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还是失败了,天连动都不带动的。
魏知杳有点儿泄气,“看来道行不够……”
眼看他要将手放下,陆白却半跪在前一手握住了他举着祈雨符的手,一手将他揽过去,挡住了背后的攻击,魏知杳嘴里溅了颗麦子空壳,他呸了一口吐出来,又听得啪嗒两声,那是硬物拍在身上的声音。
他掀开眼皮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人,“表哥……”
“专心祈雨。”
“恩。”他重新将手举了起来,或许是诚意动天,或许是那握着的手给予了他更多的力量,天上轰隆隆的响了两声,魏知杳很开心,“成功了吗?”
陆白松开了他的手,“嗯,你呆在这儿。”
魏知杳反射条件的拽住了他的衣角,“你不许出去,这些人以为带着个面罩就可以不做人了,他们连孩子都不肯放过的。”
“放心。”陆白还是生硬的将他的手扯开来。
魏知杳急忙想去拉人,陆白却冲王嫂子使了个眼色,这妇人力气挺大,魏知杳年纪不大,加上身体一直不太好,被她这么拽住一时半会儿还挣脱不开,他怒了,“你松手!”
王嫂子战战兢兢,“这、这小哥挺厉害啊,怎么出去的?”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光顾着拉你了,都没看见他是怎么从火圈走出的。”
魏知杳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院里的两只鬼本想冲出去帮活着的人杀条生路,结果入了张衡的套,橙色大鬼胡屠倒能全身而退,秀娘却红铜线绑住了,胡屠龇牙咧嘴的想要冲出去结果没成功,这个张衡还真有本事,胡屠竟奈他不得。
魏知杳翻身往胡屠身边走去,没等他动手,张衡身后却窜来了一个小孩儿,那孩子趁着张衡全力制衡胡屠时,伸手一把将他往火坑里推,张衡没站稳摔了个结实,火舌卷着他的胳膊疼得他蹦了起来,眼看红铜绳被烧断,他忙想去抓秀娘,后者却已先一步逃了出来。
张衡气急败坏,“这谁家孩子赶紧带走别碍事!”
孩子身后走来个大人,伸手就揽住他的脖子就要将人往回拖,孩子手脚并用的反抗这大人的暴行,“你们不准再打大胡子叔叔了,我全都看见了,是你们拿石头砸死他的,我要去县老爷那里告状!”
大人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你疯了!要告你爹是不是?你去啊,你敢去老子把你一并丢进去烧了干净!”
闻言孩子母亲就不同意了,忙将孩子抱到了一旁,“你还想动我儿子?你们干的好事儿还要拖孩子们下水!你别威胁谁了,大不了了把你送进牢里去,我领子孩子过活,省得看见你们恶心!”
“你这臭婆娘是不是想造反!”
孩子母亲不仅想造反甚至还想煽动着旁人一块儿造反,“大伙儿看见了吧,这都什么人啊,他们今天敢杀孩子明天就敢把我们一块儿杀了,反正他们也瞧不上我们这些黄脸婆,死了他们就能讨新老婆了,最好去青楼里买两个,又漂亮又会来事儿的!”
“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然憋了半晌的妇人们跟着站在了孩子母亲旁边,“对!你敢打孩子试试!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张衡:“……”
魏知杳伸手接住了落在脸上的雨水,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这就内讧了?这场雨来得很及时,可以将他们的脑子洗洗干净,他站在渐渐熄灭的火堆前问向了张衡,“张天师,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能将自己的利益放到最大,现在你确定还要继续助纣为孽吗?”
张衡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陆白便拽着胡村长走到了他跟前,他手里拿着一把铜制匕首,能杀鬼也能杀人,陆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放人。”
众人不肯,他眼一狠便拽了另外一人的脖子将其拖了过来,加大音量道:“放人!”
张衡转了转脖子不耐烦,“放。”
村众不服,“不行不能放!”
“那你们试试把他抓住?没见人一只手就能捏死你们吗?!”
众人无法只好配合着大雨灭了火,王嫂子护子心切忙冲出去将两个孩子抱在了怀中,只是众人仍旧不甘心的围着他们迟迟不肯散去,将秀娘安顿好的李员外又将魏知杳扶了出去,陆白拽着胡村长退到了他们身边,“阿杳,回家吧。”
“恩。”他必须得把这场火引到小桑村再等天亮让李员外去报官才行。
众人又不甘心的想要扑过来,做到这个地步也要将真相掩埋,若现在因胡村长一人而放掉这些知情者,他们如何能甘心?村众交换着眼色就要行动,但胡屠比他们更快一步的挡在了魏知杳跟前,他抡起手中的砍刀,魏知杳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忙想开口制止他,“不要!”
