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在一起二十年的男女，彼此的生命早就纠缠到了一起，其间爱恨纠葛太过复杂，可到底彼此都是不愿意放手的。
下午，李遥跟着林媛一起去接小亮亮放学，平常皮得招猫逗狗的小孩，这会儿看着却有些没精打采的，李遥唏嘘不已。
晚上，小亮亮睡了，林媛捧着保温杯坐下，问李遥，“带了什么任务来的？”
“唉，你前两天也见了，我外婆的身体……现在还是天天哭，家里人都很担心。我知道，这么说，实在太自私了，不过还是不得不开口，你们离婚的事儿……”
林媛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概已经过了最崩溃的阶段了，眼神有些空，没回答李遥的问题，反问她，“你那会儿为什么要离婚？”
李遥想了想，“他破坏了我对婚姻的设想，没法再继续了。”
林媛点点头，“我跟你不一样，我对婚姻没有设想，我只对他这个人有设想，我一直以为我和他都深爱彼此，不管发生多可怕的事，都没法离开对方。年轻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他让我失望了，可我也没法一下子把对他的感情收回来，为了生孩子的事，我们俩都吃了很多苦，好容易成功了，我自己身体出问题了，我不想跟他亲热，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以前我天天被我爸打骂，他出车祸险些截肢的时候，我们都过来了。谁能想到……
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这也就是个起因，我们在一起太久，他就是厌倦了。可我不愿意跟他分开，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迷恋跟别的女人上床的感觉，正好，那会儿有个熟人跟我示好，我就答应了。
那之后，就有些上瘾，不是对上床这事，是觉得我的身体在被人珍视和欣赏，而不是像他一样，看我像看一袋大米，眼神里没有爱了。
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身体在跟另一个人在一起，心里竟然还想着他。我想过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谁让我心里放不下他。我能接受他背叛我，也许那女人的身体对他有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可我不能接受他要跟我分开，要完全放弃我。”
李遥听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又不是真的糊涂，是震惊夹杂了陌生，林媛的有些想法，她实在闻所未闻。
想起她的任务，李遥喝了两口水，尽量让自己平静和理性，“兴许是一时冲动，后来，不就没再提了。”
“这两天冷静下来，我问他了，他说，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我坠崖，他被吓醒了，心里像被人挖走了一块，失眠了整晚，第二天，就放弃了离婚的想法。协议书有两份，一份被他毁了，另一份他随手夹到了一本书里，后来没给我，自己也忘了。”
李遥心想，还真是巧了，怎么就在怀孕这个节骨眼上重新翻出来了，大概是这段婚姻注定要有这一大劫吧，能不能过去，还真是不好说。
“他心里有你，想离婚就是一时冲动。”
“我知道，这几天我心里也有些动摇了，我们之间只是少了激情，并不是完全没感情了。离开他，我大概也没法再爱另一个人了，在他身上，我已经把我的爱情耗尽了……现在，是他更想离婚，他不能接受，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他有什么脸不接受？”李遥气道。
“我也不太懂，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吧。真要离我也同意，这两天我想通了一些事，一段感情，像两个人一起在手心里拢了一堆火，时间长了，火焰熄了，可能芯子里还有热气，随时能死灰复燃，但也要看个人意愿，要是有一方心冷了，撒手不管，不再护着了，这火也就彻底烧不起来了。”
聊到夜深，李遥实在没了精神，脑子里嗡嗡的，索性打开了手机录音，听着林媛说起从前，一时能听清几句，一时又全然晃了神，眼前一直晃着她那张弥漫着忧伤，仍偶尔透出一丝甜蜜的脸，心想，感情这东西，害人不浅。
临睡前，林媛抱了抱她，“谢谢你听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已经好久没想起来了。”
回到客房，李遥洗了把脸，倒是又清醒了几分，打开手机录音听了几分钟，林媛在说他们的相识，平平无奇的开头，两人是前后桌，因为他老要借她的课堂笔记而熟识，后来，渐渐起了别样心思，课间时喋喋不休、放学后如影随形，连周末也要约着一起出门，总之，时刻都想和对方在一起……
没再听下去，李遥把音频发给了舅舅赵秋实，又补了两句话：舅舅，外婆身体实在不好，精神也垮了，希望你能再想想，是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还是选重温旧梦、再续前缘，都在你转念之间。
第36章 想让他把情绪宣泄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李遥给高瑞瑞发微信说了下午才能回去，又去见了赵秋实，见他眼底两个大黑眼圈，心里暗自好笑，有意问，“舅，你昨天没睡好啊？”
