以爱为名的秤砣离她那边更近,她的地位更低,而他的地位更高。
但这次变故,令蔡逯很难再将其称作“无伤大雅”。
他要“唯一”,越是在意她,便越是在意“唯一”。
这次基本算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他断不会主动低头。
所以他想,这次她依旧会像从前那样,屁颠颠地跑来哄他。
可能她会说“承桉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不骗你”,可能说着说着就开始摸他亲他,可能还会再撒娇求饶,用糖衣炮弹诱他……
届时,若她表现得很诚恳,他也不是不可以再把底线调低,原谅她,包容她,告诉她没有下次。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开始单方面闹冷战。
不主动联系,不写信邀约,不去她可能会去的任何地方。
一天过去了,她没来。
蔡逯想,她可能还在计划着怎么求和。
五天过去了,她没来。
蔡逯想,她可能没摸清他待在哪里。他放出消息,告诉她,他就待在审刑院,哪都没去。她随时可来找他求和。
十天过去了,她没来。
蔡逯喝酒喝到吐,告诉褚尧,他想开了。
闫弗再嚣张,也不过是个落魄的“旧情人。”沉庵再有威胁,如今与灵愫正在谈情说爱的也是他蔡逯。
既然“不是唯一”已是事实,那他还一直抓住过去不放作甚?
他蔡承桉,被誉为“盛京四大公子哥之首”,难道还比不过闫弗和沉庵?
放屁!
他对褚尧说:只要她来求我,哪怕求一声,我都会把这事掀篇。
直到二十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来,蔡逯才真的慌了。
他跑去杀手阁打听,阁主说:“哦,这些天她在忙着处理任务。这事大家都知道,她没跟你说吗?”
是的,事实就是,唯独蔡逯自己不知道。
蔡逯笑得苦,“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阁主很诧异:“前几天处理完事,她就回来了。她连这些都没跟你说吗?”
她早就回来了,可她在他面前却像凭空消失一般,明知他在等她,却偏偏从不来看他。
蔡逯垂头丧气,漫无目的地到处逛。
这才过去几日,他的精气神就像被抽走了。素日里爱打扮的花孔雀,此时此刻却狼狈得像个乞丐。
望见蔡逯的那一刻,灵愫暗叹一声。
坏了,光顾着忙,差点忘了还有蔡逯这茬人物在等她解释“前男友”的事。
这半月,她确实忙得焦头烂额。
先是解决出差错的任务,再是胖揍闫弗那个烦人鬼,后来又失忆在家躺了几天。
此时此刻,她是真没有多余的精力能分给蔡逯了。
但讲真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竟没听见蔡逯闹出什么动静。
他,应该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吧。
实在不行,那就睡一觉。她正想着在这事上面无脑发泄一下,好缓解一下压力。
灵愫悄无声息地走到蔡逯身边,“啪”地拍了下他的腰。
“喂,做不做?”
这是件很惊悚的事。
冷战多日,再见面时,第一句话就问你做不做。
第二句话是问,“你是不是偷偷去哪里进修了?”
她看着主动把自己捆好的蔡逯,心里很是满意,“现在都这么懂我的喜好了?”
她失忆了,所以她忘了在过去那些甜蜜日子里,她是怎么一步步逼着蔡逯降低底线,让他接受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法;忘了她曾揪着他的头发,在哪些场地逼他承.受;忘了疯玩过多少次,把他开.发到了哪种程度。
她忘了那些恋爱细节,所以如今只是觉得:哇,这么多天没见,蔡逯竟然变得这么会了。
他的声音居然变得那么动听,他的反应居然变得那么可爱,他的这具身,居然变得那么成熟。
她的的确确地忘了,可蔡逯还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见面后,她说的第一句话,令他迟迟反应不过来。第二句话,令他感受到,她根本不懂这些天,他过得有多煎熬。
第三句话,他觉得她是在羞辱他。
始作俑者明明是她。
是她,命他穿上什么都挡不住的清凉衣裳,在私宅,在审刑院,在各个客栈,无时无刻顺应她的喜好。
是她,说以后做这事不要去她家,她还没搬出来,她怕阁主介意。
是她,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再突然带他来客栈做这事。
蔡逯把头瞥开,心里闷闷的。
“我没有。”他说,“我什么都没做。”
于是她说了第四句话:“哦。”
她不在乎。
他们刚到这家客栈时,午后天正晴。过了半个时辰,天变阴了,之后,就下起了雨。
蔡逯绝望地朝窗边看去。
其实第一次那晚,后半夜也下了场雨。那时是场暴雨,雨珠噼里啪啦地打着窗,把他的声音都彻底淹没了。那时他好开心,在她的眼里,以为自己看到了美好灿烂的明天。
今日这场雨,从下晌下到了晚上。
天彻底黑了时,她起身穿好了衣裳。
“我是不是说过要搬出去住?”
