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聊, 行不行?”
言译眼底泛着病态的红, “跟我聊聊, 你这样…我会害怕。”
“你怕什么。”白禾嗓音沙哑, 沉沉睨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该怕什么。”言译急促地呼吸着,手搁在她的两边,似要将她圈禁在怀里,不让离开,“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你骗了我这么久。”白禾咬着牙,眼底有几分怨怼。
怎么能不怨。
“你明明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喜欢他,患得患失,猜他的心意,每天都在他喜欢我和不喜欢之间割裂,伤口痊愈了又复发,复发了又痊愈…你看着这一切,然后心安理得地骗我!”
她推了他一下,“言译,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吗!”
“我卑鄙?请问我有什么义务告诉你。”挨这一下,言译的语气忽然变得愤慨了,压着嗓音,竭力克制怒火,“巧克力是我捡的,也许我根本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纸条,看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写的。你们两个不长嘴错过了关我屁事,你怎么能怪我!你不该怪我!”
他很少这样不讲逻辑地强词夺理,像个被拆穿了还在疯狂嘴硬的臭小孩。
白禾用力推开他,言译却不让她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狠狠撞在墙上。
“我错了,我根本不该告诉你。”他眼睛泛着红血丝,愤恨地瞪着她,“你从来不会看向我,只要有机会,他永远是你的第一选择,我算什么,恶心又讨厌的蚊子血是吧,这两年又算什么!”
白禾的后背让凹入不平的石壁撞得生疼,言译的手指深深陷进了她手臂肌肤里,更是疼得要命。
“言译!放开啊,你弄疼我了!”
“昨天晚上,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不会拦他。”言译红着眼睛,自嘲地笑了,“我赌你这两年…对我有过真心,可你让我一败涂地…”
白禾好不容易挣开他,揉着疼痛的手臂,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白禾,你他妈欠我什么,你忘了吗!”
她蓦地顿住,回过头。
身后,少年眸光阴鸷,冷沉沉地望着她,一字一顿说:“你敢忘吗。”
……
晚上八点,祁浪落机了,在群里说了声:“我到了。”
半个多小时都没人回复他。
7:……
7:“淡了淡了。”
1:“好。”
7:……
在没多的话了,白禾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放下手机继续上晚自习。
苏小京看她送了人回来,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多问。
九点,下课后,几个女生走出了教学楼。
遥遥望见对面穿黑T的少年,站在树下阴影里。
皎洁的月光下,他气质冷淡,眸子漆黑如墨,冷沉沉地望着女孩们出来的方向。
白禾看都不看他,跟室友们一起离开,经过他身边时,言译走了过来,拉住她:“白禾。”
“这么多人,你想对我干什么?”白禾防备地问。
苏小京睁大眼睛盯着他们,展新月和朱连翘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
言译苦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几杯奶茶递到室友们手中:“我和姐姐有点事情说。”
“噢噢,好,那我们先回去。”展新月接了奶茶,对白禾说,“你们聊哦。”
她们走后,言译将手里仅剩的那杯奶茶插上吸管,递到白禾手里。
白禾转过身,没有接,言译递了过来,将吸管搁在她唇边:“喝一口,特意给你买的。”
“我不想喝。”
然而,言译却很固执地将吸管放进她嘴里:“喝一口,听话。”
白禾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挥手将奶茶打翻了,怒声说:“说了不想喝!你又来了是吧!”
奶茶掉在了地上,好在没有洒出来,言译弯腰捡起奶茶,走几步扔进了垃圾桶里。
回来时,似对此事毫无知觉一般,淡笑着说:“我没吃晚饭,好饿,陪我去吃宵夜。”
“没心情。”
白禾转身想走,下一秒,眼前亮光一闪,她看到言译手里的匕首亮了出来,心头一惊:“你还要对我动手吗!”
言译仍旧温柔地笑着:“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忘了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的痛觉神经不敏感,你看…”
白禾都没反应过来,言译一刀子快速地划在了手臂上。
冷白的皮肤顿时出现一条如蜈蚣般蜿蜒的血痕,看得白禾瞪眼惊呆。
他疯子一样笑着:“一点感觉都没有,竟然还没今天下午在机场痛,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姐姐。”
说完,他又是一刀子要划拉下去,白禾惊叫了一声,连忙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甩开了刀子,转身一巴掌、利落地打他脸上:“你是不是疯了!干什么,威胁我啊言译!”