赵秋实板着脸，嘀咕了一句，“没大没小。”
李遥笑笑，直截了当问，“外婆那儿，你打算怎么交代？”
赵秋实不说话，气氛一下子闷沉起来，李遥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放缓了声调，“照理说，这事不该我一个小辈来管，可我妈跟小姨都走不开，我又是家里几个孩子里最大的，这才厚着脸皮来找你。我是支持你们离婚的，既然感情彻底破裂了，下半辈子总不好一直冷脸相对，小孩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倒不如跟着妈妈……”
“谁跟你说我们感情破裂了？”赵秋实冷声回了一句。
李遥愣了一下，这俩人可真是天生的一对，想法都迥异常人，这还不叫破裂？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破裂？
虽然她是有意先赞同离婚，再委婉提出现在离婚可能导致的后果，让赵秋实好好想想，能不能折中一下，比如先分居一段时间，逢年过节照旧一家三口回去看外婆，骗一骗老人家说他们没离婚就行。
没想到赵秋实直接否认他们感情破裂，那倒省事了，李遥想了想，问赵秋实，“还有可能和好？”
赵秋实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嘴角绷着不说话。
李遥想，没开口反驳，那就是真有可能，真行啊，这两人。
话说到这，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了，赵秋实心里明镜一样，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现实，离婚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只不过，情绪上一时半会拗不过弯而已。
“那你尽快回去再看看外婆，装装样子也好，先把老人家哄好了，再来处理你们俩的事。”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赵秋实哼了一声。
李遥又仔细 琢磨了下还有什么问题要问，还真想起一个，问赵秋实，“舅妈那事外婆知道吗？”
赵秋实瞪了李遥一眼，闭了闭眼，“应该不知道。”
事情发生以后，他惊怒交加，想把小亮亮送到渝县，让赵夏阳帮忙带一段时间，打电话时被林媛知道了，两个人在电话里大吵起来，赵夏阳听了个七七八八，后来又追问了好几回，这才知晓了全部真相，又把这事跟赵春华说了。
原本，姐妹俩是想瞒着老娘的，倒是小亮亮自己打电话给奶奶，说爸妈要离婚，求奶奶帮他劝一劝，他想跟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李遥外婆当天就把两夫妻叫回去了，当着老人家的面，两个人不好意思再拿那些破事说嘴，只说过不下去了，一定要离婚。
后来，外婆苦劝无果，气得住院，赵秋实和林媛在病床前还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不时冷言冷语拌几句嘴。赵春华索性让他俩滚回平城，别戳在老太太眼皮底下气人。
至于后来，赵春华和赵夏阳两人有没有说漏嘴，赵秋实还真不知道。
李遥听明白了原委，也放下心来，“应该不会，我妈和小姨都不是粗心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要紧，你帮忙掩饰一下，就说不过是气话，要不然，你俩就算有心和好，外婆也容不下舅妈了。”
赵秋实照旧一声不吭，李遥心知，他听进去了，也不多留，起身道别，拦了辆出租去车站。
快到魏县的时候，她给徐云朗发微信，“要不要来车站接我？”
“好。”徐云朗回得很快。
李遥出站时，徐云朗已经到了，下了车站在车边等她。
一眼看到，他身形高大修长，微微垂着头，低眉敛目，脸上没什么表情，加上又穿了件黑色外套，整个人有种生人勿进的冷清和落寞。
李遥不知怎的，一步步离他越近，心跳也越快，一阵阵荡漾着，步伐也随之越来越快。
徐云朗似有所觉，抬头看过去，见李遥正甜笑着向他走来，以往古井无波的心绪，也像落了一阵急雨，点点滴滴，细小而强烈地激荡着。
人到了眼前，徐云朗又说不出话了，对着李遥笑了笑，拉开车门让她上车。
李遥扣好安全带，歪头去看徐云朗，不满道，“怎么这么冷淡？”
徐云朗转头，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一下，问，“饿了吧？先去吃东西。”
“两天没见而已，怎么觉得你对我有些生疏了。”李遥不依不饶。
“没有，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徐云朗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在李遥唇上轻轻吻了吻，问，“想吃什么？”
李遥这会儿还真饿了，“你定吧，我都行。”
没一会儿，进了城，徐云朗带李遥去了魏县有名的金明阁，里头卖的是魏县的传统饭菜，味道不错。李遥来魏县虽然有段时间了，因为一直挺忙，倒是没来过这地方，加上确实饿了，吃得很是尽兴。
车子到楼下时，李遥下车去了花店，下车前在徐云朗脸颊亲了一下，低声说，“刚才在外面不方便，晚上我再细细跟你说这两天的事儿。”
“好，我回了。”徐云朗低笑一声。
晚上，李遥直接去了三楼，徐云朗点了两人份的肉饼和粥，吃完了，坐在李遥身边给她揉捏肩膀，问，“这两天累不累？ ”
“还行，就是嘴皮子动得比较多。”
徐云朗又笑起来，“看来，有收获。”
