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魏知杳根本看不见,低声骂了他一句,“睿智。”
魏欢以为他是夸自己的,收了手指头便兴冲冲的去找刘氏了。
晚上,刘氏杀了只鸡给魏欢加餐,她一动手,魏春和魏夏就看见了,刘氏只好不情不愿的把两家人一道叫上了饭桌,她把鸡腿藏了起来,那姐弟俩还翻了半天,余氏端着碗半开玩笑道:“刚杀的鸡还没吃过呢,大腿就飞了不成?”
刘氏将大碗翻了翻,“这不是砍碎了吗?你们自己找找呗。”
魏欢嫌弃的看了余氏一眼虽没做声,但眼神却分明在指责余氏不知好歹,吃别人的还这么挑剔,被他这一眼扫来余氏就更加郁闷了,奈何魏欢是家里最争气的一个,别说刘氏了,她要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肯定第一个怼她,所思至此,余氏又忍不住念起了魏知杳的好,至少老太太请吃饭时,两孩子抢了鸡腿他一声都没吭的,书读得好有什么用,人品不好还不是白搭,“阿欢才回来不知道阿杳的眼睛快好了吧?”
“不是我泼你们冷水,防范于未然知道吗?没到彻底复明的那一天都不要高兴的太早。”
魏知杳在心里白眼,你这可不就是泼冷水吗?
余氏笑容满面,“其实好不好也无所谓,阿杳就算看不见也能接李员外的活是吧。”
被波及的魏知杳茫然的朝她看去,“我不是,我没有啊!”
“废客栈是事阿欢在萧山听过了吧,阿杳做的,厉害吗?”说着还往魏知杳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魏欢更不信了,魏知杳小时候哭哭啼啼说怕鬼的事他还记得呢,废客栈的事他敢去?
“是嘛,阿杳说说怎么做的?”
有人自掘坟墓魏知杳也没客气,添油加醋把人皮灯笼的事说了一遍,余氏胆子小,他一张嘴她就后悔了,忙借着俩孩子的口拦住了他,“你弟妹还在呢,别别别说这个。”
他耸肩,“你看,小婶娘害怕,还是不说了。”
魏欢冷笑,牛皮吹不下去了,“呵呵。”
魏知杳被他呵得不大高兴,回房就把胡屠叫了出来,想了想他虽然长得可怕,但最近在诚心忏悔,让他去吓人不太好,所有又把他塞回将洛宁拖了出来,“乖乖,拜托你个事呗。”
洛宁很不高兴,“有求于人的时候叫乖乖,嘲笑别人的时候就叫丑鬼,我才不丑呢!”
“对对对,你长得可萌了。”
“萌是什么意思?”
“萌就是可爱漂亮,懂了吧?”
洛宁抱剑蹲在了他旁边,“又让我杀什么?”
“这回不杀了,你去旁边的院子找我堂哥玩玩,他胆子大不信鬼神,你说气不气?”
“气!”大鬼很不服气,他就立在这儿呢,居然有人不信鬼神!
“那你还在等什么,让他开开眼吧!”
洛宁激动的抱剑起身出了门,路过的老太太抖了抖,小心翼翼的推门往房里瞥了一眼,“阿杳,洛宁是不是又出来了?”
他装聋作哑,“没有啊,他被我锁起来了,放心吧。”
老太太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你刚说的事儿怪吓人的,可要把他锁好了。”
魏知杳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魏欢的黑眼圈重得都能快赶上锅底了,刘氏急得不行咋咋呼呼的问他怎么了,他打着哈欠逞强,“做噩梦了,没事,我看完书就睡会儿。”
“好不容易回来趟,别看书了去睡吧。”
魏欢晃晃悠悠的回房去了,捏着扫把假模假样扫着地的魏知杳听了个真切,心里正得意,他家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声音,“陆白在不在?”
他捏着扫把背身,“你找错人了,这不是魏家。”
还没合眼的魏欢听见魏家两个字又扑了出来,“这就是魏家,请问你找谁?”
张衡背着手走进了院子,“我找陆白。”
魏欢顿了顿才想起,魏知杳的表哥姓陆,“哦,他出门去了。”
“那他去哪里了?”
魏知杳连蹦带跳的想要捂住魏欢的嘴,结果跑得太急被放在地上装垃圾的竹篓绊了个结实,整个人都扑了进去,魏欢惊呆了。
张衡不死心又往他跟前凑近了一些,“小哥你说陆白去哪儿了?”
魏知杳挣扎着爬起身,恶狠狠的警告他,“敢说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他这么一说魏欢就想起了昨夜做的连环噩梦,怕怕的。
张衡伸手摸了张符递过去,“你好,我是张衡,人称张大仙,这一张符平日我是要卖一两银子的,今日看小哥你面善,免费送你,睡时贴在门框上保证一夜无梦。”
魏欢忙将符咒收了过去,生怕他反悔,“原来你就是张大仙啊。”
张衡点头,“所以现在能告诉我陆白去哪儿了吗?我找他有事。”
这变态肯定是要去骚扰陆白的,魏知杳急匆匆的跑过去试图捂住魏欢的嘴,他看不太清,动作粗暴的把手指塞进魏欢鼻孔里,没把人气死,“你干什么我有符不怕你了!”