但一心只想杀了众人的胡屠怎么可能听他的话,一刀下去,阴气入体,被砍之人身体一软便瘫在地上抽搐着像是看到了及为恐怖的画面。
胡屠一不做二不休朝着余下的人砍了过去,魏知杳拦也拦不住。他本就是来复仇的,张衡却不能坐视不理,眼见他要动手,陆白便将胡村长往旁一推,直面朝他迎了过去,张衡挥着手里的桃木剑就要往他身上砍来,陆白迎面接住了刀刃,“我不是鬼。”
这一句话让张衡反应过来,他同魏知杳一样,见鬼不怕,见人无力。
张衡只好将桃木剑收了回去。
这一耽搁,那余下的人早已被胡屠砍杀在了地上,一时间哀嚎遍起。
魏知杳叹了口气,所为之事俞是不轨,所见之景便俞是慑人。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胡屠没有直接了结了他们的性命,是恩赐也是惩罚,“我也救不了你了,去冥府受罚吧。”
秀娘急急忙忙挡在胡屠跟前,“受罚?为什么受罚!他们是罪有应得,你不能送他去受罚!”
“可他杀人了,这是幽冥界的规矩。”
秀娘难以置信的摇头,“我以为你是好人,你和那些天师不一样,原来你也是要除去我们的。”
“规矩就是规矩,谁也能不能改变。”
“可你是人啊,人是人情味的!”
魏知杳冷漠的想要撑伞开黄泉路,秀娘却突兀的凑上来拽住了他的胳膊,他皱眉不解,“你想做什么?”
她什么话也没说,魏知杳却眼前一黑,连她都看不见了。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才睁眼醒了过来。
彼时他站在渡口,侵入骨髓的河水已经漫过了他的小腿。
这什么鬼东西。
他掉头想走,却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低头看了一眼水面,那水上的倒影却是一个女人的身形,还是一个他见过的女人。
秀娘。
“你想做什么?俯在我身上,杀了我吗?”
“我只是不想看着他继续被冤枉了。”
魏知杳便明白了,这不过是秀娘的记忆而已。
河水眼看要将他淹没的时候,有人从身后将他拽了起来。
第20章 胡屠之怒(9)
◎你想吃水煮蛋吗?◎
魏知杳无法做任何的反抗,只能看着胡屠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在他跟前晃来晃去,听他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着边际安慰的话,好不容易等他把话说完,胡屠脱了外衫试图将衣服披到他身上来,但因为扛过猪肉,肩上还带着血块,胡屠很是不好意思的伸手扣了扣,腼腆的将衣服递了过来,“你先穿着,虽然脏了点,但你是个大姑娘,衣服都湿了,这样不好。”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的。”
……靠了,他根本没想说这种话啊。
胡屠低着头将衣服抖了抖,“穿上吧姑娘。”
魏知杳伸手把脏兮兮的衣服接来讨在了身上,“谢谢你啊,大哥。”
……控制着他的身体强行演戏是吧,他就看看这到底是出什么戏。
恍然间他觉得肚子绞痛得厉害,魏知杳只得弯腰抱住了肚子,身后的河水,渡口的柳树狰狞着倾泻到了一旁,他低头才看见自己身下是一滩鲜红的血迹,老鸨冷着脸站在旁边,“怀个身孕而已,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这不就结了,你休息一月,等养好了身体再接客吧。”
属于秀娘的身体挣扎着想起身,却因撕裂的痛苦也摔倒在地,老鸨瞥了一眼,厌恶的锁了门。
原来,秀娘寻死,是因怀孕了。
天黑时,厨房的嬷嬷好心的端了鸡汤过来,秀娘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身来。
嬷嬷好心的收拾着淌血的床褥,“你先喝点鸡汤,我帮你把被子洗了,活着比什么都强。”
她说,“麻烦你了嬷嬷,这只鸡多少银子,我拿给你吧。”
“不是我买的,胡屠夫你也见过的,他中午送肉来时打听你有没有事,我随口说一句你病了,下午他就送了只鸡过来,说让我给你补补身子。”
那之后,厨房的嬷嬷总变着法的给秀娘煲汤,等到身体好些秀娘下楼去了厨房,将攒起来的银子塞到了胡屠手中,胡屠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胡屠,同成厉时的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他缩着手不肯收,“那都是别人给我的,我一个人又吃不了,不花钱的。”
这身体伸手拽住了他手便将人往房里带,甚至还彪悍的主动去扒了胡屠的衣服,魏知杳都快气炸了,看戏就看戏,能不能别把他的意识锁在这身体里,他没兴趣和一个男人睡啊!
被推倒的胡屠像个被玷污的黄花大闺女搬将秀娘推在了地上,见她摔痛了,胡屠又有点愧疚,想扶又怕再被扑,只好眼巴巴的站在了旁边,秀娘将衣服扯了扯冷着脸,“你不收钱,又不肯让我伺候,图什么呢?”
“我我我……我就是看你病了,想想想照顾你而已,秀娘,你别想太多了。”
“你……只是想照顾我?不收我的银子也不贪图我的身体?”