言译偏着头,嘴角仍旧挂着惨淡的笑意:“不是啊。”
白禾呼出一口气,很不客气地攥着他的手,生拉硬拽地带他去了校医院,这一路他都盯着她笑,跟个疯子没两样。
看着少年手臂上的血口子,医生皱眉,好奇地问:“这是怎么弄伤的?”
言译还没说话,白禾道:“医学生,技术不行,自己把自己割伤了。”
医生检查了伤口,给他清理包扎:“医学生更应该保护好自己的手,手是比任何部位都更重要的器官。”
白禾瞪了言译一眼:“听到没。”
这会儿言译又变成了乖乖小狗,对她连连点头。
包扎好了手背,两人走出了医学院,白禾不打算和他说任何话,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
寂静的夜,如此难堪。
言译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望着她决然离开的背影:“白禾,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多看我一眼,我死了,能不能变成你心里的朱砂痣?”
白禾简直气得想尖叫,大步流星地走回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去啊,死给我看看!用你的身体、用你的命威胁我,看看我会不会留在你身边!疯子!”
她大口喘息着,压着夺眶的眼泪,愤恨地说,“你敢伤害自己试试!我恨你一辈子!”
言译连忙抱住了她,安抚着:“对不起,别哭…我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白禾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狠狠打了他几下。
可是想到从前,想到那个让她牵着小手走街串巷的小男孩,那么小小的一只,白禾曾经发誓要保护他一辈子。
她却亲手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可憎的模样…
想恨,也恨不起来。
“我又弄哭你了,我怎么这么混蛋,姐姐,你惩罚我吧,跪下来好不好!原谅我。”
说完,他就要跪,白禾扶住了他的手臂,望着面前这个惶惶的少年:“你不用跟我要死要活,我不会去找他。”
“真的?”
白禾眼神里透着几分绝望,嗓音沙哑无力:“合该…我欠你一条命。”
言译搂紧了女孩单薄的身体,大口呼吸着,缓解着胸腔里那令人窒息的疼痛。
他不想这样逼她,他是有过放手的打算,在祁浪离开的前夕,他想了好多。
这两年,他骗来了那么多幸福,该满足…
可最后关头,言译才发现,做不到啊!
“白禾,不会分手吗?”他再三向她确认。
“不会…”
“还是和以前一样好?”
“随便你。”感受着少年极不稳定的情绪,白禾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对我怎样,都可以。”
他吻着她的颈子,吻她的脸颊和唇瓣,见白禾没有回应,他捧着她的脸:“姐姐,给我。”
于是白禾敷衍地吻了他一下,于是少年黏腻地加深了这个吻,和她耳鬓厮磨地亲近着。
不是看不懂她的失望,但言译选择性地忽视这一切,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禾陪言译去校外美食街吃饭,不知道吃什么,俩人最终兜兜转转还是去了大表哥的东北饺子馆。
言译看着菜单,对她说:“点一份全家福饺子,你这会儿下课应该饿了,一起吃?”
“随便。”
言译招呼着:“庞毅哥,一份全家福。”
“韭菜和牛肉馅的都没了,玉米的我给你们多加几个吧。”系着小碎花围裙的大表哥从后厨走出来。
“行。”
点过餐,俩人没什么话说,白禾摸出手机,浏览着学生会的群消息。
大二她从院学生升到了校学生会,当了宣传部部长,负责拍摄传媒一类的活动。祁浪则越级晋升成了学生会主席,现在他一走,要重新竞选,几个副主席在群里给自己拉票。
言译打量着少女淡漠的神情,小心翼翼问:“想喝点什么,我去买。”
白禾头也没抬:“随便。”
言译想了想:“还是算了,有点晚,别喝饮料了,喝水吧。”
他给她倒了茶,白禾不想喝,但他已经将茶杯递到了她嘴边。
她睨他一眼,少年眼神一如既往地真诚。
他从不在乎她想要什么,他只在乎他能给什么,他给的,白禾不要也得要…
她压着火气,敷衍地抿了一小口。
剩下的,言译自己喝了。
“快十点了。”他看了看时间,“等会儿吃了饭,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回去。”
白禾没回应他,他自顾自说:“来不及也没什么,可以去酒店。”
说完,他抬眸观察她的脸色。
白禾敛眸,继续看着手机,回复着学长私聊她拉票的短信。
“白禾,晚上不回去…”他喉结滚了滚,干哑地问,“行吗?”
“随便。”
她今晚不知道说了多少个“随便”,仿佛正如她答应的那样,从今以后,他想对她怎样就怎样。
白禾不挣扎了,是她欠他的…
言译的眸光落到她手机屏幕上:“在跟谁聊天?”
