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错,这位行径诡异的船长,三年里他们这些水手六次,全是用这种方式将水手送回程。根本一点也不担心别人会独占了船。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又敢去招惹这号神秘人物呢!
说也好笑,看尽各种恶霸土匪的他们,竟然轻易地就畏惧在船长的威严下。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根本不曾对他们恐吓过。单单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中便流露出慑人的气势,令他人望而生畏。所以压根用不着他做出怎样的警告,这些水手们也都非常守规矩地将船驶回港口。
而且更令咋舌的是,隔日清晨便不见船只,但绝不是被盗船,因为在固定时刻里,那位神秘的船长和“黑船”便又会如期出现在喧哗的港口。
这件事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但事过多次之后,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反正有银两可拿才是重点哪!
“总而言之,我知道船长是不会对我们水手吝啬的!”
“这点倒是没错!”阿布深表同意地附和道。这时,他顶顶小李的手臂,开玩笑地说:“喂!你看他出手这么大方,绝不是一般富商做得出来的。你想想看?他会不会就是那位富可敌国的——霍赦霆?”
闻言的小李立刻笑岔了气,“不可能的。霍赦霆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在人们面前露脸,更何况是在我们这些市井小民面前呢?更别说是跟着我们一起搬箱卸货的了!”他摇着手,斥为无稽之谈。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的阿布,愈想愈觉得他地方才的猜测极有可能。正想向小李再次反驳之时,话还未到嘴边,却瞥见他们口中声声称道的船长,从船舱下登上甲板,逼得阿布赶忙打住话。
当这位全身散发危险气息,体格高大伟岸的男人,在甲板上那么一站时,一些硕壮有力的水手,与他相较之下,全都变得渺小笨重。
无懈可击的脸孔和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势。真教旁人相形见绌!
人的出现无形中给了众人一股莫名的紧张。所有的谈话均中断,纷纷又埋头搬着货物。虽是如此,他的一言一行仍落入水手们的眼底,偷瞥他的眼瞳中,个个充满了敬畏、狐疑。
他双手叉腰,有力的双脚分开站立在狂风骤寸的甲板上。一身黑衣裹身的他,宛如处于黑夜中的恶魔,慢慢地吞蚀天地间仅存的安定,狂傲地释放出鬼魅气息,如此地骇人、如此地慑魂。
风吹得他衣袂飞飘鼓起,吹开了衣襟,露出黝黑健壮、宽阔的胸膛,煞是令其他人透不过气来。
他眯起那双锐利如鹰般的眼睛,抬头望着天色,深邃的黑眸里,散漫着猜不透的迷蒙。
“这场暴风雨终于来了……它终于来了!”一位面慈目善、白发皤播皤的,跟着船长踏上甲板,低声说道。从他低沉带笑的语气,频频点头的动作看来,似乎十分满意此时恶劣的天气。目光如炬的眼瞳底,正缓慢地窜烧着一团火簇,闪动着一股费解的期待。
黑衣船长闻言狐疑地挑高浓眉,刚毅的嘴角微微地扯开,虽不算是个笑容,却也稍稍软化了那严寒冰酷的脸庞。
“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这场暴风雨,难不成你期望这趟运程不顺利?”他抵着唇,似笑非笑地斜瞥着老人。
谁知他话才完毕,随即传来老人的呵呵笑声。铿锵有力的笑声宛如春秋正富的壮年。老而弥坚的硬朗身子,更是毫不退缩地往前一挺,笔直地与他面面相觑。
“天总是眷顾你的,孩子。就连一向被惯称邪恶之神的暴风雨,也不免臣服在你脚下。它这次将带来属于你的——命运之神!”老人眯起眼说道。仰望天际的脸庞,顿时溶入了一缕浓得化不开的神秘。,他刻意地强调最后一句话,为之更是玄疑。
“命运之神?”船长将视线转注到老人身上。
“没错,她将解开你生命中所有的枷锁,让你抛开心中纠缠不堪的阴霾哪!”这时老者再正经不过了。富满智慧的双眼,正眨也不眨地研究起眼前他看着长大的英俊男子,霍赦霆。
“岩叔,你说‘它’,是什么东西?”
