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印白垂下眸子,睫毛颤动了一下。
烛龙心吗?他需要的时候找不到,现在能找到也不需要了。
“本尊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
这下笛秋是真疑惑了,她问:“为什么啊?你难道不想体会一下暖和是什么感觉吗?”
“我身上就暖乎乎的,感觉很舒服,就跟泡在热水里一样。”
郁印白更没兴趣了。
他不喜热,无论怎样都不喜欢。
笛秋也后知后觉郁印白不喜欢热,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她脑子一发热,道:“如果你身上太冷,会没人愿意靠近你的,你可能要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的。”
可怜吗?
郁印白还真不这么觉得。
没人愿意靠近你?
不知怎么,他脑海中闪过小天道每次靠近他都直打哆嗦的样子。
他眸光一暗,拿走笛秋手中的纸条,道:“本尊暂且收下了。”
见郁印白收下了,她露出笑容,道:“那好,我们之间也算两清了,这下我也不会觉得亏欠了。”
“我先离开了,告辞。”
两清吗?
郁印白收拢手指,他算是明白笛秋为何执着于让他收下,原来她是这样打算的。
明明也是想让他收下东西,小天道对他还有“白水”的动机,简直天差地别,一个是急于还清人情另一个却是自然而然的亲近。
小天道这副撇清关系的架势倒是让人很不舒服,郁印白的眸底闪过一抹暗光,目光停留在笛秋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上。
笛秋也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感觉如芒在背,她几度怀疑自己是否能安全走出大门,所幸她成功了。
在踏出门口的那一刻,来自身后的压力也去了大半。
她还是打算先去算命街那里,蹲守宋归帆。
她在那坐了没多久,算命的老先生又凑过来讲话了,只听他道:“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老朽学算命,很有意思的?”
笛秋有些无奈,道:“老爷爷,算命是很有意思,但是吧我并在此处长待,可能学不了什么。”
老先生面露难色,到最后还是咬咬牙,道:“不打紧的,能学多少是多少。”
“我资质愚笨,学不会的。”笛秋话语中透着真诚。
老先生还以为她这是推脱之辞,一脸不信,道:“你这小姑娘看着满是灵气,怎么会学不会呢。”
笛秋也是无奈,道:“老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愿信便信吧。”
老先生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笛秋又等了会,这附近消息流通快得很,她被迫听了不少八卦,其中便有郁印白的。
那个迷城首富王世绅私底下做过的坏事被曝了出来,平日里没少祸害迷城魔族子民,为富不仁,这才被魔尊歼灭的。
相较于郁印白“为民除害”这一点,魔族更关心的是郁印白的实力,究竟是什么高深的修为才能在一息之间解决了王府上下几十个强者。
“老夫曾有幸见过魔尊一面,他的命运可是看不清,只是能看出他前半生命途艰难,尽是天煞。”
笛秋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就在她思考之际,宋归帆姗姗来迟。
他还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那双星眸黑白分明,却又带上几分暖色的光芒,也是因为这样他的正义凛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锋利,倒是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滋润万物。
笛秋每看一遍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宋归帆不亏是气运之子。
“笛姑娘,你在这啊,是在下来迟了。”宋归帆面上带着温润的笑。
“近日实在事忙,过了这么久才来找姑娘,实在是抱歉。”
王世绅毕竟是在魔族地界捉拿的,只是这次郁印白出手实在有些蹊跷,门中长老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与魔尊联系,邀请他来仙门做客。
被一口回绝了,但不知怎么魔尊又改变了主意,答应来仙门一趟。
宋归帆也是接着送信的档口,来找笛秋的。
笛秋不知道的是,郁印白改变主意就在她离开不久之后。
她现在想的是,宋归帆身上也有功德了,虽然也是浅浅一层,但是看上去比郁印白亮很多,很好看。
她悬着的心算是放下大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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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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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一排算命摊子, 多少人是来这卜算自己的命运的,唯有笛秋是在等人。
所幸,这人还是让她等到了。
在确定宋归帆身上也有功德之后, 笛秋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今天的阳光都明媚不少。
宋归帆长身直立, 如青松一般, 有自己的风骨在。
她突然有信心,宋归帆这个气运之子一定不会像之前的气运之子一样夭折。
如此一想, 她望向宋归帆的目光也更加柔和,是那种看自己崽崽的长大的欣慰感。
小姑娘眉眼带笑, 那双杏眸亮晶晶的, 明明是很稚嫩的面庞, 但是,宋归帆不知怎么想到宗门长老,经常用这种欣慰仁慈的目光看自己。
怎么可能?