白禾深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和:“不是祁浪。”
“我知道,是男生吗?”
白禾将手机甩给他:“不放心,把我通讯消息都查一遍好了。”
言译没有碰手机,只和她眼神交锋对峙着…
这时,大表哥端着饺子走过来,顺势也坐在了他们身边的位置上:“祁浪走了啊?”
“嗯,走了。”白禾说,“下午的飞机。”
“哎,以后见不到他了,真是舍不得呢。”大表哥全然没察觉这俩人的不对劲,“你来肯定更舍不得吧,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和我女朋友在吃饭。”言译生硬地打断了他,“不想被打扰。”
“行,不打扰你们。”
庞毅离开走回柜台边,幽幽叹了口气,服务员小妹凑过来:“唉声叹气干嘛呢,老板。”
“不晓得这丫头怎么想的,放这么好的一个不要,选了这个。”
服务员小妹望望他们:“言译挺好的啊,一点不比祁浪差,我觉得还更帅点。”
“长相这东西,属于各花入各眼。”大表哥说,“但人品性格方面,他跟那位…没得比。”
……
言译知道自己为人处世方面,比祁浪差远了,他不想浪费心思关注任何人的看法,他唯一在乎的…只有眼前人。
言译夹了第一颗饺子,吹了吹气,待冷却后,递到了白禾的嘴边。
白禾吃了,手机拿回来:“给你机会不看,以后不要再问我跟谁聊天了。”
“我不会问。”言译向她保证,“我不会胡思乱想。”
“最好是。”白禾低头,三言两语回复了学长的话,结束了聊天。
言译又递来一颗吹冷的饺子,白禾说:“我不太饿,你自己吃吧。”
于是言译低头自顾自地吃饺子。
没有别的话,大部分时间,白禾跟他相处都是安静的。
只是过去,这份安静于两人而言都是舒服的相处方式,但现在言译却变得在乎起来,因为她和祁浪相处时欢声笑语不断。
“这个周末,我有场篮球赛,你来看吗?”
“嗯。”白禾应他。
“你不问别的吗?”言译望向她。
白禾这才将视线从手机上抽离,抬起头:“什么比赛,跟谁打?”
“学院间的比赛,跟你们生科的。”
“哦。”
她继续低头看手机,言译看出她兴致缺缺,使气说:“不想来也没关系,不勉强。”
“没说不来。”
言译舔了舔唇,继续低头饺子:“我知道你想看谁打篮球。”
“……”
“言译,我不想吵架。”虽是这样说,但白禾嗓音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
言译压住了不甘与愤懑,从桌底下牵起她的手,安抚地摁了摁。
他知道,从他以死威胁的那一刻起,就再回不到从前了。
但好在她还是在乎他、疼他的,言译总有办法,让她心软。
吃过饭后,言译去了趟洗手间,白禾去前台结账,忽然看到前台电脑边搁着一个樱木花道小吊坠。
“哎!!!”白禾连忙叫来后厨的大表哥,“庞毅哥,这是我的啊!弄丢了好久呢。”
庞毅走出来,说道:“你的啊,搁这儿好几个月了,服务员垃圾桶里捡到的,觉得挺可惜,洗干净了就搁那儿当装饰,以为是客人不要的。”
“怎么会,我没扔啊。”白禾捡起樱木花道的钥匙扣吊坠,珍视地抚摸着,“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怎么会扔呢。”
“那幸好了,你快拿回去吧。”
“谢谢庞毅哥给我捡到!”
“小事。”
白禾心里存了几分疑虑,但她实在是没有印象到底怎么弄丢了这小玩意儿,还以为钥匙扣的扣环脱落了。
捡回来就好。
言译从洗手间出来,她立刻将小吊坠塞进了书包里。
他牵着她走出店门,提议道:“等会儿我们去看场夜场电影?”
“随…”
话还没说完,言译沉声打断:“既然如此,我再不会问你了。”
说完,他拉着白禾直奔电影院,买了一张最近开场的票。
三个年轻人莫名其妙的国产爱情片,俩人看得都是兴致缺缺。
言译捧着她的脸,侧身过来想接吻,白禾说:“公共场合,别做不文明行为。”
言译看看周围,只好忍住,牵着她的手,挪到了自己的腿上,用她的手背轻轻蹭“他”,白禾无语地睨他一眼。
言译欲|色沉沉地望她。
电影结束之后,言译也没有问她,径直带她去开了房。
仍旧是第一晚的那家海景酒店,千多的房费。
白禾知道言译一边兼顾学业年年特等奖学金,还能有余力搞钱,所以她没劝他节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