“不,我说的是她,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岩叔话还未完,立即传来一阵狂笑,仿佛他讲了个大笑话似的。但事实上,这些话听在霍赦霆耳里,的确是够可笑的。
“岩叔,我知道你精通天文地理。但这次你肯定算错了。”他扬高笑声,看着眼前这位老者。
“不管你相信也好、排斥也好,‘她’将是你生命中的日月、你命运中的星辰哪!”
“岩叔,不要再提这档事了!”霍赦霆摇着头阻止道。
“赦——孩子。”岩叔话到嘴边,瞥眼瞧见所有水手,全屏气凝神注意他俩的对话,逼得他急忙打住话。
“天黑之后?我们就立刻启程出发!”霍赦霆飞快跨出一步,暗示岩叔结束这段谈话。他那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命令,贯穿过甲板上每个角落,原来吵杂的风雨就这么轻易被打下去,似乎连大自然也不敢惹怒这时候的他,更别提与他对峙了。
船员们个个面面相觑,从他们的忧苦神色看来,他们不仅觉得船长行径怪异简直是疯了。哪有人无惧大自然的威协,尤其还挑黑夜行驶?!
霍赦霆那双锐眼一一扫视过甲板上每位水手,但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的注视。不是低着头,要不就是将视线投定在其他角落,只要别和他那双鹰眼对看上就好了。
他看得出来他们的犹豫与惶恐。他一向是不会强求他人的。“有话就直说吧!如果对我的作法行径不能接受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他眯眼抬头望着天空,从他那低沉的声音,谁也判断不出他的情绪起伏。
“呃——我想,我们大概也都习惯了!”这时阿布吞吐地回应道。
阿布话一毕,引来船长的笑声:“习惯?”他浓眉微扬,颇为玩味地重复这两宇。
在身旁无言的岩叔,不禁在这时摇头叹气。是的,习惯!这就是霍赦霆给人的权威感。不知站在他们眼前就是霍赦霆的水手们,也难逃屈服在他上的命运,一切都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唉,这大概就是他天生领导众人的魅力吧!
岩叔再次看向霍赦霆?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你逃不过、躲不掉的,孩子。‘她’快来了,‘她’的出现会改变你的!”话到这,岩叔才觉得如释重负,带着潇洒的笑意转身走下船舱。
听到岩叔喃喃耳语的霍赦霆,仅嘲弄地冷笑着对我语,他打破缄默地卷起袖子,开始搬运货箱。他这么一带头,无疑是告诉他们,合则来,不合则去。让船员们自己做抉择。
片刻之间,甲板上顿时又动了起来?所有水手纷纷又投入了工作中,没人放弃与这位有贵族气质船长合作的机会。汹涌雨势打湿了所有人,但他们脸上竟然带着一抹笑意,因为他们都相信,这位船长决不会让他们身陷危险之中,即使眼前的风浪大得吓人,虽然对他一无所知,但谁又抗拒得了他那股威严稳重的气概呀!
突然狂风吹起了船长的衣袂,上头绣了个“霆”字,但没人瞧见,因为它被霍赦霆飞快不留痕迹地扯盖好,一个秘密及时被掩饰住!
第2章
当成摇钱树?!门都没有!连窗也要给你锁得死死的!桑寇儿双颊鼓得圆圆地暗骂着。
乌漆抹黑、狂风骤雨的夜晚,给人的感觉是多么的沉重与不安,尤其是对此时的寇儿来讲更是如此。此时的她整个人趴在地面上,从她专注的神情看来,现在的她再正经不过了。
没有走动声?她极力地想过滤排除掉风雨声,为的也只是不想功亏一篑!她侧脸仔细地再做一次肯定。
太好了!就算全逍遥楼全挂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安静的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逃待何时呢!主意一打定,桑寇儿便蹑手蹑脚地在黑暗中摸索着。
穿过中厅、花厅来到后花园。本来她是计划从大门“风风光光”地逃出去,但一想到何必拿自己的命去炫什么“英雄之风”呢!吹,还是算了吧,她的唯一生路还是爬墙。
哇!什么时候这围墙变得这么高?天哪,这种逃跑方法虽不风光,但也未免太难了吧!不过,这还难不倒她。
寇儿踮起脚跟,一边经验老道地衡量围墙的高度,战战兢兢的她,还差点夸张地将手指沾口水,测风向!
