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什么意思他算听明白了,当初他家徒四壁,大伯和三叔又不搭手,自己还个瞎子没有干活的能力,自然没有姑娘瞧得上,现在他靠着捉鬼攒了点资本,又同李勋攀上了关系,眼睛还好了,这就意味着可以考虑了呗,但他不需要了。
魏知杳从田埂上爬了起来,波澜不惊道:“谢谢张婶的好意,我现在挺知足的。”
就算陆白睡上个三五年他也能等。
二季稻入田的时候,陆白还是没有醒。
景长生却疯疯癫癫的表示他培植出新稻,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将来说不定能够得到的楚帝的召见,顺道让魏知杳畅想一下发财后他想要什么东西。
魏知杳按着他的头把人打了一顿,因为干农活,他的力气涨了不少,景长生不服气试图反手,两人就扭打在了院子里,连衣服都扯破了,抱着魏令仪的老太太路过时候脸色有些不好,晚上趁景长生睡下拉着魏知杳暗地里告诫,陆白就算了,他要打算再找个伴,最好还是选个姑娘。
魏知杳碾着小麦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景长生吧,他忍不住抖了三抖,举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就算陆白一辈子醒不过来,他也不会再娶妻的。
一辈子太长,老太太着急又拍了他几巴掌。
二季稻的确比一季的秧苗长得茁壮些,插秧时,村里人都围过来瞧,同一天播的种,他家的秧苗愣是比别家的高了一指长,景长生为此十分得意,老人家看不惯,嘟嘟囔囔的表示山大无柴树大无料,长得壮没用还是得看稻谷长得怎么样才好。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魏家田里的稻穗也比别家壮了许多,夏季天黑的晚,饭后村众无聊摇着一把蒲扇溜到了魏家想取经,景长生出口成章的说了一堆大道理,余氏和刘氏也在,听他舌灿莲花的侃了半天,余氏忍不住打趣道:“咱家阿杳虽没什么女人缘,但捡回来的男丁倒一个个有本事得很,你看长生,他说的这些道理,阿欢也不懂吧?”
刘氏酸溜溜的顶嘴,“得亏阿杳是男的,不然你这么能说,他可招架不住编排。”
这妯娌俩又吵了起来,结果就被老太太给骂出去了。
这大半年也不是没有人来找魏知杳去帮帮捉捉鬼,不出小桑村的话,普通撞邪他还可以去看看,就当赚个外快。
收稻前,李勋带了个朋友来找他,说是想看看桃园,既是投资商,魏知杳也没有理由拒绝,便领着他去桃园转了转,这人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堆却提起了自己最近家宅不安的困惑,出于职业习惯,魏知杳开始还好奇的问几句,李勋站在旁边连连点头,“对对对,他懂这些,徐兄你跟他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这位徐员外家里死了个小妾,他夫人天天晚上做噩梦,说小妾要杀她,一开始徐员外还嫌烦没搭理,谁知道后来家里越来越多的人说看见小妾的身影了。
他话说到这份上魏知杳就懂了,谁最先见鬼,谁心里有鬼呗,“你家夫人没想过去给这小妾做场法事?”
这话可说道徐员外心坎上去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听李兄说魏小哥你会驱鬼,所以就过来了。”
魏知杳听得一愣一愣的,搞了半天不是来投资而是让他捉鬼的?他皱了眉,李勋带来的人出手当然不会太吝啬,去一趟估摸着能买下他一田的稻谷,可他抬头看着身后光秃秃的桃园又默了默,他答应过陆白不会离开小桑村,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他不想让陆白不高兴,也怕他因此不醒来。
“驱鬼这种事我比不上张大仙,不如你们去找他吧。”
李勋深知他的本事在张衡之上很是不甘,“魏大仙,就是一只小鬼没事的。”
“你也知道是只小鬼,还怕张衡驱不了?我之前跟你说了,我已经决定收山了,这种事儿以后别来找我了,强逼出山小心天打雷劈。”
李勋听说他给人村里中邪的小子们做了法还以为他有心复出,这才领了人来,毕竟他不看好这片桃园,没想到魏知杳拒绝这么干脆。
那位徐员外不死心,过后又拿着礼物来了几次,魏知杳还是没答应,他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了张衡,过后张衡这小人还得意洋洋的提着烧鹅来他家显摆,魏知杳没好脸就要赶人,张衡放下烧鹅捏住了他拿扫帚的手,一脸的严肃,“小白还没醒吗?”
