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宁也看见了被单,还有一直从从手背顺到手肘的鲜红痕迹,但她没有丝毫的惧怕,就好像那血不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陆展安的手掌掐上了她的下颌,慕长宁疼得闷叫了一声。
“你就这么想死,是吗?”他咬着牙,紧紧箍着,线条分明的脸上透着森森的寒气。
“是。”慕长宁说。
凌乱的被褥,还有输液的导管和架子散落了一地。
陆展安手臂从后面揽住了慕长宁的脖颈,让她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还有地面上来往的人群,一片静好。
他扳住她的脸,慕长宁感觉两颊一阵火辣辣的。
“你现在推开窗户跳下去。”陆展安说。“这里是顶层,跳下去,你一定能摔死。”
慕长宁隔着玻璃朝下望,垂直的距离晃得她眼晕。
确实依照他说的,跳下去一定能死。
“跳吧,长宁。”陆展安逼到了她耳边,冲她念着。“你现在就去死,等你死了之后我不会放过姜家,我也不会放过林牧久。”
慕长宁被他掐生疼,眼角呛出了眼泪。
“哦对了,还有慕长康,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你应该知道那小妮子现在对我死心塌地得很吧!”
“你混蛋!”慕长宁哑着嗓子吼道。
她应该推他下去的,让他摔得粉身碎骨,或者学着他的样子掐死他,看他筋脉暴起,爆出眼珠。
他就该受这样的罪。
慕长宁手撑在台沿上,大口
地喘着气,过了好久眼前才渐渐明朗。
抬起头时,她看到陆展安依旧狠戾,但也在笑。
慕长宁知道他是在嘲笑着她的无知,笑她把一切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到头来连孤注一掷的办法都行不通。
他赌的就是她善心善意,不可能这么一走了之,把所有的一切交给她的家人,她的爱人去承受。
陆展安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手连烟都拿不稳了。
傅安若看他的眼神,冰冷又无奈。
“我做错了是吧?”他猩红着眼睛问。
阳光刺目,陆展安很疼。
他闭眼,把烟从嘴里拿出。“我只是想和她好好的,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傅安若叹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坐在阴凉的台阶上。
她是该好好地把他骂上一顿的,但她说不出话来。
他颓废又痛苦,脸上透露出悲哀。
就好像是被重重打了几拳,鼻青脸肿,疼得钻心,动手的人意气扬扬,他只能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绝口不提。
他陆少爷何时给过别人这种机会?傅安若自然没见过,所以傻了。
她知道他是动心了,受挫了,也是疯了。
第188章 你说过会帮我
葛文扬来医院是背着陆展安来的。
慕长宁住院的时候陆展安没去工作,把项目都扔给了莫炎和阿林,陪着在这儿住了两天。
葛文扬这回当了只野兔子,听着风声随机而动,病房一空就来钻空子了。
她这副模样是人见了都得被惊一跳,但葛文扬偏偏就除外。
他进房间瞥了她一眼,静步走去开窗户,说是让她透透气,然后站在窗前点烟,眼睛有一搭无一搭地扫着她。
慕长宁让他也给自己来一根。
她不会抽烟,只学着见过的那样,吸进去再吐出来,味道很苦,她抽到一半就想吐。
葛文扬从洗手间拿杯子接了点水给她漱口。
“你演这出这颓废范儿给谁看呢?”他似笑非笑。
要说真的,慕长宁没想让别人看戏,她现在脑子不太清楚,做什么事都不走心,没事找事罢了。
葛文扬靠下来时,撩起了慕长宁耳边的发,摸了下她发青的眼圈。
他觉得陆展安还是真不当人,好好的姑娘现在被他折腾得跟个鬼似的。
常人都有同情心的。
更何况他见过慕长宁傲气冷清的样子,从来美得勾人心。
如今她却穿着宽大病号服,像是一块被践踏过的残布,整个人都发着暗暗的灰色。
葛文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来干什么?”慕长宁终于问了一句。
“我都进了这儿了,能干什么?”葛文扬拉过椅子在旁边坐下。“看你呗。”
慕长宁靠在床边,脸贴上
了冰冷的铁栏杆。
“看完了,你走吧。”有气无力地。
葛文扬没理这茬,只是说她太傻,跟陆展安比狠,叫自寻死路。
“那小子生下来都是在坏水儿里泡大的。”
这说法慕长宁不得不赞同。
他对她使的坏,一茬比一茬狠,从来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到了现在,她快被逼到灯枯油尽,唯一剩下的筹码就是她自己,但也被糟践得差不多了。
不过要是提起倾诉对象,葛文扬不算是上上之选,所以这些话她没对他说,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走。
“宁宁,我不是上赶着讨嫌来的,但我这一直玩不着你,心里痒,你可以理解吧?”
