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大夫,你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没有的话,我就要把这些扔了。”
明明她把蔡逯送过来的各种物件都收好,是为了向褚尧表明她的真心。
谁知褚尧听了这话,脸色更沉,看起来像是更生气了。
“不用扔。”褚尧声音低哑得吓人。
他说:“反正,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光彩。”
第一次做是意外,第二次也是。两场意外下来,褚尧心乱如麻,光顾着思考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却忘了思考他和她和蔡逯仨人之间的关系。
褚尧忘了,他是插足别人感情的小三。
都当小三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让她丢掉蔡逯送来的物件。
说不用扔,灵愫就当真没扔。
看来“当小三”是褚尧的心结。
灵愫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她只是想把“与蔡逯分手”当个把柄,倘若褚尧待她冷淡,那她就用这把柄要挟他:看,因为你,我和承桉哥才分手了。你得对我热情些。
结果现在弄巧成拙,褚尧是碰都不让碰,疏离得很。
说起来,她与褚尧的确不熟。她就是想说些情话,都不知道把哪个话题作为切入点。
所以她想,干脆还是直接行动吧。
灵愫朝窗外张望一眼。
这个时候,褚尧半蹲着草地里,拿着小零食,给围在他脚边的几只野猫喂食。
黄昏前的最后一抹阳光并不刺眼,打在他身上,分外缱绻。
他的五官很深邃,平时看起来气质疏离。如今站在光束里,他身上莫名就多了些温柔。
多了份,平静淡然的人夫感。
灵愫走出馆,悄悄凑近他。
她一下趴到他背上,手环住他的脖颈。
因被突如其来的重力压到,褚尧本能地伸手把她抱稳。
“褚大夫,你别生气了!我承认,我确实不该在宴上放肆。可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身,一看见你,我就不由自主想靠近你。”
她朝他耳朵吹了口气,他的耳廓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褚大夫,要不你给我开副药吧,治治我的相思病。不然我日思夜想,睁眼闭眼都在想你。”
“我们明明那么缠绵过,不是么?我在回味那个缠绵悱恻的夜晚,你呢,你也有么?”
这是她一贯的,哄骗人的话术。
他是知道的。
褚尧反手拍了拍她的屁股,声音不咸不淡:“下去。”
她就闹,“除非我家褚大夫能被哄好,否则我绝不下去。”
褚尧没辙,“我没再生气了。再说,我气的根本不是你。”
他说:“我想我需要上门给蔡逯道个歉。”
当然,道歉归道歉,他能做的,也仅仅是道歉。他断然不会放手,把灵愫拱手相让。
灵愫一听,说根本不用道歉。
她趴在褚尧耳边,轻声说:“之前是骗你的。在去稷州之前,我就已经和他分手了。”
她说:“褚大夫,你不是小三。”
她就那么一说,丝毫不知,这话在褚尧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褚尧把她从后背扯下来,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可却主动牵起她的手:“饿不饿?我来做饭。”
他想他懂她的本性。
第一次那晚,当他克制地从她的指节亲到她的唇瓣,当他拂掉她那身缭绫,她不会知道,他是把自己的什么交给了她。
后来她攀住他的脖颈说“爱”。
他俯下身,去听她的心跳。
她说爱他爱到死去活来的时候,心跳却是那样平静。
那时他对自己说,你完了,褚尧。
你听信了她的鬼话,此后你将万劫不复。
如今,他想,他又听信了她的鬼话。
他给她夹了口菜,问:“我会是你的最后一个,对吗?”
她笑弯了眼,“当然啦。”
是的,他又信了。
明知她是个手段高明的骗子,可他还是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
吃完饭,灵愫本以为她就这么拿捏了褚尧,可谁知,褚尧还是老样子。
亲倒是让亲了,只不过不让她想睡就睡。
他问:“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想睡就睡吗?”
她赔笑两声,“当然不是啦。”
当然是啦!!!
本来搞关系就是为了在这事上发泄情绪啊!
她满心郁闷,出去逛街,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枕风楼里。
她来得正巧,楼主正在介绍楼里新推出的一款玩具。
灵愫挑了个座,边嗑瓜子边听。
楼主手拿一个笼状物件,“此物名为守德锁,全称守男德锁。”
小厮出来捧哏:“各位小主,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锁在手,男德享有!”
楼主继续说:“长久以来的风气,都在告诉女人要深谙三从四德,为现在的爹娘,将来的夫婿与孩子守德。女人甚至不用佩戴任何枷锁,就会自觉守德。而这种风气,从没规训过男人要怎么守住德。”
小厮再接话道:“想养守德的奴,就请小主们看一看这道枷锁!”