他一提到陆白魏知杳就心软了,“没有。”
“你还在等他?”
他收了扫帚,“恩。”
张衡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些碎银递来,“小白躺着你大概也很辛苦吧。”
魏知杳突然觉得他这人还有救,正要伸手去接银子时,这人又道:“不如把他交给我吧,我能养活他。”
魏知杳伸出去的爪子僵在了半空中,“你觉得他就值这么点银子?”
“反正他现在对你来说也是负担。”
魏知杳收手后面无表情,“滚。”
张衡还不死心,“反正我不用干活,我能养他。”
他扛起了油菜杆做的大扫帚,“这里是小桑村,我的地盘,再不滚老子叫人了啊!”
张衡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扭头就想进屋,魏知杳不是他的对手,两人扭打到最后还是被张衡拖进了屋,魏知杳实在没劲的时候就打算叫胡屠,幸而这时景长生兴致勃勃从外面钓鱼回来了,“阿杳,今天加餐啊!”
魏知杳松了口气,拼命朝他使眼色,景长生顿了顿,“你们在干嘛?”
张衡连忙松了手退到了旁边,“没干嘛。”
院里的人提着鱼篓上了台阶,“你不是那个要给我主持冥婚的天师吗?”
张衡又挪了两步,“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你别走啊,我们算个帐!”说完他放下鱼篓就要拉人。
张衡拔腿就跑,魏知杳摊手一脸茫然,景长生有那么厉害吗?张衡居然怕他?反正碍眼的人滚了,他也清静。
种麦的时候魏知杳的眼睛还没有,陆白是家里的主力军,收麦时魏知杳却代替了他的位置。
春去秋来,过后便是冬天,陆白一直没有醒来。
年夜时,魏大郎和魏三郎提着年货到了新家团圆,下午的时候他们要去镇上看舞龙,景长生跟着魏欢去了,他俩都很能扯,相谈甚欢,主要还是景长生有文化,魏欢喜欢文化人。
魏知杳没有去,他呆在房里给陆白擦了擦身子又换了身新衣服,胸口上的伤口已经淡得看不见疤痕了,但就是不醒,这期间张衡又来过几次,并多次试图以高价诱惑他把陆白交出去,魏知杳借此出了好几口恶气。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更一章,小白马上就醒来啦_(:з」∠)_
第58章 归园田居
◎我今天心情好,赏你的◎
来年春天, 桃树并没有开花。
魏知杳追着景长生暴揍了一顿,而魏令仪小朋友因为有个强壮的亲爹,连走路都比别的孩子要早一些, 她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胡屠热泪盈眶的趴在窗户后面,恨不得顶着大太阳冲进院子将她抱一抱, 洛宁听从安排拿瓶子接了鬼之泪,魏知杳第二天就喂给陆白吃了,但躺着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魏令仪一岁零两月时, 魏知杳让景长生画了一副学步车的草图, 然后从外面砍了几根竹子回来,叮叮当当的施工着,老太太在厨房准备午饭, 景长生突发奇想跑到了桃园去了, 屋里孩子没人管, 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她也不像一般孩子横冲直撞, 到了台阶的地方还知道蹲下去慢慢往下面滑, 魏知杳被这乱七八糟的草图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连爬带走的小人。
他一锤砸去没看准, 重力就落在了指头上疼得直抽气, 他捂着手指吹气的时候, 地上的人就拽着他的衣角爬起抓住了他的胳膊, 学着他的样呼呼的吹了两下。
魏知杳看了看自己到大门的位置,不禁感叹:“你怎么出来的?”
