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是有的，但她的心也没什么波澜，她从成为皇上的女人开始，就接受了他三妻四妾，也不会为这些事为难自己。
一向都如此，又岂会因为遣散后宫而高兴。
“朕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看你吧。”皇上有些兴致缺缺，只好借口离开了。
翠姑看着皇上失落离开，有些无奈，看着锦心，“娘娘，皇上那是想要您夸他呢。”
“我夸了呀，你不是也听见了吗？”锦心无奈，她从前也是这样附和的啊。
翠姑苦笑，皇后很清醒，但未免太清醒了些。
皇上那分明是陷入爱河，想要得到心爱的人认同，想要得到回应。
皇后还是将他当做皇上那样奉承，没夸到他的心上。
“连奴婢都看得出来，皇上想要得到娘娘的心，娘娘却看不清。”翠姑摇着头，叹息着。
锦心无奈是耸肩，“本宫这颗心，已经心如止水了。”
她孩子也有了，男人也睡过，心也伤过，虽说没有那种刻骨铭心，但她并不期待被男人爱。
她母亲就是喜欢听甜言蜜语，把人生过得那么糊涂，江天诚空有皮囊，却毫无魅力，母亲倒是爱他了，下半生的日子那般辛苦。
被人爱的滋味，锦心其实知道，顾昭的爱就让她感动，但不是那种想要回应的感动，而是感慨自己被人这般深爱着，不计回报，她其实是愧疚的。
不过是随手搭救的小事，值得他付出这么多年。
如此相比，皇上的爱，对她来说，并不出彩。
第330章 大限
但皇上是个复杂的人，他的爱不是那么纯粹，锦心能做的，就是顺应他的心意罢了。
“行了，不说这事了，去荣华殿吧，看看兰贵妃。”锦心道。
翠姑点头，一行人摆驾荣华殿。
荣华殿里，兰贵妃正在和孩子们说话，看见皇后来，兰贵妃站起，眼底却红红的，看样子哭过了。
“臣妾请皇后娘娘安。”兰贵妃福了福身。
锦心上前将她拉起，“本宫是来看看你考虑得如何了。”
兰贵妃闻言苦笑，坐了下去，“确实很难选择，皇上的赏赐十分丰厚，臣妾实在纠结。”
“若是为了孩子，大可不必如此，这宫门，你若是想进来，递个牌子，便也能入宫看看孩子，顺便和本宫说说话。”锦心笑道。
兰贵妃闻言惊喜抬眸，“可以吗？臣妾能随时入宫吗？”
“只要本宫活着，你就可以随时入宫。”说着，苦笑一声，“其实，本宫也羡慕你们能出宫，选择想要的生活，吃喝不愁，想出游了便去，若是有缘分，再遇良人，余生更是多姿多彩，难道不比看着这满墙宫苑好上许多吗？”
兰贵妃看着她这向往的神情，无奈笑笑，“娘娘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这般深爱娘娘，为一人遣散后宫，可谓是佳话了。”
佳话？
从前不曾有的东西，不需要了再送，有何意义呢。
“是啊，本宫确实很欢喜，不过，比起这些，宫外不是更让人向往吗？”锦心笑问。
兰贵妃点头，十分认同。
那确实是，不曾入宫之前，她不觉得宫外的生活有什么，因为她一个月也能出游好几次，父亲也纵着自己，开春踏青，入秋秋游，许多节日，京城里民间都会举办许多好玩的活动，父亲一向不拘着她，那时候也过的十分开心。
入宫了才知道，这里的日子可真是每天睁眼便等着天黑，还有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的，为了一个男人，尊位，争抢起来，什么手段都用，葬送多少青春年华。
“臣妾明白了，今日便会去回禀皇上，皇后可要记得您的话啊，想孩子的时候，便能入宫瞧一眼。”兰贵妃说着还是有些哽咽。
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孩子离开自己，会不会哭闹，哭到不肯吃东西，生病，不相信别人能照顾好孩子。
她好像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给两个孩子了。
锦心拉着她的手，轻轻拍在她的手背上，“放心，你出宫后，本宫会将两个孩子接到坤宁宫，一同教养，绝不会厚此薄彼，你可放心了？”
兰贵妃闻言破涕而笑，“臣妾放心了。”
皇上下令遣散后宫的事，在朝堂引起轰动，不少人站出来反对，说这是笑话，前朝和后宫的关系很是相关，皇上不能遣散后宫。
这事在前朝闹了许多天，最后以皇上震怒，在朝上砸了杯盏结束了。
离宫的后妃，在除夕之前全部走了。
走在长街上，锦心觉得更孤单了。
身边带着几个小家伙，小家伙们的热闹边玩边走，听着很是嘈杂，但也是寂静的长街里的一处风景。
走到荣华殿里，看着里头就两个宫女洒扫，经过漪澜殿，也有几个宫人在浇花，长乐宫里，也有人守着，来喜殿的门已经关上。
曾经多么热闹的地方啊，好像还能看见旧人正在训斥下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正在模糊。
开春了，锦心站在花园处，御花园只有宫人在打理花草，再没有嫔妃们互相靠拢着聊天的人影。