李遥带了些兴奋地眨眨眼睛，“嗯，应该算是妥善解决了，其实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就算我不去，这俩人也未必真能离得成。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莫名有种成就感。”
徐云朗淡淡“嗯”了一声，眉间微微蹙着看着李瑶，似在研究她的表情。
李遥总觉得这人今天怪别扭的，跟他交流和亲近都像隔着一层什么，也顾不上闲聊了，转过头研究起徐云朗的表情来。半晌，想起来了，大概是王明昭的事，忍笑咳了两声，脸凑到他跟前，嬉笑道，“吃醋了？”
徐云朗眼神扫了她一下，不以为然。
李遥跪坐着，两条胳膊向徐云朗的脖子攀上去，见他表情纹丝未动，心里莫名又起了些坏念头，他越是这样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样子，她就越想撕碎这表象，看看他心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
倾身过去，伏在他肩上，在他颈窝里细细嗅闻，感觉他身体颤了一下，后颈随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李遥才又坐正了，直直看过去，一副挑衅模样。
徐云朗摇摇头，“幼稚。”
李遥不服，扑过去便要胳肢他，被徐云朗飞速握住两只手动弹不得，她照旧笑嘻嘻的，又凑上去在他唇上咬了一下，有意用细细的齿尖勾缠着，不轻不重地流连了几秒，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徐云朗的脸色终于僵了一下，下一秒，李遥那两只原本被他握在胸前的手，忽然被反剪到了背后，随后，身体向后倒去，两手被一只大手握着压在了背脊下。
李遥不得不塌下腰腹挺着胸脯与他对视，衣摆处很快探进来一只大手，徐云朗整个人压上去，好一会儿，李遥面红耳赤，手却仍旧被死死束缚着，嘴上犹自气不过，知道来硬的大约不行，只好软声求告，“不行了，不行了，我手麻了。”
徐云朗坐起身，又扶她坐起来，帮她把衣服理好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起身去给两人拿水。
李遥接过水，还有些微微喘着，脸上的热还没褪下去，见徐云朗已经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戳了戳他手臂，笑问，“这就完了？”
她看出他心里大约是很不痛快，却偏偏拿乔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这才一而再地挑逗，除了好玩，也是想让他把情绪宣泄出来，这人倒好，她才喊了一句“手麻了”，他就立刻收敛了。
“你今天不累？”李遥一愣，徐云朗倒是坦荡。
“哦。”她确实有些累，早上动脑子跟人谈话，下午又忙了些体力活，这会儿又吃得饱饱的，确实有些疲累，要不是刚刚见他蔫头耷脑的，她也没心思逗他。
见徐云朗这会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李遥从沙发上起身，“那我下楼了，你早点休息。”
刚走两步，一边肩膀徐云朗握住，“就住这儿。”
“我没拿睡衣？”
“穿我的。”
“那个……牙刷也拿到楼下了。”
“我这有新的。”徐云朗边说，边牵着李遥走到一个抽屉旁，拉开，拿了只新的牙刷给她，又从衣柜拿出件 T 恤递给她。
“蔡阿姨……”李遥想起那天早上的尴尬，头皮一阵发麻。
徐云朗被她说得也有些不自在，“不用管，我跟她解释过了。”
“你解释什么了？”李遥心里莫名有些不踏实。
徐云朗一阵心虚。
那天，王明昭走后，蔡芬芳又跟他聊了好一会儿，忧心忡忡地，说自己虽然骂了李遥的前夫，但不得不说，那人看着倒是真不错，还真有些担心李遥又吃了回头草，撇下徐云朗一个人。
徐云朗默默听着，末了，蔡芬芳得出了个结论，“你们俩这进度，还可以再快一点，以后我不管了，你们还是住一起吧，快些定下来，结了婚，我看那人还怎么纠缠。”
“先去洗澡吧。”徐云朗不答话，把李遥往浴室推。
第37章 我哪里惹到你了
李遥洗完澡出来，倒忘了追问徐云朗跟蔡阿姨说了什么，她身上穿了徐云朗的 T 恤，勉强盖住臀部，怪尴尬的。
急匆匆小跑到衣柜前，找了一件徐云朗的衬衣系在腰上，从包里拿了钥匙，喊了一声，“我下楼取个东西。”
没一会儿，李遥手里拿了两本书上来，对徐云朗若无其事道，“我怕睡前无聊。”
徐云朗刚才在卫生间看到她洗了内裤，已经猜到她去做什么了，摇头笑笑，也没多说什么，想起自己衣柜里还收着她之前留在这儿的一套内衣，她自己倒忘了。
徐云朗上了床，见李遥裹了件外套靠在床头翻书，床头灯开着，她视线在书页上游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要不明天把你常用的东西搬上来？”
李遥愣了一下，没应，把书收起来，坐近了伸手揽着徐云朗的腰，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头靠在他肩上，咕哝了一声，“困。”
徐云朗没动，也不说话，好一会儿，才伸臂紧紧搂了搂李遥，“那睡吧。”
躺下来，李遥窝在徐云朗怀里，呼吸轻浅，眼睛微微闭着，心里却有些不平静，徐云朗方才的话，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太快了，万一没两天就觉得不合适，难道再收拾东西搬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