她问。
蔡逯低低地“嗯”了声。
她说知道了,“那你一会儿穿好衣裳,就来我家帮忙搬行李。我会在家等你,先走一步了。”
没有温.存,没有交代,她又匆匆走了。
穿好衣裳?
蔡逯看着一地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出门。
里衣外衣都烂了,没一件能穿。
最终还是车夫给他送来了一身新衣裳,但不幸的是,车夫没给他拿最里面那层裆裤。
蔡逯将就穿上了衣裳,“下次,记得把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拿了。”
当然,他也希望,没有下次了。
他也没有清洗,一路狼狈地奔去她家。
虽然这过程令他绝望,但现在看情况,他们应该算是和好了。
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很明白。她问做不做,其实也就是在问原谅不原谅她吧。
虽然过程潦草,虽然事后她连句甜言蜜语都没说,虽然一切都不是他最开始设想的那样。
但,应该算是和好了。最起码,关系缓和不少。
直到这时,蔡逯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以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高高在上,等着她来哄他。
*
灵愫在屋里收拾衣物时,蔡逯就坐在外面罗汉榻里等她。
这时下属却来了。
下属将一本小册子递给蔡逯,“知院,你让查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册子有点厚,看来闫弗与沉庵的身份不简单呐。
下属不敢多留,交完差,立马窜了出去。
趁她还没出来,而自己好奇心又重,蔡逯立马打开册子。
“哗——”
册子页数太多,合上时紧紧挤在一起,勉强能盖住。现在刚一打开,里面的册页就如漫天羽毛一样,飞的哪里都是。
蔡逯看了看。
“姓名:沉庵。关系:她很爱的一位前男友。”
“姓名:闫弗。关系:她很烦的一位前男友。”
这是最上面两页纸的重点信息。
他看了看其他册页的内容。
看完,眼前不断发黑。
全是,前男友。
他认识的,去年那个说“祝你好运”的小哥,与今年在酒局应酬里结识的几个朋友;他不认识的,各行各业的,各种背景的,甚至是不同国的,不同语言的,
全都是,她的前男友。
这么多页,一页一个优质男人。
全部都是,她曾经说“那个人我还挺喜欢”的前男友。
一天到晚,蔡逯只喝了一口水。
明明什么都没吃,可现在他的肚里却不断翻腾,像生啃了无数个蛇胆。他想冷静,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到最后不得不大口喘气。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身撞碎了一个花瓶。
听到动静,灵愫推门出来:“什么事?”
她脚下踩了一页纸,垂眸看过后,脸色立刻冷了。
“你偷偷调查我?”
“是啊,我调查你。”
蔡逯跌坐在一地册页里,随手攥住几页举在半空,手用力到发抖。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像是犯了癫痫,从牙到腿,肌肉紧缩又向外涨,抖到像一坨恶心的怪物。
“这就是你说的唯一?”
他抓起更多页,一把朝她甩去。
可因他现在气得根本不剩太多力气,所以那些册页只是在半空转了转,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纷纷扬扬,每个字眼都在嘲笑他。
调查那么久,他一直以为是人家身份复杂。不曾想,是因为涉及人员太多,需要一个个择出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都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怨话。喉不是他的喉,嘴不是他的嘴,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不像是那个张扬嚣张的蔡逯会说的。
是一个怨夫在诉说怨怼,在翻旧账,把过往积攒的不解、质疑、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然而那些不成句的话,尽管零碎,却可以用一句话简单概括。
情绪崩溃,是他在向她求救。
他真正想说的是:“求你来哄哄我吧。”
可当他再抬起眼,看到的却是她双手抱臂,靠着墙,满脸不耐烦。
她会把这些过去,在某个时候,用某个方式告诉蔡逯,但这个时候绝不是在今晚,这个方式也绝不会是“私自调查”。
她做事前爱先做计划,当现实与计划不符,她就会烦得想宰人。
灵愫不耐地“啧”了声,“所以呢?没错,我骗了你,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这么坦荡,毫无歉意。
她捡起“沉庵”那一页,“承桉哥,给彼此个台阶下,不好么?”
她把这一页甩到他脸上,仿佛是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这声“承桉哥”,喊得毫无感情。
倒是没多生气,只是很烦。
从前她劲头足,哪怕蔡逯把天捅破了个窟窿,她都愿意去哄。现在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所以希望他变乖些,听话些,省心些。
因为现在,她已经得到了他,自然也不想再去哄他了。
只不过她与蔡逯真正待在一起磨合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蔡逯还保留着理智,没办法在看到她有这么多男友后,还自我安慰说这“无伤大雅”。
蔡逯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除了不耐烦之外的神情。
但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