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越汜的一场重头戏，又是刚刚开机，不止谢之凉，剧组很多演员都在围观，自然也包括甘棠。
越汜演戏的时候还算是专注，也没有如往常一样爱开玩笑，就连拍摄间隙都是正儿八经在和谢之凉讨论演法。
甘棠拍摄间隙也在看他们，看见谢之凉翘着二郎腿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圆珠笔，漫不经心的眉眼带着笑意。
他抽烟？甘棠心想似乎没见过他类似的新闻。
男人专注的时候身上有种奇特的魅力，这种魅力在谢之凉身上更胜。他的眉眼如星，深邃而又明亮。阳光洒在睫毛上的时候，让人有种望向浩瀚星河的错觉，不觉便要沉溺。所以在他望向他们这个方向的时候，甘棠甚至没来得及移开视线。
他们就这样对视上了。
唰一下，甘棠觉得自己的脸冒起了热气。即使男人在她身上的视线停留不过几秒，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个漫长世纪。
“甘棠姐，甘棠姐？”
“啊？”
“我说他们这幕拍好就是我们的戏份了，要去换装了。”熙熙摸了摸甘棠的手，误以为她是因为要进行第一场拍摄太过于紧张。
“好。”甘棠咽了口口水，垂眸起身。
“甘棠姐，加油！”等走到角落，许是见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熙熙突然抓着她的手使劲挥舞了两下。她的打气声算是有意压制了，但是那一瞬间现场恰好安静了下来，她的声音似乎还是传了出去。
“小棠棠，加油！”越汜这个顺风耳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大老远挥着手，这下全场的目光都到她们身上了。
甘棠没回头，她想她似乎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某注目光。甚至对那目光的含义隐隐有些猜测。她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般，似乎晚了许久的生理期都要来了。
甘棠的这一幕紧接着越汜，演的是她亡国后随流民来到京都，好不容易混入皇宫后，在浣衣局初期的故事。
越汜拍完自己的也没急着离开，拉着谢之凉在旁边看。谢之凉倒是意外没有拒绝，只是问了越汜一句，“她和你同年出道的？”
第15章 不虚情假意也正常
这是灵棋入宫后的头几天，她性子生冷又长得好看，新来的宫人和宫里老人都抱团排挤她。
浣衣局的活不重，但天冷手入水难免难受。可甘棠的手泡入冷水，眉毛都没皱一下。她总是这样面无表情，似乎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关。
无人惊讶于剧中真实的冷水她竟忍住了，包括特地打了招呼换了冰水的冉姣姣。她只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似乎是意料到了甘棠这面瘫演技。
这种花瓶就是你把饭盛好了端到她面前，她都能亲手打翻。
“洗半天了还只洗了一件？”一同新入宫的宫女彩玲挽着浣衣局的掌事走来，语调夸张又刺耳。
“贵人的衣服，洗快了怕破损。”灵棋见到掌事起身作了个揖，低着头回话。
浣衣局的活是定量的，一个宫女洗一个宫的衣服，所以只要当日的活能做完，谁做的快做的慢却是没有要求。掌事不好说什么，“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脚步未曾停留一秒。
“这天眼见快要下雪了咯。”彩玲搀着掌事，音调中带着嘲讽。临走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脚恰好踢翻了洗衣盆，水直接泼了正蹲下来准备继续洗衣服的灵棋一身。
冰冷的洗衣水浸湿了胸前衣裳，透着刺骨寒意。配合着气氛，人造雪从天边纷纷扬扬飘下。
灵棋抬头望向天空，粘了雪花的睫毛微颤，冰冷的神情空洞而破碎。
在剧情中，这个时候会放起她儿时在王宫，和王兄嬉闹玩耍的场景。幼时的她调皮机灵，最爱把王兄骗到树下，脚一踢桩子，积雪便会落王兄一头。那时母妃便会拿着披风，闻声唤着她的乳名。
她回头望去，漫天飞雪之中，父王挽着母妃，眼含笑意地望向他们。积雪慢慢落到他们头上，慢慢•••慢慢•••地将他们淹没。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她猛地望向身侧，再回头，发现王兄不知何时跑到了母妃身边，慢慢向她挥着手。
一滴泪落下，甘棠闭了眼，在湿答答的情绪之中听到导演喊了卡，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姐，太棒了。”熙熙第一时间跑上来拿毛巾包住了她，她总是在每一幕结束时对甘棠说这句话。
“谢谢。”甘棠捏了捏她的脸，透过她的鬓发看见也走了上来的谢之凉和越汜。
“小棠棠，太棒了。”越汜朝她竖大拇指。