胡屠耳根子都红了,“恩。”
她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大胡子。”
胡屠又不好意思的笑笑问她,“你想吃水煮蛋吗?”
“恩。”她点头,胡屠便开心的退了出去,因为紧张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听得屋内的人噗呲一声笑了,他抓了抓头发怪不好意思的。
秀娘养病的这一月大约是她平生最开心的时候了,魏知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总见她笑,想来应是开心的。
可惜好景不长,说好一月就一月,老鸨连多的一个时辰都不肯给她。秀娘被拽去接客了,魏知杳想着秀娘也不至于这么无聊让他去看自己接客,这要见的人难道是胡屠?
但门开之后,魏知杳还是诧异了,来的人却是李员外。
李员外这个人在萧山也挺传奇的,他是个农家子,成年后就去萧山做活,会来事儿又勤快,之后又同染坊掌柜的女儿成了婚,等老掌柜一死,就继承了染坊,自己还越做越大,成为了萧山首富。
所以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老太太才会觉得陆白长得好看,说不准也能给个富绅做上门女婿成了第二个李员外呢?可惜陆白他中看不中用。
魏知杳是第一次从秀娘的记忆里见到李员外,他人到中年,却收拾得及其干净儒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教书先生,他有点儿意外,同时又好奇的觉得,若是能借着秀娘这双眼睛看看陆白就好了。
这么一想,魏知杳就在心里冲自己翻了个白眼,他在想什么鬼东西。
李员外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椅子上,秀娘坐在一旁举着扇子也不说话,倒是被看的人长叹了口气,“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问道:“你说想还当初我的赠银之恩,这话可还算数?”
李员外连连点头,“算数算数!”
“那可否麻烦你借我一百两银子?”
李员外爽快的摸出了一张银票来,“这是一千两你先拿去吧?”
魏知杳看着又有点心酸,当初他累死累活捉狐妖,救染布师傅,这李员外抠门吧唧的只给一百两,如今他却爽快的给了一千,真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仁慈了些,下次一定要很敲他一笔!
秀娘摇头,“我借一百两就好,这些年我攒了点银子,本想再等两年给自己赎身的,但现在我不想等了。”
李员外又惊又喜,“你终于肯跟我走了?”
她又摇头,“这一百两日后我会还你的。”
“你……还是怨我对吗?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没有怨过你,你聪明有抱负,也值得过更好的生活,是我自己想太多了,李大哥,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有自己的打算了,我很好。”
李员外点头,换了一张小银票递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秀娘。”
他和秀娘还真没什么苟且之事,仅这几句对话来看,以前或许有那么点私情,但李员外为了染坊选择了现在的夫人,两人就此断了,魏知杳没工夫去考虑李员外是不是个渣的问题,秀娘便已从老鸨那里拿到卖身契只身到了屠宰场。
胡屠听说有人找他也没多想,举着满手的血就到了门口,见了秀娘又很是不好意思的将手藏在了身后使劲搓了搓。
“你怎么来了?这儿脏快回去吧。”
秀娘摇头,“我没地方可去了,你能收留我吗?我也会洗衣服还会种田的,我什么都能做。”
胡屠呆呆的盯着她,秀娘便急了,“你不愿意吗?”
“你是要跟我过日子吗?”
她点了点头。
胡屠开心的在原地打了个圈,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用自己的脏手拉住了她的手,“我我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我想帮你赎身可不可以,但我怕你嫌我穷,嫌我丑,所以一直不敢开口,所以你现在是愿意让我帮你赎身了对吗?”
秀娘摇头,胡屠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
她说:“我已经赎身了。”
那之后,秀娘便住进了胡屠家,二人办了一场热闹的婚礼,村里女人瞧着秀娘笑颜如花的模样又嘴碎道:“一个青楼出来的,还办这么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说这话的时候,秀娘正准备出门敬酒,隔着帘子她眼眶都红了,坐在床上也不出去了,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胡屠哄了好一阵她才肯出门。秀娘长得美,身段也好,胡屠又怕委屈了她,买的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每次她路过,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惹得村中的女人更是不满,但因胡屠烂好人的人设在,村里还算给几分面子,当着秀娘的面也客客气气的,她一走,就变脸骂骂咧咧的。
“你看看她穿的什么衣服,果然是从青楼里出来的,呸,狐狸精。”
“可不是嘛,你说胡屠多老实的一个人,怎就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
“我听说啊,她赎身时还借了李员外一百两银子,一百两啊,她一天到晚又不干活,拿什么还?”
“切,人家还不好还啊,睡一觉不够睡两觉呗,再不够就睡三觉四觉嘛,搞不好还能给胡屠补贴点家用,这多划算。”
“那胡屠脑门不是特别绿了?”
听了这话的女人捧了把水扑在说话人脸上,“有功夫担心人家绿不绿,还不如看好你男人,没瞧见他盯着秀娘的两眼珠子都快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