“呵,你能贴我不能撕吗?人比鬼可怕多了知道不?”胡屠之事告诉他的真理。
魏欢将他推开了些,“你俩什么毛病,我又没说知道陆白去哪儿了,早上他是跟奶奶走的,我又没问。”
魏知杳这才松了口气,“听见没,他不知道陆白去了哪儿,你昨天是不是没被踹醒?还敢找来。”
张衡面无表情的拿着的一个油纸包放在旁边的凳子上,“我不是说了吗,公平竞争,这是我从镇上带回来的烧鹅,你可别偷吃。”
魏知杳磨牙,等到张衡转身走远他又气鼓鼓的拿起油纸包想要扔掉,魏欢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烧鹅不吃吗?”
“要吃你吃!赶紧给我吃,不准留给陆白!”
魏欢开心的将油纸包打开了,昨夜杀鸡已经很奢侈了,烧鹅这种东西,平日里想都不敢想,他招呼着刘氏还有魏春魏夏姐弟俩一块分了,末了还故意往魏知杳跟前晃了晃,“真不吃?”
“不吃。”一想到张衡打陆白的主意他就泛恶心,哪有胃口。
魏欢搬着凳子坐在了他跟前,“你跟张大仙有过节?他找陆白做什么?”
他这么一问,原本孩子琢磨怎么收拾张衡的魏知杳便颓了下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这么有名好奇啊。”
“他是个变态……”
魏欢不懂变态为何意,魏知杳又怕他多想,赶紧补充道:“昨天小婶娘不是跟你说了吗?废客栈的事我做的,隔壁胡家村闹鬼的事儿也是我做的,我抢了他生意,他拿我没办法,就想把表哥挖走呗。”
魏欢更是震惊,“你比张大仙还厉害?”
“那当然,你动脑子想想,我跟他八竿子搭不上关系,要不是他嫉妒我,何必千里迢迢来找我麻烦?”
魏欢咂嘴,“阿杳,你什么时候会这些东西的?”
“之前落水开了天灵盖,自然就会了,这是天赋,所以张衡嫉妒我。”
他低头琢磨了半晌,“那你……是真的能捉鬼吗?”
魏知杳将手放在膝盖上阴测测的凑近了他,“昨晚追着你跑的恶鬼,想见见吗?我帮你召他来试试。”
这话吓得魏欢从矮凳上摔了下去。
魏知杳鄙夷的看着他,亏他是读书人,胆子就这么大,没劲。
缓过神来的魏欢扶了扶矮凳又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些,“阿杳……你要真能捉鬼的话,不如帮我个忙吧?”
“咋,你遇鬼了?”不对他昨晚确实撞鬼了。
“是我同窗。”
魏知杳晃了晃脑袋,“哦,然后呢?你想让我白帮忙?”
“当然不会,他家是萧山的,富有得很,之前请了几个天师捉鬼,但没用,你既然比他厉害的,不如你去看看?”
恩,有请天师的前科,自然少不了报酬,魏知杳摸了摸下巴,“你说说看。”
第26章 祈君乐(3)
◎阿杳,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魏欢的同窗姓吴,字遇溪。祖父是先帝的肱股之臣,新帝继位后朝廷大换血,他祖父就被刷下来了,当时他父亲也官拜侍郎,老爷子察觉到新帝对这些旧臣心怀猜忌,所以干脆让他父亲也辞了官回老家做了盐商,虽比不得李勋这个萧山首富,但凭借着吴家在官场上的关系,发展迅猛。
魏知杳清了清嗓子,“知道他家富裕了,说重点吧。”
“遇溪是三年前搬到萧山来的,听说他早中秀才,但身体不太好,所以才迟迟没有考举,加上他祖父觉得皇帝现在对他们吴家有成见也不着急让他考,所以便一直拖着。”
“既如此让他跟着家里做生意不就好了。”
“人家世代为官,肯定不甘心,就盼着朝廷出点事儿,他家好复兴,所以才一直让遇溪在学堂里呆着的。”
“然后他就撞鬼了?”
魏欢将凳子往他跟前又挪了挪,差点把魏知杳给挤到台阶上去,他皱着眉有点不乐意,魏欢这才挪了回去,“其实也算是他倒霉,府学东边很多年前走水烧死了一个先生两个学生,修缮时没人住却总能听见里面传来读书声,后来东边的学舍都封起来了,年初的时候我们学舍一个败家鬼不小心点了褥子,火虽然扑的快,可惜学舍不好住人了,今年的高门子弟又多,吴家动了关系也没用,遇溪嫌麻烦便自请去了东面,我没什么后台就被跟着分过去了,不然我恐怕也不能跟他这样的人搭上关系。”
魏知杳又咳了两声,“知道你们关系好,快进一下吗?”
魏欢:“?”