楼主满意地点点头,“因为没有规训,而我们想要规训,所以就先从佩戴工具开始。日积月累,直到观念深入人心,那时即便不再佩戴,男人也会以守德为骄傲。”
最后楼主说:“心动不如行动,当场购买即可享受削价优惠。”
现场很热闹,熙熙攘攘的,看起来没人会不被楼主这话打动。
就连灵愫听着,都想买几套回来用用。
这时楼主刚好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来,“喏,这是给你的福利。好几个呢,我都让师傅给你打造好了。”
灵愫接过盒,“这东西,不用量一量再用?”
楼主笑嘻嘻地坐到她身旁,“易老板,你什么喜好我还不知道?”
楼主给她递个“我都懂”的眼神,拍了拍她的肩,“我听说卷宗那事了。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希望你能开心些。”
她说:“最起码,要在这个新情人身上,玩得开心些。”
楼主这话倒是点通了灵愫。
所有事情,都是一场不平等的平等游戏。
无所谓谁在明谁在暗,只要玩得开心。
享受过程就好。
抱着木盒从楼里出来时,她正好碰见了蔡逯。
盛京城就是那么小,她想装没看到,与他擦肩而过。
可蔡逯就这么死死盯住她。
他的目光越过熙攘人群,就这么高调地钉在了她身上。
灵愫抬脚就走,不曾想,蓦地被一路人撞了下肩。
她没抱稳木盒,一个踉跄,那木盒就在半空转了转。
她眼疾手快,赶紧抓住木盒。
可兴许是木盒装得满,这一踉跄,有个物件迫不及待地顶开盒盖,在地上滚了一圈,最终停在了蔡逯脚边。
那是个银制镂空锁,锁笼上面还配有一把钥匙,和一个小锁。
蔡逯把这物件捡起来,这才看清,小锁上刻了个字。
“蔡。”
灵愫尴尬地跑过来,“那个,能不能把东西还我?”
她伸出手准备接,蔡逯却没给。
他问:“你养鸟了?”
她脑筋飞转。这姑且也算是养“鸟”吧。
灵愫点了点头,说是。
蔡逯嗤笑一声,谁家的鸟笼长得像那物件。
他把那个刻着“蔡”字的小锁垂到她眼前。
“怎么,我也是你要养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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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气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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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愫与楼主还是不同的。
楼主喜欢“认主”情节,穿个.环,戴个锁,从此她就是谁的主。
灵愫却只喜欢短期标记。
烟灰烫.疤之类的,再痛的印记,过几天就会消失。关系浅薄,来去自由,这才是她的追求。
她抬眼,平静地看向蔡逯。
“是啊,这个锁笼,就是给你这只鸟留的。”她说,“你要戴么?”
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就像在聊今晚去哪里吃饭一样。
可他和她都知道,这分明不是个鸟笼,这是一段关系的证明。
但她偏偏那么平静,甚至还能笑出来反问:“蔡衙内喜欢么?喜欢就送你了。”
蔡逯暗自咬了咬牙,“不稀罕。”
他手一松,那锁笼就滚到了地上。
路上人来人往,这怪异的银锁笼落到这个人脚边,被踢开,又落到那个人脚边,又被踢回来。
蔡逯站着一动不动,目光追随着锁笼翻滚的轨迹。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锁笼有什么用处。
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在某一夜,在某个事.后轻语时刻,她曾点着他的刺青,轻佻地说过:
“这里戴个装饰品,会更好看。”
如今她抱着一整箱装饰品,若无其事地走了。蔡逯盯了盯她的背影,又看向那个锁笼。
最终,他捡起了那个锁笼。
精致的玩意在土地里翻滚几圈,粘了几片菜叶和一层薄灰。
他感到他的尊严也蒙了尘,灰扑扑的,呛得他直泛泪花。
*
因与蔡逯断了关系,所以她也没必要再去外面租院住。她的随身物件很少,装好也就一个包袱的量。
灵愫背着包袱,回到了原来与阁主合租的那个院里。
跟挚友住,总是让她很放心。
她推开门:“我回来了。”
阁主从厨屋里探出个脑袋,阴阳怪气地嘲讽:“还知道回来么,我还以为你在外面的温柔乡里待得乐不思蜀了呢。”
她不在时,他吃的很将就。
原本今晚只打算做盘白灼青菜,见她来了,阁主手往围裙上抹了抹,开始杀鱼,做四菜一汤。
灵愫坐在堂屋里,透过半合的榉木窗,能望见那屋阁主操劳的身影。
两个大锅炉同时生火,一锅熬鱼汤,一锅蟹酿橙,一旁还有个小炉,熬着火腿煨稀饭。
厨屋仙气缥缈,在食香与水雾之间,阁主的身影显得格外坚定,忙碌中又带着有序。
她手撑着脑袋,欣赏这般怡人风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情人是过客,朋友才是家。
阁主端着一个大托盆进屋,开始数叨:“不指望你下厨,但你眼里能不能有点活儿,能不能起身端碗端盘,别跟个大爷似的,坐那一动不动。”
可尽管这样数叨,他还是主动把餐碟筷箸摆好了位置,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现给她。
再抬起眼,阁主发现灵愫正“深情”地望着他。
阁主纳罕:“你看我干嘛?”