摩拳擦掌地后退几步之后,她飞跑纵身一跃——
双手是侥幸攀上了墙缘,但她整个人却像个几十斤的猪肉,吊挂在墙上曝晒,准备当肉干似地,不能动弹。
哎哟!第一次觉得当人比当畜生还来得辛苦。寇儿咬紧牙根,拚命地扯动双脚,使上全身力地蹬着墙上的砖缝,一寸寸地往上爬。
什么声音?寇儿气喘吁吁奋战之时,耳尖的她突然听见小狗呵气的声音。她像屁股被针刺地飞快转头一瞧。我的妈呀——它不睡觉也别来破坏她的计划嘛!
“犬仔,走开——走开啦!”寇儿嘟着嘴,低声地命令道。但底下的狗儿却一迳地摇着它的尾巴,从它原地跳动情形看来,一定对此时的寇儿感到滑稽、好玩。天哪!她桑寇儿现在的下场是什么?竟然成为小狗看戏杂耍韵对象。
“拜托——这不是在玩游戏!”她一面努力往上爬?一面回头跟狗儿商量。真后悔平常没有让它看到她“正经”的一面。
“好,没关系,你老大哥千万别给我‘汪汪’出声就行于!”千哪知道寇儿话还未毕,犬仔便立刻吠出声。可能是为了证明它自己“吠”地比寇儿大声吧?
天哪!我可不是在训练你呀!寇儿差点急得呼天抢地。
“不要再叫了!”糟了,完了,毁了,爆了!一个个房间,一间间亮起。这么一来,她的行踪就全败露了,以后想再找这么好的时机,恐怕门都没有!
眼前这次她是多么地接近自由!不,她绝不能就这么放弃。况且她还希望破坏她计划的犬仔以后在酒楼还有好日子过,因为她不知道假使她被抓回去之后,会给它什么“好脸色”看待!
当一个人在紧要关头时,所激发出来的的潜力是无可限量的。当然,依桑寇儿卯起来的冲劲可一点也不累男人!不一会儿工夫,寇儿便已攀爬上了墙头。
“有种别跑!”那是虎二和大块头的声音,往下一瞧,他们两人正仰着头?脸色铁青地朝她怒吼。
呵呵呵——居高临下的感觉可真好。况且她哪那么没个性、没原则,叫她别跑她就真的不跑啦?而且话又说回来,她是个女人,压根儿就没“种”嘛……
风声鹤唳、雨势滂沱,这么形容此时的场景,可真是一点也不夸张。才一入夜,街道上的所有店家、住家,就都早已打烊休息,整条街道不知怎地,在此时看来竟如此的可怕、骇人。但尽管如此,寇儿也绝不敢放慢脚步,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绝色的脸庞、媚人心弦的身段,已湿得不能再湿了。不知是不是湿衣加重了重量,她开始觉得步伐愈来愈沉重?没有方向的奔窜,更让她心力交瘁。
这是什么地方?海浪声?糟了,她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港口来了!这么一来,她除了跳海之外,哪来第二条路?不过,为了守住贞操跳海的女子,通常都会得到众人的悲叹和表赞。如果她桑寇儿也能如此,倒也轰轰烈烈的,虎死留皮、人死留名嘛,但如果被他人断论是“失足落海”,这就非常可悲了。
寇儿顾前思后地还是觉得划不来,转身想再跑回街道,但身后遥遥传来的吆喝声,即使是被风雨遮掩住,她还是分辨得出是虎二和大块头。他们率领了酒楼里所有的奴仆出来追捕她。
怎么办?难道她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捉回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疑更让姚姨撕破脸好办事,而她最后的下场,终究是沦为酒楼女子,终其一生哪!