宋归帆哑然失笑, 他敛住眸底的情绪, 态度恭敬有礼:“不知姑娘后来是否寻到那只小狗?”
“没有诶。”笛秋长叹一口气, 随后又扬起笑容, 道:“兴许是被其他好心人救了吧。”
“我相信其他人也如哥哥一般善良,所以它现在一定也活得好好的。”
看着笛秋乐观的样子, 宋归帆喉咙发涩, 他突然觉得没找到那只小狗也是好事。
他张了张唇,想说那只小狗已经死了, 所有的特征完全和她说的一样, 它的尸体像是垃圾一样被堆在阴冷幽暗的山洞中。
但最后一切都归于一句话:“它现在一定活得很好, 有个待它极好的主人, 每日里吃饱喝暖, 还有个住处遮风挡雨。”
笛秋知道自己所杜撰出的那只狗是谁, 实际上它并不是一只狗,是一只疾风狼幼崽,因为先天后腿残疾,被父母抛弃后一直流浪在外,正是和笛秋共感的那只幼兽。
看宋归帆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估计他已经找到那只疾风狼幼崽了,气运之子肯定会将那些妖兽好好安葬的。
她点头,语气无比坚定:“嗯,一定会这样的。”
“还要多谢哥哥帮我找它。”
“这句谢谢恐是受之有愧,在下也没帮到什么忙。”宋归帆不好意思地笑笑。
“上次和哥哥一起的漂亮姐姐呢?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呢,可能需要哥哥你传达一下啦。”
“嗯嗯,会的。”宋归帆答应了。
“哥哥是修真界的仙人吧,听说仙门的风景和魔界完全不同,如果可以我也想去看看。”
小姑娘眸中流露出憧憬之色,宋归帆知道笛秋是普通人,如果想去仙门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认真考虑之后,道:“如果你真想来仙门,可以来虚空门,报宋归帆的名号。”
“不过,你一个人来仙门的话,也要小心,仙门中也不乏鸡鸣鼠盗之辈。”
“嗯嗯,我记住啦。”笛秋乖巧点头。
小姑娘乖乖的,那张小脸软乎乎的,看上去实在很好拐走的样子。
宋归帆突然有点担心,怕她被人欺负了去,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说到后面,他看到笛秋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下一顿: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倒是显得有点啰嗦了。
他心下觉得无奈,目光落在小姑娘那双满是信赖的眸子上,他想:应该没人能拒绝吧。
这样一想,他又释然了。
笛秋表示很受用,她星星眼看着宋归帆。
气运之子真是好人,她只是说想去仙门看看,宋归帆还特意跟她说这么多。
“时间也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
“哥哥再见。”笛秋朝他挥挥小手,笑容灿烂,像个小太阳,倒一点也不像是离别的样子。
对于这个才见过三次面的小姑娘,宋归帆心底则复杂得多,他抿了抿唇,道:“再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在离开迷城之前,笛秋还要去城主府一趟,毕竟在她刚来时是玉妩姐姐带她游玩,就是凭着这份交情,她也需要去城主府一趟。
只不过,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越惊尘。
她进来的时候,玉妩坐在上座,手撑着下巴,搭在把手上,左腿搭在右腿上,微微侧身,慵懒高贵,气势十足。
上身的是一件火红色的长裙,飞扬跋扈,那张明艳的脸上尽是凌厉之色,面上透着玩味。
而越惊尘也不是她之前看到的那般邪气轻佻,他跪在地上,低着头,露出的卑顺恭敬的神情。
笛秋进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僵持。
她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玉妩看到笛秋来了,也是愣了一下,扬起笑容,面上的凌厉尽数散去,语气娇媚:“妹妹来了啊。”
“嗯嗯,玉妩姐姐好。”笛秋声音甜甜软软。
越惊尘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小姑娘也看到他了,朝他露出友善的笑容,嘴边旋出小酒窝,很是可爱。
在这里见到笛秋,还是以这样的情形,他的心情复杂,但他到底是经历的多,很快将这些情绪压下去,又恢复到之前恭顺的姿态。
“姐姐,这是在干什么啊?”
玉妩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过是他有事相求罢了。”
笛秋问了句:“是什么事情啊,让姐姐你这么为难?”
