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港——烧星云【完结】
时间:2024-05-14 14:37:57

  她的表情管理没有破绽,足够以假乱真,旁人看她,会以为她真的在磕这壕无人性的绝美爱情。
  因沈时晔一句话,所有的捐赠文件都要重新准备。等庄咏颐签完,她起身走到沈时晔旁边,一一为他指出需要签章的地方。
  “签在Charlene的旁边,所有的都是并排。”她提醒。
  她半蹲,微微躬身,屏息凝来自MD的电话。
  对顾影怎么就能莫名其妙皮,神色难以琢磨。
  但这种机械的场面话,不走心的,内,黎宛央把体弱多病的小女儿打发去睡觉,在玻璃长几边亲自修理着高脚花瓶里的插花,许久之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长子。
  黎宛央注重保养,一向早睡,沈时晔没有想到她这个点还在会客厅里等着他,刚进门就单手脱了长风衣,一身真丝衬衣松松垮垮,领带没打袖扣没系,几缕漆黑的额发落在眉眼前面,一副颓迷的性感。
  完全想象得到他在外面是怎么迷惑人的。黎宛央有时也会检讨自己,给了他一副太好的皮相,让他在外面祸害小姑娘。
  “站住。”她板着脸出声,“这么晚才回来,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从郊外开了两小时车回来,路况不好。”沈时晔完全没有被兴师问罪的自觉,从容走到母亲身边,倾身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柔和,“您该早点休息的,手怎么这么凉?英国冬天气候不好,要格外记着添衣。”
  他吩咐女佣到衣帽间取披肩,亲自神,一副合格的服务人员姿态。垂眼看着男人指骨握着墨水笔丝滑地写下签名与日期,忽然想起过去很多次,她收到他亲笔签名的支票、信件。
  那许多次,他的钱是不是也撒得如此轻易,买她的低头,买断她的来或去?
  还有这次,他信手一掷千金,究竟是买庄小姐的开怀,还是买她顾影这个NPC为他们的甜蜜作见证与惊叹。
  也许都有。
  顾影想她拿钱办事,情都温柔下来,只有一点点责备,“我以为你是喜欢咏颐的。你要是不喜欢,也不要耽误人家,我还能逼你吗?”
  沈时晔笑了笑,“也说不上不喜欢。处一处,试一试,未尝不可。她也从商,就算不成,将来见面三分情,公务上也有合作的机会。”
  黎宛央气笑了,“你呀你,跟人家女孩子出去约个会也要想那么多,将来那么远的事都算到了!就知道你心思不纯。”
  沈时晔在母亲身边坐下,笑意转淡,“但凡涉及我的婚姻大事,都单纯不了,不是么?”
  黎宛央默了默,反问他,“怎么不能单纯了?也许你爸爸对你未来的妻子有诸多的要求,但在妈妈这里,从来都是以你自己的心意为先。”
  沈时晔垂眼,神色清冷,“妈妈,多谢你安慰我,但是你其实比我更明白吧,等父亲退下来之后,我的妻子,作为沈夫人,是要被家族、集团、公众,一道又一道的目光剥开来审视的。随便的一个姑娘,怎么经得起这种压力和考验?所以你选了几年,最后选出的还是庄咏颐这样的女人。”
  他越是这么清醒抽离,黎宛央听得越是神伤,难免想起了过去一些对他有愧的事情,“阿晔,别想得这么糟糕……我认了小徐做干女儿,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怨言?其实,如果你真的喜欢,就算她的心性不适合,妈妈也不是不能从头一点一点教她……”
  沈时晔一怔,失笑,“怎么会?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宛央将信将疑,看不出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他在中环顶层浸淫已久,有意不坦诚的时候,连她这个母亲也看不透。她埋怨起来,“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喜欢,你就从来没有一句准话。你这一辈的孩子,不管比你大还是小的,一个个都安定下来了。只有你,传出去的都是花边,没有一分正经的。”
  沈时晔顿了一顿,抄起桌面的园艺剪刀替黎宛央修剪掉多余的花枝。在叶片落地的簌簌声中,他有意无意地提起,“还好,姨妈家接连有喜事,你也总算欣慰一些。”
  黎宛央没有察觉,果然顺着他的引导抱怨起来,“我是欣慰,但我更着急。连西泽都比你先定下来了,那可是西泽呀,你姨妈本来都不指望他了……”
  “西泽?”沈时晔不动声色地问,“我都不知道他有未婚妻了,什么时候的事?”