小姑娘张了张嘴, 哇啦哇啦的吱了两声, 很想说话。
“手指?”
她还是叽里咕噜的。
“阿爹不疼, 你去旁边好不好?”说着就想将她抱进旁边的竹筐。
“滴滴……”
“什么滴滴这儿没滴滴。”他将人放进篮子才反应过来, 她想说的可能的是爹爹,魏知杳欣喜若狂的扭头拉住了她的小肉手,张嘴发音,“爹爹?”
“滴滴……”
“不是滴滴,是die爹爹。”
“滴滴,滴滴!”她还来劲了。
得,滴滴就滴滴吧,这个发音对她来说轻松点。魏知杳心情复杂蹲在旁边爱不释手的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心都要化了。这一整天他心情大好脸上全是笑,弄得景长生还有点紧张生怕他又要打人。
入夜后,老太太点着油灯哄魏令仪睡觉。屋外的小窗边趴了两橙一绿的鬼影,洛宁露着个眼睛,看着魏令仪在床上打滚很是少见多怪,“翻身了!”
“这有什么稀奇,她今天叫爹爹了,我听见了。”胡屠很激动。
薛常在忍不住泼冷水,“不少孩子在她这个时候已能说好几个词了。”
两只大鬼龇牙咧嘴,“你又没养过孩子!”
“我可是夫子,教了不少学生。”
洛宁提议道:“一只绿色小鬼也敢猖狂,胡屠我们把他吃了吧!”
胡屠不敢吃鬼,怕怕的缩了缩,“大人让我修身养性。”
“你不吃我吃了啊。”说着就要扑过来,薛常在不是洛宁的对手,一溜烟的满院子逃窜起来。
魏知杳靠在了窗边问胡屠,“你想抱抱她吗?”
胡屠蹲在地上眼里满满都是渴望,女儿与自己共处一院却只能看着,既不能抱她也不能现身,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体会,但他还是克制住的说道:“没关系,我看着她就好了。”
魏知杳朝他伸手过来,“来吧,给你个爱的奖励,把身体借你半个时辰。”
胡屠瞪大了眼睛,“大、大人,你是让我上你的身吗?”想想他又用力摇头,“可不行,会折寿的。”
“半个时辰而已,过时不候啊。”
胡屠到底还是经不住诱惑,跪地冲他拜了三拜后这才虔诚的跪地捏住了他的手。
魏知杳好心提醒,“记得小心点别让我身体出血了,不然倒霉的还是你。”
胡屠连忙感恩载德的点头。
“不行!”见此院边的洛宁急忙扑来,不过他还没靠近便先被薛常在给缠住了,“你少惹阿杳生点气,这半个时辰补回来了。”
洛宁气鼓鼓的瞪着他,“你懂个屁!”
“你怎么能说脏话呢?”好为人师的薛常在双手叉腰训斥。
“趁大人不在我吃了你算了!”说着两鬼又扭打到了一起。
占据着魏知杳身体的胡屠却睁眼敲了老太太的房门,门开后,他又慈爱的看向了床上的魏令仪,老太太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胡屠坐在床边,朝着魏令仪摊开了双手,因为激动,他举着的手还微有些颤抖。
“滴滴。”床上的小人艰难起身然后扑进了他怀里,胡屠轻轻的拥着她,眼眶一热便落下泪来,老太太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犹豫道:“你……不是阿杳吧。”
他老实的点了头。
老太太急了,“你是胡屠?”
他还是点头。
“你这样上阿杳的身,他不会中邪吗?!”
