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驰将行李袋放进朝北的空卧室，云霏霏推着随身拉杆箱走进小卧室。
放好行李，高驰走到小卧室门口，刚要走进去，又停在了门边，他盯着蹲在地上开箱整理的云霏霏，问：“要帮忙吗？”
里面是贴身衣物和女性用品，云霏霏摇头：“不用。”
高驰看到了她行李箱里的私人物品，倚在了门框上，没说话。
云霏霏憋不住好奇问：“为什么让我住你家？”
高驰想了下：“……可怜你。”
这话听着可信度不高，云霏霏撇撇嘴：“感谢高大善人收留之恩。”
高驰说：“想好租在哪里了吗？如果找不到地方，我这里，你随意。”
“还没，想离店近一点。”
“那里刚开发没几年，不是很安全。”
云霏霏问：“怎么了？”
高驰想了想，说：“治安不好。”
“不是有你们警察吗？”
“警察也不是万能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过了会，云霏霏突然抬起头，看着他，当着他面打开手机录音，问：“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高驰皱眉：“录音干什么？”
云霏霏说：“你说话不算话，我录下留个证据。”
高驰问：“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云霏霏说：“那天晚上我问你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高驰有一会没说话，说：“只要你好好待在我家，我就能保证你的安全。”
云霏霏压根不信：“待你家就能？”
高驰说：“他们不敢。”
云霏霏刚想问为啥不敢，又想到他的身份，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到底是背靠国家底气足，才敢大放厥词。她把手机录音关掉，放到一边地上，继续收拾东西。
高驰问：“害怕了？”
云霏霏抬起头，瞪他：“换做是你，试试？”
高驰看着她没说话。
云霏霏低下头，问：“晚上吃啥？”
“你想吃啥？”
“你做的鱼汤不错。”
“好。”
*
一月中旬，昔阳进入一年最冷的时候，傍晚温度零下七度。
云霏霏发着抖从桌上醒来，她打开门。
没人。
“高警官。”
“……”
云霏霏大声叫：“高驰！”
咚的一声，隔壁房门开了。
云霏霏转过头，朝睡得一脸惺忪的他笑：“我以为家里没人。”
高驰问：“怎么了？”
“有被子吗？”
“有，怎么了？”
云霏霏说：“我的被子都塞在行李袋里，还没洗，我不喜欢睡你……别人睡过的被子。”
五分钟后，高驰将四件套和被子一股脑扔到床上，什么话都不说，回屋直接甩上门。
云霏霏这才发现他有起床气，而且起床气还挺大，撇撇嘴，开始铺床。
床上原本的床单被罩都是深蓝色，新的四件套是白色碎花，虽然新，但有股化纤味道。
云霏霏压根不敢有找他换一床的念头，毕竟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床铺到一半，她突然发现这原本的深蓝色四件套和他房间床上的那套一模一样，好像，空着的那间房间的也是。
云霏霏不懂这种一个东西买几件的做法，但是存在即合理，她对此表示尊重。
整理妥当，她摊开被子散味道，拿起洗漱用品去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墙边一道黑影，云霏霏整个人一抖，差点摔了，脏话都已经飙到嘴边了，她又改口问他：“你怎么不开灯？”
黑暗中，高驰倚墙而站，没说话，抬起手，伸向她胸口右侧。
云霏霏浑身一抖。
啪一声，灯亮。
“……”
云霏霏咬牙微笑：“有事？”
高驰看她半晌，才说：“饿么？”
云霏霏点头。
高驰说：“我要去超市买点东西，你要一起去吗？”
云霏霏想都没想：“好，一起去。”
她答应得太爽快，高驰的下一句“还是待在家里”被她给堵在了嘴边，他笑着说：“赶紧收拾。”
早知道不洗澡了，云霏霏说：“等我一下。”
“等多久？”
“两分钟。”
高驰打量她一眼，起身站直绕过她人，打开卫生间门。
云霏霏抬脚欲进屋，身后高驰问：“你洗澡一般要多久？”
云霏霏说：“二十多分钟。”
高驰长哦了一声。
“……”
云霏霏转过身，微笑：“怎么了？”
“没怎么，时间太长了，别人……”高驰停顿了一下，说：“别人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
“你房间里没卫生间？主卧不都……”
“就这一个。”
话音落下，哐一声，门当着她面关上。
“……”
云霏霏盯着门，咬着牙，切着齿，终究没敢大声吼过去，只敢小声嘟囔：“憋不死你！”
卫生间内，高驰听到这四个字，笑着掀开了马桶盖。
*
超市走过去 8 分钟。
前面那人仗着腿长，步伐又快又大，丝毫没有等的意思，云霏霏撇着嘴，勉强跟着他。
年末促销，商场人挤人，云霏霏跟在他身后下了地下一楼。
超市入口处，春联摊子前，一层围着一层都是人。
云霏霏一把拉住他胳膊：“等我一下。”
人太多，高驰往圈子外走了走。
云霏霏费力地挤进人堆里，拿起一个福字，看到生肖玩偶，扔下福字去拿，手还没够到，就被挤到了圈外。
一个趔趄差点摔了，站稳后，云霏霏抿了抿嘴，看往高驰站着的方向。
