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哭,大部分时候都是傲气着一张脸。对谁都看不起,对自己的未婚夫也一样。
傲慢,自大,又嚣张。
这样的哭泣,还是头一遭。
没有想象中的大仇得报,也没有见她落难的畅快高兴。有的只是不忍,见她落泪的不忍,心疼。
她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大小姐,性子傲气了一点也是应该。她并没有什么错,错只在不喜欢他,要与他退婚。
但退婚也没有错,他废了...她那样娇贵的人,总不能跟着他吃苦。
他懂,也明白。
但就是无法接受,他那么爱她,而她却可以轻易将他抛弃,像甩垃圾一样丢掉,一丝情谊也不留。
在后来,与另一个男人恩爱,传出绯闻...他恨得不明不白,爱的难以自持。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错。
有的只是他放不下,不愿松手,继而怀恨在心。他将她护在怀中,口中默念法决,一道淡蓝色的屏障将两人笼罩,随即将那缠在她脚踝上的藤蔓弄断。
蓝色再次将她包裹其中,这次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紧密。只有他,他们彼此。
察觉到脚踝变化,玉荷哭声停止。
随即将埋在青年剑修胸膛的脸抬起,入眼的是一片淡蓝。那是他的灵力,纯净冰冷的灵力。
淡蓝的光将下坠的过程照亮,很快玉荷便看到青年剑修眼中倒影的她。哭红的双眼,泛红的眼尾,委屈巴巴的视线,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是她,是此时此刻的她,实在算不上好的一张脸。
与此同时,也将谢靖远那副冷淡模样照的清清楚楚,近在咫尺。
谢靖远还是那个谢靖远,永远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看向她的视线,如淬了冰一般,冷到透骨。
但也是这样的人,刚刚让她别怕。
他救了她,不...准确来说,他想要救她。以他的能力,他明明可以砍断绳子一走了之。
但没有,他留了下来。
甚至是与她一同堕入看不见尽头的黑洞,没有人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所以,谢靖远在这件事上对她有恩。
玉荷不是个不见道理的,她虽然嫌弃对方,但也明白如果没有谢靖远,这一刻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复杂的情绪出现在她脸上,她纠结着想要道谢,又因为以往的高傲和瞧不上他的傲慢生生止住。
她不愿与人说谢。
她也从未说过这些话,在她的认知里谢靖远救她是理所应当。她是玉家的大小姐,是金陵城城主的女儿。
可她也明白,谢靖远不救她也没什么。
她该说声谢谢的,所以,迟疑片刻后玉荷还是小声道:“谢靖远...我好热。”
在那个谢谢二字即将出口时,玉荷的身体突然升起一阵燥热。那燥热很奇怪,与她身体的炎毒完全不一样。
让她口干舌燥,眼神涣散。
要出口的谢字,也临时变成了别的。
第127章
她们还在下坠,好似永远没有尽头。而这刻玉荷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因为,她的身体不对劲。
很不对劲,热...很热。
不同寻常的热,与她以往的时候不一样。很奇怪...可哪里奇怪,她又弄不清楚。
她艰难地吞咽口水,口中干涩发苦,她想喝点什么?可现在这种情况,哪里有水给她喝?
没有的,什么都没有。
她摇着脑袋,试图将自己昏沉的脑子晃醒。可没有成功,甚至越晃她难受得更厉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落了地。
是在一片黑暗里,青年男人微凉的手臂搂在她腰上。而她的脸还埋在他肩颈,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刻玉荷不仅没有觉得他身上难闻,甚至想要靠近他。
他身上很凉,很冰。
雪岭来的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凛冽感。以往玉荷会觉得他不近人情,看着不好。
但对这刻身体发热的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雨。他的体温让发热的她感到舒服,她遵循本能向他靠近。
与他贴得更紧,试图用他的体温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可也是这时,她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她在做什么?再靠近谢靖远,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她最嫌弃他了...
但不管她怎么想,怎么否认。她刚刚就是做了,不要脸地将身体贴紧紧在他身上。
像一个乞求男人怜爱的...玉荷并不是觉得女人求欢这种事丢脸,而是觉得自己求欢的对象是谢靖远丢脸。
那可是她最讨厌的人,最瞧不上的雪蛮子。可她刚刚,竟然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还想要让他把她抱得更紧,最好是能与他肌肤相贴。这让大小姐感到慌张,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还有那么奇怪的想法?那想法不该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算出现了,也不该是对谢靖远。
甚至是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他,想要亲近他。是他做了什么?
