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命令的“小莲”,不慌不忙举起手轻触耳际下颚处,慢慢剥下一层薄薄的面具,突然,出现在蔻儿跟前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易容术?!”蔻儿抽气低声说道。
“没错,是易容术!”古蝶君附和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蔻儿转身问道,
“不这么做,哪能诱你到这来!”她紧紧地看着蔻儿,一道眉毛稍稍上扬。
“这么说,压根没有万顷农作物坏死,你也没有在甘田河下毒,这一切都是你们捏造的,诱我来的计谋!”她扬高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的安危。
将她放松缓气看在眼底的古蝶君,摇头咯咯地笑道:
“我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老虎嘴上捻胡须呀!霍赦霆是何等人物,我压根惹不起他,更别说是在他土地上下毒了!”
“喔!那么你诱我到这里来,就不怕惹怒得罪他!”蔻儿顺着她的话意,接续地说道。
古蝶君笑得更为尖锐了,她凑到蔻儿耳边低声喃道:“相信我,他不会知道的!”那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会的,两个时辰后就是我和他拜堂之时,他会——”蔻儿斩钉截铁地喊道。但那古蝶君却更为冷硬地阻截掉她的话。
“不!我会让‘你’回去和他成亲!”她笑得好诡异,那眯起眼缝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蔻儿出色的五官。
“你要放我走?!”她哪相信古蝶君会放她走。
“我会代替你!从此桑蔻儿就是我,我就是桑蔻儿!”她的神色变得阴森骇人。
“你要使用易容术?”蔻儿急切地问道。
“不!不!不!”古蝶君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字。如果要作易容术,霍赦霆还比我高明,我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她迈着小碎步。环伺着蔻儿,一双犀利的眼睛,从蔻儿的五管一直扫视到裙曳。
“那你想怎么样?”她深吸口气问道。
古蝶君不自然地笑道:“不怎么样,只想——借用你的身体。”
在蔻儿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时,占蝶君迅速点住她的“睡穴”,一阵昏眩侵袭向蔻儿,不知不觉地,蔻儿的意识离得愈来愈远——
犹如万蚁钻心般的剧痛,侵蚀着蔻儿所有的知觉。
她睁开重如铅石的眼睑,想撑坐起身子,怎奈所有的四肢不听使唤,连动也不能动,就连要伸舌濡湿双唇的力气也使不上。
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呵,对了,是古蝶宫,她记得她被诱到蝴蝶宫后……然后,古蝶君说……1
我要借用你的身体。
当寇儿—想到在她昏眩之前,所听见古蝶君说的那句话,整个人就更加的疼痛。
“你醒了?也好,这样我好办事!”
蔻儿微转眼瞳,抬眼看见古蝶君精神爽奕地站在她身旁,低头凝视她的脸盛满了得意。
“咱们可以开始了!”占蝶君侧脸命令道,最后她竟躺了下来,并紧紧地扣住寇儿的手腕。
什么可以开始了?而她又是在跟谁说话?她干嘛躺在她身边?一连串问题扰得蔻儿更加狂乱。
她想开口,但再怎么使劲,她振仍无法开启。无奈的,她再次转动眸子,才惊觉到她自己竟然向在冰床上,冰床的上头则挂着—幅雕刻的八卦,密密麻麻地,几乎将这看起来像密室的地窖给笼罩、淹没。
僵硬的走动声?蔻儿又往旁边一瞧,竟瞧见在八卦下每一个注点,各站着一个人。这些人身着边疆异服,牙裹邪气,不仅如此,身上还披挂了奇形怪状的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的。他们挥袖如风,每挥动袖子,便夹杂一股强猛的怪风,直冲着蔻儿而来。
一股刺鼻的异香扑鼻而来,直冲脑门,穿透她的耳喉、唇舌,接着蔻儿整个人全麻了,椎心刺痛的感觉已不在,好像……好像她的灵魂正慢慢地往下飘移……
蔻儿抽口气,因为她竟然瞧见自己的身躯,奄奄一息的躺在冰床上!她不想让灵魂飘移,但却已不是她可操控的,只能任由自己的魂魄往古蝶君的身上飘。
冰床开始急速的溶化,排在上空的卦在此时倏地着火燃烧,咒语愈念愈大声,愈念愈急,密室里所有挂的、摆的饰物在此时遽然落地。一切彷若灾祸来临前的徵兆,有如天将崩、地将裂那样的可怕。
原本远离的剧痛在这时又侵袭蔻儿,她仿佛陷入了一池翻腾滚动的热海,尝尽了毕生最痛苦的折磨!