“谢谢。”甘棠说着自然而然看向他，余光却是瞄着旁边的谢之凉。
谢之凉没说话，目光礼貌地落在她和熙熙身上。静默了片刻，熙熙挽着她去休息室。
按理都会恭维几声，可谢之凉一句话都没说。
甘棠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演的多好，哭戏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只要掌握一点技巧，三秒落泪她也能做到。可今天莫名地，四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带入了感情。在回忆灵棋故事的那一瞬间，心底更是忽然涌上了一股酸楚与委屈。
但她当时闭着眼，不过是落一滴泪，其他就是全程面瘫，自然说不上演的多好，别人不虚情假意也是情理之中••••••
第16章 赶桃花
“小棠棠竟然跟我说谢谢？”两人回休息室的路上，越汜依旧满脸不可思议。这女人见到他不是翻白眼就是冷笑，还能说谢谢？
“你跟她有过节？”谢之凉倒是意外参与了他的自言自语。
“怎么会，她可是我的好妹妹。”越汜说着还强调了一遍，“亲的不能再亲的异性好妹妹。”
“你妹妹一向来多。”谢之凉没再理会他的神经质。眼见着他就要唱起歌来了，麻利地打断他，“按照约定，这部就是最后一部了。”
“哇靠，你不会真这么无情吧？难道我们这些年没有感情的吗？难道你对我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的吗？”越汜脚底跟装了弹簧一样立马跳了起来，“我可把唯一的牛板筋让给你了。”
他指的是今天中午吃的盒饭。
谢之凉跟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脸上难得闪过满脸嫌弃。
“你说你这两年来，每次不拍戏的时候就来剧组陪我。你要是不来了，那你还能干嘛去，多无聊呀是吧？”
“我还能干嘛？第一件事就是庆祝我的自由身。阿恒已经在看国外地图了。”阿恒是他的助理。
谢之凉倒是罕见地开了一回玩笑，想到这脸上都带着笑。君子如玉，笑如春风般和煦啊。
可越汜还是生生打了个冷颤，不了解谢之凉的人大都觉得他如外表一样温文儒雅。真正熟悉他才会知道，这人骨血都是冷的。是的，不止冷血，还冷心冷肺冷骨头。别看他见你就笑，眼神深情地跟爱了你几年一样，转头可能连你是谁都记不住。
两年前在医院，越汜打着石膏躺在床上，谢之凉来探病。见面第一句话不是感谢不是慰问，而是直截了当上来就问越汜想要什么作为回报。
越汜也不客气，说我要拿影帝你可以给我吗？哦你自己也没拿呢。
谢之凉丝毫没有被羞辱的自觉，甚至用十分谦逊的语气说着狂妄的话。他说我可以教你，至于能不能拿到，看你自己。
于是两人定下了之后越汜男主的五部戏，谢之凉都必须到现场指导的约定。越汜有没有真的在学旁人也自然不知道，只知道这些年因为谢之凉探班造成的谣言和绯闻是飞满了天。
再之后，越汜靠蹭谢之凉的热度人气一路飙升，他们的纯兄弟粉和cp粉气焰高涨，甚至圈内人一度都怀疑他们的性取向。
这两年来，他们两个愣是一个新的女性绯闻对象都没有过。只有近期《悬旗》开拍，冉姣姣发起了和越汜的新闻通稿。
算上来，最后一个还算像样的绯闻还是两年前越汜身上那个。
那天狗仔拍到越汜和当时的女顶流韩琴流一前一后从公寓走出来。之后网友扒女方的微博细节，更是发现了很多越汜同款。女方更是频频在她参加的一起综艺中透露想要谈恋爱想要结婚的意向。
越汜的公司发了声明，澄清越汜目前单身。结果狗仔第二天就拍到韩琴流一脸憔悴，在公园迎风落泪的场景。营销号纷纷起哄，这是某男顶流怕塌房粉丝跑，干脆利落地 把嫂子甩了啊。真小人，真怂啊。
一个多月后，被黑成炭的越汜舍身救下谢之凉的新闻便占了头条。再之后，他俩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故事传的满天都是。越汜是gay的这个新闻直接扫平了一切旧黑料。
越汜自然也不会手软，在之后的一次活动上，顶着一堆闪光灯干脆利落地对迎面笑着求拥抱的韩琴流阴着脸说了个“滚”字。那个“滚”字被做成了表情包，成为韩琴流下半辈子拒用社交媒体的一大原因。
没有人知道，就在活动前，越汜的经纪人真挚拜访了韩琴流的休息间，动情地提议他们两人开场先来个拥抱，冰释前嫌顺便一起炒作一番。
隔天，谢之凉深夜拜访越汜家的头版头条直接让还在争吵的越汜和韩琴流粉丝闭了嘴，这场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
而至此被冠上“gay”标签的谢之凉，除了坚信了越汜是个又疯又变态的精神病这一想法外，却是也没多做什么。
这小子倒是确实可以赶桃花。
第17章 真是个祸害
甘棠换了卫衣坐在休息室的门口，低着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地上凉，进屋里坐吧？”熙熙收拾好她换洗的湿衣服，出门便见甘棠圆圆的后脑勺。阳光中毛绒绒的，真想薅一把。
甘棠摇了摇头，突然抬头看向她。“熙熙，我演技真的很烂吗？”