她想问,但显然这时候并不合适。因为他们在逃跑,在她们落地的那一秒,蓝色光球消失,巨大的坑底盘踞着另一个生物。
一个生出灵智的藤妖,这是它的洞穴,也是它进食的地方。幽暗,阴森,枯骨遍地。
泛着恶臭,难以消除的血腥味。
在他们落地的那一秒,四面八方便有一群像蛇一样滑溜的藤蔓袭来。试图捆绑住他们,绞杀他们。
如果不是谢靖远动作快,她便会被藤蔓抓走。在一个躲避瞬间,青年将她护在身后,随即手中出现一把长剑。
带着寒光的剑,在阴影里斩杀藤条。他杀得并不游刃有余,因为这藤妖在他之上。
他只是一个金丹,而她更是只有筑基。
所以,比起硬刚躲逃更现实。玉荷被他牵着手,在漆黑的洞穴里穿梭躲避。
黑暗中,前路并不明亮。
她跑得磕磕碰碰,身体里那股奇怪的热气,更是让她身子发软,走一步喘一下。
她的状态极差,跑得气喘吁吁。甚至在某个拐角,她小腿发软,直接倒下。
黑暗中要不是谢靖远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抱入怀里。以她那娇小姐的身子,摔下去要出大问题。
也好在他抱住了她,而这时,玉荷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甚至是...出现了重影。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但改变不了。
大小姐再傻,再没有常识。
也察觉到,自己可能是中了那种药。但怎么会?她并没有喝什么奇怪的东西,更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一直和这群玄灵宗的灰袍修士在一起,他们也并未对她做过什么。就算有心要做什么,她也很小心。
所以,不可能中药。
但问题是,她此刻的状态,确实是只有中了那种药才会有的。
这里四通八达,没有规律。
将情况不对的女人抱紧,一个急闪,躲过藤妖一击。随即谢靖远将人拦腰抱起,往另一个方向奔。
与此同时,他收起长剑单手结印,向后抛去。随即痛苦中的女人就听一声巨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刻,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的身体太奇怪了,奇怪到有些不受控制。
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也明白自己可能会做什么。她不愿意,她不想和谢靖远做那种事,可真的好难受。
“不要动。”
怀里的人,像一条水蛇,扭得让他口干舌燥。谢靖远不是个重欲的人,也没有那种经历。
但...怀里的人是他的心上人。
是他的可求不可得,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妻子。也是他一直以来认为会为他延续血脉的夫人,他爱她。
种种加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一声不要动,在黑暗里实在是太明显。就算身后还有爆炸声,还是明显到玉荷不仅听到了那句话,还听到了那句话下隐藏的欲-望。
强烈,难以压制的欲-望。
那是什么,她太清楚了。
玉荷有些被吓到了,僵硬着身形不敢动。怎么能动,她生怕谢靖远会对她做什么。
与不喜欢的人发生那种关系,让她感到恶心。加之...她怀疑,谢靖远也可能中药了。
因为她确定自己并没有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那个队伍里也就金蛮儿与她不对付。
但她们的不对付仅仅局限在谢靖远身上,金蛮儿觉得她抛弃了她的好阿兄,是个坏女人。
这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也用不了鱼死网破,和用这种下作药。她们都是女子,都明白这药用在女人身上会有什么后果。
她想打她,想骂她。
甚至是想把她推进水里打一顿,也不会下这种药。所以,是那些花。
那些艳丽的红
花。
玉荷不太聪明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躺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的软椅上,红儿给她搬来一堆书本。
以往她只看凡间的小话本故事,但那天也不知怎么的。红儿在其中夹塞了一本,绿皮的植物解析。
她没注意,随便打开一看。
就翻到一面记载红花的页面,那上面记载着这是一种名为止语的花草。
喜阴,爱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崖谷里。这花可入药,入的是男女情爱之药。
因为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想看的话本故事,她便没再看下去,随后将其丢入另一边。
重新找了本新书,看了起来。
现在想来,在绿皮书里记载的红花便是先前她们经过的那片花海。与此同时,她又想起先前他们看向她的震惊眼神。
或许当时,他们就是在震惊这点。
该怎么办?玉荷慌张极了,不仅仅是害怕发生那种事情,也有此刻不安全的因素。
藤妖的嘶吼,四面八方无数向他们袭来的藤蔓,每一个都诉说着杀戮。
跑...只有跑。
她抱紧青年剑修的脖颈,将脸埋进他肩颈。路途很抖,但他抱得很稳。她并没有感到难受,甚至能感受到浓烈的安全感。
在他们的身后,是土木的坍塌。
坍塌的冰石压在藤蔓身上,但他们明白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藤蔓生长在地底,对付这些石头,它们有的是办法。
它们迟早会穿过石头,再次袭来。
而逃跑,也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跑不出去,又或者说这里是藤妖的老窝,他们每走的一步,都在它的势力范围。
这里有什么陷阱,又或者有什么迅速通道。它比其他人太清楚了,藤妖的特性,又让它可以随意穿梭。
所以,逃跑没用。
得杀了它!