太子依旧很忙，每个月就来见她几次，其余的时间，都在学习，跟着皇上上朝，或者在御书房听着皇上和大臣们议事。
有哥哥在顶着，几个弟弟妹妹便只要玩便是了。
兰妃出宫后一两个月倒是频繁入宫，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入宫的次数也不多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一旦离开了当下的环境，遇到了新鲜的事物，从前的人和事就逐渐淡化了。
孩子们起初还很念着母妃，后来在坤宁宫里住着，玩在一起，加上知道母妃也随时入宫，两个孩子倒是不是那么纠结了。
站在城楼上，看着春去秋来，朝阳升起，夕阳落下，日子一天天过去，锦心的心也渐渐沉寂。
皇上依旧在做很多事讨好她，时常制造惊喜，从民间淘来许多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锦心也知道皇上的心意，她虽然不能真诚热烈的回应，但她愿意做戏，假装很欢喜，与他相守着。
又是一年春，锦心再次站上城楼，看着夕阳红，今日的晚霞格外艳丽，半边天都是艳红的云霞。
皇上上了城楼，给她披上披风，锦心回眸，靠在他的肩膀上，“皇上，今日的晚霞真美啊。”
皇上揽住他的肩膀，“是啊，朕也觉得很美。”
只是这样的晚霞，他看不了几次了。
他已经感受到自己身体不受自己支配了，这些日子，他拿笔都不稳了。
药仙的药方已经压不住毒性了。
锦心感受到她肩膀上的手轻微抖动着，她怔了怔，缓缓看向皇上，他正看着晚霞，闭着眼，感受着余晖打在身上。
皇上的大限要到了。
她鼻子微微一酸，靠着在他的肩膀上，只觉得心里难受，压抑，还有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她回过身，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不说话，就这么抱着。
皇上看她如此，心底欣喜，赶忙回以拥抱，只是他的手抖得很，无法用力拥住她了。
“夫君，抱着我，用力抱着我。”她埋在他的怀里，强忍着酸涩情绪，更用力的抱住了他。
皇上苦笑，只好用力抱着她，无奈道，“我还没这么快就死呢，你别急着哭啊。”
“提前哭给你看，不然你该看不见我为你伤心了。”锦心的声音都是哽咽的。
她太孤独了，皇上再走了，她就更孤单了。
知道她在安慰自己，皇上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想求你一个事儿。”
锦心点头，“我答应你。”
“我还没说，你就答应，可不能反悔的。”皇上笑道。
锦心抬眸，认真的看着他，“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绝不反悔。”
皇上闻言，抬手抚着她半张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他眼含不舍。
“我快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真到了我站不起来那日，你帮帮我，好吗？”
第331章 殚心积虑
他顶多一年了，但按照现在的情况，可能要躺着半年才能死去。
他不确定哪天就会起不来床了。
他当然会让自己体面的活着，也要体面的离开。
可是若是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他唯有求锦心帮自己了。
锦心听着他这番话，纠结着，不愿意答应下来。
并非自己不愿担罪，而是如果答应了，等于他没几个月了。
还没到最后一刻，她不愿这么早宣判他的死刑。
“可以吗？”他眼底带着小心，生怕她拒绝。
锦心闭眼的瞬间，眼泪滑落，将头抵在他的胸前，任由眼泪坠落，她肩膀抖着，明知不该哭，可是她忍不住。
“别哭，人总是要走的，只是我早些走而已，起码，我对得起列祖列宗，去了也不怕面对父皇他们。”皇上看她哭了，双手握住她的肩膀，试图安慰她。
锦心抽泣着，难以克制的伤心起来。
“我不要。”她摇着头。
“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都能答应我吗？”他无奈的看着她，他唯一能信的人只有她了，若是她不肯，那他难道真的要守着病榻慢慢等死吗？
“我们不能再找找法子吗？”锦心生气了，去南疆再找法子不行吗？
皇上却不肯，说什么不想再失望。
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就没有解药。
“南疆本就也对天朝虎视眈眈，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中了此毒，岂会真的交出解药，当初我不去，也是考虑到天朝的安定，就算有解药，他们也不会给。”
若是知道他中毒，只怕发兵攻打都未可知。
和安王也算一代名将，便是受他们的毒，毁了一辈子。