他说着,嘴角露出一片笑。
慕长宁跟这些个浪荡公子相处久了,这话听来也见怪不怪。
“没心肝的东西。”她骂。
葛文扬听见了,不怒反笑。“你说这个我承认,但男人嘛,大多数都是这种货色,你也该习惯的。”
慕长宁被他烦得够呛,闭着眼睛蹙眉,刚想再开口,恍然间额头上一热。
葛文扬在亲她。
慕长宁跟被咬了似的一惊。“你干什么?”
葛文扬坐了回去,见她因为情绪激动,坐都坐不稳的样子,轻轻眯起了眼睛。
“看你这样我挺心疼的,真的。”
其实这种话真的假的,没有个凭说,他哄过不少女生,都是张口就来的,没人计较过。
慕长宁自然也不会,她只顾坐直在病床上,揉着脑袋。
窗户开得大了些,放走
了烟味,葛文扬站到了旁边,顺着她的动作碰上了她的太阳穴,给她揉了揉。
他力气大,劲儿也巧,慕长宁很快就好受不少。
眼前清晰了,她脑子也连带着清醒了,抬头时再看见葛文扬,微微蹙眉。
葛文扬也看她,笑得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跟她逗贫,叙事的时候,都是这副让人看不懂的笑脸。
他说要走,慕长宁抓住了他的手。
泛着青紫的手背上一眼看上去全是骨头血管,更别说手腕了,碰一下就会折似的。
葛文扬喜欢的是手感上好的肉,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他低头冲她笑。“在这儿,不好吧?”
慕长宁攥紧的手在抖。
“你说过会帮我,现在还作数吗?”她问他。
傅安若临走前,陆展安终于挨上了一个耳刮子。
她说让他别再把人当宠物养。
陆展安送她上了飞机,去到洗手间照了下,脸没肿,看来要说下狠手,还应该是慕长宁那丫头来。
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他开车赶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赶巧,他这才只离开了半天,慕长宁就出事了。
第189章 我怕了你了
说是额头撞在了洗手池的台沿上,撞得肿起了一大块。
她没求死,这次是真的没站稳。
这两天她又没好好输液,营养不良严重了些,更何况她这心病难医,还拖着这身子自己洗了个澡,能好好的就怪了。
陆展安进病房,看见她被素布衬得更加苍白的小脸。
他一直想着今天出院带她回家来着,现在一看大概是不用绑了,毕竟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护士进来换药,陆展安把托盘接了过来,慕长宁醒了。
她其实没睡,只是懒得睁眼看他。
药都沾在棉签上了,护士抬手过来,她又别扭上了。
“长宁,上完药好得快。”陆展安攥住了她胡乱挥动的手。
“我用不着。”慕长宁说。
陆展安挥手让护士先出去。
他拨开她的刘海看伤口,慕长宁躲开。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真的很危险,想洗澡为什么不让护士来帮你?”他皱起眉,冷言道。
“很危险吗?”慕长宁白白一笑。“下次最好直接磕太阳穴上。”
陆展安看着她,视线紧盯在她所说的位置。
白炽灯下,他眼神一晃,那地方似乎真的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如注,染红了他的双眼。
真是个好可怕的场景。
慕长宁接着笑。“陆展安,你用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威胁我,我没办法,所以我不会主动去死,但如果是意外,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哦。”
她语气无辜,还有点娇,但这话太吓人。
谁听
了都是一身冷汗。
陆展安一直知道他碰上的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但从来也没有想过他能把他磨到发不出脾气,就是后槽牙快咬碎了。
陆展安的胆子一贯大,就看他从小狂到大的性子就知道了。
言琛说他是爷,确实没错,北市这个地界他撒开了欢闹了这么多年,凡是在圈子里混过的提起他来,都头疼。
除了有心攀附权贵的,其余看见他全都绕道走。
背后提起来说他活阎王一个的时候,还得提心吊胆看看四周,有没有听见的。
这样的他,没人敢信,他会说他怕一个女人。
慕长宁听见陆展安叫她,她微微抬起眼。
他对她说。“长宁,我怕了你了。”
陆展安坐回床边,去抓她的手,她甩开他就再抓上去。
慕长宁没什么力气,没和他周旋多久就不动了。
陆展安的掌心覆盖上去,摩擦着她手背上因为拔针太多次,肿起来的血痂,挺深的,扎得他有点疼。
“我们可以先不结婚,但是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我只要这一点。”他说。
慕长宁偏头,双目中有东西动了动,似是生息。
陆展安看见了,再反悔不得。
“我不会再去对付林牧久,之后几个月的日子,我会让他过得舒坦一点,我也不会再去阻拦你寻找证据。”
叹气间,他嘴角一勾,笑得是自己。
“我只有一个机会,好吗?长宁。”
慕长宁在他掌心里的手一抖,想坐起来,却又无
力地靠回了身后的枕头上。
“你答应我的?”她说。
这一句的声音太弱,陆展安只见她双唇动了动,倾身用耳朵去贴她。
“什么?”