高驰就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双手揣兜，看到了一切，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笑着看着她明显想发火却硬生生忍住而忍到发红的脸。
云霏霏觉得他脸上的笑有些讨厌，懒得问他笑什么，歪了歪头，冲他说：“走吧。”
高驰问：“不买了？”
云霏霏看了眼人堆，说：“下次再说吧。”
高驰笑了下，走到人堆后面，越过一个大妈的头顶，手伸进去，轻轻松松把那个最大的生肖玩偶拿了出来。
云霏霏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个大型玩偶，她立刻抱住，笑着看向他。
高驰垂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第22章 普通朋友
云霏霏想逛会超市，可高驰像是来采购的，他目的明确，一路直奔食品区，拿了东西直接放进购物篮，连价格都不看，一点都不想耽搁时间的样子，她抱着玩偶不好闲逛，就跟在他身后随便拿了些零食。
各付各的。
结完账出来超市，已是七点，人更多了。
玩偶太大，云霏霏抱了一路胳膊很酸，就在心里琢磨到底怎么才能让高驰抱着它回家。
她一直低着头走，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成了小朋友的焦点，小朋友好像天性喜欢毛绒绒的东西，因此，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羡慕和渴望。
高驰感觉身旁的人成了焦点，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面前的购物车，脚下一停，把手伸向她。
云霏霏看到他伸出手，蹭地抬起头，立刻把玩偶塞到了他手里。
玩偶一脱离手，她有些夸张地甩了甩手臂，生怕他反悔，绕过那辆购物车，走了。
那个玩偶云霏霏抱着双手有些圈不过来，到了他手上却有点小，刚好够他一只胳膊牢牢圈住。
高驰站在原地，抱着那个玩偶，有半分钟的时间动也没动，只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听到身旁一阵清脆的哭声。
小姑娘两岁半，扎着双马尾，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那个玩偶，一只手被她妈妈使劲拽着，一只手去够他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也要……”
小姑娘哭得太伤心，妈妈怕把她弄疼了，心一软，蹲下去，把她抱起来，问：“您好，您手里的这个娃娃哪里买的？”
高驰看向哭得一脸泪的小姑娘，皱起了眉，他突然很想把这个玩偶给她，手刚伸出去，脑子里蹭地闪过一个画面，他立刻将它抱得更紧，说：“超市入口。”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把妈妈的下一句“多少钱”给堵了回去。
*
少了玩偶，云霏霏一身轻松，步伐飞快，丝毫没等身后的高驰，把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刚要进小区大门，前方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姑娘长发披肩，一身红色长羽绒服，男人一身棕色毛呢大衣，正扭头和她说着什么，男人转过脸，云霏霏立刻低下头，将下巴缩进了衣领。
“hi，好巧啊。”
云霏霏只得抬起头，向吴景辉打招呼：“真巧。”
姑娘开口：“这位是？”
云霏霏不待吴景辉开口，抢先说：“普通朋友。”
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
云霏霏朝她笑笑。
她急于撇清关系的语气，让吴景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看向姑娘，说：“对，一个朋友。”
云霏霏听到他这么个轻声细语的说话语气，脑子里自动对比了那天相亲时他的冷淡语气，不由得眉毛一挑，自动往旁边走了一大步。
姑娘打量了她一番，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皱了下眉，抱住吴景辉胳膊轻轻摇了摇：“我妈还让再买些坚果回家 。”
这一番宣示主权的动作，惹得云霏霏抿了又抿嘴唇。
美女，您没必要，真的，他压根看不上我。
吴景辉对在这里见到她表示很惊讶：“你住这里？”
云霏霏摇头，示意一下手里的塑料袋：“买东西路过。”
吴景辉见她明明是要往小区里走，对这个回答压根不信，还要问，姑娘见他还要聊，有些不满地扯了扯他胳膊。
吴景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在她身旁紧挨着站定，盯着他怀里的玩偶看了会，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心里不舒服了起来，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打量了一会，换了种很柔和的语气，说：“回头再聊。”