  “才带去日内瓦见你姨妈的,只是他们赶路走得早,我也没见到。”黎宛央摇摇头,揶揄他,“以后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就只有你一个单身男人了,看你要怎么办。”
  她没注意到,沈时晔的眸色不知何时变得很暗,似一头潜行的豹的眼。他握着剪刀心不在焉大开大合地剪了几下,就起身告退,“我去看看嘉宁睡得好不好。你也该休息了,晚安。”
  黎宛央看他尚且知道关心妹妹,欣慰地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插花成了什么模样。
  花苞七零八落,凄凄惨惨。
  知道的,说是被少爷亲自修剪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谁踩了一脚。
  来送花瓶的女佣:……
  黎宛央提了提披肩,头疼地揉一揉额角,“扔掉……罢了罢了,也是阿晔的心意,摆到茶室去吧。”
  *
  次日清晨,沈时晔站在窗边安静抽完一根提神的烟,助理敲了敲门,进来送文件给他签字,把签名处一一指给他。
  “剑桥的新年晚宴,谁代表埃克森去?”他问,指腹将火星捻灭在烟灰缸里。
  助理反应了片刻,才想起他指的是哪个宴会。因这件事不在董事办的日程表上,他拨内线出去问了对接的同事,确认过后,抬头回答,“是Logan去,他正好也是剑桥校友。”
  剑桥的新年晚宴一向办得低调,是一个高度浓缩的圈子,从来不出现在公众视野,只有王室成员,顶尖校友,还有埃克森这样的大金主才会受到邀请。Logan作为本季度刚刚上任埃克森的欧洲区CEO,这样排他的场合,很适合他以新身份打开局面建立深入的社交关系。
  “告诉他我也会去,按私人行程处理,埃克森还是由他出面。”
  助理略一迟疑,“那天您原计划该去德国……”
  “那就延后。”沈时晔继续吩咐,“还有,我缺一个女伴,既然我们的请柬是基金会给的,就请他们那边安排一个。”
  “啊……啊?”助理听懵了。
  您,埃克森董事局主席,名媛杀手,三天换一个date的男人,缺女伴??
  沈时一通替母亲裹上。黎宛央堵在胸口的一口气被他这么春风化雨地挡了回去,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尤其是,看到儿子眉眼间隐隐约约的疲惫,她怎么能不心软。他到伦敦出长差,白天处理欧洲区的工作,半夜又要跨时差和香港总部开会,简直是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今年为了搞到了一笔千万级捐赠这件事,女MD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女博士生在她眼里既不算机灵,又很是沉默寡言,怎么一出手就超越了他们这些搞融资的专业人士?
  精干的女MD甚至为此旁观同事胡言乱语水群的行政总助冷静敲字:「@Emma 收声,先生离你们只剩一个街区。」
  Emma蹭地一下站起来,将顾影推到落地平光镜前面,做最后的整理。
  顾影下意识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一瞬间有些啼笑皆非。该不该感谢造型师的妙手回春?现在的她,每根发丝都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昂贵,非常像切尔西区出身的名媛。如果这就是沈时晔喜欢的样子,那他明明可以找一个真正的富家千金,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叫她来冒充呢?
  有钱人真是怪幽默的。顾影想着想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丝笑容。
  她不知道,旁边的Emma又看呆了。
  这时,外面有人低声说:“沈先生到了。”
  雕花木门轰然打开,气场冷峻的男人一走入,房间内就莫名被压得鸦雀无声,只有他笃笃的脚步声在回荡。
  沈时晔先与造型总监握手寒暄,总监和他母亲是朋友,在他面前说话的口吻也可以自在些,“怎么样,你看看,还满意吗?”
  沈时晔这才看向顾影,绅士而疏离的目光,虽然有欣赏的意味,但像看艺术品而不是看女人,“不错。”
  “只是不错吗?”总监耸了耸肩,对郁郁了许多天,直到今天,终于豁然开朗。
  “我大约明白你是如何得到那笔捐赠的了,great job.”
  顾影张了张唇,听出了英国人特有的话中有话,或者说是阴阳怪气。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她面无表情,“早就跟您汇报过,那天所有的流程,我都是按照两位捐赠人的意愿在办。”
  “好,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女MD笑了笑,“但我要转告你的是,那位年轻的Billionaire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价码,指定了你做他的女伴。”
第23章
  Chapter 23
  公历新年的前一天,顾影原本和邻居约好了一起做烤羊腿。
  她其实没有什么过节的心情。新年让人想到团圆与家庭,跨年的钟声响起时,在所有人都在致电问候家人的时候,她并不想让自己在旁边显得那么可怜。
  但是拗不过墨西哥女人的热情,一清早她就被薅到隔壁的厨房一起料理羊腿。
  一整个早上,厨房里热火朝天,只有她心神不宁,等着另一只靴子落地。
  接到沈时晔董秘办晔瞥他一眼,在老板的死亡凝视中,助理迅速收敛神情,低眉道,“我马上去交代……这次的女伴人选,有没有特殊要求?”