第128章
玉荷也明白这点。
她想振作起来,起码不要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需要自保,可身体上的东西几乎让她难以承受。
她好热,好热。不只是...还有很奇怪的感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搂着谢靖远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胸膛。
眼泪模糊他的前襟,可不够,隔着一层布料的冰冷就像是明明有缓解疼痛的药,却不愿意给她用。
玉荷的脑子,已经有些糊涂了。
她只想要缓解身上的燥热,在这危险时刻竟然想要解开青年身上的道袍。将自己滚烫的脸直接贴在他皮肤上。
而她,也付出了行动。
在谢靖远手中长剑刺入藤妖要害时,他胸膛衣领大开。怀里脸色发烫发热的女孩,一口咬在他肩颈。
随即便是拉下自己身上那藕粉色长裙,缩在他怀里。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女人抬头。
一双溢满春水的眸子,可怜又无辜地看着他。她并不觉得这么做有问题,也没觉得和一个男人衣不蔽体的搅和在一起有错。
她只是太热了,而他身上刚好有让她可以解暑降温的东西。
他爱她,他喜欢她。
这样的夜里,他明明可以不顾一切地拥有她。是啊,她中了药。与他发生关系,是迫不得已,是必须。
他是在救她,是在帮她。
可怎么能不顾,他怨他恨,但从始至终没想过要伤害她。
更没想过强迫,或者乘人之危。
他明白玉荷不爱他,也从未想过要和他在一起,自然不会愿意和他发生关系。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对世家大族的女子尤为苛刻,一旦两人发生关系,她不嫁便会招来谩骂。
如若今夜发生了,明日她醒来便是结仇。虽然他们之间...一直都不怎么好,但他也不想闹得更僵。
谢靖远自认不是个君子,但也绝不是一个卑鄙龌龊的小人。看着藤妖破碎的尸体,他收起长剑。
随即,手中变化出一枚冰珠。
他抱紧怀里的人,将冰珠输入她口中。那珠子是他的灵力所化,虽无法彻底解除她身上的药性。
但可以缓解一二,他记得这次进入虚度幻境的人里有丹峰的修士。只要找到那群人,向他们讨要一颗专门用来解这春毒的药丸就好。
不过...不能拖太久。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吃了这药,如果不及时缓解。便会因为精气不通,血气不顺而留下暗疾。
她一个身娇体弱的娇小姐,自然是更容易出事。模糊不清的脑子,随着那枚冰珠进入身体,渐渐清楚。
但这不代表,事情就变好。
并没有,甚至更糟。
因为冰珠的作用不是缓解药性,而是让她的脑子清醒。从而用坚定的意志力控制身体,可大小姐本来就不是一个意志力强大的人。
她娇蛮任性,想要什么便要弄到手。不舒服了,便
立马说出来。
更是一点苦一点难都受不了,这一刻她难受到极点,眼神中都是无法控制的痛苦。
她清楚地明白,有些事情不可以做。有些事情不能发生,就算这个时候她愿意,过了几天她便会后悔。
但这一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真的好不舒服,好难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青年剑修抱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她将脸紧紧埋在男人肩颈,鼻息之间,都是他的气息。清冽而好闻,让她忍不住想要,想要更多。
想要和他融为一体,想要他帮帮她。
刚清楚一些的脑子,随着这样的想法出现,又变得潮湿浑浊,愈演愈烈。她喘着气,娇娇道:“谢靖远...我难受。”
“帮帮我,谢靖远。”
她的话,在这漆黑的溶洞里清晰得可怕。同样让前行的青年当场愣住,停在原地。
冰珠有什么效果,他这个作为制造者的自然最清楚不过。它可以让她恢复理智,所以...这是她主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