玉妩一顿,这事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就是越惊尘想要见魔尊一面。
只是郁印白这人心思实在不好猜,若是惹怒了他,她自己估计也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大慈善家,没有好处的事,她是不会做的,越惊尘提出的条件不足以让她冒这个险。
所以,她迟迟不能下决定。
看到笛秋,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笛秋与魔尊的关系匪浅,她可以从她这探探口风。
这样一想,玉妩觉得世界变得开阔起来,她询问道:“笛秋妹妹,姐姐这里有件事拿不定主意,不知妹妹能否给姐姐一点建议?”
“可以呀。”只是提建议的话,笛秋觉得还是可以的。
“你说,如果有人想见魔尊,魔尊会是什么反应?”
“是谁呀?”这么勇敢,她看到郁印白都发怵,躲他都来不及。
玉妩目光扫过底下的越惊尘。
“越惊尘?”
笛秋瞪大了双眼,语气中满是惊讶,还夹杂着佩服。
越惊尘颔首。
笛秋皱起眉头,面露苦恼,她记得上回越惊尘遇上郁印白,差点小命都没了,这次要还去,岂不是捡回来的小命又要送出去了
热切的目光落在身上,她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蹲在地上,视线与越惊尘平齐,问道:“你找他是因为什么事情呀?”
“我做梦都想杀了王世绅报仇,听说是魔尊剿灭了那恶贼,我要去报恩。”
恨意在越惊尘眸中翻涌着,他永远都忘不掉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而这一切,只是因为王世绅的一句,“这哪儿来的乞儿,实在是脏了爷的眼睛。”他妹妹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他险些没控制住心底的恨意。
“但魔尊的行程又怎么是我等可以知道的,我这才来找玉城主。”
是这件事啊,越惊尘倒也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
笛秋算是明白了,她拧起眉头,道:“但是王世绅还没有死诶,被仙门收押了。”
“不过,倒也是郁印白将他打伤的。”
“怎么会?!”这件事居然还牵扯到了那群修士的事。
他本以为王世绅是被魔尊杀死的,如果真是被修真界收押了,自己想要亲手报仇更是机会渺茫了。
越惊尘紧紧咬着下唇,面上灰败一片。
笛秋也知道越惊尘为了报仇精心谋划了多少,换她这样,估计早就遭不住了,她有些不忍,道:“如果,你还要去找郁印白,我可以给你带个信给他。”
她记起昨晚的奔雷花还没给郁印白,正好借此机会,让越惊尘见他一面,当然,花也是很重要的。
小天道敢摸着良心说这句话吗?
她摸了摸自己的良心,空空的,没有诶。
“去,当然去。”越惊尘眸中迸发出光芒,宛若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既然这样,笛秋把东西给他了,也告诉他郁印白现在的住处。
得到消息,越惊尘离开了,面上遮不住的兴奋,就跟活过来一样,离开之前他也没忘记道谢。
越惊尘的事解决了。
玉妩呼出一口气,下一刻便朝笛秋露出笑容,道:“这次的是还真要多谢你了。”
“包括上次,妹妹已经帮了我两次了,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笛秋朝她挤挤眉,半开玩笑,道:“如果姐姐真想感谢我,可以再给我几坛酒。”
“没看出来嘛,妹妹原来还是小酒虫。”玉妩调侃道,“我这城主府的酒都快被你掏空啦。”
“那还是要给姐姐留点的。”笛秋朝他露出甜甜一笑。
“去吧,正好新进了几坛酒,就归妹妹了。”
“说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向姐姐辞行的。”
“那魔尊呢?”玉妩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说完之后,她也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你和魔尊说了离开吗?”
“嗯嗯,说了。”小姑娘语气很是自然,也没有什么愤懑,平平静静的。
但就是这样,玉妩才觉得奇怪。
按郁印白那性子,就这么放人离开,还毫发无损,看上去两人还没闹什么不愉快。
她好像记得小姑娘有亲密的人吧。
玉妩对于这几天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越发好奇了。
她还是懂分寸的,没有问什么过分的问题,大概知道笛秋那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那我走了。”
“若是妹妹日后有空,欢迎来迷城玩啊。”
另一边,郁印白收到通报,有人来见,说是有东西要送给他。
他蹙起眉头。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
刚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他道:“沈黎,什么人可以放进来什么人不可以,你不知道吗?”
“属下知晓,但是那人说是笛秋姑娘拜托他来的,说是有花要送给尊上您。”
哐当。
郁印白手中的杯子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