  “亚裔,乖一点,话少的。”沈时晔垂眼翻开文件,说得简短而随意。
  好奇怪的描述,这么面目模糊的亚裔女性,人群中可以找出一万个,但他又要求得这么不假思索,像是心里早就想好了那么一个人。
  助理暗自揣摩着,回到秘书室后,反手拨出电话给潘师良,“阿良伯,先生要我找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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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影接待过庄咏颐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场,她自己坚持是因为那天在露台上吹了风,但是没有证据。骆诗曼近来沉迷算塔罗,在餐桌上摆好牌阵,一番故弄玄虚的洗牌抽牌之后,很怜悯地看着她,“你失恋了,是心病。”
  顾影坚强地从床上爬下来,掀了牌桌,换来骆诗曼更大声的嘲笑,“失恋又不丢人。你失恋而对方什么都不知道,这才丢人。”
  “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我无知,我造谣。”骆诗曼敷衍她,一边摸下巴琢磨着,从牌堆里抽出三张卡片,凝神一看,她就又幸灾乐祸地笑了,“你就嘴硬吧,有人会来治你。”
  骆诗曼言出法随。深夜,顾影接到的电话时,她正用小刀剁着罗勒叶。对方的声音职业而客气,“您好,我是Emma,埃克森董事办行政秘书,跟您确保?
  当造型师在发丝上涂抹好精油,用猪鬃毛梳子为顾影梳开长发时,一辆押运车低调停在公馆楼下。一个戴黑色丝绒手套的女人下车,手提一只保险柜上楼,在顾影面前,用双手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副项链。
  角落里,有年轻的造型师失态地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就连见多识广的造型总监看见了那条项链,都忍不住摇头兴叹。
  展示项链的女人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顾影介绍,“这幅项链由26颗顶级蓝宝和310颗白钻构成,产出宝石的两处老矿都已经在上个世纪灭绝,可以说,这副项链是绝无仅有的孤品。”
  顾影张了张唇,“听起来,像是应该放在博物馆里的东西。”
  女人一笑,当真像个讲解员般娓娓道来,“您猜对了。这副项链属于赫赫有名的拿破仑约瑟芬旧藏珠宝,之前仅仅出现在皇室肖像画作中,从未暴露在公众视野,直到去年公开领衔香港苏富比秋拍,由一位匿名买主拍下。这位买主极低调,因和沈先生家族有私交,这次我们才能借到。所以,您今晚将是这幅项链的首次公开穿戴呢。”
  且不说老矿巨钻本身的价值几何,这种兼具历史价值与名人效应的珠宝,本身就无法复刻,再多的溢美之词都显得苍白。女人点到为止,并未再大肆渲染项链的珍贵,以为顾影能懂的。
  没想到,顾影连把玩一下这条项链的兴趣也没有,客气地说一声“谢谢”,就请她把项链交给了造型师处理。
  也许是真的宠辱不惊,又也许是拿乔。女人有些遗憾地退下。
  做好妆面,就是礼服Fitting。珠宝足够耀眼,礼服就要化繁就简,但也大有来头,是巴黎一家博物馆收藏的古董高定。整套礼服以素白色丝绸打底,流线型剪裁,上面手工缝制淡紫和淡粉的花朵及卷叶。
  造型总监和高级裁缝一起拿着顶针和针线为顾影改衣,对一旁的学徒讲解着上世纪的高定工艺。
  “您为什么选了这一套裙子?”学徒问。
  “你觉得有问题?”
  “嗯……今天是新年夜,也许会太素了。”
  总监弯一弯唇,目光瞟向顾影,“这件裙子不是我,而是Alex选的。高净值人群不一定对时尚感兴趣,但他们一定有自己的品位。等下你就能见识到了。”
  整个造型做了将近四个小时,顾影感觉自己像个正在翻新的雕塑,被一层一层洗刷干净,然后重新敷上金粉彩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连区区一个指甲护理也有长达十几道工序,开始的一个钟头还在强打精神,最后还是忍不住昏昏欲睡。
  直到傍晚时,忽然有人惊呼,“下雪了!”
  顾影被那些声音惊醒,望向窗外。落地窗帘拉开,街道已经覆上一层银霜,纯净无瑕。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迎来伦敦的初雪,来得这么早,这么急。
  妆造结束,在落地窗前,两个造型师一起为顾影佩戴上那条约瑟芬的项链。搭扣锁紧,松开手的一瞬间,钻石蓝宝的沉重分量差点将她的脖颈压得低下去。
  原来戴任何一种珠宝,都要提醒自己抬头再抬头,别被它压弯了脊骨。
  总监唤她,“小姐,请往我这看。”
  顾影应声回眸,那瞬间,许多人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背后是薄薄初雪银装素裹的伦敦,而眼前的女人,如冰天雪地里的一蓬青色火焰,清冷又热烈。她竟然是希腊女神式的美,高贵不可冒犯,连钻石的火彩也要为她镶边。
  “好漂亮……”学徒下意识地喃喃,“连天气都好偏爱她……”
  造型总监张开双手后退一步,整个团队自发为他鼓掌,“Steve,杰作。”
  可谓是改头换面。
  造型总监切菜的动作没停,“我一定要去吗?”
  Emma没有预料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流露出轻微的错愕,“啊……高定和珠宝都提前准备好了呢,都是为您专门准备的。”
  大约是想哄顾影开心,她补充着,“而且是先生亲自吩咐、过目的,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呢。今天下午我会按时来接您,您要是不肯来,我也难做……”
  她误打误撞打对了一张感情牌,利用顾影对打工人的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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