圆圆的大眼睛此刻似乎透着些许委屈，倒是有些萌态。
“不会啊，姐你今天演的可好了。”这话是真心话，和甘棠姐过去演的烂剧比起来，今天至少是中上水准。
甘棠又不说话了，回过头双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熙熙嘟着嘴进了屋，立马掏出手机给涂以回报备。他们做助理的，不止要关心老板身体健康，更要关注老板心灵健康。涂以回那么怕甘棠姐成名前默默退圈，成为他一辈子污点，她要真怀疑自己了，那不就是三级警报了？
谢之凉路过庭院时正见到脸快拧成小老太的甘棠，似乎是走路的动静被她觉察，他看见她抬头望了过来。
不施粉黛的小脸白皙干净，没有先前那么遥不可及，倒有几分邻家小妹妹的亲切感。
对上她的视线，谢之凉礼貌地点了点头。却见对方跟见鬼似的猛地转过了头，因为转速过快，一根头发还翘了起来。
谢之凉有些讶然地愣在了原地，盯着那根头发鬼使神差地捋了下去。手经过耳朵时才发现，女生的耳朵已经粉到发红了。
“对，对不起。”谢之凉的手跟被烫到了一样往后缩了缩，不知是因为强迫症还是因为最近离越汜太近，他都变得不正常了。
甘棠的大脑早已停机了，此时僵硬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谢之凉异常的举动和声音，鼻尖脑海全是他的柠檬香味。
也不知道谢之凉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她回过神，晚霞已经落满了天边。
翌日一早，甘棠便收拾包裹回了家。接下来的五天都没有她的戏份了。
定妆照是在回家第二天发布的，与此同时，她偷抹鼻涕的动图又被挖了出来，不知道是哪个营销号开始恶意揣测她的空降，一时之间黑通稿满网飞。
甘棠到家后便换了睡衣睡了一觉，起来后心情还算不错地给自己榨了杯石榴汁。结果刚坐下，玄关门便被一脚踢开，吓得她手一抖，石榴汁直接溅到了白色睡衣上。
甘棠也没回头，只是心有余悸道，“还好这不是你那件白荷。”
“越汜在哪？我这就提刀去砍他！”
进屋的女子蓬头垢面，黑框眼镜上的镜片有一指厚。但是那双镜片后的眼神灵动又富有生气，一眼便让人过目难忘。
“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甘棠半倚在沙发上，面瘫的脸上是罕见的笑容，竟也如寻常女生一般生动明媚。
这位便是bourial唯一一位中国籍首席女设计师，白荷的设计者Sabrina，也是甘棠从初中相识至今唯一的好友。
当然，同时也是越汜的前女友••••••
“你不是说要替我报仇吗？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男主，你怎么会去接这部戏，这种明显会被黑的体无完肤的戏！”
赵依歌说着取下黑框眼镜随手往沙发一甩，插着腰咬牙切齿道，“真是个祸害。”
“不是。”甘棠低头笑了笑，静默两秒后道，“我今天跟谢之凉对视了。”
第18章 他还是柠檬味的
甘棠身边的人都觉得她从小到大没有过什么执着的目标，或许因为家庭和自身条件优越，做什么事都显得轻而易举。所以很多时候只是循规蹈矩地在既定的路上安静的走着，显现出没什么追求的样子。
不偏航不是因为乖，而是大路平坦，何必非去小路摔个跟斗？
除非…除非那条路上有朵高岭之花。
赵依歌挑着眉看着甘棠的背影摇了摇头。纤细的金丝眼镜叛逆地搭在鼻尖，干净利落的丸子头和精致到弯曲度的棕色卷发，以及细长脖颈上一串银色链子，无一不透着斯文败类的气质。
“要去学校了？”甘棠回头看了她一眼，此刻一身白西装的赵依歌哪还有刚才的模样。
“花开堪折直须折。”赵依歌甩手一拎包，走的干脆利落。
这位姐姐最近看上了一个美术学院的弟弟，竟不择手段追到了他的学校，利用bourial首席设计师的名义搞到了一个外聘教师的头衔。
随着“嘭”一声，甘棠啧啧了两声，这人生来和门有仇。
甘棠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本略有些泛黄的对折本，此刻她面前那两页只用了其中一半，另一半还空着。
已用过的那页已经是四个月前写的了，上面写着：
【难得放晴，请假去了现场看他。他如同往常一样望向了人群，在所有人兴奋的尖叫中我偷偷摘了口罩。当然他也只是简单扫过人群罢了。】
【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拿到奖项。】
【周围人安慰般小声嘀咕，今天来这看他一面就已经赚到了。】
【我使劲踮起脚从后看他，也只看到他略显失落的背影。】
甘棠拿起笔，好看的指尖在白纸上停留了很久，而后落笔，只有一句话。
【他还是柠檬味的，淡淡的，酸酸的。】
甘棠在家休息了两天，很快便又返回了剧组。接下来几天她的戏份会比较多，尤其是和越汜的对手戏。想到那人会在旁边看着，便有些兴奋。
剧组的人看到她依旧和往日一样云淡风轻的神情，互相看了一眼暗自嘀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