慕长宁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你答应我,放过林牧久?”
陆展安低头,望着她发亮的眼睛,他分不清里面是泪还是光。
“是。”他回答。
慕长宁放下手机,护士上前来给她涂药。
额头一阵冰凉,她闭上眼,在算日子。
从现在一直到林牧久的案子开庭,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上次赵助理说在打通关系的环节出错,差不多是用了一个月,现在重新来过,如果接下来顺利的话,她应该有把握在开庭前,将指向林牧久的证据控制住。
……
慕长宁出院后,直接回了家。
陆展安提说想请人来照顾她,她没答应。
他后来又说让她有什么事随时给莫炎打电话,她连回都没回一句,就他关在了门外。
毕竟还年轻,在医院的时候又用了不少好药,规律作息和饮食的几天后,她精神面孔就恢复了许多。
慕长宁的公司里这几天风言风语盛起,都是关于老板和几位有钱少爷的。
其实之前也有过不少,但这种事从来不会放在明面上说,所以也没传到过慕长宁耳朵里。
但这次好巧不巧,两个员工在饮水机后面闲聊,说了两句什么这公司迟早改名姓陆的话,转出来就看见了自家老板。
第190章 老板娘
“来我办公室一趟。”慕长宁说。
两位员工战战兢兢地一前一后跟着她进了门。
站在办公桌前,头都不敢抬,连手里的咖啡都端不稳了。
慕长宁走到了柜子后,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盒子,掏出了两包里面的东西递给他们。
“喝点这个,润嗓子的。”
员工接到手里,看见是花茶。
慕长宁拿走两个杯子,把冲好的咖啡倒进了垃圾桶里,递还的时候说。“以后少喝咖啡吧,喝多了精神振奋,净说胡话。”
其中一位员工今年刚毕业,年龄小经不住事儿,被吓得快哭了。
后来开完会出来,助理在半路跟上慕长宁一起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后,助理提出代替之前的两位员工道歉,看来是被求来说情的。
这事儿慕长宁一带而过了,八卦心谁都有,恰巧被老板撞见下次长记性注意点场合就好,她没打算怎么样。
转而,她问起来。“他总来吗?”
“谁?”助理一愣。
慕长宁不想提那个名字,但又不得不问。“陆展安。”
听到后助理笑了。
“之前您不在的时候,陆总每天都来,会在这里做完一天的工作,我们条款上的一些纰漏和改进,都是他提出的。”
慕长宁看向了桌面上摆放整齐的一摞文件。
怪不得随便拿起两个,上面的字迹都一致的龙飞凤舞。
她一开始还以为助理做的工作,但越翻越觉得凭助理的经验不足以达到这样的水平。
“还有,他
开会的时候给咱们员工做了嘉奖,奖金给了不少,还会不时请员工出去聚一聚,咱们都说他是,老板娘。”
说到最后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注意到慕长宁的脸色不太对了。
要说慕长宁最不喜欢在什么上面欠人情,就是钱了。
可偏偏陆展安什么都喜欢用钱砸,这下还掺和进公司来了。
没摆在明面上的账最难算,相当于是一碗白芝麻一碗黑芝麻都搅在了一起,想分清楚,太难。
助理出去之前,询问她给员工发节日礼盒的事情。
慕长宁给了她一个数字,让她看着准备。
门关上,她看了一眼日历,发现中秋节就是下周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姜彦。
现如今郭致玲母女与姜家的关系,和之前相比,说差也差,说好,也算好。
这问题在于他们现在,算是相互牵制上了,姜家父子自然不敢对她们再有什么过分的作为,但人情方面越来越冷,几人也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