倏地,有如万马奔腾过她的灵魂,坠到深渊的最底点,接着她像是一阵热风地穿透进古蝶君静止不动的躯体,最后停住滞留!
“该醒醒了,古蝶君。否则你可会错过江湖上的大事,我桑蔻儿和霍赦霆的婚礼!”
蔻儿勉强睁开眼,蒙蒙不清的视线,凝视一女子窈窕的身影。她猜不出“她”是谁,但“她”的身段如声音,却那么的熟悉。古蝶君?“她”为什么叫她古蝶君?她叫桑蔻儿啊!即将成为霍赦霆的妻子也是她啊!
所有疑云笼罩着她!就在此际,迷蒙不清的视线逐渐清晰,那含糊的身影立即清楚地掠上眼瞳!
我的天哪!一时之前,蔻儿忘了怎么呼吸,一阵昏眩差点又夺走了她的意识。这怎么回事?就在她面前的,竟然就是她自己?!那是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头发和身子,怎么不再属于她桑蔻儿了?受到如此巨大的刺激,她当然反射性地举起手,满怀惧意的盯视它!
天哪!这不是她的手!蔻儿挣扎着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蹒跚的跌坐在梳妆台前。当镜中出现的面孔竟是古蝶君的五官时,她整个人都骇住了,呆愕地坐着,双眼一眨也不能眨的直视着镜中的人像。
“怎么了?吓着你了!”蔻儿——不!是古蝶君在蔻儿身后尖声的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尝试保持冷静,但紧握的双拳却泄漏出内心的狂乱。
“很简单,因为霍赦霆爱的是这副躯体,不是吗?现在我拥有了‘她’,也就能完完整整的得到他的人、他的爱了!”古蝶君满意地轻触这属于她的绝色脸庞。
虽然原本的她已够美了,而她也一直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比得过她,但这自傲却在桑蔻儿出现的那—刹那破裂,从那一刻起,她就想拥有这美丽的躯体,享受霍赦霆给她的爱,和那足以燃烧—切的炽热眼神!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要从桑蔻儿身上抢过来。
“不——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蔻儿摇着头。急切地低语,她——她的声音也变了样,那陌生的音调是属于古蝶君的。
“很可惜,我都已经做了。而且做得天衣无缝,一点破绽也没有啊!”古蝶君得意的嗤笑道。那原本不可能会出现鄙夷的漂亮脸蛋,此时竟显出十分的不屑和骄傲。
“你不会成功的,霍赦霆会识破你的!”蔻儿紧跟着嚷道,她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内,她的世界竟全变了样,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意志。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仔细的看着我,桑蔻儿,现在的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古蝶君抬起头,模仿她的一举—动,包括她的神情、笑容、举手投足全模仿得维妙维肖,根本瞧不出有任何破绽来。
“你取代不了我的,赦霆他——”蔻儿撑起身子,坚强的和自己的脸孔面对面,相凝而视。
“别口口声声霍赦霆、霍赦霆的!听着,他是我的丈夫,待会我就和他拜堂成婚,进洞房——”古蝶君冷不防的,狠狠地往蔻儿的脸上一甩,打的虽是以前自己的脸颊,但可却一点也不留情哪!