难道她桑寇儿就这么完蛋了吗?等等,那是什么?一艘船!它全身乌漆抹黑地,如果它不是灯火通明的话,在一片汪洋当中,根本看不清它是一艘船,抑或一具庞然巨物、魔鬼化身。
寇儿蜷缩躲在港口柜箱旁,只手遮眉挡雨,皱着眉头看着岸上一群人,像蚂蚁分工合作地捆绑箱子,看样子似乎正赶着航行似的。这船家疯了不成?什么时候不挑?挑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航行。
“非要捉住那臭丫头不可!就算是把城里每块地都翻过来,也要抓到她!”虎二气呼呼的吼话,清晰地传进寇儿的耳里。看样子,他们也朝港口方向找来了。可能用不着多久,便会发现她了。
正在寇儿心急如焚之际,她瞥见那艘船上,根本没有人影走动,如果料想没错的话,船上的船员一定都下船在港口上,忙于整顿货物中。那么——那么她趁这机会偷偷爬进这艘船,管它是驶向哪里,只要将她带离这京城就行了。主意一打定,她一脸坚毅的拂开脸上的湿发,开始慢慢地在货箱间挪移,愈来愈靠近那艘她“情有独钟”的黑船,当然也愈靠近那些水手们。
寇儿一阵低咒,火速拔腿以百米的速度奔至港边,奋而一跃人海。海浪立即吞没了她纤细的身子,她被压沉得更深。海水窜进她的鼻口,逼得她不断难受地咳嗽,还差点窒息!
又是一阵巨浪,这时寇儿学乖了,拚了命的游开,躲过一次袭击。海水好冰冷,比她想像的还要冰。她飘着僵硬的身体到那艘船下朦胧地拢住了绳梯。
这时的她好想休息一会儿,喘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攀爬这梯子,但眼看着虎二和那群奴仆已找到港口来了,如果她再多耽搁一会儿的话,那分明是给对方制造机会,自寻毁灭的作法。
没时间罗嗦了!寇儿吐掉满口海水?深吸口气后,颤抖着泛白的双手,紧紧地抓住那粗糙的绳梯,渐渐的离开水面。此时,大船因海浪而左右摆荡颠覆着,她也跟随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简直是吃足了苦头。甚至还得忍受整个人撞击船身的疼痛!
好不容易地,寇儿终于攀过船槛,踏上了甲板。但为了避免水手们瞧见她的身影,她压低身子爬行。
躲!但要躲在哪里?如果想要他们载她出港,那就千万不能被发现,否则一定会被撵下船的。但只要船一开,他们也拿她没辄了。
寇儿愈想愈得意。所以,当她瞄到船舱人口时,便毫不犹豫地爬向它,连滚带披地摔下舱底。
底下的船房宽平坦,非常的干净舒适。走道上,左右各一排是船员的房间,里头各摆着个人的包袱。而走道尽头,可能是船长的舱房。这么一瞧,她到底躲哪里好呢?
寇儿正感沮丧时,她看见一扇门,它比其他房门都来得窄小。她走近悄悄地打开它,一股霉味立即扑鼻而至,叽叽嘎嘎的门响声,也提醒她这间屋子肯定鲜少人进出。放眼一看,里头全是些残椅、残桌的,另外还有一些破旧棉被、旧衣服。
这里一定是储藏室。如果没有必要,其他人是不会开这一扇门的。寇儿身子一侧,迅速闪进并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唉!寇儿缓缓地松了口气。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她成功了!再见了,珠姊,众姊妹们,虽然很舍不得你们,但我要去寻找另一种生活,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此时,一阵冷颤又袭上脊椎,拉回她渐行飘远的思维。她低头眼过一身,湿漉漉的身子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寇儿一想到她本来就是从水中爬起的,不禁卟卟出声,原本一脸苦笑顿时宛如一朵水莲绽放,那样地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