胡屠便将魏令仪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小姑娘笑嘻嘻拽着他衣袖,兴奋的叫了几声,“滴滴,滴滴。”
“我只借用一会儿……”她这一声声唤来,胡屠的心都要碎了,忙泪流满面的回应着,“爹爹在。”
老太太看着也怪心酸的,毕竟是骨肉至亲,这点机会都不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那你快些啊。”
胡屠抹了把眼泪,满带哭腔道:“我抱抱她,马上就走。”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着嘴也娃娃大哭起来,老太太心疼了,想把她接过去,胡屠却舍不得,手忙脚乱的将她抱起哄了又哄,“令仪不哭,爹爹也不哭。”
“滴滴……苦苦。”
胡屠哭得更厉害了,“恩,爹爹不哭。”
这一大一小的两人除了哭什么都没干,魏令仪哭完了就缩在胡屠怀里睡了,他小心翼翼将人放进被里,又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朝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急了,“你这是干什么?!”
“我面目丑陋,就不露面了,免得吓到您老人家,令仪到魏家一年,全仗您的照拂,胡屠已死,没有什么能报答老人家您的,唯借大人的身子拜谢,若老人家你不嫌弃,往后有什么事,只管留到晚上吩咐胡屠去办便是。”
老太太连连叹气,“你是个老实的孩子,是这世道不公,好好积德行善,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胡屠又跪拜了两拜随后起身出了门。等他将门合上这才下了身,魏知杳缓了半天,觉得自己的眼睛疼得厉害,遂指责道:“你干什么去了,我眼睛怎么这么疼。”
胡屠拜完老太太又要拜他,魏知杳是真怕了,“得得得,你再跪我都不好使唤你干活了,赶紧回去吧,等令仪再大些,我会教她修行,届时你再现行见她吧,顺道把你自己收拾收拾不要这么满脸横肉的样子,怪吓人的。”
胡屠想了想摇身变成了陆白的样子,“这样呢?”
魏知杳感到一阵窒息,差点没忍住开黄泉把他送走,后知后觉的胡屠忙变了回来,“我就是看陆小哥长得好看,我我我没脑子的,大人别生气。”
没错,陆白就是好看。
魏知杳叹气,“你下去吧,再变成他的样子我就把你送到幽冥界去。”
胡屠唯唯诺诺的退下了,洛宁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变作陆白的样子在他跟前晃了晃,薛常在想学,奈何自己道行不够,眼见洛宁被魏知杳拿红铜线绑在柱上听了一晚上的往生咒,薛常在愉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年的春年,桃树终于开花了。
魏知杳抱着魏令仪将荷塘边的桃花枝掰了一几根又寻了个陶瓷瓶儿放在陆白房里,小姑娘的词汇量大了很多,嘟嘟囔囔道:“阿爹醒!”
魏知杳已经习惯了她说法的方式,遂答:“等你会背三字经阿爹就醒了。”
“令仪背。”
“恩,乖。”
他带着魏令仪盘腿在堂屋里打坐,小姑娘没耐心,屋外魏春一叫她就想出去玩,魏知杳闭着眼开口,“阿爹要生气,不醒了。”
她虽似懂非懂,但也盼着陆白能醒,只好乖乖的坐了回去。
时间一长打坐成习惯后,她也就坐得住了。
或许是因为自小便被他带着,魏令仪小朋友天分及高,三字经还不会背就已经可以歪歪扭扭的跪在桌前画符箓了,还画得有模有样的,魏知杳又教她背了几句咒语,她出门在外话说不清楚,却可以叽里咕噜的拿咒语骂人,老太太觉得这样不好,遂让她跟着魏欢读书,但魏欢常年在学府,能回来的时候少之又少,实在教不上什么。
魏知杳估摸着她若是背不了三字经老太太是不会让她跟着自己修行的,于是便将薛常在捉了出来,薛夫子教的都是有基础的童生,这么个启蒙的小娃娃,他实在没辙,当下就以自己的是鬼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