灵愫脸上带笑,“哥,你真贤惠。你炊饭的时候真有魅力,要不你别当阁主了,回家专门给我炊饭吧。”
阁主无语地白她一眼,“别得寸进尺。”
心里却对她这话很受用。
俩人平时都忙,没空交流。如今坐下来用膳,顺便说起正事。
阁主说:“你走之前,不是把闯审刑院这事推到了刺客庄身上么。这两日,禁军销了好几个刺客庄的据点。打斗时,闫弗的眼被射瞎一只。”
灵愫面无表情地嚼着鱼肉,“他故意的。”
阁主顿了顿,又说:“卷宗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你和褚尧在一起后,卷宗这事有没有进展?”
她说还早着呢,“我明白,这事急不得,一急便会自乱阵脚。目前没有进展,褚尧的口风很严。”
灵愫说:“重点还是‘蔡逯’,我心里有个关于仇家的猜想,但还需要再接近蔡逯,才能验证猜想。”
她叹了口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冲动,能晚些时候跟蔡逯提分手就好了。”
阁主说你才知道后悔啊,“早劝过你多少次,做事不要狂。你这人,就是太狂了,自以为能掌控所有,做事便从不按计划来。”
灵愫一听,当即瞪他一眼,“什么叫‘从不按计划来’?喂,你不能乱给我扣帽子啊!”
阁主冷笑一声,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旧账。
“就说你跟蔡逯马场初遇那次,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制定好的原计划是什么?”
灵愫说忘了。
“原计划是,提前在马场安插眼线,届时蔡逯一来,下药使他昏倒,之后你负责撬开他的嘴问卷宗这事。这计划是你提的,虽冒险,但看你很笃定,我就把一众眼线安插到马场,配合你演戏。”
想到这事阁主就气,声音也抬高了些。
“结果,你临时变卦!跟这个小弟说,比赛前的赌注要是‘亲小妹妹’,跟那个小弟说,‘要到小妹妹的香袋与头发’。这俩小弟配合你演戏,其他人倒是一脸懵,差点穿帮!”
阁主气得呼吸不畅,“我都不想说你!你不是最讨厌戴帷帽么,但却在那天故意戴个帷帽,等着蔡逯来挑!”
他说:“你倒是轻松,知不知道后来蔡逯整治那一帮开玩笑的小弟时,差点查到杀手阁头上!”
阁主说:“再后来,你跟蔡逯确定关系,吵架闹别扭,乃至分手,哪个感情变化节点,你按照过计划做事?你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不顾及后果,到头来还要我收拾烂摊子。”
灵愫无辜地眨了眨眼,“讲真的,因为中间失忆几次,你说的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眼下阁主再提起,她才隐约想起来一些事。
那天,在马场,除了蔡逯,其他都是杀手阁的人,包括闹事起哄的小弟,打扫卫生的小厮。
最初的计划里,她待蔡逯,应是最残暴那种方法。下药,囚禁,不断折磨,直到从他这里获取到有用信息。
这也是她最常用的获取情报的方法。
但后来,不知为何,她主动颠覆的原计划。
她故意引起蔡逯的好奇,不断加深在他心里那个“马场妹妹”的印象。
进稻香坊,露出破绽后搬到北郊,认他做东家,联手做生意,再确定关系搞暧昧,这些都是她临时起兴,做的新计划。
至于改变计划的原因,她想不到。
也许仅仅是因为,想这样做。
灵愫回过神,见阁主还在生气。
她心虚地给他夹了块肉,“你再生气的话,那我就要生气了。”
再一看,发现自己给他夹的是一块刺最多的鱼肉。
灵愫笑得殷勤,“你是阁主,我是你的兵。阁主大人,以后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要少说。”
阁主:……
良久,他叹了口气。
“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也不指望能改变你的脾性。”阁主说,“说是在怨你,其实我是在怨自己无能。倘若杀手阁再厉害些,那即便你改变计划,这边也可以灵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