双颊被打得刺麻的蔻儿,强忍住愤怒。极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但一思及古蝶君将取代她的地位,成为霍赦霆的妻子时,她整个人便有如万刃刺剐。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她愤恨的用手撑住桌缘,提高音量地嚷道。
“不,我要你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我要你亲眼瞧见我和霍赦霆成亲,我要——”
“够了——不要再说了!”蔻儿嘶声喊道,双手捂耳地摇头拒绝着。她不停地眨眼避免泪水滚落。
蔻儿的痛苦,反而使占蝶君笑得更放浪,她转身命令道:“灿心,你继续装扮小莲,好跟我回霍龙堡,算算时辰,吉时也快到了,希望还没有人发现桑蔻儿失踪了才好,等会儿凡事放机灵点!”
“是,寨主!”灿心应声道。但想不到语一毕,立刻被寨主挥来一巴掌。
”以后别叫我寨主,就算在私底下也不行!这一巴掌算是给你记取教训!”她严厉地斥道。
“……是。夫人!”她唯唯诺诺应许着。
“嗯!”占蝶君重整衣衫后,回身绕着不发一言的蔻儿,缓缓在她身子旁走动,似乎在打量、算计算什么似的。
“至于你嘛——”她挑眉一笑,“我刚才说过,我不会让你错过这场婚礼的!”她继而向弟子命令道。
“把她带到婚宴上!但别让他人看出异样。记住,在别人眼中,她可是你们的寨主!”
“夫人,让她出现在霍赦霆面前——”灿心向前踏一步,在她耳边说道,
“放心!她说得再多,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至少绝不会有人去理会古蝶君的!”古蝶君对于这场游戏,仿佛已沉溺其中。她认为假使没有桑蔻儿在旁观看,这原本是属于她的婚礼的话,那么将会大大减低了她的乐趣!
“你不怕我当场拆穿你的阴谋?”蔻儿僵硬地挺起肩膀,试图保持冷静,
“既然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胜算!我古蝶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一说完,就从腰际袖珍袋中掏出—粒黑色药粒。
“来吧!我正诧异你怎还未对我下毒手,以为你不敢咧!”不用多作揣测,蔻儿也能猜出个一、二。
“哼,有什么我不敢的!你的身体我都敢盗用了,更何况是结束你这微不足道的卑贱性命!”她扣住蔻儿的下颚,硬将毒丸塞进蔻儿的嘴里。根本没功夫底子的蔻儿,力道哪敌得过古蝶君。
当药力经喉入肚,呛人的异味涩毒她的咽喉,不难受,逼得蔻儿直声咳嗽着。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她咳得直喘气道。
“哈!哈!你死了对我好处,甚至会坏了我的大事!
刚才给你吃的药丸,只是要给你一丁点教训,控制你的行踪,如果你每天在傍晚前不按时吃下这特制药丸的话,将令你如同陷身水深火热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她细声地说道。仿佛方才那席话对她来讲,只是家常便饭的事,压根不将一条生命放在眼底。
“干脆一刀杀了我吧!否则我是不会放弃向你讨回这笔债,要回我的身体的!”
“想死?可以!不过现在不是杀你的好时机,况且我并不希望你死在我手里……到时候会有人替我结束你的性命的。”
锣鼓喧天,这是场轰动全江湖的婚宴,受邀的名门百官,或是奔走天下居无定所的大侠,全在这时纷纷聚集在霍龙堡,能受邀到此参加婚礼的人,无不视为最高的荣耀。
这场婚礼依照纳采、闻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六礼”程序而行,没有一个细节含糊略掉。所有霍龙堡的宾客或是堡里堡外的农民、佣仆,将这片土地拥得水泄不通,擦肩接踵的,热闹得简直将天空给掀了!
在人挤人的人海中,在最不起眼、最隐密的角落里,站着一纤细的人影,从她微晃难立的身子看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眩倒地似的。
她是谁?是古蝶君……不,她是桑蔻儿,是桑蔻儿!