“我让你说重点。”这读书人怎么这么笨?他偶尔蹦出的现代词汇陆白都能听懂。
“虽然说东边学舍一直有传闻,但我入学后也没听见过,搬进去前我还特意去打听了,他们也说没听见过,我以为是骗人的,结果……第一天晚上我就听见有人在背为官经,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遇溪,起床想招呼他早点睡,结果我把屏风推开发现他早就睡下了,当时就给我吓醒了。”
魏知杳一脸麻木的看过去,他懂不懂重点是什么?
“第二天我问他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他说没有,我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但隔天晚上我又听见了,这下我可就不敢一个人撑着了忙把遇溪叫了起来。”
“……你再快进一下。”
“然后他说我出现幻觉了。”
魏知杳沉默了半晌,搞不好他真的出现幻觉了,偌大个学府就他一人听见也不大现实吧,可重点应该是吴遇溪吧?
“你是觉得他听不见有问题?”
魏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天他说我出现幻觉之后,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去了一趟城隍庙求了一张符,花了个十个铜板,心痛!”
魏知杳:“……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事了,遇溪还是说他听不见,但每次我们回学舍他的书和床铺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开始我以为他不爱收拾,还特意帮他收拾了一番。”
魏知杳心说,你也不用这么上赶着去讨好他,面上还装出一副诚恳好听的模样,“然后呢?”
“然后我们回来还是乱了,我当时就有点怕了,想说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又去了一趟城隍庙,还被夫子骂了顿。”
魏知杳已经不想槽他了,他觉得魏欢傻得有点可爱了。
“可是遇溪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非说我记错了,我本想说记错就记错了吧,但后面情况就更严重了,有天晚上我起夜看见他搬着跟凳子在院子里看书,那天晚上又没月光,我连走路都费尽,你说他看书是不是更加不正常?我过去拍他肩劝他回去睡觉,他扭头看的眼神特别吓人,绿油油的,一点都不像他。”
这怎么看都好像是他撞鬼而不是吴遇溪撞鬼吧,魏知杳起身,“我给你张符你随身带着就是了,我看这件事问题不大。”
魏欢忙将他拽了回去,“阿杳你是不是觉得有问题的是我?”
可不就是,再说了就算真有鬼,看他额头发亮一点都不像有问题的,可能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鬼,吓唬吓唬让他避开就是了,没多大事儿,他就跟着没兴趣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可后来遇溪他阿爹和阿娘来学府看他,听说我和他同舍便请我一道去吃了岁芳楼。”顿了顿后他又道:“岁芳楼你知道吧,就是萧山最好的一家酒楼。”
气得魏知杳一脚踹了过去,不显摆会死?
“别耽误我时间了,我还要喂猪。”
“额,然后他阿爹阿娘跟我打听遇溪的情况,又说起了学府里闹鬼的传闻,问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我就把这些事儿说了,他阿爹阿娘很是紧张,忙问遇溪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又说没有,还说我脑子有毛病,我当时觉得奇怪呢,遇溪他虽说是个高门子弟,但平日里挺好说话的,也就那日他说话很是难听。”
魏知杳这才重新坐了回去,好像有点意思了,“你继续说。”
“那天之后,遇溪他阿爹和阿娘便让他住家里去,他家住在东面,学府在西面,还挺远的,遇溪就不同意,可他阿爹阿娘非说他撞鬼,要回家给他请天师,强行把人带走了。”
作为一对大家出生的夫妻,这么轻易相信了魏欢这小辈的话也有点怪怪的。
“遇溪一走学舍就安静了,没两天他就回来了,我还以为驱鬼成功很开心呢,结果晚上他又爬起来对着月光念书了……他阿爹阿娘气得又请我去了一次岁芳楼。”
魏知杳:提脚警告。
魏欢连忙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他们问了好几遍说,遇溪有没有对着什么奇怪的东西说话,我说没有,他们还不信,我说真没有,他俩才没说话的,好半天又问我是不是小桑村的人,我当时就怕了,以为他们怀疑我没说真话要来家里闹事。”
魏知杳一脚踹了过去,结果这人鸡贼的挪得极快,“阿杳你变了,你变粗暴了。”
遇上这个人不粗暴他就是陆白了,“少废话,快说。”
“其实他们就是知道张大仙住在三水村挨着我们,想跟我打听一下的。”
“他们怎么没说让你直接去请人?”
“他们可等不了我休假结束,我回来时就跟着一块儿来了,估摸着那烧鹅就是拿吴家送的酬金买的。”
呵,既然这个张衡想挖他的墙角,那他去抢张衡的生意也不过分吧,“别说了,这个活儿我接了,你什么时候回萧山?”
“明天,你同我一道吗?”
魏知杳搓手站了起来,“恩。”
“先说好,我阿娘只给了一个人的车马费,你想蹭的话自己出。”
魏知杳啧了一声,“看把你给抠的,我替你出车马费行了吧?你明日配合我对奶奶说是进城看大夫就行。”
魏欢这个时候倒机灵起来了,“那我要是告诉奶奶你是不是会挨揍?”
他斜眼看去,“是啊,我挨揍,你挨吓,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