皇上已经扶持了几位信任的忠臣，让江衢梧以帝师的身份从旁辅佐，也同时扶持其他外臣，互相牵制他们，一旦一方有异心，其他臣子必定联合对抗，所有兵权，他分散在各处，已经拟了遗旨，等幼帝及冠之年，各方势力必须上交兵权，不服者，各方势力皆可诛杀反叛者，如今局势已经稳定，他身死后，这些人也只能认太子为主君。
他已经为太子做好了铺垫，这两年，打压了其他家族势力，扫清了一些有异心的势力，他现在也没什么遗憾了。
对帝位，他已然释怀，当初这般看重的东西，到最后也是生带来死不带去，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看着皇上这么坚定，锦心虽然不情愿，却也只能点头。
看她肯答应，皇上很是高兴，再次抱住她，“多谢你。”
他不枉此生了。
锦心看着皇上神色轻松，心里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下了城楼后，皇上因为身体原因，早早歇下了。
锦心让人传信给江衢梧，让他来坤宁宫一趟。
江衢梧被任命为太子的老师，同时也要辅佐太子，宿在宫中都是常有的事。
来时，看着皇后眼睛红的厉害，鼻子也是通红的。
“怎么了？和皇上吵架了？”江衢梧好奇问。
锦心摇头，“叫兄长来，是想问问之前让你去找解药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从去年开始，锦心也陆续派人去询问南疆虫毒的解药，一直没有消息。
江衢梧闻言，叹息一声，“此毒产自安南一带，要过去，需得越过南疆，天朝一向和南疆不睦，我们的人根本靠近不得南疆一带，只能从海路过去，在一来一回的，都得要半年时间，更别说在当地寻找解药的时间了，言语不通的情况下，生存的都是问题了。”
他派出去的人少说也有十几支队伍，以商队的名义行走在南疆边境，至今都没有消息反馈回来。
那边并不太平，求药更是艰难。
这个消息对锦心来说，更像是一个石头压下来，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压抑。
“那就再派多些人，宫中的高手也派出去，花钱买民间高手去寻药。”锦心咬牙道。
不到最后一刻，锦心不想放弃。
这两年锦心也看清了，皇上真的用尽心力在为鸿儿做打算。
他宁愿消耗生命，也不想让敌国有可乘之机，皇上才三十二岁。
多少人三十岁才能开启人生，他却要结束生命，不该这样的。
江衢梧点点头，“行，我明白了，我回去会再派人手，你也别太操心，你如今看着憔悴不少。”
锦心闻言，不免在意起自己的容颜，的确，忧心使人老，她活在宫里不开心，一想到往后就只能自己坐着高位，身边没有人分享她的情绪，日日对着高墙，她哪里会开心。
但这脸最开始是用来吸引皇帝的筹码，如今也要老去了吗。
江衢梧走后，锦心走回殿内，皇上就站在中间，锦心一进来，被吓了一跳，“皇上，你不是睡了吗？”
“睡了一觉，起来见不到你。”他道，像个孩子，有些委屈。
锦心笑了一下，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我回来了，你继续睡吧。”
皇上点点头，和她躺在一块。
他轻触她的眉眼，温和道，“你刚才和江衢梧的话，我都听到了。”
锦心不语，靠着上前，静静听着他的心跳。
“你其实心里有朕，对不对？”他问。
锦心搂着他，轻声道，“皇上，就算我心里没有你，我也不希望你死，你是我的夫君，更是孩子的父亲，是天下之首，万民仰赖的君王，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天朝想想，鸿儿毕竟小，你难道真的觉得，外人能比你这个父亲更尽心对他吗？”
虽然皇上做了权衡，但总会有野心勃勃之人。
皇上轻笑，“你何必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就是心里有我，不许嘴硬了。”
锦心苦笑，“皇上说是就是吧。”
是不是她也说不清，但她更爱自己是真的。
俩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半个月后，锦心没等来江衢梧的好消息，反而是等来顾昭回朝的消息。
锦心惊讶，“顾将军不是在西域镇守吗？怎么回来了？”
“是皇上让臣回来的，西域边境驻扎十万大军，那些民间势力不敢乱来，皇上让臣留京任职。”顾昭恭敬道。
他一回来便入宫述职了，正好在路上看见皇后，他还惊喜了一下。
第332章 他的担忧
锦心也是刚好从御书房出来，就看见顾昭了。
顾昭还穿着盔甲，风尘仆仆，瞧着是今日刚抵达京城，家门都没回，就入宫了。
“顾将军，你辛苦了。”锦心笑道。
顾昭闻言，微微一笑，抬手抱拳作揖，“能为天朝效力，是臣之荣幸。”
“顾将军如此神勇，也是天朝之幸事，太子能得你效忠，更是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