蔻儿心中百般苦涩痛快地重复问着自己!虽然她如此在内心里挣扎强调着,但事实终究是事实,这是她逃不掉避不开的,现在的她只能站在远处,无助的看着婚礼顺利热闹的进行着。
旁人眼中所见的她,是古蝶君!看的也是古蝶君的脸、眼、唇,和那美丽的身形,哪知在那躯壳下,是她桑蔻儿的灵魂!
天哪!这种苦能向谁倾诉?这种折磨何时才能尽?
此时广场中又是阵喧腾!
蔻儿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去,抬眼瞧霍赦霆携同她桑蔻儿——不,古蝶君出现在城墙上的城楼,两人相拥上堡俯瞰全城。如此出色的一对璧人立即赢得守候在广场下众的呼声赞美。
霍赦霆胸膛里的“桑蔻儿”好美,美得令人屏息,美得绝尘绝世!再多的言语也形容不了此刻的新娘子,穿戴凤冠霞披的她,才轻轻扯高嘴唇,就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不——蔻儿捂住双唇,嘶声低哑地呢喃着。她一望见霍赦霆,整个人随即崩溃。原本强忍的悲切也形同冷风般,侵蚀她全身的骨子。
“我才是蔻儿呀!赦霆,看看你怀中的她,她并不是桑蔻儿,是古蝶君的灵魂哪——我才是你真正的蔻儿呀——”蔻儿想大声呐喊,但泪水梗住了她的话,一连串的嘶喊,怎奈竟变成不成音的低语。
她掉泪了!在她瞧见霍赦霆低头深情凝望怀中的可人儿之时,蔻儿知道一切都毁了!他分辨不出来!他压根不会去发觉“桑蔻儿”的异样之处,更绝料不到与他成婚的是古蝶君——半个桑蔻儿!
一阵冷风袭脸,吹凉了脸颊上的热泪!蔻儿举手轻触冰冷的泪水,忧凄地盯着手指上的泪,怀疑她流的是桑蔻儿的泪,还是古蝶君的?
第10章
“真是太好了!一切进行的都还顺利!”
当婚宴进行到最后之时,冷鹰望向那对璧人,扬扬笑着说道,语气中仿佛重重地松了口气似的。
“是吗?哎——”身旁的岩叔哀声叹气地说。他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新娘子看,眸中盛满了灰黯。
“岩叔,你怎么了?”岩叔的神情勾起他的隐忧。
“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终于发生了!”他摇头低喃着。
“你是说……前几月时。你在船上向我提起过的事,说什么赦霆和蔻儿两人之间,有一场劫数,”
“是呀,而现在正是数的开始啊!”
“但是他们两人看起来很好,而且婚宴又很顺利……”冷鹰抿嘴扫视身边周遭的人影,感觉不到什么灾难降临的气氛。他心底真的希望,一切都是岩叔多想了、料错了!、
“并非我料错或多想!”岩叔突然地嚷道。他脱口而出的话,让冷鹰差点呛住口水。
“岩叔,我不是怀疑你——”
“嘘——我知道!”岩叔不急不缓截断他的解释。
“冷鹰,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海上,你问我是什么样的劫数,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此刻又是一阵哗声,人人沉浸在欢乐中,喧腾至天的声音几乎盖过岩叔的问话,冷鹰等待声嘲微息时,韩忙着回忆道:“你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说什么掳猎赦霆的心,是桑蔻儿。但到最后留在赦霆身边的,是仅有躯体没灵魂,有灵魂的已不是蔻儿!”
“嗯!冷鹰呀冷鹰,聪明如你,难道还悟不出话中的语意吗?”岸叔撂下话,直冲冷鹰的脑门,
“不,不,你一定是开玩笑……”冷鹰扯开嘴角,对着岩叔摇头,但当他一触及岸叔那严肃骇人的表情时,他整个人不禁为之一愣,带着诧异的眼神随即转移到堡楼上头,那对璧人身上,最后停驻在依偎在霍赦霆怀中的桑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