云霏霏没看到他那个复杂的眼神，没说话，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聊的，而且压根不会有回头这个机会，看到两人手牵手走了，长吁了一口气。
右边头顶一个声音突然问：“普通朋友？”
云霏霏往旁边瞥了一眼，高驰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还挨这么近，她抬起头，看到路灯下他的脸很黑，吓了一跳，说：“你属猫的？走路都没声音！”
高驰看到了男人刚刚那个复杂的眼神，目送两人走远，转回头，把玩偶往她怀里一塞，留下一句：“你耳朵不好”，也不等她，大步流星往前走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指责让云霏霏瞬间火大，她努力跟上去：“你才耳朵不好！走慢点！”
*
吴景辉被唠叨了十来分钟，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她真的就只是一普通朋友。”
女人的第六感和直觉一向很准，姑娘认定不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不依不饶：“真是普通朋友，你会用那种语气和她说话？还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你当我傻？还是当我瞎？当我聋了？”
吴景辉本就觉得胸口堵得慌，闻言突然停下脚步，沉着脸说：“有完没完？”
姑娘被他一吼，有点吓到了，过了会，甩开他胳膊，要回家。
吴景辉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两步追了上去：“我错了，宝贝。”
姑娘没吃这套，他越放低姿态，她就越笃定了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别恶心我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曾经有一腿。”
吴景辉觉得再不解释，继续糊弄下去怕是今晚过不去了，说：“她原来是我舅手底下的员工，我舅想过撮合我们……”
姑娘一听，停下来，语调有点高：“撮合过？”
吴景辉说：“是我舅想……”
姑娘不想听这些，打断他问：“后来呢？”
吴景辉说：“我们就只见过一面，没有后来。”
姑娘将他打量了一眼，说：“你没说实话。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她长那么漂亮，你会没动心？”
吴景辉皱了下眉，没说话，因为他的的确确动心过，曹广山后来打电话过来问，他还犹豫过，但最终还是被她的工作劝退，他还是觉得体制内的人更适合结婚生子。
毕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姑娘看他反应，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吼道：“吴景辉，你给我说清楚，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吴景辉被她吼得耳朵疼，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们真的只见过一面，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有，我现在就被车撞死！”
姑娘不说话。
吴景辉真的就往马路走了过去，姑娘吓了一跳，立刻拉住他胳膊。
吴景辉顺势拉住她手，语气温柔得不像话：“真的没骗你。她一没正经工作，二年纪比我大，三没你好看，我为什么要跟她扯上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男人。”
姑娘被他哄开心了，虽然已经相信了他，但是不愿意就这么饶了他，说：“她长得那么好看，没正经工作年纪大又怎么了？不还是找了个比你高比你帅的？”
吴景辉被她怼得脸色很难看，没说话。
姑娘只是逞一时之口舌之快，说话没有过脑，看他模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挽住他胳膊，撒娇说：“既然没关系，那就不许去找她回头再聊。”
吴景辉平复了一会，脸色才缓和，笑着说：“我那只是嘴上客气客气，你也当真？”
姑娘说：“男人嘴里没一句实话，我可不信你就是嘴上说说。”
*
回屋半小时后，鱼汤出锅上桌。
云霏霏作为坐等吃饭的闲人，不仅一点忙没帮，还在高驰做饭的时候，抱着那个玩偶站在厨房门口，一直揪着他回答到底什么时候自己耳朵不好了。
高驰像没听到，就压根没理她，饭做好了后，盛了碗鱼汤堵住了她的嘴。
云霏霏坐在他对面，左脚踩板凳，右脚踩地，双腿拉得很开，拿起勺子喝了两口鱼汤，一通点评：“比上次好喝多了，还是自己动手做的香。”
高驰定定地看了她这堪称豪放的坐姿好一会，觉得她丝毫没把自己当成个男人，眉头越皱越紧，这才开口说了回到家的第一句话：“上次是专门给我嫂子做的，忘记给你多放盐了。”
云霏霏没有察觉他有些复杂的目光，低着头，边喝边问：“你还会做别的汤吗？”
